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之章 第十四章 殺手物語 文 / 窮兄極餓
一個窮且有一定程度賭癮的乞丐,一個沒有賭癮卻比那乞丐還要清貧的留學生,以及一個悲情指數貌似比他二人還要在上的捕快。他們的相遇,注定是不平凡而極具戲劇化的。
細節問得太多,只會讓范雲風回想起更多的不幸遭遇。李若芒淺嘗輒止性的問道:「范大哥,此案目前的進展如何啊?」
范雲風歎了口氣,道:「要是毫無進展,我也就不會來這兒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在京城裡玩了命的調查,就在我把京城的每個人都認識了一遍,甚至連狗都不放過的時候,終於給我查到了事情的真相。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相出現的時候我還是差點瘋了,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我的最頂級上司:首輔張衛都。整個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劃的,甚至連那個竊賊都是受了他的包庀,給他藏匿起來。而就在我發現竊賊行蹤那一天,我居然同時得到了歸元簡和張衛都的召見,那場面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點緊張。」
范雲風頓了一頓,回憶道:「歸元簡對我軟硬兼施、恩威並濟,一開始的時候放聲大哭,把我感動得不得了,可後來突然發起狠來,又把我嚇得不得了。跟他比起來,張衛都的城府明顯更深些,讓人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只是問我案子的進展如何,我騙他說還沒有什麼頭緒,他好像挺滿意的樣子就放我走了。」
「然後呢?」馬邀友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本該保持的漠不關心的立場,變得比誰都積極。
「然後我就整天整夜的在那竊賊的藏身處蹲點,之後就是追著他一路到了杭州的經歷。」
「那竊賊是什麼來頭?」李若芒對這個竊賊的身份很是關注,因為在他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的有個一個候選對象。
范雲風道:「來頭不小啊,此人雖擅長偷竊,但準確的說,是個殺手。」
殺手殺手殺手一個環繞立體聲不間斷的在李若芒耳畔循環播放著。
很多年以後,李若芒依然清楚地記得自己在月陽書院所上的第一堂課的內容,他的授業恩師:一代殺手理論教育家蘇文瀾先生,用並不高亢的語調為他將來所要從事的職業作了基本的描述:「殺手者,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或報仇雪恨或殺人滅口,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最賺錢的職業。」「一個聰明的殺手,更加看重的是信譽而不是名氣,因為他們知道,一個別人都知道你是殺手的殺手,是殺不了人的,他的結果是注定要被人殺。」
殺手這一詞彙的出現,終於讓李若芒把所有零零散散的線索都編織到了一起,一瞬間,所有的特徵都匯聚到了一個人身上,他實在不希望這個人就是楊止水,但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賊人是個女子嗎?」
雖然明知概率很小,但他還是真心希望能夠得到對方一個否定的回答。
李若芒之所以這麼肯定范雲風所描述的那個人就是楊止水,是有他的理由的:這個世界上從事殺手職業的人不在少數,做職業盜賊的人或許更多,然而,既做殺手又兼職做盜賊並且能把這兩種職業都發揚光大的人卻是鳳毛麟角的,根據他的估計,楊止水應該算得上是一根鳳毛了。
萬幸的是,范雲風給予了否定:「是個男的,名叫羅非,二位聽說過此人嗎?」
馬邀友努力的在記憶裡搜索著這個人,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而李若芒跟本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從來沒聽說過,目前對他而言,只要范雲風所追捕的這個國家欽犯不是楊止水就算是萬事大吉了:自己冒著隨時被人掐死的危險(韋之然的經歷還令他心有餘悸),好歹找了份工作,要是連一文錢都沒賺到,老闆就給人抓了去,實在是人生的又一大悲哀。
范雲風見他倆兒並無反應,道:「這也難怪,此人也是近幾年才多少有些名氣的,況且與他有關的所有新聞都會遭到東廠的嚴厲封殺。」
李若芒奇道:「這是何故?」
