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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行調研(二) 文 / 曾鄫

    看到這個情況,老大娘怎麼肯起來,更加用力地抱著小青年的腿,哭聲更高了。王公安勸解了幾句,見老大娘沒有什麼反應,便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老大娘兩腳:「叫你起來,你耳朵聾了!」

    後面年輕的公安看不過去了,連忙拉住了王公安:「老王,算了,算了,先把他們帶到所裡去,瞭解情況再說。」

    王公安轉過頭來看了這個公安一眼,然後狠狠地說道:「都給我去所裡,好好交待問題。」

    年輕公安俯下身對老大娘說道:「大娘,你這麼鬧也不是個事,先跟我們到所裡去,我們一定會核實情況,好好調查。」

    老大爺把老大娘扶了起來,哆哆嗦嗦地在老大娘的褲子上怕了幾下,把王公安踢在上面的鞋印拍掉,然後一家子跟在年輕公安的後面慢慢地走著。

    王公安早就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他橫著眼睛向圍著的人群瞪了幾眼,惡聲道:「看什麼看?都想進派出所?」圍觀的人群立馬退了好幾步。

    兩個小青年連忙跟在了王公安的身後,笑嘻嘻地答道:「王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呀。這幾個山裡佬,也不知道見過錢沒有,張口就是五千塊不見了,簡直就是訛人。」

    王公安鼻子哼了一聲,也不做聲,繼續向前走著。

    蘇望和十幾個好事的在後面慢慢地跟著,眼看著老大爺一家和那兩個小青年一前一後進了派出所。大家在遠處議論紛紛,有消息靈通的本鎮居民在角落裡吹噓著。

    「這幾個賊都是從匝口鄉過來的,街上的人都知道他們是賊,就你們外來的不清楚。」

    「那幾個賊拜了王公安做大哥,每月有上供,要不然早就被抓了,哪至於還在這裡晃悠著。你看吧,待會絕對就放出來了。你說那兩口子何必那麼倔呢?不就五千塊吧。當初塘頭鄉一個小伙子丟了五百塊,硬盯著派出所要破案,怎麼勸都沒用,結果被王公安把手都給打斷了,還給拘了十五天。多好的小伙子,年底就要結婚了,現在成了一精神病,何必呢?」

    「這王公安來頭大著呢。聽說他叔叔是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原本在縣城裡吃香喝辣的,因為跟人家爭一個女護士,都拔槍了。聽說連開三槍,把那人嚇得都尿褲子,整個縣城都聽得清清楚楚,最後被發配到了我們富江鎮。」

    聽著兩個本鎮居民說著這些「辛秘」,旁邊圍著的各鄉的村民時不時發出一陣嘖嘖的聲音。

    蘇望越聽眉頭越緊,想不到富江鎮派出所還盤著這麼一條惡犬。

    過了半個小時,那兩個小青年被王公安給送出來了,三人在門口還嘻嘻哈哈聊了一會,最後那兩個小青年趾高氣揚地離開了。王公安惡狠狠地掃了一眼在遠處議論紛紛的人群,目光在蘇望的身上落了一下,然後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走進了派出所大門。

    又過了半個小時,老大爺一家子出來了,老大娘滿臉淚跡,已經哭得沒有力氣了,全靠兒子和兒媳扶著。老大爺滿臉發黑,嘴唇直哆嗦,不知在念道什麼,中年婦女神情萎頓,低著頭沒有說話。送他們出來的是那個年輕的公安,他和聲和氣地對老大爺說了幾句話。可是老大爺一家那裡還聽得進去,腳步沉重地迅速離開了。

    年輕公安看著這家人的背影,尤其是老大爺褲子右側邊露著一個被劃破的大口子,破布在外面搭著,隨風飄呀飄,格外刺眼。年輕公安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轉過頭時看到了蘇望,眼睛眨了眨,不知想了些什麼,居然走了過來。

    蘇望待他走近,不做聲地遞過去一支煙:「都完事了?」

    年輕公安愣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點上之後深深吸了一口,然後輕聲問道:「你不是記者吧。」

    「不是。」

    「看你樣子像是在政府上班的。」

    「我在市裡上班。」蘇望含糊地說了一句。

    年輕公安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望,「真是可惜了。」說完他搖搖頭,轉身又往派出所走去。

