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之章 第十五章 江湖救濟 文 / 窮兄極餓
對於對方不幸遭遇的同情,就像那種廣義相對論中所預言的黑洞一般,正在將馬邀友與范雲風彼此之間的那一點點隔閡吞噬乾淨,從而剩下三個身份低微,卻同仇敵愾,且將要在武林之中書寫一段神化的人。
馬邀友跳躍性的思維,搞得范雲風有點跟不上節奏,只得問道:「馬兄弟此話怎講?」
馬邀友解釋道:「這杭州城裡的首富王家,早在兩天,不對,是三天前剛剛被盜,也就是二月十九的半夜,二月二十凌晨的那段時間。」
范雲風睜大了雙眼,驚異道:「單就作案時間來看,確實是羅非的風格。跟著他兩個月了,我多多少少也積累了點經驗,發現這廝每次的作案時間都是選在凌晨時分,日期更是恪守規律,一成不變,全都選在每月的五號、十號、十五號、二十號、二十五號和三十號這幾天,總之都是五的倍數,每個月都是這樣週而復始,這其中原因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杭州城王家被盜之事一定不是出自羅非之手,因為案發的同一時間他本人正在湖州作案,而且還是我親眼所見。他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有這分身為二的本事。」
「那杭州城裡豈不是還潛伏著另一個殺手?」馬邀友問道。
「最好是七個一塊兒來,對我來說一個跟七個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抓不著,還不如讓他們一起出手把我給宰了,我也就解脫了。」范雲風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原本還試圖保持穩重的他,在將自己的不幸告知別人之後,已經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無遺,整個人業已處於崩潰的邊緣:「這一路下來,那羅非到處隨地取『財』,每天都吃著山珍海味,住著頂級客棧。再看看我,困了,就找個破瓦寒窯打個盹兒,餓了,就啃兩口饅頭,可就這麼節儉,到現在銀子還是眼見著就要花光了。照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不死在他的刀刃之下,我自己餓也餓死了。現在,二位知道我為什麼要住這兒了吧,一來,我實在是囊中羞澀啊。二來,這裡離王家最近,昨晚我已經在王府的大門上看到他留給我的記號了,可是可是看到又有個屁用,我根本不知道該不該抓,可就算知道了該抓,我也根本抓不到,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著等死。」范雲風徹底崩潰了,明顯有種走火入魔的跡象,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他跑得跟狗一樣快,我到底來幹什麼呀?跑得跟狗一樣快,跟狗一樣」
看到這個被惡勢力壓得抬不起頭的可憐捕快,李若芒心裡很不是滋味,默默的在心裡面組織著最具說服力的語言。終於,他張口,說出了一番令范雲風銘記一生的話:「范大哥,你是個男子漢,是個強者,所以,有關安慰、同情的話,我不想多說。我只知道,人活在世,明有刑律相系,暗有鬼神相隨,豈能事事順心,但求問心無愧。其實張衛都也罷,歸元簡也罷,都不該成為阻礙你的因素,因為你是個捕快。一個捕快,大可不必考慮首府大臣怎麼想,更不用去過問太監的感受,他所要做的,只是做好一個捕快該做的事情就行,完全不相干的閒人,請他們統統滾到一邊去!」
當時的范雲風還不知道醍醐灌頂是什麼意思,後來當他得知它的含義時,他發現自己終於找到了可以準確描述當時心情的那個詞了。李若芒本就打算採用先抑後揚的方法來勸慰他,見到刺激他效果還不錯,便順勢進行下一步,開始試圖幫助他恢復信心:「范大哥,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妄自菲薄,你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我來問你,這國寶丟了誰最著急?」
范雲風完全配合李若芒的「心理治療」,像個書塾裡被問到問題的小孩子一樣規規矩矩的答道:「應該是歸元簡。」
