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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一百四十四章回義陵(一) 文 / 曾鄫

    正文]第一百四十四章回義陵(一)——

    第一百四十四章回義陵(一)

    火車很順利地到了潭州市,蘇望背著大包小包,帶著石琳擠出了人群,打上一輛的士便直奔省委大院。

    到了小院門口,俞巧蓮出來把兩人接了進去。她一邊跟蘇望說著話,一邊悄悄瞧著正好奇地四處看的石琳,然後低聲道:「蘇望,這是你女朋友嗎?」

    「還不算。」蘇望低聲答道。石琳似乎聽到兩人的答話,不由微低了頭,臉色泛紅。

    「嗯,ting不錯的n巧蓮笑著低聲對蘇望道:「看來你這個研究生還讀得真值,不僅撈到了文憑,說不定還能把媳婦娶回家。」

    蘇望嘿嘿一笑,臉上有點小得意。

    吃了中飯,俞巧蓮把石琳拉到院子裡的花園裡去了,把客廳留給蘇望和羅中令。

    「羅師兄,老師讓我帶了些東西給你。」蘇望從包裡掏出一疊文稿道。

    「你看過了嗎?」羅中令接過後一邊翻閱一邊問道。

    「看過了。」

    「有什麼想法?」

    「羅師兄,你這篇荊南省全省經濟發展規劃做的很好,每個地區的優劣勢都分析得很到位,發展規劃也很翔實,應該很有可行性。尤其是沿著荊南省三條主要鐵路線進行沿路開發,把整個荊南省盤活成一盤棋了。」

    「嗯,我不是想聽什麼好話,你覺得有什麼不足嗎?」羅中令臉上神情未變,擺擺手道。

    「至於不足,我個人覺得還缺乏一個強勁有力的發動機。」

    「發動機?」羅中令不由眼睛一亮,「這個提法有點新穎。小蘇,你說說,荊南省的發動機在哪裡?」

    「潭州、昭州和建寧。」蘇望輕輕地說道。

    「這三個地方。」羅中令不由陷入了沉思,不一會自言自語道:「潭州學校多,昭州工廠多,建寧鐵路多。嗯,小蘇,你這個思路非常不錯。」

    「羅師兄,企業要想在市場獲勝,關鍵是擁有核心競爭力。什麼是核心競爭力,這裡面既包括擁有自主創新的核心技術,還必須擁有完善的管理運作體系以及快捷通達的物流渠道。」

    「嗯,以潭州近百所大中專院校為基礎,提供核心技術研發以及技術工人的培訓,與昭州上千家大大小小工廠緊密合作,形成研學產一體化,再通過建寧這個交通樞紐把產品輸送到各地市場。嗯,小蘇,你這個思路不錯,值得嘗試。」羅中令像是在那裡自言自語道。

    「羅師兄,我覺得還有兩個不足。」

    「哪兩個?」

    「第一沒有為荊南省規劃出拳頭產業。羅師兄,在全省經濟發展佈局中需要發動機帶動各個地區的發展,那麼在荊南各經濟產業中也需要那麼幾個拳頭產業來帶動其它各產業的發展。其次是有點忽略了郎州和yu陵這兩個地方。」

    「小蘇,你說詳細一點。」

    「羅師兄,郎州地區屬於我國十大水能基地之一,能理論蘊藏量600萬千瓦,可開發量560萬千瓦。雖然現在有了一座國家級、兩座省級水電站,但是包括大大小小水電站在內,也只開發了260萬千瓦,還不到一半,大有開發潛力。另外,我曾經去過鼎州、扶陽、yu陵同學家玩過幾次,給我的印象是風特別大。那裡北邊是雲夢湖,南邊是梅山山脈,布有不少風口,可以成為大力開發風電能源。而郎州有兩條鐵路交匯,是覆蓋荊南西部、輻射我國西南地區的重要樞紐。yu陵市在我省北部,雖然只有一條鐵路通過,可它就在長江邊上。羅師兄,我覺得郎州除了可以成為水電基地,還能成為荊南西進南下的交通樞紐,yu陵除了可以成為風電基地之一,還能成為荊南東進北上的交通樞紐,這樣就可以與佔據中間以為中轉站的建寧合為一張緊密的交通物流網絡。」

    羅中令看了蘇望一眼,坐在那裡沉思了好一會道:「小蘇,你還真是很照顧你的家鄉呀。不過你這個思路非常好,尤其是水電、風電。我明白你的意思,省裡大力推動電力能源產業,就可以促進潭州、昭州電力設備的研製和生產。等電力產業上了規模就可以反哺潭州、昭州等地的工業,形成一個良性循環。水能,風能,不錯,不錯。」

