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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章 文 / 沙漠之狐

    第六章()

    一路上,他倆邊跑、邊大口嚼著香酥可口的油餅子,連大氣都顧不上喘一喘。料到已經跑得差不多遠了,倆人才放慢腳步,邊吃、邊「嘿嘿」傻笑。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一看,橘黃色的日頭已經升得有一竿子高了。南邊不遠處,學校裡已經放起了音樂,同學們已經在做廣播體操了。為了不讓早起到場上攬柴燒炕的老鄉發現,雲推了推還在扯呼(打鼾)的老鼠子一把,催他趕快離開這裡。

    老鼠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極不情願地翻坐起來,連打了兩個呵欠,又伸了伸懶腰,沖雲一樂道:「哈哈,要不是那幾個油餅子,俺倆個不被凍死也得餓死!」雲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突然,他像想起什麼似地自言自語道:「誒,他媽的,日了怪了!明明還剩一個油餅子呢,咋找不見了啥?」這一提醒不要緊,老鼠子也針扎似地跳了起來,摸了摸頭邊的麥草說道:「誒,明明昨晚放在頭邊的,咋我的那半個也不見了啥?」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下,又仔仔細細地翻著找了幾遍。還是沒有!雲苦笑著猜測道:「哈哈,肯定是昨晚哪個該死的老鼠子偷著吃了!」老鼠子以為雲在懷疑他,忙不迭地爭辯道:「俺倆個,誰吃誰是孫子!」雲就吃吃笑道:「又沒說你,心虛啥嘛!」兩人相視大笑。猛然,兩人想起還要寫檢查,連忙從草堆上溜了下來,騎上車子,朝車站走去。

    棗園火車站是個鄉間小站。快車根本就不停,慢車也只停兩分鐘。想起昨天那個胖工痞,雲就想笑。他媽的,毬大個車站,一個破巡道工,連個股長都算不上,還吹牛b說自己是保衛科長!可笑歸笑,恨歸恨,檢查還得寫。要不然,書包要不回來,他們仨可真就像老師罵的那樣:回家放驢去!放驢還得拿個鞭桿呢,可現在他們連鞭桿帶驢都弄丟了!他倆沿著火車站的大坡逆勢而上。騎到半坡時,倆人實在蹬不動了,索性跳下車子,推著上去。

    想起那個胖工痞,倆人的腿肚子都在發抖。還好,車站上一個旅客都沒有。否則,碰見熟人還真不好交待。他倆把自行車斜倚在站長室的後牆根下,朝東南方的道班宿舍看了看有沒有昨天那個胖工痞的身影。突然,老鼠子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罵罵咧咧道:「寫他媽的b呢,連紙和筆都沒有,讓人咋寫?」無奈,他倆先在站長室旁邊的花池子牆上蹲了下來,思謀著咋辦。看來只能寄希望陳學兵來了再說。

    快九點鐘了。日頭越爬越高,曬得身上暖融融的。一列y市—平涼的普客吐著濃煙,緩緩停靠在站台,巨大的氣流把站台邊的松樹都噴得**的。車上下來了四五個旅客,看樣子都是本地人。還好,沒有認識的。

    不一會兒,陳學兵順著公路跑了過來。兩個帽耳朵子一搧一搧地,活像大戲裡頭戴烏紗帽的七品芝麻官。陳學兵氣喘吁吁地跑上大坡。邊跑、邊炫耀似地朝他倆揮手。等跑近了一看,他手裡拿了一沓子稿紙還有一支鋼筆。「嗨!這狗日的還真行!」倆人在心裡高興地說道!他倆就問陳學兵昨晚回去挨打了沒有。陳學兵說他爹昨晚上打了一宿麻將,根本就沒顧上問他,他老媽不識字,他又是家裡老小,寵他都還來不及呢,更不用說打他了。陳學兵又嘲笑似地問他倆昨天晚上咋辦了,回沒回家,挨打了沒有?他倆就把昨晚上的事講了出來,三人樂得直拍大腿。他倆都沒處洗臉,老鼠子的兩個鼻子窟窿裡還有殘留的血跡,仰頭大笑時就像兩個黑洞,衣服紐扣也被扯的一個不剩,敞兒拉懷的。

