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職場校園 > 匡政之路

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二百二十八章蘇縣長 文 / 曾鄫

    第二百二十八章蘇縣長

    1999年元旦剛過,重大的變故讓渠江縣上下議論紛紛。渠江縣縣委副書記、縣長傅剛被市裡免去縣委副書記一職,另有任命,並提名蘇望為縣長候選人。

    在99年1月8日召開的渠江縣人大代表會上,會議接受了關於傅剛辭去渠江縣縣長的請求,選舉蘇望為渠江縣縣長。緊接著在1月17日召開的郎州市人大代表會上,增選了傅剛為郎州市副市長。

    這一系列的變動讓人目不接暇,當然了,某些人也來不及進行反應。於是傅剛成了傅副市長,蘇望則成了正兒八經的蘇縣長,不再是以前遮遮掩掩的「蘇縣長」。這位二十七歲的蘇望一下子又名動郎州市。不過當事人在暗中慶幸現在網絡還不發達,自己又地處信息不發達的內陸省「偏遠」地區,否則這麼年輕就被組織賦予重任,早就被網民們給「人肉」了,然後引起議論紛紛。

    可是剛上任的蘇縣長在他就任縣長後的第一次縣常委會上就遭受了挫折。做為縣長,蘇望要部分掌控縣財政局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他提出讓路建設改任縣財政局副局長的提議遭到了戴黨生的阻擊。

    路建設資歷太淺,剛剛才從富江鎮財政所所長提拔到縣審計局常務副局長不久,而且他那個財政所所長也沒當多久,怎麼可以安排到縣財政局這個非常重要的部門擔任領導職位呢?這一點被戴黨生給死死地扣住了,蘇望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說辭來。

    最關鍵的孫吉盛在這次會議上沒有支持蘇望,反而在言語中暗中支持了戴黨生。如此一來,做為中立派的包大同、趙信,甚至夏志新等人都紛紛棄權,結果蘇望這一提議沒有獲得通過。

    這是怎麼一回事?蘇望坐在辦公室裡冥思苦想。他對這次提議原本就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只是想藉機試試水而已,想不到試出這個結果。難道孫吉盛覺得自己已經有資格對他產生威脅了?既然如此,他會不會與戴黨生結盟,共同對付自己?應該不會,保持三足鼎立對孫吉盛而言利遠大於弊,自己和戴黨生任何一派坐大對他都不好。

    想通這點,蘇望也稍微放心了一點。隨即他又想到自己空出來的常務副縣長這個「坑」。現在市裡對與誰來填這個坑爭議很大,而詹利和和安明華也都不好去爭取什麼了,畢竟你們剛剛拿走一個縣長,還想把常務副縣長包圓,有這等道理嗎?

    而黃雲才也在猶豫,選一個與蘇望親近一點的人,對蘇望完成承諾和規劃大有好處,可是會引起比較大的爭議;另選一個,萬一跟蘇望不對盤,可能會拖累蘇望的工作。屆時蘇望無法圓美完成任務,黃雲才也要背上一個「識人不明」的黑鍋。

    至於張元會,他倒是想安插一個人到渠江縣去,不是去跟蘇望打擂台,主要是順帶著分一些功勞。但是這隻老狐狸敏銳地意識到黃雲才的顧慮以及這裡面可能牽涉到一些東西,於是也不著急提出自己的人選,只是靜靜地等待機會。

    與其坐等一個可能與自己不對盤的人擔任常務副縣長,在將來的工作會產生一些不利影響,還不如主動爭取一下,提議一個合適的人選。可是這個人選誰最合適呢?蘇望也知道市裡現在的矛盾,如果提出跟自己太親近的人,甚至自己這邊主動提出人選來,都會遭到有些人的反擊。

    考慮了一天,蘇望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蔡浩的父親蔡威。他現在是郎溪縣委組織部部長,而且在這個職位上已經待了好幾年,也該到了挪位置的時候了。像他這種職位想往上升一升,一種是升任縣委副書記,只是以後的路子可能被限制在黨委那一塊,一種就是現在挪到縣政府這塊來。一般情況下,要想擔任縣委書記,必定要有擔任縣長的經歷。因此與其將來花十倍的力氣從縣委副書記升到縣長,還不如現在過渡到縣政府去。只要有了常務副縣長這個經歷,以後蔡威無論是轉到黨委還是繼續在政府這塊,都游刃有餘,而且進軍縣長一職也相對容易些。

    不過這其中有個問題,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兒子蔡浩是自己的心腹,那麼蔡威跟自己算是親近的。而且縣裡少數有心人也知道,蔡家老爺子暗中幫過自己好幾回。如果提出蔡威這個人選,應該會有人極力反對。

    但是除了蔡威,蘇望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人選。思前想後,蘇望給蔡浩打了一個電話,通過他跟蔡衛紅老爺子預約了一個時間,坐下來好好談談。

    蘇望把自己的想法和顧慮跟蔡衛紅說了一遍,老爺子有點渾濁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知道這對於他兒子蔡威而言是個大好機會,但是阻力和困難也很大。

