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親之章 第二十九章 收關之作 文 / 窮兄極餓
身在杭州「整骨堂」打工時,李若芒自認為最拿的出手的,是有關肩、背這些部分的治療和修復,其它部位也都還算是有所心得,唯一的短板便是在頭部,因為他始終認為,若是腦海裡的痛苦可以借助外力來得以化解的話,那人們只需要每天撞撞牆便可以活得很快樂了。除此之外,他對於頭部按摩的力道掌控始終不能做到隨心所欲,他既沒有和尚那種欲將客人頭部由圓捏到扁、再逐漸恢復原先形狀的勇氣,又不願像甄玄那樣輕描淡寫的在客人頭上隔布搔癢、點到為止,於是只能陷入這種進退維谷的兩難境地。
然而,楊止水今天在他頭頂所交的這份功課,卻讓他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覺,她自指尖發散而來的力道準確無誤的出現在李若芒心中最為期待的部位,猶如心靈相通一般,一次次舒暢感的堆壘使得他彷彿置身仙界夢境,在一個沒有時速限制規定的理想之國隨意飛翔。
在飽嘗了嚴重超速的刺激感一段時間之後,楊止水緩緩的收手,引得他由衷的敬佩道:「真不愧是我曾經的老大啊,手法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楊止水洋洋自得道:「那是自然!」
李若芒不解道:「你的這身本事又是從何處學得的啊?難不成極道教裡還開設了諸如此類的技術培訓中心?」
楊止水嬌笑不止道:「哪裡有你說的這麼死板教條,技術培訓都給你想出來了。我所會的自然都是從師傅那裡學來的。師尊大人他是我所認識的人裡面最博學多才的人,他傳授我的這些東西都讓我受益終生呢。」一提起恩師,楊止水嬉笑之情盡皆收斂,眼前似有神明出現,不由得她不去頂禮膜拜。
李若芒愛屋及烏道:「如此說來,將來定要去好好祭拜一下這位前輩高人才行。」
楊止水點了點頭,繼而面容上紅霞浮現道:「師傅他待我視若己出,便如同我親生父親一樣,你當然得去好好將他老人家拜上一拜了。」
李若芒悄然一笑,轉而言道:「可你竟能想得出那一套經營按摩店的種種妙法,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楊止水難得一見的在他面前謙虛起來:「我哪有這麼好的腦子,這套經營模式師傅他老人家早有設想,我只不過是替他實現了一個未完成的心願而已。」
儘管緩緩流長的與錢財絕緣、且很有希望成為下一個「殺破狼」(天生破財之命),可李若芒還是多多少少的嗅出了些帶有濃烈銅臭氣息的商機,畢竟作為一個一無所長且求學之路一片茫然的人來說,每一個能夠安身立命的機會都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李若芒建議道:「止水,若是條件允許的話,待你我二人到得京城,便一起齊心協力,再開設一家類似整骨堂的店舖,你意下如何啊?」
能夠重振「整骨堂」雄風並將其發揚光大可是楊止水生平少之又少的幾個野心之一,今日聽他主動說起此事,自然是無條件的全面表示贊同,沉吟道:「開店的步驟流程我倒還算清楚,初期雖說夥計不夠,但有你我兩個熟手倒也還是可以勉強抗得住。眼下最讓人頭疼、但又迴避不了的問題就是銀子奇缺,唉。」她歎了口氣,黯然神傷道:「若不是給那兩個挨千刀的搶了我的積蓄,咱們兩個也就用不著如此犯難了,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可真是難熬的緊啊。」
李若芒知道她與姐姐之間的那道心中的壕溝深的足以讓人躲避原子彈的打擊,但依然堅持不懈的認定自己能夠在有生之年憑藉著一鏟一鏟的泥土將其填滿,這種自信源於之前成功移開姐姐這座大山的經歷,源於那一鏟鏟開鑿山體時所繳獲的新鮮且熟悉的泥土,正所謂肥土不填外人坑。
他說道:「都是一家人了,哪裡還有什麼寄人籬下之說,家人之間還是不要記隔夜仇的好。」話所如此,可在他心裡,卻也對於「寄人籬下」一事頗為介懷:「待咱們離開此處時,我向姐姐討要些銀子便是了,便是暫借也行啊,將來等咱們倆兒富甲一方了,再連本帶息的一併還了便是。」
