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六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六章
「真正的高手、大家,多不在網上。你所談到的那些所謂的名人博客,都是各大網站拉虎皮做大旗。你見過哪個名人給你的留言回復了?他們一天到晚忙著創作、講座、掙錢,哪來的時間和你們聊天呢。有些名家還往往被開了好多博客,孰真孰假,只有網站清楚。指望他們當你的伯樂,那純粹就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飢!網上就沒有多少大家。即便有,也是被網絡炒紅的。我也知道你說的xx和xxx,他們的作品我也看過,和瓊瑤的小說沒啥兩樣,哄哄腦殘的九零後能行,想在神聖的文學殿堂佔領一席之地,站得穩當,他們尚待努力。也許他們都是靠槍手成名的,誰也說不准……不要為了寫作而寫作,踏踏實實地寫上他一輩子,等功力的確達到展示的時候再展示……」
這些話對雲來講,猶若醍醐灌頂、玉振金聲,聽後振聾發聵、獲益匪淺。至理名言往往還就是最最樸素的語言。
以前李二在的時候,倆人也隔三差五交流一下創作經驗和文學常識。李二雖然落魄不得志,但他說的話都發自肺腑、見解獨到,聽後令人感同身受。為了多給他一些說話機會,現在將他和雲的一段對白摘錄於下。
云:「哎,李二,你不也寫了不少詩歌呢嘛,還發表了幾首,你咋不入個啥協會,好好發展呢?你的經歷寫出來絕對是一部感人至深的好小說,你咋不寫小說呢?」
李二:「好我的兄弟呢,你望望我的呶個家庭環境,我一看心都涼了半截子。眼看看五十的人了,連毬個婆姨都找不上,光擱別都的唾沫星子都把人淹死了,哪還有心氣寫東西呢!」
云:「你看你老哥說的,人家張賢亮勞改了二十幾年,那都是啥條件?人家還寫出了那麼多經典著作。你總比他的情況好吧?」
李二:「這你就不懂了。人家雖然勞改了,但人家平反後還恢復了公職,掙的是工資。再說,那個時候正是文化極度貧乏的年代,作家容易出名。你擱現在,就我連你這個條件,不動彈就沒錢花,如今能寫會道的又這麼多,我連你鬍子寫白,也不一定能混碗飯吃。人家張賢亮、梁曉聲,經歷了文化大革命,人家再有點寫作功底,隨便把人家的經歷寫出來,就是一部好書。人家是國家出錢讓人家寫,我和你誰給一分錢?……在我們國家乃至全世界,文學是不純粹的。它們一直都是在夾縫中生存的、被政治和經濟因素左右的「畸形文學」。你看看現在的黨政機關和國營企業,你再看看各級文聯組織,看看它們的辦公場所,你就會明白我說話的意思了。任何一種畸形文學,容易出名,但也容易夭折,經不起時間和歷史的考驗。它們很難走進文學藝術殿堂的大門,更登不上文學藝術的巔峰。歷代的文人,就好比一個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你想說句話,說句真話,身旁站著一位手執家法的老婆婆。她的眼光比錐子都利,好多話你只能咽到肚子裡。就算xx主義純粹是扯淡,誰敢說?憋回去,連同香火把肚子憋大,憋出了大胖小子,婆婆一高興,你才有說話的機會和權力!國家越開放,言論越自由,文化才會越繁榮!世界上的傳世巨著鳳毛麟角。沒有什麼經久不衰的巨著,只有經久不衰的、嚴厲苛刻的讀者們不斷發展和挑剔的眼光。詩聖杜甫就說過「悲憤出詩人」。達官貴胄寫不出好文章,寫不出經久不衰的文章。他們生活在溫室裡,沒經見風霜雪雨,對社會認識不深刻,即便認識深刻,也裝作外行,也不敢造次,輕易揭露。故而,他們代表的都是統治階級的利益。他們的文章只有一部分人喜歡,不得以流傳千古。孔老夫子在若干年後,肯定也有人把他的見解推翻重寫!從古至今,古今中外,沒有幾個流傳千古的文化巨著,如果有,也就是那些《史記》、《資治通鑒》、《佛經》、《古蘭經》、《道德經》、《聖經》……人類只有通過宗教來找到精神寄托。宇宙是浩渺的,無窮無盡。人類社會的盡頭將會無經可言,終必歸於混沌初開的狀態。一切終必歸於原始,歸於自然。自然無規律?自然有規律!無、有、仍為太極,仍為大荒,仍為至尊!……你說我加入啥協會,我也不是沒有做過這個夢,並且也試圖加入過。可絕大多數的協會都帶有或多或少的功利性。它們很勢利、很虛偽,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孜孜以求的東西,沒意思啊!」
李二的這些話,和他的詩歌一樣,有些深奧難懂,但雲聽著卻很舒服。往往聽李二一席話,雲就好幾天睡不安穩,腦子裡老在思考一些問題。他從心底裡敬重李二,盼望著李二能早日走出困境,早日享受到他應得的幸福生活。
如今,看破紅塵般的李二離家出走了,愛軍變質了,仕誠也忙著做生意,沒機會見面,霞也杳無音訊,建寧又不愛說話……孤獨和寂寞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銅牆鐵壁,壓抑得雲透不過氣來!
涅槃啊、涅槃!
