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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東越行(二) 文 / 曾鄫

    吃到一半,羅中令又開口道:「蘇望,你電話裡說這次來要為渠江紡織廠,你是想為這個廠子找資金還是找市場?」

    「羅師兄,我是來為紡織廠找一個新發明。」

    「什麼發明?」

    蘇望眼睛微微掃了一眼司馬弘,卻又繼續說道:「竹纖維技術。」[.]

    「竹纖維技術?」

    「是的,我聽人說東越工業大學紡織學院一位教授發明了一項新技術,從竹子裡提煉出可以編織成織品的纖維。」

    「哦,你耳目倒是挺廣的。可以編織的竹纖維,我們東越省竹子資源也很豐富啊,而且我們東越省紡織工業基礎也不錯。」

    蘇望有點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羅師兄,這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要是被羅中令截胡了,自己可就真的抓瞎了。

    羅中令看著蘇望好一會,終於說出一句讓蘇望放心的話:「這竹纖維的事情,還是你先拿去嘗試一段時間吧,如果真的不錯再引回來吧。」

    東越經濟不錯,民營私營紡織業很發達,但是相對於該省整體經濟而言又算不了什麼,而且東越紡織業生絲還要佔去一大塊,所以這竹纖維對於羅中令而言可有可無,他只是覺得能夠被蘇望看重,估計裡面很有什麼玄機。不過他經過一番思量還是覺得先放過再說,這東西再好,也比不上讓團體鍛煉出一個後備人才要強。

    「謝謝你羅師兄。」

    「真要謝我,那就幫我出謀劃策一番。現在東越省的經濟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期,或者是一個分水嶺。上回你建議的『新越商,新使命』是一個不錯的戰略口號,在這個戰略思想下我們嘗試了一些策略,有的收到了不錯的效果,有的卻強差人意。但是總體而言,雖然對東越的經濟增長有所幫助,卻遠遠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說到正事,羅中令的額頭上擠出了三道皺紋,客廳一片寂靜,蘇望和司馬弘在聚精會神地聽著,而俞巧蓮和羅彥哲則靜靜地坐在那裡只管吃自己的飯。

    「近期我到東越省各地轉了一圈,發現一些問題,而且感覺這些問題可能會在未來幾年影響到東越省的經濟發展。」羅中令好歹也是師出俞樞平,功底也非凡,只是沒有蘇望那麼「敢想」卻又看得準、看得遠。

    蘇望迎著羅中令的,沉吟一會說道:「羅師兄,我這段時間正好要與東越省的工商業主

    會談投資的事情,我先瞭解一下情況,屆時再跟你匯報一下我的想法。」

    羅中令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要不要我讓司馬陪你到處跑一跑?」

    「羅師兄,我看沒有必要,一來司馬秘書原本就有很多事,耽誤他的工作,也會影響到你的工作;二來我在東越省有幾個朋友,單獨跟他們聊一聊,收穫可能會更大。」

    「嗯,那好,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你直接跟司馬聯繫。」

    「好的。」

    司馬弘也在旁邊附和道:「羅省長,蘇縣長,我會隨時待命的。」

    在訂好的賓館裡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蘇望打電話給了於久南,約好見面地點。

    「於總,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蘇縣長,哪裡的話,什麼麻不麻煩的?」於久南笑呵呵地說道。

    「於總,你剛從滬江趕過來?」蘇望前兩天打電話聯繫時於久南說他在滬江市。

    「是啊,我家閨女今年不是要畢業了嗎?我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滬江市,也把公司總部遷到那裡去了,一邊等閨女畢業,一邊讓她盡快熟悉公司的運作。」

    蘇望不由笑了,兩人這麼久的忘年交,蘇望最是清楚於久南最遺憾的是自己沒有一個兒子,常常歎息道,這億萬家產最後不知要便宜哪個小王八蛋,讓他人財兩得。

    「老於,你今年不過五十來歲,要想再生個兒子,還來得及。」蘇望開玩笑地說道。

    於久南瞪了蘇望一眼,「蘇縣長,你話你可不敢在我家裡說,尤其是不能在我家那口子和閨女面前說,否則我非得被扒層皮不可。」

    蘇望點了點頭道:「老於,光憑這點你算得上一個好男人。」

    於久南搖搖頭,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司機,壓低嗓門在蘇望耳邊道:「小蘇,咱們都是男人,也知道是什麼回事。我常年一個人在外面跑,有時候沒著沒落的,著實想女人。再說了,還有那些個年輕女子,個個都跟小妖精似的往你身上湊,我老於雖然見多了,可也不是大和尚轉世,怎麼吃得住勁。可這一碼歸一碼,在外面偷偷腥也就算了,再要整出個兒子什麼的來,就太不對起人了。」

    於久南往座椅背上一靠,瞇著眼睛歎息道:「小蘇,我老於是地主崽子出身,以前在鄉里是黑五類子女,連人家養的狗都能咬你一口。後來粉碎四人幫了,帽子沒了,可鄉親們看你的眼光哪能一下子改過去。我那幾年到處找活路,當過盲流,甚至差點跟著幾個同伴遊過南鵬河去了香江。後來走街串巷賣耗子藥,順帶著偷偷賣從興州倒過來的電子錶等小玩意。錢沒賺到多少,投機倒把的帽子倒戴了兩回。」

