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二十五章
最主要的還是學習生活簡單而枯燥，就像天天嚼著的干饅頭片一樣，寡然無味！接連不斷地測驗、考試，簡直比最毒的太陽都要折磨人，簡直把人都烤糊了！晚自習時，教室外頭呼呼的風聲、公路邊電桿上的標示牌的「呱啦、呱啦」的聲響、教室裡同學們嘩啦嘩啦的翻書聲和筆尖劃在紙上的沙沙聲、日光燈管的電流聲、一起匯聚成穿透力極強的超聲波，檢驗著每一個同學對煩躁的忍耐力。教室裡的空氣彷彿已經凝固，每個人都在渴望那個引爆它的火星！
沉悶、死寂、讓人發瘋般的日子！
靜如止水的日月像無形的枷鎖牢牢地束縛了同學們渴望自由的夢想；僵化不變的教學模式像一把無情、冰冷的利劍扼殺了一顆顆躍動不安的靈魂！
對付這種寂寞、孤獨的最好辦法就是叛逆。他能暫時帶給人心靈上的刺激和安慰，就像吸毒成癮一樣！
幾乎每到晚自習時，雲就和愛軍、仕誠結伴在校園和操場上溜躂。這也是一種無言的抗議和叛逆。不過這種叛逆也培養和發掘了他們善於觀察周圍的事物，探索人生奧秘的潛能。這也是書本上學不到的真本事，這種才能讓他們一生受益匪淺。看著寒風肆虐著的淒清、寂靜的校園，聽著校園周圍國槐樹的嗚咽，雲也能詩興大發。回到教室和宿舍，他就會在他的日記本裡寫下他的所見所感。
也就是在這一年，全中國都在盛傳張洪寶的中功。許多學生也參與其中。每天晚自習，都有許多學生到街上的一些店舖裡或店舖門前，跟著一些神神叨叨的男男女女練功。回到教室和宿舍後也拉攏腐蝕一些不愛學習的同學去參與。雲和愛軍、仕誠也去看了看，覺得沒意思，遂打消了以此作為排遣鬱悶的想法。
每當回到一潭死水般的家庭和狀若牢籠般的學校，那種缺少關愛、缺少友誼的氛圍讓整個嚴冬變得更加寒冷。彷彿厚積不擾天地的大雪蘊蓄的並非縷縷生機而是死亡的陰影。
冷傲的黃河，浪昨滔今，孤獨而又霸道地向東流去。巍峨的大青山，依舊鐵壁般不可一世地阻擋著飛鳥的視線。
茫茫白雪，覆蓋了一切醜惡的靈魂，壓抑著一切充滿生機的生命。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冬日勁烈的寒風之中……
這個寒假，他們照例補了兩個星期課。
立春、東風、解凍、魚上冰。
春姑娘邁著輕盈的腳步款款而至。明媚的陽光透過雲隙，利劍般射向大地。校園裡四季常青的松柏日益蔥翠起來，每片針葉都似乎綠得能淌出油來。校園四周，沉睡了一冬的國槐樹在和暖的春風中舞弄著柔柔的枝條，似乎一夜間便要吐出鵝黃、嫩綠的葉芽兒。同學們就像獲得解放的囚徒，熱情洋溢地沐浴在和暖的春光之中。冷清了一個多月的校園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與喧囂。
前年由校方和浙江溫州來的客商合辦的校服加工廠生意興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浙江來的打工妹早早就穿起了花裙子。她們頭髮上抹了護髮素，在教師灶房門前的水龍頭上，拿梳子沾了冷水，往頭髮上梳洗。溫暖的陽光下，南方姑娘嬌媚的臉龐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朵，惹得過來過去打飯的男生心旌搖蕩。不時傳來一兩聲調皮大膽的口哨聲，逗得姑娘們巧笑嫣然……
因為有了年前積雪的滋潤，北方大地上以往乾燥多風的惡劣天氣一去不返。柔和亮麗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太陽柔柔地照在每個人身上，一股暖意溢滿心頭。
學校為每一位同學印發了一枚彰顯學校歷史魅力的校徽。同學們都按規定穿著別有校徽的洗得發白、但卻乾淨清爽的藍白相間的校服，穿行在春意盎然的校園，像一道道亮麗清純的風景，看著就叫人心潮澎湃、激動不已。年輕真好啊！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恰同學少年！
多美啊，校園的春天！
生物、化學、物理課上的實驗既讓同學們大開眼界、增長了知識，又給他們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帶來了無窮的樂趣。語文、歷史、政治課上，自命題作文、師生們口若懸河的大辯論、大討論，也讓每一個青春勃發的少男少女激動不已。尤其是以前黃狗唸經似的政治課竟然也變得不再那麼惹人心煩意亂了。嬌小玲瓏的英語老師常常像個站不停的小麻雀，滿行子走來走去，盡顯青春活力。她教同學們唱英語歌曲，進行英語對話訓練，學習氣氛輕鬆、活潑。班主任黑老師的數學課也不再那麼叫人心驚膽顫了。他那威嚴的黑臉龐也似乎被和暖的春光映照得白淨柔和了許多。他也一改以前一身藍中山裝的正統裝束，換上了一身奶白色的夾克衫，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以前像個瘟神、老愛打人的體育老師也像個鄰家大哥哥一樣有說有笑了。他也常把課堂設在教室裡，進行一些體育文化的問答。這讓讀書多、眼界開闊的雲和霞出盡風頭。