幸好上天顧戀他,給了他一個溫柔賢惠的好妻子,活潑可愛的好兒子。雖然他們還讀不懂雲的心思,但這份親人間的大愛,無以言表地給予了他許多安慰。
有時候,批評和建議恰恰是一個人成長道路上的推進劑、催化劑。
他決定先把書稿陸續發表在中國現代教育網和江山文學網這樣的小網站上,看看評論咋樣。等修改個差不多了,再發表在新站上,接受更大的洗禮。要是直接上大型網站,不管寫得好與壞,稀里嘎達、或鋪天蓋地的評論就把自己的積極性打消、淹沒了。
冬天活少,雲愛睡懶覺,每天非等到妻子送兒子上學回來,他才起床。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他在構思呢。為此,妻子沒少和他拌嘴。妻子就常挖苦說:「也沒聽說哪個作家的書是躺在床上構思出來的,你還真是個「坐家」,躺在床上「床作」呢!」雲就狡辯說:「這你就不懂了。個人有個人的寫作習慣。前蘇共總書記勃列日涅夫就愛睡懶覺,可人家休息好了,辦事效率高。」妻子就辱拾(糟行、挖苦)他一句:「哼!我就看看你能睡著寫出好文章來!」雲就回擊道:「毬管子不懂,你就知道一碗吃不飽了吃兩碗!」
每天起床後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打開電腦。然後,洗漱完畢,沏上一杯釅茶,從妻子手裡接過熱好的剩飯吃了。飯後,再上趟廁所,然後跑到修理鋪把門開開,再到商店裡買上一包四塊錢的硬盒哈德門香煙,然後坐到電腦桌前一寫就是一天。寫作期間,來了活計還得停下來幹活。活幹完,接著寫。寫不下去,或是心慌了,就和別人聊聊天。雲喜歡和女人聊,反正網上流行「性感路線」,提升點擊率!用他的話說:qq就是他的後宮,專門用來玩樂的地方。
每當一鼓作氣、寫完一節,他就有一種成就感。然後把作品發到中國現代教育網和江山文學網他的博客裡,然後就繼續寫,或是瀏覽一些文學網站上關於寫作的技巧和知識。
夏天,雲一般都是七、八點鐘就起來了。活也多,往往一幹就是一天,。有時候忙得連吃飯、望天的時間都沒有。這也是他的苦惱之一。就像有人坐在麻將桌上正過癮的時候,家裡來了客人,或是被老婆一通大鬧,趕回家裡一樣。
每天早晨,他從樓上上廁所下來,淘氣、機靈的兒子早就把電腦打開、趴在上邊玩了一會兒遊戲了。看著兒子胖嫩的小手在摁按鈕,小屁股也在隨著左右搖晃的專注樣子,他就又覺可笑又覺傷心——兒子已經被他的每天霸佔電腦,都快逼瘋了。他就故意多洗上一會兒臉,好叫兒子多玩上一會兒。
當他拿著床頭櫃上的底稿來到電腦跟前,又見兒子正搜看著韓國動畫片《倒霉熊》或者國產動畫片《喜洋洋和灰太狼》。坐在轉椅上看著兒子被倒霉熊或者灰太狼的滑稽動作逗得「咯咯咯」直笑,他卻笑不出來。兒子大概也很擔心他來搶奪電腦,就時而掉轉頭,看著他,討好似地笑,意思是動畫片很好看,求他讓他多看一會兒。早已經對《貓和老鼠》這一類滑稽動畫片沒多大興趣的他,看著善解人意的兒子,就忍不住心酸。
是啊,電腦買回來時,看著一臉天真笑容的兒子,他們夫妻倆就已經對撒著嬌的兒子允諾說:電腦就是給兒子一個人買來學知識的。兒子也的確很聰明。他才學漢語拼音,可不知咋就能摸著各種按鍵的作用,打開、並連接上網,還能用他學到的有限的一點漢語拼音知識,搜到小學語文課上的文章和各種遊戲、動畫片。雲一邊感觸於現代孩子的聰明,一邊又覺得自己對不住兒子。為了兒子少看電視、好好學習,家裡的電視接收器壞了半年了,夫妻倆也沒時間叫人來修。現在的孩子又少,兒子沒處看電視,也沒有幾個小朋友一起玩,就指著電腦改心慌呢。可是現在,他一寫作就是一天,兒子都是在和他打游擊戰的情況下偷偷玩上一會兒電腦。看著別人家的小寶貝霸道的樣子,再看看兒子善解人意的神情,看著有錢家的孩子高檔玩具一大堆,兒子還收拾著人家的破爛當寶貝,晚上摟著從小朋友手裡騙來的髒兮兮的布絨狗熊睡覺,他的心就像刀割一般難受。對不起了,兒子!小小年紀就讓你學會了放棄你該得到的許多東西。
棗園街那幾年就他一家輪胎修理部,活特別多,他和妻子忙得團團轉。修理鋪和配件部又隔著三家店舖,不好照看。有一次,妻子和雲在修理鋪幹活,沒顧上回配件部做飯,雲也忘了關閉word,才上小學一年級的兒子中午放學後,慌著打遊戲,把雲辛辛苦苦打了近十萬字的書稿一下子全刪除了。等活幹完,雲猛然想起了他的書稿還沒保存,跑回家一看,word上啥都沒有了。那天,雲第一次狠狠地教訓了不滿七歲的愛子。兒子哭得噎氣噎氣地,妻子也摟著兒子痛哭流涕。晚上睡覺時,雲褪去兒子的小褲頭一看,兒子的屁股蛋上好大一塊紫血印。夫妻倆看著眼角掛著淚水、熟睡的愛子,忍不住淚流滿面。從那一次之後,兒子嚇得好幾天都不敢去電腦跟前。即便他寫得累了,主動關閉了word,讓兒子玩一會兒遊戲,兒子也疑疑惑惑地對他看了又看,以為他在試探自己呢。看著天性與年齡很不相符的兒子,雲的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把兒子摟過來,親了又親。他發誓,不管多忙,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能再把過錯強加給少不經事的愛子身上。與同齡的小朋友相比,兒子已經失去了太多,他不能再傷害兒子幼稚、純真的心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