    「可就在那種情況下,我家老嬤卻看中了我,甚至不顧家裡老人的極力反對。這些年走過來,不知跟我吃了多少苦,跟我擔驚受怕過多少回?雖然沒有給我生個帶把的傳香火,可憑心而論,我家老嬤對得起我,對得起我老於家。我可不能幹那種沒良心的事。唉,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有時候想想,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怎麼就管不住下面那件東西呢?人啊,這人啊。」

    蘇望一時也默然了,不知道說些什麼。於久南坐在那裡,依然說著他的心裡話。

    「小蘇,你還年輕,也快要結婚了,一定要把握住自己。這男人,就是個犯賤的心態。以前我年輕,下面有三盆火,可守著家裡的老嬤卻心滿意足了。就算走街串巷遇上漂亮女子,也只是口頭上討討彩。誰知道年紀一大把了,下面只有半盆火了,可是這裡,」於久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繼續說道,「卻是越來越野了。

    蘇望沉默了一會接言道:「老於,你說得對,或許是我們這些人收穫太多了,反而變得更加貪婪。」

    於久南點點頭道:「小蘇,越到老我越感覺到,人,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動物。」

    車廂裡一片寂靜,兩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過了一會,於久南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臉上像是閃過一道猶豫之色,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蘇縣長,你聽說了嗎?孫區長最近日子不好過。」

    「哦,為什麼?」蘇望記得孫紀綱一直很得喬伯年的信任,在羅中令調任東越省後,喬伯年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聽說最近他要進入省常委的呼聲很高,至少也要掛個副省長。而作為喬伯年的前秘書和心腹,孫紀綱在定海地界還會被人「不好過」?

    「喬書記現在的秘書叫黃翰章,他跟孫紀綱的關係很不融洽。」

    蘇望眼睛瞇了瞇,不動聲色地問道:「老於,你認識這個黃翰章嗎?」

    「認識,當然認識。他是定海本地人,他父親在八十年代初一次全省統一打擊投機倒把運動中跟我同關在一間號子裡近半年,我還要叫一聲黃老哥。只是黃老哥那次放出來後就心灰意冷了,轉而去一家小廠當臨時工,養活著一家老小,日子過得比較艱難。後來黃翰章考上大學,因為成績優異成了什麼選調生進了定海市委。」

    說到這裡,於久南沉吟了一會,在肚子裡醞釀了一會才說道:「黃翰章這個年輕人很聰明,寫得一手好字和文章,既會來事又會做人,所以才被龔副秘書長看中,不僅招做女婿,還推薦給了喬書記。只是這黃翰章當上喬書記的秘書後,心變得有點大了,而且做起事來不擇手段。原本我靠著跟黃老哥的關係,這黃翰章多少還給我一點面子。可是後來他知道我和孫區長關係密切,說著就翻了臉。這兩年我在定海的廠子被查了好幾回,幸好大部分產業都還在豐山和東州,要不然就被這小子給玩死了。」

    說到這裡,於久南的眼睛裡不由迸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看來黃翰章沒少讓他損失。

    「小蘇,從孫區長那裡我大概知道你和喬書記之間的關係,我擔心啊。喬書記是個好書記,在定海任上也做了不少實事,只是我擔心這黃翰章……」

    於久南看了一眼蘇望那不溫不火的臉色,又繼續地說道:「黃翰章這小子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什麼都敢往兜裡收,最近又和柴家兄弟打得火熱。柴家兄弟是定海有名的混混,仗著姨父是定海市的副市長,堂哥是定海市公安局治安大隊政委,黑白通吃啊。聽說上月柴家兄弟為了討好黃翰章,從郊區找來一個十八歲的女學生獻了上去,還外搭了一套三室兩廳。這事在定海市都傳遍了,估計就只有喬書記、龔副秘書長和黃翰章老婆不知道罷了。」

    蘇望沉默了許久,臉上突然笑了笑說道:「老於,這些話是孫紀綱讓你跟我說的吧。」

    「蘇縣長,你沒說錯,孫區長一直想讓我在面前好好說一說黃翰章的事情。原本我是不想說的,可是這黃翰章現在鬧得太不像話了,這才忍不住在你跟前說。小蘇,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的,如果我不想說,孫區長再怎麼樣也說不動我。再說了,我現在在定海的沒多少利益,說不說跟我關係不大。」

    「老於,你這話我信。只是這次我是為我們渠江跑項目,拉投資來的,這種事情我一時管不上,也不好管。」

    於久南看著蘇望,過了一會臉上浮出一絲笑容道:「蘇縣長,你心裡有數就行了。反正話我說給你聽了,也算是還了孫區長的一份人情。」

    車子很快開進東越工業大學紡織學院。

    「這位是紡織學院的顧忠和顧教授,顧教授是我們東越省紡織業有名的高人和專家,並且在省紡織研究所擔任高級研究員。顧教授,這位就是我上次給你說的荊南省渠江縣蘇望縣長。」中間人於久南介紹道。

