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七章
回到家,也沒啥好吃的補身體。正好羊把式從山上的羊圈回來,說雲家的一隻老綿羊陰雨天受了風寒死了,海風弟就騎了車子捎了回來,父親開剝了,每天給雲燉上一碗。雲也慢慢鍛煉著擺脫精神藥品的控制,因為這些藥品的刺激性太大了。剛開始不吃的幾天,時常出現幻覺,甚至都有口眼歪斜的感覺。
幾天後,母親覺得這次車禍吃虧太大,就到永興鎮上找賴六大大,說賴六大大認識的人多,看能不能在他的xx大樓開的餐廳裡請那些交警吃一頓,讓那個肇事司機賠償點醫藥費和誤工費,賴六大大滿口答應了。賴六大大找了那幾個負責此事的交警,在他的餐廳裡吃了一頓大餐,害得父親花了好幾百,可事情並未解決。父母回來嘀咕了好幾天。
幾天後,羊肉吃光了,又沒啥藥品,父母擔心雲的病情復發,落下後遺症,又找到交警隊,催著叫司機領著雲到靈武神經醫院做個複查。
第二天中午,另一位司機開著另外一輛小車,拉著肇事司機,找到了雲的家裡。他們給雲買了一箱夏進瓶裝奶,說要拉上雲去醫院複查,徹底了結此事。戴著兩枚克數很大的金戒指的肇事司機也訴苦說要急著往回領駕照,他都快被單位開除了,獎金工資扣罰,家裡快揭不開鍋了,老婆也鬧著和他離婚。
到了神經醫院,母親從醫院旁邊的超市裡買了幾斤香蕉,到附近的w市農場家屬院找四奶奶一家,看看西安石油學院放暑假回老家的銀生大大是否認識醫院領導,想叫醫院複查時做個手腳,說雲的病情有可能復發,再問肇事司機要點錢,以防後患。
好不容易找到四奶奶家,四奶奶的二兒媳迎在大門外,說四奶奶身體不好,在區干休所療養呢,銀生大大也在那兒服侍。這位嬸娘連香蕉都沒接,就把門關了。
做腦電圖檢查前,母親教雲裝作頭疼的樣子,努力使血壓上升,可還是沒起作用。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母親還不甘心,教著雲撒賴,裝病。肇事司機把醫院領導叫到一旁囑咐了幾句,醫院領導從旁邊的醫務室喊了兩個男醫生,叫母親也跟著,把雲拉到二樓的電療室,拿電一擊,痛苦萬分的雲連聲告饒說他好了。
一切正常!醫院開了複查證明,肇事司機拿著證明扭頭就走了。
母子倆悻悻地坐班車回到家裡。
幾天後,母親發現雲走路斜趔著侉子,還不時地嘿嘿傻笑,就催著父親找交警隊再要錢,順便把已經撞壞的摩托車推回來。因為她一算賬,說司機交的住院押金肯定還沒花完。
父親回來說:司機早到交警隊辦妥一切手續,把駕照和剩下的錢要走了,交警隊也催著他把摩托車推走,說摩托車放一天還要交五塊錢看車費。還說看在賴六大大請著吃飯的面子上,看車費就免了!正當他推著車往賴六大大的xx大樓走去,意思是暫時放在大樓院子裡,過幾天再找車往回拉,鎮上修摩托車的雲的初中同學楊黑子擋住,說車沒咋壞,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修好也花不了幾個錢,他就把車放下了……
母親一聽就說:「楊黑子和他那個村長(早先是韓莊村村長)爹爹子一樣,心比驢毬都黑!為了競選縣人大代表,他爹伙上那個流氓村書記還沒把你害夠?你總先問問價錢再修呢嘛!」
果不其然,幾天後推車時,楊黑子伸手就要了450塊錢,還嬉皮笑臉地說,這也換了,那也換了,淨是原廠配件。
車放在中巴車上帶回來後,巷子裡就圍了一幫人議論開了:「修的啥車嘛!光換了幾個塑料燈罩子和儀表盤,連大梁都沒校正,就要了四百多塊錢。還是你娃子這次車禍賠上錢了!」
母親一連嘮叨了好幾天。一家人都沒給雲好臉色看。嘴上不說,心裡都認為雲是個喪門星!
白天,悶熱得像個大蒸籠;夜晚,寂靜得好似墳墓!
雲也極力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不敢說自己哪兒難受。
幾天後,大舅媽來了。她一看雲口眼歪斜,走路都還不穩當,勸父母領著雲到區附屬醫院找她哥哥開點好藥吃,別把病耽擱了。
第二天,母親問隊上的電焊工韓xx借了七百塊錢,和大舅媽領著雲到了銀川附屬醫院。車費母親出了。
在住院部門口等了老半天,大舅媽的哥哥做完手術出來了。問明情況,他領著母子倆到藥房開了六百多塊錢的藥——三盒子安神補腦液,五板子腦活素,五板子腦復康,兩瓶復合維生素b。
藥買好,大舅媽叫他們母子倆先回家,說她哥哥搬了新家,有一台洗衣機要送給她,她還要等她哥哥下班後去她哥哥家。母親和大舅媽告別後,領著雲坐班車回到家裡。
金秋九月,依然炎熱,但家裡卻冷得像座冰窟。
雲自己看著說明書,自己倒開水吃藥,自己照顧自己。
好藥就是好藥,半個月後,雲覺得自己一切正常了,只是身子還有點虛弱。
又待了幾天,家裡實在悶得不行,他想騎摩托車到鋪子裡看看,以便追憶起車禍前後這段往事。母親看見後罵道:「你個吃屎的東西,還騎你媽的架子呢!你還沒把一家人害夠?」
沒辦法,雲偷偷騎了自行車,到街上的鋪子裡看了看。
街上冷冷清清,賴二大大家也沒人。他把鋪子門打開,一摸牆上掛著的西裝口袋,還有九百多塊錢,努力一想,還收了兩家人的防護網定金。他翻開賬本,找到那兩家人的定金數額,然後鎖上門,騎著車子給他們送去。
第二天,他又騎著車子往縣城趕去。因為他想起了還欠餃子館老闆的15塊錢呢!