    羅中令連連點頭道。

    「羅師兄,你是不是要轉到省政府那邊去了?」

    羅中令轉過頭看了蘇望一眼,終於露出一絲微笑道:「是的,應該就這幾天吧。」

    蘇望點了點頭。三月份,羅中令主持開展荊南省第二階段的嚴打,許多以為風頭已過的罪犯和混混們紛紛落網。接著是各地新設巡警和110報警部men,展開聯防群治,成績裴然,還上了紅旗日報和新聞聯播。

    到了下午四點,俞巧蓮把蘇望和石琳兩人送出省委大院,兩人打了一個車便直奔潭州火車站,等了一會,便拿著俞巧蓮幫忙代買的火車票上了五點鐘開往郎州的火車。

    正好是大專院校放假的高峰期,候車室、站台上全是滿頭大汗的男女學生們,他們基本上都是幾個為一群,互相幫忙,向火車擠去。不一會車廂全是人,所有的窗戶打開也吹不掉悶熱和汗餿味。

    蘇望帶著石琳在人群裡拚命地向前擠,到後來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拉著她的手往車廂中間擠。終於來到座位上,蘇望把東西放好,不由長舒了一口氣,用手掌使勁地搽著頭上的汗,最後還是石琳無聲地遞過來一方手帕。

    人越來越多,幾個男大學生從窗戶裡爬了出來,把茶几上的東西碰得亂七八糟,然後又虎著臉把佔了他們位子的三個中年男女趕走了。一頓忙碌,這三男一女的大學生終於把東西放好,安心坐了下來。兩個幫忙的同學又從窗戶裡爬了出去,這時一位一直在站台上遞行李的同學悄悄從懷裡遞過來一件報紙包的棍形物件。

    靠窗戶的長髮男學生接了過來,然後背靠著窗戶把報紙打開,露出一把閃著寒光的三角刮刀。男學生故意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才把這把刮刀放到座位角落縫裡,一屁股坐下去把它給遮住了。

    待到火車終於慢慢啟動了,對面的這幾個大學生好像看清楚了蘇望這邊,三個男大學生都不由眼睛一亮。長髮男笑著向石琳搭訕道:「你好,你這是回哪?」

    「郎州。」坐在窗戶邊看風景的石琳轉過來,看了對面一眼淡淡地說道。對面三個男大學生,包括站在中間那位,都興奮地互相交換一下眼色,變得躍躍欲試。而坐在外面的女大學生則不屑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沒幾秒鐘又忍不住轉過頭來悄悄看著石琳。

    「你也是大學生吧?我們都是荊南大學的,你是哪所大學的?」長髮男笑得更燦爛了,臉上的痘痘都快要被摺起來的皮肉給擠爆掉了。

    「首外的。」石琳還是那輕淡如雲的神情,只是在接住蘇望遞過的飲料時才展顏笑了一下。

    「這位同學,你也是首外的?」過了好一會,長髮男才皮笑rou不笑地對著蘇望問道。

    「不是的。」蘇望的答話讓長髮男三個臉色微微一喜,但是接下來一句話又讓他們臉上遮上一層霜,「我是首都大學的。」

    安靜了十幾分鐘,三個男大學生開始聊起天來,吹噓他們在學校裡如何厲害。師大的人來泡他們學校的女生被他們修理了一頓;工學院的籃球隊贏了球太囂張被他們教訓了一頓;校外的小混混來學校尋滋鬧事被他們打得滿地找牙等等,說著說著他們聲音越來越大,神情也越來越興奮,彷彿他們都化身為荊南大學的守護神。

    石琳依然看著窗外,好像在想什麼心事,突然間轉過頭用輕不可聞地聲音對蘇望問道:「羅秘書長也是你的師兄?」

    「是的,他還是我老師的n望笑著答道。

    石琳哦了一聲,大大的眼睛盯著蘇望,那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幾乎把他給淹沒了。對面的吹噓高論聲一下子靜了下來。

    「怎麼了?」蘇望不禁問了一聲。

    「沒什麼。」石琳淡淡地應了一聲,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風景。看著她娟秀的背影,天鵝般的脖子,還有那隨風飄灑的青絲,蘇望也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覺,一個奇怪的問題湧上了他的心頭。如果自己早一兩年有現在這個際遇,龍秀珠還會不會離開自己?想到這裡,蘇望不由在心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可到底是龍秀珠放棄了,還是我放棄了呢?

    三個男大學生不知從哪裡掏出幾瓶啤酒,你一言我一語地喝開了。看著對面這快樂的三人組,蘇望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在讀工學院的時候,自己也不是這樣幼稚和不成熟嗎?只有歷經了許多事才慢慢地變得成熟,然後默默地嚥下成熟所帶來的痛苦。到底是成熟好呢?還是繼續不成熟好呢?