    顧忠和的辦公室顯得有點亂,除了到處都是的書,還放著不少布料。

    「顧教授,你好!」

    「蘇縣長,真是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年輕,老於跟我說過你年輕有為,可是沒有想到一見面還是讓我大吃一驚。」

    「顧教授,你過譽了,我只是一時際遇而已。」

    「呵呵,創造和把握際遇也是一種能力啊。」

    兩人寒噓客套幾句,蘇望便直奔主題道:「顧教授,我這次來是想為我們渠江紡織廠引入你發明的竹纖維技術。」

    「竹纖維?」顧忠和愣了一下,「哦,那是我去年搞得一個項目,發表在《中國紡織》雜誌上,想不到讓蘇縣長給看到了。」

    「顧教授,我感覺這竹纖維很有市場前景,而且正好我們渠江紡織廠面臨改革,除了內部優化改革之外,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有市場競爭力的新項目。」

    蘇望一邊說著,一邊往外掏資料,「顧教授,這是我們渠江紡織廠的資料,這是我們朗州市和渠江縣的毛竹資源的資料,請你過目。」

    顧忠和戴上眼鏡,花了近一個小時才看完這些資料。而這段時間蘇望除了跟於久南低聲交談一些商業上的事情外,就是靜靜地等待著。

    「蘇縣長,看來你準備地很充分,這資料非常詳盡。根據這些資料初步判斷,你們渠江紡織廠從生產工藝和設備來看,上竹纖維項目問題不大,而且你們市和縣裡的這些毛竹資源也足夠用了。不過我冒昧地問一下,蘇縣長對如何發展竹纖維織品有沒有一個規劃?」

    「顧教授,我初步的設想是先讓渠江紡織廠全力轉到竹纖維紡織上,具備一定產能後再向後端發展。光是做竹纖維紡織,利潤太少,而且競爭會變得越來越激烈。所以我想在紡織廠的基礎上發展服裝產業,創造出兩個竹纖維服裝品牌來。一個品牌集中在家紡,一個品牌集中在內衣,因為我覺得竹纖維在這兩個領域可能會發揮出更多優勢來。」

    「蘇縣長,不得不說,你的確是有備而來。」顧忠和連連點頭,「你的這個計劃聽起來不錯,只有進軍服裝領域,才能避免淪為初級加工和原材料提供者的尷尬局面,才能創造出更多的價值來。」

    顧忠和沉吟一會又說道:「這個竹纖維的技術目前一半屬於紡織學院,一半屬於我,蘇縣長,你想如何拿下這項技術。」

    「顧教授,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請教一下,根據我提供的資料,渠江紡織廠要想轉到竹纖維生產上去,需要投入多少資金才能完成技術、設備和生產工藝的改造?」

    顧忠和在心裡算了好幾分鐘,最後說道:「我初步估算應該需要三百萬元左右。」

    「哦,顧教授,我的意思是改革後的渠江紡織廠與貴學院結成合作單位,聘請你為技術顧問。至於這竹纖維技術,渠江紡織廠會出資將其買下來,只是希望顧教授幫忙說說好話,給個好價錢,我們渠江紡織廠正值改革,底子不厚實啊。」

    聽到這裡顧忠和不由笑了起來,「蘇縣長,你的意思是準備將竹纖維技術申請專利?」

    蘇望搖搖頭道:「不,顧教授,我的想法是將竹纖維技術大部分公開,只有關鍵性技術,如更好更高級的竹纖維製造配方和生產工藝才申請專利。」

    顧忠和眼睛裡不由閃過精光,直盯盯地看著蘇望道:「蘇縣長,你的意思是?」

    「顧教授,光靠渠江紡織廠一家是無法推動整個竹纖維市場,只有更多的紡織廠投入到其中,才能讓竹纖維市場變得興旺起來,而我給渠江紡織廠的定位是竹纖維市場的時尚和技術的引領者。」

    「蘇縣長你的意思是渠江紡織廠掌握竹纖維改進的關鍵性技術和生產工藝,在竹纖維市場被帶動起來後一直走在前面,控制住高端產品這一塊市場。」

    「是的顧教授,把蛋糕做大,分其中利潤最大的一塊實際上比獨佔一整個蛋糕要強得多。」

    「哈哈,蘇縣長,你真的很讓人吃驚。想不到你不僅年輕,而且對經營之道如何精通,我相信渠江紡織廠有你扶植,應該會成為竹纖維市場的領頭羊。」說到這裡,顧忠和搖了搖頭道,「去年我把竹纖維技術發明之後,找了幾家紡織廠和企業,可是他們卻不願意去做嘗試,寧願在越來越激烈的棉紡織市場中去競爭。看著自己的心血蒙塵,我也是無可奈何。現在看到有蘇縣長能夠欣賞這個玩意,還拿出一整套方案來,我不答應晚上都睡不著啊。」

    於久南在一旁笑著道:「顧教授,當年我就跟蘇縣長說了,幸好他當官去了,要是下海經商,我想到有這樣的對手,覺都睡不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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