到了關帝中學門口,有些內急的雲想進去小便,順帶也進母校感受一下當年的學習環境。這對他恢復記憶很有幫助。
當雲把自行車立在校門口,傻傻地跨進學校大門旁的小側門時,好像看見了甄老師、黑老師、侯校長,正坐在門口的桌子後議論著什麼。雲使勁地猜想,他們仨坐在校門口乾啥呢?甄老師和黑老師會不會早把他忘了,會不會呵斥他隨便進入學校大門呢?甄老師去年從棗園初級中學校長的位置上調入關帝完全中學當副校長,黑老師已經是教育局督學了,侯校長仍然是學校一把手……
很幸運,三位老師都沒攔阻雲。
小便完,雲憑借記憶,走到了教學樓底樓的昔日的高二四班,他們文科班後牆根底下。一位女老師講道——
「在歷史長河中,間或也有帝王賦詩作文,從而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又久遠的帝王文化。有史記載的帝王詩歌之作,首推漢高祖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詩作直抒胸臆,格調高昂,氣勢雄渾,給帝王詩歌開了個好頭。可惜這位馬上得天下的「無賴」皇帝真正看重的是政治權謀,對於詩文小道並不放在眼裡,除了這首作品外,文化上別無建樹……在歷代帝王中,最具才氣的要數李後主了。今天,我們就來領受一下這位南唐後主的才華……李煜,五代成就最大的詞人,詞界大家、千古詞帝。作為南唐的國君,李煜前半生享盡榮華富貴,詞作主要表現宮廷生活、男女戀情、離愁別緒,題材狹窄、立意不高。做了亡國之君後,面對孤寂悲涼的處境,他的詞風轉向了思鄉之情、亡國之恨,成就頗高。《虞美人》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篇。公元前978年7月7日(七夕),是李後主生日。那天,他命樂伎演奏他的新詞《虞美人》「作樂」。不幸聲聞於外,觸怒宋太宗趙光義,下令用牽機藥將其毒死,年僅41歲。這首千古名詞也成了他的絕筆。這首詞被歷代樂人譜曲傳唱,經久不衰,尚可告慰他在天之靈……清代趙翼有詩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唐詩過後,首推宋詞。好詩在唐代已被寫盡,宋代文人另闢蹊徑,使詞這種文學形式趨於完善、臻於完美,達到了空前的繁榮,使之成為我國文化寶庫中又一顆璀璨的明珠。唐詩和宋詞都有各自嚴謹的格律韻腳,表現形式不如現代詩自由,從而也限定了詩歌意境的發揮。它們都有一定的局限性……
虞美人李煜。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是高二第一冊語文書中的課文,雲站在窗子底下聽得入了迷。他不敢朝教室裡邊看,但他能聽出來這就是那位嬌小玲瓏的語文老師的聲音。
出學校大門時,雲隱約聽見甄老師給黑老師和侯校長講他出車禍的事情。因為甄老師老家就在棗園街上。雲還給他老家焊過防盜門,而那次的工錢還是甄老師給他付的呢。甄老師經常回老家看望年邁的父母,肯定聽說了雲出車禍的事。
雲隱約聽見黑老師惋惜地說:「唉,呶其實是個聰明娃娃嘛……看他呶個樣子,可能碰成腦積水了。唉,人的命呀!」
雲從大門出來,走到車子跟前,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一臉。他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到了縣城,雲給餃子館還了錢,又給餃子館老闆解釋了原因,老闆一家感歎不已。
在餃子館老闆夫婦感慨的目光中,雲又推著車子到了斜對面的縣委門房。三舅奶奶正好在。她切了白蘭瓜硬塞給雲吃,還關切地詢問了雲的病情,鼓勵道:「好我的娃娃呢,人常說福大的命大呢!病好了,好好幹……你呶三個大大,從小到大我就教育他們:無論到哪裡好好幹,哪怕家裡揭不開鍋,也要支持你們幹好工作……領導都喜歡聽話的幹部。人嘛,誰還沒個七災八難的……你爸爸連你媽都會支持你的。親的多會兒都是親的,打折的骨頭連著根筋呢,你賴二大大的那裡,抽空我給他說,這幾個月的房租就不要收了……」
轉悠了一天,心情略微好轉,記憶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正常的思維隨即也帶來了相應的煩惱。傍晚,一臉茫然的雲回到了冷冰冰的家裡。家人也沒問他到哪裡去了,也沒過問他吃飯了沒有。
晚上,回想起車禍這段屈辱的時光和自己微不足道的學生時代,腦子依然有些疼痛的雲一個人躺在前半間的炕上,發呆、流淚……
是啊,娶一個好女人可以富三代,三姨奶奶和三舅奶奶一家之所以興旺發達,那是他們家有一位「賢妻良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