    火車慢慢地開進一個車站,嘎吱幾聲便停了下來。站台在車廂的另外一邊,蘇望這邊看到的是空曠的鐵軌,還有偶爾走過的道檢人員。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穿著一件皺得不行,幾乎失去本色的襯衣,背著一個蛇皮袋慢慢走了過來。他邊走邊在鐵路邊上尋找著任何可用的東西。丟棄的廢紙廢飯盒、塑料飲料瓶、玻璃啤酒瓶,都被他塞進了背後的蛇皮袋。

    三人快樂組的啤酒也剛好喝完了,空的瓶子都集中在長髮男手裡。他準備扔出去時,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男子,於是便探出頭吆喝了一聲,而伸出窗外的雙手拿著兩個空啤酒瓶。

    中年男子看到了長髮男手裡的瓶子,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快步走了過來,然後站在車廂下面,用討好、期盼的眼神看著長髮男,放下蛇皮袋的手使勁在褲子上搽了搽,向窗戶這邊伸了過來,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保持著一種很奇怪的姿勢。

    長髮男回頭沖同伴笑了一下,目光從石琳臉上掃了一下,然後露出興奮的神情。他的手一甩,啤酒瓶從中年男子的頭上飛過,然後重重摔在另一道的路基碎石堆上,啪的一聲被摔得粉碎。接著又是兩聲,其餘的兩個瓶子也被摔碎了。

    中年男子滿臉可惜地看了一眼滿地的碎玻璃,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嘿嘿發笑的長髮男。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的憤怒,只有深深的無奈和痛惜。他無聲地把蛇皮袋又背上,然後慢慢地沿著鐵道向遠處走去,只留下一個佝僂的背影。

    蘇望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地刺了一下,生痛生痛的。他雖然對長髮男等三人的行為很是憤怒,但他不想出聲。因為啤酒瓶是長髮男的財產,願意給中年男子或者願意摔成碎片都是他們的權利和自由。兩手空空的自己無法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去譴責他們。

    「你在想什麼?」石琳也在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她的臉上也閃過不忍和憤怒,但她和蘇望一樣,只能在靜寂中慢慢消散自己的情緒。最後她轉過頭來問了蘇望一句。

    「我在想,到底是飽經滄桑的成熟好呢?還是不知人生艱辛的幼稚好呢?」蘇望歎了一口氣道。

    天色變晚,快樂三人組終於在沒有任何效果的情況下結束了一路的吹噓,然後都變得有點有氣無力了。過了七點半,蘇望借口上廁所,從人群裡擠到了乘務室,跟乘務員嘀嘀咕咕私語了一會。然後他回來把行李都拿上,招呼著石琳跟在身後,慢慢地擠到了隔著一節車廂的餐車裡。

    交了三十元,蘇望和石琳便在空曠又舒適的餐車裡坐下。連續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石琳有點疲倦了,跟蘇望沒說幾句話便支撐不住了,趴在茶几上休息起來。蘇望看著她秀美的眉毛,挺翹的鼻子,長長的睫毛,還有露出一小部分的臉蛋,不知看了多久,終於一股倦意湧上了上來,也趴在茶几上睡了起來。

    快到義陵,蘇望被收了錢很盡責的乘務員叫了起來。他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而石琳也被吵醒了,睜著有點迷糊的眼睛問道:「到義陵了?」

    「是的,要不你跟我一起下車,到我家坐坐。」

    「不」石琳斬釘截鐵地拒絕道,臉上不由地又泛上一朵紅霞。蘇望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來這小妮子還是知道郎州的一些風俗,清楚女孩跟男孩一起去男方家意味著什麼。

    「那你家裡肯定會有人來接你嗎?」火車到郎州市火車站估計都凌晨一點了,所以蘇望一定要問清楚。

    「在潭州時我不是給家裡打電話了嗎,我爸會到火車站接我。」石琳看了蘇望一眼答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行,我先下車了,記住我家的電話了嗎?」

    「記住了,蘇望,我發現你其實很囉嗦呀。」石琳有點不滿道。旁邊休息的一位乘務員笑著接了一句:「人家小伙是捨不得離開你。」另一位乘務員接著道:「這人啊,一到了難捨難分的時候就格外地囉嗦。」多好的乘務員啊,就衝他們兩句話,這特別座位不要說十五元一個人,五十元我都願意來。

    石琳連忙把頭轉到另一邊,蘇望則嘿嘿笑了一聲,拎著行李走出了餐車,無聲中石琳的頭轉了過來,靜靜地看著蘇望的背影。

    走下火車,一股深夜裡獨有的冷風迎面而來,蘇望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義陵,我又一次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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