李若芒則狠狠地過了一把教書先生的癮:「答對了!二弟,鼓掌,給點鼓勵。」
此刻的馬邀友早已忘記了自己對范雲風得恨,方才李若芒勸解范雲風的那番話也聽得他深有感觸,現在聽到自己大哥這麼說,立刻把手拍地震天的響,真心的想為范雲風鼓鼓勁。
范雲風感動得熱淚盈眶,卻聽李若芒繼續說道:「說得太對了,歸元簡最著急,都已經命懸一線了,也不由得他不著急了。他著急,也就意味著東廠和錦衣衛們著急,怎麼辦,難道躺在家裡睡大覺等著天上掉茶器?絕無可能。我敢斷言,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早已遍佈天下,恐怕現在都還累得像驢一樣的滿世界找羅非,可是效果怎麼樣呢,他們知道羅非的行蹤嗎?他們知道羅非是誰嗎?他們不知道。所以我敢說,現如今有無數個人在辦這個案子,可是,走在最前面的,是范大哥你。」
范雲風瞬間有了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這還是生平第一次。
李若芒繼續著:「這就好比是一道難倒了無數飽學之士的難題,范大哥,你現在是最接近答案、最接近真理的人。這其中的原因,決不是因為東廠和錦衣衛們都是酒囊飯袋,而是因為你太強了,因為你的執著和忍耐,因為你是一個天生的捕快!」
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經久不息。
范雲風感動得無以復加: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非人生活總算得到了別人的認可,現在就算是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顫抖著聲音說道:「二位真是我的大恩人,請受我一拜。」說罷便要跪下向他倆兒磕頭,他二人連忙上前拉住。
范雲風道:「剛才居然說了那麼多喪氣話,真叫二位見笑了。二位兄弟的一番苦心,范某不敢辜負,自當披肝瀝膽,把這個案子追查到底。那羅非的輕功高明之極,也是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只要有我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他好過。」
一聽到關於「羅非」和「輕功」的字眼,剛剛還在扮演一位沉穩的教書先生的李若芒馬上又意氣風發起來:「范大哥放心,到時候追蹤羅非這件事請由我全權負責。我記得范大哥剛才提到說那廝跑得跟狗一樣快,不是我誇海口,早在我十一歲的時候,我們流洲已經沒有哪條狗能追得上我了。」
范雲風驚道:「流洲?!難倒李兄弟你竟是流洲李氏的傳人?」即使范雲風把自己的想像力發揮到極限,也無法把眼前這個看起來真的很像乞丐的少年跟流洲的皇室成員聯繫在一起。
馬邀友則把范雲風的想像空間提升到了另一個高度:「豈止是傳人,我大哥還是流洲國的四皇子呢。」
對於那些熟悉武林各大門派的人來說,「流洲李家」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意味著這麼一幅畫面:大敵已至,一名李氏男子(也有可能是女子)以超越了人類極限的速度來去如風、形同鬼魅,並伴隨著各式各樣的暗器從諸多看似不可能的角度激射出去,令人防不勝防。頃刻間,敵人已幾乎全軍覆沒,正風光無限著,卻被最後一個敵人藉機近身,只一合,被秒。
所以,《武林大典》中對「流洲李家」的定義為:「輕功暗器,天下無敵,近身拳腳,不堪一擊。」
但對於范雲風來說,這已經完全足夠了。一直以來,他只求一個可以在速度上不差羅非很多,稍微能起到些牽制作用的幫手。現在居然有流洲的皇室成員答應出手相助,實在是大喜過望,只覺得自己的此次杭州之行絕對稱得上是人生的一大轉折,將來但凡路過山神廟,必定會誠心誠意的燒香上供一番。
經過商議,三人決定一致行動,於明天,也就是二月二十四的夜裡到王家設下埋伏,靜待羅非。馬邀友也主動要求一同前往,誓與李若芒共同進退,另外,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無形的驅動著他:他真得很想看看那個所謂的國寶茶器究竟是什麼樣子。
當晚,范雲風不敢托大,還是決定到王家蹲點,李若芒和馬邀友則帶著各自對明晚的憧憬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