    他坐在那裡思量了許久,最後開口道:「蘇縣長,你顧慮的問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雖然退下來了,但是在市裡多少還有幾分面子。只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不如再等一等。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潭水再攪渾一點。」

    蘇望聽懂老爺子的話,他可以通過市裡某位常委的關係把蔡威提出來,只是現在大家都一門心思地盯著這個位置,貿然提出來可能會遭到眾人的同仇敵愾。不如再等等,讓那些人再爭上一段時間。等到大家都爭累了,爭煩了,再把蔡威做為備選方案提出來,可能會更容易讓各方接受。

    這薑還是老的辣呀

    跟蔡家商量好之後,蘇望開始對渠江中小煤礦進行徹底整頓工作了。

    說實話,傅剛在這塊還是做出貢獻了,至少他打破了以戴黨生一系為主的渠江本地派對渠江中小煤礦的壟斷,有份量的煤礦主都被他給拔蘿蔔帶泥給掀出來,剩下的都是影響不大的小蝦米。這也是蘇望敢接手的底氣之一。

    蘇望的辦法很簡單,就四個字,並大關小,不過這件事必須取得縣委和孫吉盛的支持。

    「蘇縣長你好孫書記正在等你」王剛恭敬站在小辦公室門口說道。

    蘇望笑著點了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對王剛道:「小王,聽說你結婚的日子定下來了?」

    王剛比范海陽只年輕兩歲,但是桃花運比價差。范海陽還在讀大學就已經有女朋友了,畢業沒兩年就結婚了。而王剛一直到他當上孫吉盛的秘書後女人緣才變得好起來。

    「記得給我一張請帖呀。」蘇望笑呵呵地開著玩笑道,「我也要準備結婚了,所以多觀摩一下,免得到時出差錯,這可是人生大事,一輩子就這麼一次,要是出了問題,還不得被老婆埋怨一輩子。」

    王剛也跟著笑了幾聲,連連說道:「蘇縣長,請帖一定送到」

    走進辦公室,孫吉盛笑呵呵地跟蘇望握了握手,然後深深看了王剛一眼,想必是蘇望和他在門外的談笑隱約傳進來了。

    蘇望把情況一匯報完,孫吉盛坐在那裡默不作聲,看著虛空在沉思著什麼。蘇望也不著急,掏出精品白鶴煙,彈出一根,遞了過去。孫吉盛接過煙,就著蘇望的火點上後緊抽了幾口,然後瞇著眼睛隱入到煙霧之中。

    孫吉盛煙抽得很急,蘇望的煙還有三分之一,他就已經抽完了。孫吉盛把煙頭一掐,煙霧慢慢散去,露出很嚴肅鄭重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蘇望,緩緩地說道:「中小煤礦改革,是我們渠江縣的一件大事,關係到經濟建設和社會穩定,也寄托著市委市政府對我們的期望,縣委肯定是全力支持的。只是蘇縣長,你的改革方案是不是動作太大了一些,我擔心下面的同志會有想法,造成一些不利的影響。」

    蘇望緩緩地把手頭上的煙抽完,掐滅煙頭後答道:「孫書記,你所說的我知道,可是中小煤礦改革到了這一步,不下猛藥是無法徹底解決這一困擾了我們近十年的難題。而且渠江縣人民群眾在看著,市委市政府也在看著,孫書記,留給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孫吉盛眼睛閃過一道很異樣的神情,深深看了蘇望一眼,微微點點頭,「蘇縣長,說說你的想法和計劃吧。」

    「孫書記,我們縣涉及改革的中小煤礦總共有十四座,遍佈在五個鄉鎮。這次改革的重點我想應該在鄉鎮,如果這五個鄉鎮領導班子能夠嚴格執行縣委和縣政府的指示和決定,我想這次改革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蘇縣長,你和我都在鄉鎮待過,基層的工作不好,下面同志的想法可以說是既簡單又複雜。」孫吉盛沉默了一會又繼續說道,「不過蘇縣長既然決心已下,縣委和我都全力支持。只是希望蘇縣長你在處理具體情況下要謹慎又謹慎。穩定的局面是經濟發展的基礎,而渠江縣現在穩定的局面來之不易。」

    蘇望細細琢磨著孫吉盛話裡的意思,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孫書記,你的指示我記住了。」

    「蘇縣長,中小煤礦改革動員大會已經佈置好了,定於明天上午召開,通知已經下發到五個鄉鎮和相關局。」曾偉亮坐在蘇望辦公桌前匯報道。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蘇望眉頭皺了皺,但是語氣很平和地說道:「偉亮,你心裡有什麼顧慮嗎?直說無妨。」

    「蘇縣長,自從中小煤礦改革工作重新啟動後,下面一直在流言不斷,甚至還有人準備煽動煤礦附近的老百姓,說是要到縣政府討個說法,要是縣裡給不了說法就去市裡要說法。」曾偉亮牙一咬把心裡的話說出一部分來了。

