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如城篇 第185章 細娘之死 文 / 霽六月
第185章細娘之死
一行人幾步並做一步的匆忙趕回了南洛瓔與裴彬玢入住的院子,老遠便看見那院門外候著的張管家,他一臉慌色的迎了過來,瞧見葉老爺與葉夫人先行了一個禮,又向南洛瓔與裴彬玢行禮,葉老爺卻是耐不得這些,已是一把扯過他來問道:「真的真的不行了嘛?」
南洛瓔隱隱覺得心裡有種不安的感覺,不由皺了皺眉頭,心裡只是想著,憑天出了這般的事兒,不安也是正常的。卻在這會子功夫裡聽到那張管家有些因為緊張而微顫的說道:「老爺,真的,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死透了,那血流了一地,嚇的我腿肚子到現在還打抖,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狠,唉。」
葉老爺居然當場便是一個蹌踉,腳下一陣虛浮之態,還是讓張管家與身側的裴彬玢扶住,裴彬玢溫言勸道:「舅舅,也不值當是什麼大事,雖說葉家這會子正是緊要關頭,但這般的事兒,總還是可以查的清明的。」葉老爺卻如好像一股子生氣都讓人抽走了一般,他也不說話,只是眼神木然的瞧著前方,好半天才顫抖的說道:「讓我去看她最後一眼」
南洛瓔瞧見葉老爺這般神色,突然心裡一動,好像有一種上天的感知一般,明白了自己不安的是什麼,卻又不停的說服自己道,不會的,不會的
裴彬玢似也察出不對勁之處,他抬頭望著張管家說道:「是」說到這一字卻又頓了頓,方繼續說道:「誰去了。」
張管家瞧了一眼葉老爺,有些愁苦的說道:「是少爺家的阿細娘。」裴彬玢立時震驚的轉眼瞧著南洛瓔,只見她一臉驚色,一雙眸子好像再也看不到任何物品,只是呆呆的立在那裡,裴彬玢深吸了一口氣,將葉老爺交與身後的墨書扶住,走過去扯了一南洛瓔的肩頭說道:「洛瓔,你」
南洛瓔這才回過神來,抬頭望著裴彬玢,慢慢說道:「放心吧,我沒事,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我們活著的人,有更多的事要處理。」聲音極慢,只是那淚水早就順著頰旁,無聲無細的流了下來,到了最後一字時,那音利如刃一般,她回眸掃視了一下在場之人,方繼續說道:「比如說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兩人只說到這裡,卻是再也無言,只是無語的對視了一瞬間,南洛瓔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提起勁,率先向前走去。
裴彬玢也跟了進去,葉老爺這才在張管家與墨書的扶住下跟著走了進去,反是葉夫人一直在一側冷眼看著這一切,卻也不多言語,只是最後方跟了進去。
南洛瓔一走到細娘的屋前,看見那外面已讓張管家遣上人圍著了,葉府家管森嚴,居然也沒有一個丫頭小廝在遠處圍觀,除了這屋外面比平時多了些人把守,居然平靜的亦如往昔。
越是靠近,那每一步就越發堅難,南洛瓔深深的吸著氣,卻又吐出濁氣,好半天她才走到了門前,手扶在門環上,卻好像推不動那扇門一般,只是放在門環上,半天也推不出手。
這時候裴彬玢已經到了,他只是立在一側,瞧著南洛瓔的動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總要面對的。」
南洛瓔回眸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側著頭,便那般一狠心,推開了門,提步走了進去,一入屋裡,便嗅到一陣陣血腥之味,南洛瓔順著血腥的味道慢慢向前走去,只見細娘躺在地上,那脖子上衣裳的襟上佈滿已乾涸的血污。從衣角末端上,還能看出來,這原是一件大家門裡下人婆姨中常見的淺藍的圓襟衫子,只是因吸滿了血,多處已是成烏色了,細娘睜著大大的眼,好像眸子都要掉出來一般,原來是看起來是那般溫和的一個人,此時只有猙獰。
南洛瓔卻不覺得害怕,她慢慢的走近,眼中的淚也在一顆一顆的冒出來,透過朦朧的雙眸,好像她又看見那個在自己最無助,最失落的時候,走近自己,關懷自己,總會伸出一雙溫暖的大手撫慰自己的細娘
可是這樣一個,這樣一個人,便是這般去了,這般去了。
南洛瓔想到這裡,牙關越發咬的緊了,全身因為用盡了勁力,每走一步,手指的骨節也發出咯咯的響聲。