楊止水可是決不願欠下李心眉任何程度的人情,聽他說到「暫借」一詞方才點了點頭,以示贊同。
二人就這樣勾畫著客觀上前途未卜而主觀上一片光明的未來,並將幸福的色彩肆意塗抹在每一個角落。隔壁的琴弦聲不間斷地在房裡左右縈繞、上下翻飛著,傳達著一種歡喜愉悅中的憂然不適之感,彷彿預示著他們二人成功道路上無可避免的艱難險阻,直達二人的內心深處。
臨近入睡時,楊止水有意識的完成了一次滿富褒義色彩的鳩佔鵲巢,不容分說地搶佔了已給對方睡了幾夜的地鋪,有意的將床鋪讓給病人。能夠時隔許久終於來一次床鋪版的王者歸來令李若芒的身體舒服了很多,然而,真正舒服的,還是他的內心。於是乎,伴隨著楊止水的關懷、周夕的弦音,以及對未來的憧憬,李若芒進入了連日來質量最高的一次睡眠狀態。
按照慣性定律的推斷,李若芒本該在這一晚略帶餘溫式夢到阿玟的,可無夢往往是優質睡眠的典型性代表,故而,他便在毫無私心雜念的情況下安度了一夜。
而從翌日起到很多年以後的一段時間裡,他都再也無法去尋味到那種無夢一身輕的感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住在李若芒隔壁的那位甘獰,他是害人者,同時也是被害者。
甘獰那具七竅流血,遍體蠟黃的屍體是在案發的第二天,由登門察看其傷情的虞煩早他人一步發現到的。
完成了近期以來古錠山莊第三次大規模集結後,除去由於身體便走動的李心眉之外的主要人物齊聚甘獰臥房。看到因杖傷而匍匐於床鋪之上、早已不成人形的甘獰又變本加厲的憑空增添了這副慘象,眾人的第一反應無外乎盡力阻止自己有不明物體欲從腸胃中洶湧上翻的洶洶來勢,一向清瘦柔弱的陸迅甚至忍不住當場嘔吐起來。
唯一沒有在「嘔吐」上有所失態的是終於圓夢、做上管家的程蒲。然而,身居管家之位並不見得就已具備了足以擔當重任的素質,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勁,繼上次被音律嚇暈後又一次在大腦尚未給出反胃信號的時候便昏厥過去。
只差一天便可以光榮引退的黃丐知道,此事一天不得到解決,自己的退休年齡便只得無休止的延伸下去了,便是到了65歲又能如之奈何。
原本走理想現實主義路線,堅決將周漁、呂懵人間蒸發事件歸類為「惡作劇」的二張們,此次不光見到了棺材,甚至還親眼目睹了裡面的屍身,其結果,自然不能只是拘泥於落淚,而是一頓嚎啕大哭。他二人頭一回清醒地認識到當初死纏爛打、哭著喊著說要留下來的這一決定竟是在加速死亡的到來,用《金田一》和《科南》裡經常出現的那一類瘋瘋癲癲、神神叨叨、目光呆滯且臉上總是夾帶著詭異笑容之人的話來說,就是:「這是一座被詛咒了的山莊!某某大神或大仙就要回來報仇了!每一個人都會死!」
儘管昨夜已將「佛祖保佑今夜平安無事」老老實實的念上了百遍有餘,絕無半分偷工減料,可依然是在自己的管轄範圍之內出現了如此惡性的案件,魯素在痛斥迷信思想害人不淺的同時,卻也開始為自小便志願終身效力的這座山莊的未來深表擔憂。
就在眾人呈現出千姿百態的各種神色時,早已小心翼翼的進行了屍檢的虞煩,衝著一旁比甘獰臉色強不了幾分的孫痊匯報了一個重要情報:「莊主,方纔我已將屍身仔仔細細的檢驗了一遍,確是身中木馬草之毒暴斃而亡的,死亡時間我已大概推測出來,兇手應該是於昨晚戌時末、亥時初的這段時間行兇作案,殺害甘獰的。」
孫痊的碧眼之中閃過一道總算可以按圖索驥的亮光,厲聲道:「有線索便是最好不過,那我便要大夥兒來說說昨晚戌時末到亥時初的這段時間都在各自做些什麼。」
氣氛由悲慘、哀傷急轉直下為逼得人倍感窒息的那種緊張,程蒲好不容易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恰好聽到了這句話,不假思索的又一次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