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之章 第八章 有客雨中來 文 / 窮兄極餓
回到自己下榻的山神廟裡,李若忙把今天的經歷向馬邀友訴說一番。馬邀友聽罷大笑,安慰他道:「李兄跟小弟真可謂是同道中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一餐之怨,睚毗必報,活的恩怨分明,至情至性,這才痛快。」
李若芒卻沒有他的好興致:「我倒沒有賢弟你那麼愛憎分明,我只是討厭被人排斥,被人算計,唉,這聚聖樓我是萬萬去不得啦,可歎這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啊。」
「李兄大可不必這麼意志消沉,只能說那個聚聖樓是命中注定與你無緣,可這杭州城裡的店面比比皆是,想找個工作還不容易。我今天在城裡的西南角閒逛的時候,就在一家針灸推拿店的門前看到了招工的告示,無需工作經驗,按摩技術可以現學,李兄何不去試試。」
「唉,再說吧。」今天的遭遇,令李若芒的工作熱情大大減弱:「還是說說你的事吧,今天工作的怎麼樣啊?又跑去投資了吧。」
「我今天算得上是商場失意,賭場得意啊,昨天打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如意算盤就因為一個突發事件而變得毫無意義,我本以為昨晚王二攜寶回家,又趕上兒子滿月,王家怎麼著也得再補辦一桌酒宴,哪成想今早一出門,發現王家居然派人把去他們家的那條路給封了,後來仔細一看,好傢伙,不光咱們門口這條路,連王府所在的整座山都給封了,家丁們傾巢而出,把座山圍得水洩不通,飛只蒼蠅出去恐怕都得給四五個人同時拍死。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王二昨晚剛到家沒多久,他從京城帶回來的那個寶物就不翼而飛了。據說那個竊賊得手後並沒有冒險下山,而是一頭扎進了後山的老林裡。王二氣的火冒三丈,當即連夜動手,召集家丁們對後山進行全方位地毯式搜索,可始終都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剛回家就被偷,可見那竊賊也是早有預謀啊。」
「豈只是有預謀,簡直稱得上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那竊賊動手之前,還下藥毒死了王家所有的獵犬,得手之後,他本想偷了王家的寶馬良駒『本澤馬』飛奔下山,誰知那匹馬寧死不屈,最後慷慨就義。王二知道後痛心疾首,下令王府的上上下下都得披麻戴孝,舉家哀痛。」
「有點兒意思啊。」
「那一家人是挺奇怪的,只可惜我搜腸刮肚得想了一夜好詞,結果一個也沒用上,還碰了一鼻子灰,沒辦法,我只好到杭州城裡瞎逛了,看有沒有生意可以做,約摸著時間差不多,那個『盡心青雲坊』也該開張營業了,我就過去搞點小小投資。」
「看你這意思,投資成功啦。」
「托李兄的福,今天的收成還好過昨天,小弟以前在丐幫裡跟幾個朋友學過一些賭術,李兄你要是信得過我,不如跟我合資一處,咱們一起去投資。」
「這個想法不錯,不過愚兄對於賭博實在是不感興趣,這個這個……」李若芒深知自己這五兩銀子來之不易,豈能眼睜睜的看著它一入侯門深似海。另外,自己的三哥李若鋒本身就視賭如命,原本李若芒和三哥的感情很好,但自從李若鋒迷上賭博後,性情大變,兄弟倆的感情也是漸行漸遠。李若芒對於三哥後來的很多做法都大大的不以為然,所以對於賭博,他有著一種很敏感的牴觸情緒。
「沒關係,李兄且放寬心,聽我一言。」正所謂財大氣粗,馬邀友此刻意氣風發,侃侃而談:「這世上的芸芸眾生雖多,可在我眼裡,也無非只有兩種,一種是朋友,一種是敵人,不存在關係不明確的中間人,李兄跟我很有緣分,又頗為投契,當然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當然要傾力相助,廢話不多說了,只要多給我幾天時間,我去賭坊裡大殺四方,無論如何也要幫李兄湊齊赴京求學的路費。」
李若芒感動得熱淚盈眶,當下跟馬邀友說了幾句肺腑之言,說到感情奔放時,兩個人還互相勉勵了幾句類似海誓山盟的話。
這一日之中,李若芒經歷了太多變故,早已疲憊不堪,於是先行睡下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就在馬邀友即將出門的時候,李若芒稍微有了點意識。
「李兄昨天元氣大傷,今天還是留下來好好修養吧,我現在出門,估計天黑之前就能回來,李兄只需把餐具什麼的準備一下就好,今晚我們繼續青梅煮酒論英雄。」
真的勇士,去正視淋漓的鮮血,去直面慘淡的人生吧!我會在夢裡為你祝福。李若芒決定繼續睡。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可以很生動形象地用在李若芒和馬邀友這兩個人身上:馬邀友這幾天來,開始越來越注意自己的個人形象了,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原本就很俊朗的一張臉洗乾淨之後更顯得英氣逼人,總之現在即使有人拿著放大鏡、顯微鏡甚至是照妖鏡都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乞丐。而反觀李若芒,跟馬邀友相處了幾天,他反倒越來越像個要飯的,雙眼無神,蓬頭垢面,要是現在找十個丐幫弟子過來,有九個會認為他是幫中弟兄,還有一個可能會覺得他就是幫主。