    蘇望在派出所門口站了一會,在遠處圍觀的好事者也漸漸地離開了。他看了一眼派出所,也離開了。

    富江鎮政府離派出所有兩百多米遠,應該是這兩年新修的,很漂亮的三棟樓,一大兩小,比麻水鎮政府大院氣派多了。這一片周圍都是荒地,住戶不多,遠處還有推土機在突突地推著不高的丘陵,看來是在為縣政府搬遷做準備。

    在國道的對面,再走一百餘米是一條支路,沿著這條路走上三百多米便是富江鎮火車站。這個火車站不大,只有義陵火車站的一半左右,人字屋簷,典型的七十年代統一修建的火車站模式。

    火車站門口的空地上人不多,只有稀稀落落十幾個人。幾個商店的老闆也是有氣無力,坐在那裡很麻木地看著站前的行人。富江鎮火車站停靠的火車不多,車次比起義陵要少多了。

    在火車站轉了一圈,蘇望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了。他又折回到三岔路口,隨便找了一家米粉店吃了碗米粉當中飯。正當他呼呼地吃得滿頭大汗,兩個小青年走了進來,對店老闆道:「生意不錯呀!」

    店老闆連忙腆著臉迎了上去,先遞過去兩支煙,小心地用舞陽口音說道:「還不是多虧幾位大哥的照應。」

    「知道就好,煙錢呢?」

    店老闆在收錢的抽屜裡摸了半天,終於在兩個小青年不耐煩之前遞過去幾張鈔票,「請幾位大哥以後多多照應,這是給幾位買煙吃的。」

    待到兩個小青年搖搖晃晃地離開,店老闆轉過去狠狠地呸了一聲。

    蘇望抬起頭輕聲問道:「老闆,你開店還要給人買煙抽?」

    「沒得辦法,生意難做。」店老闆似乎不想多話,隨意地敷衍了一句。

    一直在那裡不做聲的老闆娘卻開口了,「當然生意難做了。這富江有兩大虎,一個是派出所的王老虎,一個是排灘村的謝老虎。」剛說到這裡,卻被店老闆惱怒地喝了一句:「你個敗家堂客的囉嗦什麼,還不趕緊去做事。」

    到了三點半鐘,蘇望在汽車站附近等著,他跟蔡浩約好了,在這裡匯合,再一起去郎州市區。

    路上的人開始少了起來,村民鄉親們開始紛紛搭車乘船往回趕,只有那些路程不遠的人還在不緊不慢地逛著,但是也做好了返程的準備。

    不一會,蔡浩從一輛中巴車上跳了下來,他掃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在不遠處招手的蘇望。

    「老蘇,你怎麼跑到富江鎮來了?」

    「我這是來搞調研。讀研兩年多,搞調研都搞出習慣了。」蘇望呵呵地笑道。

    兩人寒噓了幾句,便跳上一輛回郎州市區的過路車。

    在車上蘇望輕聲地問道:「老蔡,你在富江工作過,知不知道富江兩大虎?王老虎和謝老虎。」

    蔡浩詫異地看了蘇望一眼,點點頭道:「王老虎全名叫王友全,富江鎮派出所的民警,叔叔是我們渠陽縣公安局副局長王德善。王友全以前在縣公安局戶政科上班,96年因為跟人爭風吃醋,拔槍示威,結果被停職了一段時間,最後被他叔叔搞到富江鎮來了。」

    「謝老虎則是富江的坐地虎。他叫謝勇斌,是排灘村的村支書,哥哥是富江鎮的副鎮長謝文斌。」蔡浩頓了一下又輕聲說道:「王友全抓著一幫外鄉的小偷,專門在集市裡偷外鄉人的錢;謝勇斌則養著一幫本地混混,專門敲詐來富江做生意的外地人。」

    「鎮黨委鎮政府沒人管?」

    「富江鎮老黨委書記夏紅書是個老好人,又臨近退休,啥事都不管,在渠陽鎮家裡的時間比在富江鎮還要多。鎮長鮑為正和謝文斌好得恨不得穿一條褲子。黨委副書記潘維和王德善是老戰友,兩人關係非常不錯。當初王德善把王友全弄到富江來,一是這裡繁華富庶,二是想托潘維照顧一下他的侄兒。」

    聽到這裡,蘇望的鼻子重重地出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了。

    蔡浩遲疑地問道:「老蘇,你是不是要來富江任職?」

    蘇望轉過頭來,輕輕地搖搖頭道:「現在還沒有定下來。」

    蔡浩眼睛眨巴了幾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到了郎州市區,嗯,現在叫榆灣區,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蘇望和蔡浩打了個車直奔市委附近的「紅梅餐廳」,到了這裡已經快六點了。