    陳學兵說他的檢查昨晚上已經寫好了。還說他老媽以為他在寫作業呢,還給他煮了兩個荷包蛋,說是給他補腦子。陳學兵邊說,他倆邊樂,眼淚花子都笑出來了。

    稿紙是陳學兵他哥從吳忠配件廠拿回來的。他哥考上中專後,工作分配在那兒。雲接過陳學兵寫的檢查看了看:我的媽呀!驢頭大的字,還都做著鬼臉,乍一看就跟黑狗亂爬一樣。有幾處錯別字改了又改,還沒改對,那麼瓷實的稿紙都擦了幾個黑洞。雲就拍著陳學兵的腦袋笑著罵道:「我靠,就你這狗屁不通的檢查也能過關啊?除非那個胖豬跟你一樣笨!」陳學兵就央求雲給他們仨一人寫一份。因為老鼠子的作文也寫得很差。倆人就一起給雲戴高帽子,誇雲的作文寫得好,字也寫得漂亮。雲經不住誇獎,欣然允諾。

    很快,三份內容不同,文筆流暢、措辭懇切的檢查就寫好了。為了不引起胖工痞懷疑,雲讓老鼠子和陳學兵重新謄寫了一遍。雲一一審核後,三人拿了檢查,慢騰騰地朝他們昨天挨打的那間屋子走去。

    屋子裡傳來一陣刺耳的音樂,好像是崔健的搖滾。三人裝作很有禮貌的樣子,敲了敲門。門開了,胖工痞的一張肥臉從剛開始的堆滿笑容,立馬變成了凶神惡煞的樣子,看著就叫人揪心、噁心。就像是剛出籠的熱包子變戲法似地變成了冷冰冰、硬邦邦地黑鍋盔。雲猜度著,可能是胖子以為這間屋裡住著的單身同事巡道回來了,沒想到是他們仨,還打擾了他聽搖滾的雅興。

    胖工痞挪動臃腫的身子,閃開了一條門縫,朝他們仨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進去。瞥見胖工痞慢悠悠地往屋角走去,他們仨膽戰心驚地邁進屋裡。胖工痞一屁股坐到了牆角的那張行軍床上,行軍床立馬下陷了許多。隨著胖工痞扭動了幾下身子,行軍床痛苦地「吱呀、吱呀」呻吟起來。胖工痞扭身,極不情願地擰了一下雙卡收錄機的音量旋鈕,崔健狼吼似地聲音立馬變成了蚊子哼哼。

    他們仨依次站成一排,低著頭等待發落,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胖工痞端起字台上的茶杯,慢條斯理地揭開杯蓋兒,吹了吹。「吸溜」一聲,胖工痞啜了一口濃茶。大概茶還沒沏好,胖工痞鼓弄著腮幫子,想把吸進去的茶葉棒兒吐出來。「呸——」,「他媽的,這都發的他媽啥**茶葉!」說完,胖工痞又吸了一口熱茶嚥了下去,這才打著飽嗝兒,衝他們仨伸開胖手,呵道:「拿來!」邊說還邊抬起頭掃射了他們仨一眼。本來他們仨趁他低下頭打嗝兒的當兒偷偷瞄了瞄字台上的書包,猛然瞥見胖工痞餓狼一般的目光在掃射著他們,嚇得他們趕緊低下頭去,生怕和胖工痞發綠的眼神對視。

    聽見胖工痞發話,雲拿手戳了一下陳學兵,示意他把檢查交給胖工痞。陳學兵顫抖著雙手把檢查遞給胖工痞,然後迅速縮回雙手,就好像是觸到了身邊燒得通紅的爐圈兒一樣。胖工痞一手接過檢查,一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濃茶,然後斜倚在床頭的被子上,收起雙腿,擱在床沿上,一邊看檢查,一邊腳尖不停晃動,好像還沉浸在搖滾音樂帶來的火爆氣氛中。