山神廟外的春雨不停得下著,淅淅瀝瀝的,沐浴著春雨的山林顯得更加清爽宜人。佈置好了青梅、酒壺和其它諸物,李若芒找了個很舒服的角落躺下身去,聆聽著綿綿春雨細膩柔和的拍打著大地的聲音,他又一次樂觀起來,彷彿一切煩心事都已被這春雨擦拭乾淨。
正聽著雨,突然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李若芒把耳朵貼向地面,果然沒聽錯,一群馬隊正由遠及近踏雨而至,除此之外,他分明還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這個人和馬隊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腳步聲很輕微,步點很緊湊,很輕靈,明顯是個身負上乘輕功之人,雖然跟他們李家被稱為天下無雙的輕功比起來尚有差距,但能練到這種程度也已經很不容易啦。
這兩幫人都是從王家別墅的那個方向趕過來,那個身負輕功的人遙遙領先,已經逐漸逼近山神廟。不一會兒,那人就來到廟前,稍作猶豫,便要進廟。李若芒不想給人瞧見,連忙閃身躲在廟裡所供奉的山神塑像的背後,偷眼觀瞧。
進來一個黑人,負責任地說,是一個背著黑包袱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掩好廟門之後便迅速的躲在一個角落裡,四處觀察,應該是在尋找一個最佳藏匿點,馬上,他便把目光鎖定在那尊山神塑像之上。
「親娘啊,你可別過來呀。」李若芒在向山神許願。
可惜山神並沒有偏袒任何一方,黑衣人主意已定,也疾速閃身過來。李若芒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只好擺出一臉無辜狀,準備迎接。那黑衣人做夢也沒想到這山神背後居然還站這個大活人,嚇得一躥多高,但他反應很快,出手如電,一把就抓住了李若芒的脖子,另一隻手的食指放在包著一層黑布的唇邊,示意他別出聲。李若芒給人攥住脖子,很不好受,連忙攤開雙手,做一個向下壓的動作,示意對方保持冷靜。
就在此時,那群馬隊也停在了廟門前。
「老大,怎麼不追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問道。
「先不追了,進去避避雨。」一個低沉又略帶穩重的聲音說道:「要不然這樣,老二、老五繼續追下去,要是到了杭州城都沒追上就馬上回來,老三、老四留下來跟我搜一下這個廟。」
老二、老五縱馬離去,其餘三人下馬朝廟門走來。
李若芒和黑衣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就在這時,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老大,這廟進不得啊。」
「為什麼?」
「你忘了,這廟裡死過人,被咱二爺逼死的那個丫環,芸香,就是在這兒上吊死的。」
「被咱二爺逼死的丫環多了去了,芸香是哪個?」
「就是老太太身邊的那個,臉圓圓的,梳著兩個小辮,老四很喜歡的那個。」
「誰說我喜歡,明明是老五喜歡。」
「喔,她呀,我記起來了,你淨胡扯!誰說她死在這兒!明明是死在城西的山神廟!在這兒上吊的是茴香!」
李若芒和黑衣人很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同時向對方表示出自己的無奈。
「茴香?就算是吧,其實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聽說這廟裡不乾淨,常鬧鬼,但凡在這住過的人都給厲鬼上過身,所以……」
「別說了,別說了,淨喜歡說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算了,咱們就在這屋簷底下避會兒雨,等老二、老五回來。」
「老大英明!」
站在廟簷下,老大開始發起牢騷:「穿著濕衣服真他媽的難受,那個挨千刀的賊人,有朝一日要是落到我們手裡可有他好看。」
老三、老四也跟著破口大罵,各式各樣的污言穢語層出不窮,花樣翻新,極盡罵人只能事。
廟門外一開罵,李若芒就覺得攥著自己脖子的這隻手已然開始發力,可能是因為憤怒的原因,外面罵得越凶,攥的力量就越大。李若芒雖然身負家傳絕學,在輕功和暗器上造詣非凡,但平生最怕的就是跟人近身作戰,此刻給人攥住脖子,只得胡亂掙扎,嘴裡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幾下「呵呵」之聲。
黑衣人發現了自己的失誤,連忙鬆手,但看到李若芒滑稽誇張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令李若芒確信無疑她是個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