    「偉亮,你心裡發虛了是不是?覺得困難重重,得不償失?」蘇望臉上浮出詭異的笑容問道。

    「蘇縣長,我,我……」

    「十四座煤礦,從建立起到現在已經出了多少次事故,你調查過嗎?十四座煤礦,它們的幕後老闆是誰,每年向當地鄉鎮和縣裡繳過多少稅費你調查過嗎?偉亮,如果你把裡面的東西全部調查清楚了,你就不會有一點心虛,也不會認為這是得不償失。」

    頓了一下,蘇望往椅背上一靠,望著虛空,悠悠地說道:「這十四座煤礦表面上看為附近十幾個村子的村民提供了數百個就業機會,給他們帶了養家餬口的財富,可是實際上,你看看那些賬目就會明白,村民們在用汗水,甚至是生命為少數人聚集著財富。是啊,不少村民們想得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遠見,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可以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可是他們終日為了自己和家人溫飽忙碌奔波,你能讓他們的目光長遠到哪裡去?」

    「偉亮,有些事你不在其位,可以裝作不知道,或者說自己無力去做,但是有些事當你坐到這個位置上後就一定要去做。」

    「蘇縣長,我知道了。」曾偉亮點頭道。

    「好了,你去忙吧。」蘇望也不管他是真想明白了還是沒想明白,有點疲憊地揮揮手道。

    辦公室剛安靜十幾分鐘,桌子上的電話鈴響了,蘇望接起電話,「你好,我是蘇望。」

    「小蘇,縣長的滋味如何?」

    「老師,」蘇望身上的淡淡疲倦一掃而空,馬上坐正,但是卻不敢往下接話了。

    「你手段蠻高明嘛,輕輕鬆鬆就把傅剛給禮送出境,也輕輕鬆鬆坐上縣長寶座。你今年才二十七歲吧,二十七歲的縣長,國內都是屈指可數的。「

    聽到傅樞平這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的話,蘇望知道,老師這次真的惱怒了。

    「老師,學生知道錯了。」

    「你認錯倒是挺快的,不過我擔心你當面認錯,背後又盤算著怎麼向縣委書記的位置發起衝鋒。」

    「老師,我承認這次有私心在裡面,但是裡面還有我其它方面的考慮,希望你能聽我的解釋。」

    「說吧,我倒想聽聽你這次為自己找到什麼借口。」俞樞平淡淡地說道,這次他的確為蘇望的「冒進」很惱火,以為這位關門弟子一門心思「撲在」爭權奪利上去了。不過心裡還是在為這位弟子留個一道縫隙,要不然也不會打電話過來了。

    蘇望把中小煤礦改革和渠江造船廠、紡織廠的計劃說了一遍,「老師,我老早就向你匯報過對這項工作的計劃,也有心要在這方面做出一些事情來。可是縣裡的情況就是如此,我還沒來得及跟傅縣長做深入地溝通,就被扯到傅副省長的鬥法中去了。而且從當時的情況看,傅縣長是不可能全力支持我去做這三項工作。老師,你也聽我說起過這三項工作裡面牽涉很深很廣,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敢站出來把這三項工作攬下來呢?」

    俞樞平默然無語了,他經歷過很多事,也見過很多人的起伏。當然知道在那種情況下,蘇望挺身而出極大可能是要扮演悲劇人物。只要傅剛在背後隨便弄點手腳,沖在第一線的蘇望有可能功虧一簣,背上「罪名」,甚至可能身敗名裂,一蹶不振。在某些人心裡,政治目的高於一切。

    「老師,可是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中小煤礦在某些人的默許下又開始復工,繼續成為吞噬人命的『定時炸彈』,看著渠江造船廠、紡織廠在等待和彷徨中錯失翻身的機會。老師,我承認這次過於年輕氣盛,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可問題是事情我不來做,誰來做?」

    俞樞平默然了十幾秒鐘,終於開口道:「長山同志跟我通過電話,他也是不支持你貿然接任渠江縣縣長,一來是你還年輕,步子邁得太快容易摔跤;二來在這個敏感時期,你貿然對傅剛出手,搶佔縣長之位,一些同志會認為你熱衷於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這可能也是一些同志對你這次行為的看法。蘇望,你要好好跟同志們溝通一下,把心裡所想的跟他們好好聊一聊,不要他們完全接受你的意見,至少要讓他們在心裡認可你的意見,這也是你邁出的第一步。」

    蘇望知道老師原諒自己了,也明白老師這次為什麼會發火,不由想起自己當初提出這個建議,詹利和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怪異神情,楊明和和覃長山在電話裡突然的沉默,原來是這樣。看來自己當初想得太簡單了。有些事情,不過你初衷多麼簡單,但是在別人心裡,卻會想得很複雜。

    「老師,我知道了,我會跟詹書記,楊老師和覃副書記好好溝通,把心裡的想法跟他們做一個良好的交流。」蘇望說到這裡,不由又說了一句,「老師,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蘇望,希望你能言行一致,希望你不讓我失望。」俞樞平在電話那邊默然了一會,最後歎息地說道。

    蘇望放下電話,坐在椅子上,一種更甚的疲憊從心底湧起。為什麼想做一點實事,也要靠耍「陰謀詭計」才能獲得機會。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