「你們要是知道他師傅是誰,相信就不會感到奇怪了。」范雲風頓了一頓,用很鄭重的語氣說道:「他的師傅就是業已仙逝的『極道仙師』笑天傲。」
「畫畫的?」李若芒差點脫口而出,「極道仙師」這個稱呼跟很多湧入流洲國的倭國畫師的字號很是相似。
與李若芒的漫不經心截然不同的是,平時總是一副漫不經心樣子的馬邀友突然肅然起敬起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就是那個極道教教主,人稱武功天下第一的笑天傲?!」
范雲風緩緩的點頭稱是。
對於笑天傲這個名字李若芒沒什麼印象,可極道教倒是在流洲時就有所耳聞的,據說是一個在創教之初就已頗具規模,還吸引了眾多信徒的宗教,盛極一時。可持續了不久就被大明朝的當權者們定義為邪教,給強制勒令封殺了。李若芒之所以會對這種消息頗為留意,純粹是為了從中多積累些經驗,以便於在將來能夠一舉剷除盤踞流洲的陰陽教。
范雲風和馬邀友對於這些宗教、政治問題毫無興趣可言,真正吸引他們的是傳說中笑天傲那身出神入化的武藝,還有和東廠、錦衣衛們鬥智鬥勇的傳奇經歷,雖然他的故事最終以一個無奈的悲劇結尾,但他仍是無數人心中的大英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條千百年來亙古不變的真理在他身上遭遇了極大的顛覆。
范雲風道:「這位笑前輩雖然門徒眾多,但真正稱得上是嫡傳弟子的,只有七位,也就是江湖上赫赫揚名的『七殺手』。不過這七個徒弟也並非人人都名聲在外,先前我所知道的,也只有他的嫡子,也就是在『七殺手』中排行第一的笑伯倫,還有就是為全武林的忠義之士所不齒的『東張西王』,不過他們倆兒還是在出賣了仙師叛入東廠之後才名聲大振的。」范雲風稍作停頓,表情逐漸落寞起來:「故而,當我得知我所追蹤的那個羅非也是這七殺手其中之一時,我就知道自己此番真是惹上大麻煩了。」
李若芒幫他寬心道:「敵人這麼強,范兄還能一路僵持下來,已經很難得了。」
范雲風無奈的苦笑道:「李兄弟你太看得起我了,這一路上哪裡算得上是僵持啊,根本就是我被人家牽著鼻子走。不過老實說,機會還是有的,只是我自己不爭氣。剛開始的時候,他在明,我在暗,他根本就沒發現有我這麼個捕快在盯他的稍。眼見就要得手了,可我又不爭氣的猶豫起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抓他。」現在提起這件事,范雲風依然是滿面愁容,不知所措。
「要是不抓,就沒辦法回去交差,歸元簡也不會放過我。可要是抓了,就更沒辦法回去交差了,這個大把柄要是給歸元簡抓住,一路順籐摸瓜的查下去,勢必會牽連到首府張衛都大人,張大人若是權勢不保,那我們『都不怕』解散的那一天恐怕也要到了,我這是親手砸了自己的飯碗啊。歸元簡是拉攏過我,承諾我事成之後就讓我伴隨他的左右,可我范某雖然地位卑微,卻還不屑於跟個宦官同流合污。」范雲風多少展現出了點自己的氣節,但很快就又黯然下去:「我這麼一猶豫,卻給了那廝可乘之機,讓他給逃了,他這一走,真如困龍入大海一般啊,從那之後,我就再也不必發愁到底要不要抓他了,因為我發現自己已經再也抓不到他了。」
馬邀友問道:「那廝的武藝如何?」
范雲風道:「功夫是不錯,但想來還遠遠達不到笑大仙師的級別,若論單打獨鬥,我絕對不輸給他,可問題時,那廝的輕功高的出奇,短距離我沒他爆發力好,長距離我的體力又跟不上,就像一拳打在空氣裡,空有一身力氣卻完全找不到受力點,真是想想就讓人惱火。」
與范雲風的惱火不同,李若芒分明是一副熱血沸騰、躍躍欲試的樣子,一向都不怎麼喜歡爭強好勝的他也有著最令他敏感的命門:但凡聽說有人在輕功和暗器上強過於他,他就忍不住意氣風發起來。在這兩方面,除了自己的大哥,他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李若芒當即決定,待會兒便要向范雲風毛遂自薦,去和那個羅非鬥上一鬥。
范雲風繼續說道:「所以這一路下來,基本上都是我在路上追他,他在路上等我。」
馬邀友奇道:「此話怎講?」
范雲風滿面羞慚:「說起來真是對我們捕快的奇恥大辱。那羅非自負的很,竟然把玩弄我這個捕快當作生平一大樂事了,他所到之處都會作案,目標全都鎖定在當地的大戶人家,每次作案前,他都會在他選中的府邸的大門上留下記號。我知道,這記號是專門留給我看的,這明擺著就是在向我挑釁嗎!不過可悲的是,他給了我這麼多機會,我卻連一個都抓不住。真是恥辱啊!哎!」
李若芒正在腦海中組織著安慰對方的言語,馬邀友卻在片刻的思索之後突然發話:「如此說來,那羅非豈不是早在幾天前就已潛入杭州了。」
李若芒對於他能推測到這一點倒也並無驚異,可昨天還親自尾隨羅非初到杭州的范雲風卻不知他所指何物了,只得一臉不解的等待著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