    蘇望和蔡浩挑了一個最裡間的桌子,點了幾個菜就閒聊起來,主要是蔡浩聊渠江縣一些幹部的「趣聞趣事」。

    蘇望默默地聽著,突然插了一句道:「老蔡,你說句實話,渠江縣對搬遷到富江鎮的意見統一嗎?」

    蔡浩苦笑一聲道:「意見怎麼會統一?渠江縣委縣政府各機關百分之八十的幹部都已經在渠陽鎮安了家,而且渠陽鎮的環境比富江鎮好的多,無論是市政建設、道路交通、學校醫院,都比富江鎮不知好多少倍。現在突然說要搬到富江鎮,大家心裡能沒意見嗎?」

    蘇望點了點頭,「是啊,故土難離,那怕只隔四十公里。」

    蔡浩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不僅縣委縣政府各機關的幹部心裡有意見,渠陽鎮的居民也有很大意見。渠陽鎮有好幾家企業,光是工人就有一萬多人,加上家屬,幾乎佔據渠陽鎮八萬居民的一半。按照計劃,這些企業有的搬,有的不搬。搬的都是些效益不錯的廠,不搬的都是些效益很差,沒錢的廠。你說他們能不人心惶惶嗎?大家都在私下議論,渠江縣政府搬遷簡直就是市裡領導為了政績,一時頭腦發熱做出的亂政。」

    蘇望不由笑了,亂政都出來了,看來渠江縣不少人對搬遷有很大的怨氣。

    「不過這個搬遷是市委任書記當初拍板定下來的,渠江縣孫書記是任書記一手提拔的,當然對搬遷的事宜執行地一絲不苟。」

    蘇望沉吟一下緩緩說道:「渠江縣從渠陽鎮搬遷到富江鎮,表面理由是渠陽鎮交通不便,沒有火車。但是渠陽鎮剛好卡在郎州市東出周陽市,直通昭州、潭州的要道上。我相信隨著經濟建設發展,荊南省肯定會修建一條連接潭州、昭州、周陽和郎州的中部橫向貫通的高速公路,那麼從渠陽鎮入郎州是最合適的路線,屆時渠陽鎮交通不便就會成為歷史。而且重新修建一座新縣城,談何容易,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老蘇,你的意思是不贊同搬遷到富江鎮。」蔡浩詫異地問道。

    「渠江縣轄區是郎州市第三大,佈局卻很不平衡。轄區第一大的業成縣有城關鎮、下溪鎮和拓溪鎮三雄並立,覆蓋了整個縣境;面積第二大的義陵縣有城關鎮、坪口鎮雙雄並立,加上江東鎮,基本上也覆蓋了整個縣境。就連面積第四大的五方縣也有東方鎮和曲南鎮齊頭並進。但是渠江縣呢?全縣的工廠和工業產值幾乎全部集中到了渠陽鎮,而渠陽鎮只能覆蓋縣境的東部和北部,南部和西部地區卻一片空白。富江鎮雖然是這兩個地區的交通中心,但是工業幾乎一片空白,除了一個不大的煤礦和一個小型船舶修理廠就再也沒有了。」

    蔡浩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市裡的意思是想通過搬遷進行佈局調整,但是我覺得這可能會過於理想化。光是渠陽鎮那麼多工廠,紡織廠、水泥廠、造船廠、化肥廠、陶瓷廠,要是真的全部搬到富江鎮來,恐怕是要傷筋動骨呀。而且現在正是國企改革的關鍵時刻,一步落後就有可能被市場淘汰,這個時候搞搬遷大動作,我擔心得不償失呀。」

    正說著,張宙心走了進來:「蘇主任,你已經到了。」

    「老張,你來了。」蘇望一下子跳了起來,「來,我介紹一下,這是當年我在地區黨校學習時認識的好朋友,渠江縣委組織部的蔡浩。這位是我在義陵的老同事,張宙心,現在在市委組織部上班。」

    蔡浩一下愣住了,「你就是市委組織部幹部一科的張科長。」

    「是的,就是鄙人。」

    蘇望拍了拍了神情有點緊張的蔡浩,然後隨意地對張宙心道:「老張,坐吧,就等你了。」然後他扭頭對服務員叫道:「服務員,我們人齊了,上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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