這一切都是侯校長帶來的自由、新鮮的學習風氣所致。整個關帝中學上空瀰漫著一團亮麗的朝霞，人人都變成了一個個鬥志昂揚的熱血青年。自由、開拓、進取成為校園生活的主旋律。一切都讓人感到開心、自然。
人間最美四月天。
校園苗圃裡的各色鮮花競相綻放；洋槐樹上掛滿了一串串粉中帶紫的花辮兒，引得蜂飛蝶舞……整座校園由一個陰森可怕的惡魔變成了美麗、善良的花姑娘
這一切，都是為了高二學年裡最為重要的五門會考做準備——心理上的、精神上的準備。
火熱的六月，高二五門會考如期而至。全體高二級的學生都到位於縣城南邊的寧安中學參加考試。寧安中學是中寧縣教學史上歷史最悠久，成就最大的完全中學。
因為每天上、下午連考兩門，一連要考三天，又因為關帝中學和寧安中學相距甚遠，來往不便，所以每個考生都就近在縣城找房子住。雲在縣城沒有什麼抵實（可靠、關係近）親戚，只好和同學孫健敏一塊兒寄住到他在縣城西街開飯館的堂哥家裡。吃飯就在他堂哥家的飯館裡吃，每天兩頓飯，花七塊錢。
三天後，考試結束，全校放假三天。
一個星期之後，考試結果出來了。
這一年壓力最大，雲也被迫學得還算認真。最終，他的五門會考都一次性通過。
半個月後，愛軍的生物課補考沒過關，仕誠的化學課通過補考僥倖過關。雲、愛軍、仕誠和霞，他們四個好朋友即將一起升入高中期間最關鍵的高三年級。
七月，大浪淘沙般的高考再次來臨。雲所在的韓莊四隊，中考和高考都剃了光頭（一個也沒考上）。
小松哥復讀一年後仍然名落孫山。大伯準備下個月開學後，把他送到教學質量最好的寧安中學繼續復讀。三姨奶奶的八兒子不知為何沒能高中畢業，在縣百貨大樓當經理的賴六大大力勸其參軍。三舅爺爺的大女兒慶波娘娘也是復讀一年後高考落榜。小女兒慶偉娘娘賴七大大設在縣城的鞋店裡打工。
與此同時，雲的大妹妹紅艷也因中考差兩分沒被關帝中學錄取。在她的嘟噥下，父母決定花高價學費送她上高中。海風弟早在初二時就輟學在家務農，閒時到附近的私家建房工地上打小工。小妹妹丹丹因為學習成績太差被立新完小校方（主要是當校長的范老師）以影響學校升學率為名勒令回家，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拿上，家裡也被迫叫她輟學，這也幾乎斷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大伯家的三女兒海燕妹妹馬上就升高二了。四女兒海蓉妹妹考中專落選，準備下個月到中專錄取率高的新堡中學復讀。
四舅爺爺家的殘疾長女慶芳娘娘和獨子小濤大大在他們的表兄賴六大大的幫助下到縣百貨大樓設在北京的代辦處打工。三女兒慶嵐娘娘中專仍沒考上，準備繼續復讀。四女兒慶玲娘娘輟學在家，暫時務農。
像三舅爺爺和三姨奶奶一家連續出了幾個吃皇糧的家庭，在當時、乃至現在的農村而言，都是很有成就感、很讓鄉親們羨慕的。在絕大多數中國人心中，學歷高即能力高、本事大。
這個暑假期間，紅艷妹的高中落榜和丹丹妹的被迫輟學，讓一家人心中憑添了幾許憂愁。一家人除了參加農田里的勞動以外，還依舊上山拾髮菜，為雲和紅艷妹的學費努力奮鬥著。同時，父母也倚仗著兩頭種豬和兩頭母豬的可觀效益，準備著一旦雲下學期高考失利後翻蓋新房。
就在此時，父親和家在本隊上的前任村會計之間還發生了一件轟動性事件，在這裡簡單介紹一下——
因為村提留、鄉統籌的征管，村幹部手裡邊也有點兒權利，所以，那個時候正是各村隊幹部招搖過市、花天酒地的年代。一天傍晚，當時的副村長騎著摩托車帶著這位前任村會計到渠口農場歌舞廳快活，路上發生車禍，副村長當場斃命，村會計的一條腿摔斷了。因為雲家當時養著種豬，天天有收入，手裡邊有現金；而村會計的老婆是個甩貨，家裡湊不齊住院費，父親就做好事，幫忙把村會計送到了醫院，還獻芹地把家裡的五百塊錢墊交了醫療費，會計一家當時很感激。
為了安撫「因公殉職」的副村長，村上還給他舉行了追悼會。受那位流氓村書記的委託，父親親自寫了悼文，並在追悼會上「代表」全體村民向副村長致哀。由此，父親能寫會算的本事得以充分顯示。正好，村會計因腿傷不便為黨和政府工作，流氓村書記也看準了父親比村會計更懦弱、更好使喚，知道的內幕也少，就大力舉薦了父親接任村會計一職。不成想，這正好給前任村會計忘恩負義提供了不言自明的理由。
果不其然，前任村會計很長一段時間拒不交出村上的公章、票據、賬本。因為當時正值夏收完畢、要徵繳公糧，沒有賬本、票據、公章，父親沒法工作。沒辦法，鄉領導親自下來「慰問、勸說」，前任會計才交接了手續。為此，他也懷恨在心，認為是父親搶了他端了八年（兩屆）的飯碗。母親早就瞭解那位會計的為人，連連催著父親往回要那五百塊錢，可懦弱、死要面子的父親從不開口，此事一拖就是兩年多。
父親和這位前任村會計結了樑子，日後肯定被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