    「嘩啦、嘩啦」,胖工痞每翻過一頁,仨人的心就跟著嗑騰一下,生怕他不滿意、發脾氣。好一會兒,胖工痞支起身子,瞇縫了雙眼,面色緩和道:「嗯,認罪態度還不錯!」說完,又呷了一口茶,然後拿起字台角上的煙盒,掏出一支牡丹牌過濾嘴香煙,叼在嘴上,又摸出隨身帶的防風汽油打火機,「乓當」一下點著,深深吸了一口,又躺下了。「噗——」地一聲,胖工痞吐出一股濃烈的煙柱兒,說道:「聽著!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下次再讓我看見,可就對你們不客氣了!」然後指了指字台上的書包,示意他們快滾。

    他們仨噎到嗓子眼兒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趕緊分別拿了自己的書包,朝胖工痞深深鞠了一躬,準備走。胖工痞依舊斜倚在被子上,鬍子上還氤氳著煙氣兒。看見他們仨還立在那兒不走,知道他沒發話他們不敢走,這才支起身子,故意提高嗓門問道:「老實說,下次還來鐵路上搗亂不?」仨人低聲咕噥道:「不了。」「大聲點兒!老子聽不見!」胖工痞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說道。仨人這才提高聲音回道:「再也不敢了!」「——叔叔」。最後這句「叔叔」是雲補充的。這一來,胖工痞將眼光轉移到了雲一個人身上。不過,這句叔叔把胖工痞的目光叫得溫柔了許多。可就這,還把雲嚇了個半死。「嗯,這還差不多!背上書包走吧,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媽的,你們老師咋教育你們的?」說完,呶呶嘴,叫他們快走。這下,他們三個才慢慢走到門跟前,輕輕地拉開門,挨個兒走了出去,臨出門時還把門輕輕地關上。

    聽見屋裡的音樂重新大了起來,他們三個朝自行車那邊狂奔而去。

    日已正午,老鼠子馱著陳學兵,雲騎著他那輛禿尾巴雞一樣的破自行車,一路高歌,朝學校走去。

    這一天,班主任去其它學校聽課去了,其他老師也不瞭解情況,也沒追問他們,他們過得很開心,就連下午的大掃除,也幹得很賣力。

    時光飛逝,歲月流轉。

    一年一度的寒假和春節相繼來臨。這其中,快樂與痛苦並存,當然還是快樂多於痛苦。快樂的是孩子們再也不用天麻麻亮就被父母喊起來,冷凍寒天地走學校了。每天晚上,只要不睏,他們可以像大人一樣看到電視登台(電視節目播完),並且第二天照樣可以睡到太陽照著屁股。他們還可以在巴望著快快過年的期盼中想像、並享受那份等待的快樂。同樣,因為年少,痛苦也就只有完不成的寒假作業這麼一點點。

    那個時候,已經是初中生的他們,早已不滿足於兒時那些簡單、幼稚的遊戲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不知從哪兒學來的簡單製作各種各樣的玩具。他們用木頭和廢棄的摩托車鏈條製作火槍,把火柴頭上的藥刮下來,填到鏈條窟窿裡,搗瓷實,做火藥,再用八號鉛絲窩成撞針,還設計了扳機,再用自行車內胎裁成條兒,系成一個圈兒發力。「叭」地一聲,威力相當大,無論做工還是手感,可以與真手槍相媲美,如果拿去評比的話,說不定還可以獲個發明獎呢。此外,他們還用木頭和鐵絲製作冰橇,或者用木棒、鋼珠、瀝青製作陀螺,拿到河溝裡,或者廢棄的魚池裡玩。農村有農村的好處,天地廣闊、材料多。孩子們可以充分發揮想像力和創造力,去製作他們喜歡的各種玩具。不像城裡的孩子們,只會用錢買,買來也只能窩在家裡和小區裡玩,一點也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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