裴彬玢一直跟在她後面,只是看著她,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勸一句,一直到南洛瓔走到細娘身側,她慢慢的跪下身子,用顫抖的手撫上了細娘未曾閉上的雙眸,只是卻怎麼也撫不上那一雙眸子。
那一雙充滿了血污的眼,好像在控訴著這個世間的不公,好像在訴說著她的不甘,不甘便這般去了,不甘便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一樣。
南洛瓔又試了幾次,卻還是如此,她再也忍不住的反身撲進了裴彬玢的懷裡抽泣的說道:「細姨,她閉不上眼,她閉不上眼,我們一定要為她報仇。」
「不錯,一定要報仇,一定。」一聲斷喝止住了南洛瓔的話頭。
南洛瓔從裴彬玢的懷裡抬起頭,只見原來已如死灰一般的葉老爺突然有些病態的站穩了起來,他甩開扶著他的張管家,只是立在那裡,瞧著南洛瓔說道:「阿細不能白死。」
南洛瓔瞧見葉老爺那堅定的目光,也是一臉堅定的點了點頭,然後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不錯,細姨,我一定不會讓你不明不白的這般去了的。」
葉老爺瞧著南洛瓔身後躺在地上,一身血污的細娘,他沒有在繼續說話,只是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過去,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花盡他全身的力氣一般,他慢慢的走到了細娘身邊,扶著一側的椅背,慢慢的蹲下來,指尖顫抖的撫在細娘有些凌亂的髮絲間,聲音有些異樣的說道:「阿細妹,阿細妹我以前說過要讓你過上好日子,我要讓你以後都不用背水吃,會有擔水送來,可是,可是」只是這一句可是,卻再也說不下去了,知道他們一生過往的人,又有誰不知道他那一句未盡的可是裡,含著多少遺憾
南洛瓔聽到這裡,想到細娘一生的辛酸,那淚立時如淚一般的湧了出來,她附在裴彬玢的懷裡,只是哭著,再也說不出話來,好像那天地間只有這個懷抱能夠讓她依靠,也只有在這裡她才能大大方方的哭一場般,她想到細娘,想到自己來到這個世上以後,細娘所陪著她一起經歷的一切,淚越發流的多了
到了最後,南洛瓔只怕自己也說不上來,這淚是全為細娘流的,還是也有幾分在為自己感傷,感傷一個如此疼惜自己的人去了,在這個世個,她更加孤單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南洛瓔聽到有人說了一句:「老夫人來了。」
裴彬玢扶著南洛瓔站了起來,南洛瓔抬起頭,看著那個在這葉府裡支著半邊天的老太太慢慢走了進來,她掃了一眼還在那裡發呆的葉老爺,冷哼了一聲,慢慢走到近前說道:「呸,瞧你那點出息,不過是個下人罷了,值當你這般失態。」
葉老爺這才抬起頭,那一雙眼裡,還含著淚,只是顫抖的說道:「母親,她不一樣,她不是一般的」只是後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葉老太太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接著說道:「不是一般的下人?再不一般也是個下人。」
這左一句下人,右一句下人,聽著便是南洛瓔都有些禁受不住了,她氣到極處,又剛哭的有些氣結,這一下反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張著嘴,瞧著葉老太太,粗粗的喘著氣。
反是葉夫人走到近前說道:「母親,您還不知道子涵的心思嘛?他終是個念情義的人,您就別怪他了。」葉老太太冷冷的橫過一眼,然後瞧著葉夫人說道:「得了,知道你心疼夫君,難不成我這個當娘的不心疼兒子,越是心疼越要讓他明白道理,好在人前給自己做臉。」
葉夫人唯唯的應著,那裡還敢出聲,只是屏著氣不說話,葉老太太這才吸了一口氣說道:「哼,要是你真真心疼你家夫君早先做些什麼去了,現在才來勸。」
這一段話說的又利又重,葉夫人立時有些受不住的掉下淚來,只是哽咽著不敢回嘴。
葉老太太又盼瞟了一眼還在那裡失魂落魄的葉老爺,然後冷聲說道:「你還打算在這裡守她一輩子不成,趕緊請人來超度一下,做了法事,好生讓她入土,才是真正全了情義。」
葉老爺立時雙目一睜說道:「什麼入土,還要請忤作驗看過才是」
「你還要報官,現在葉家是什麼樣的狀況,你不清楚,多少人等著抓咱們家的小尾巴呢,這會子的時候,要是再整出什麼事來,還不讓人報上天去,不如早些發喪了,了卻才是。」
「不行!」葉老爺與南洛瓔異口同聲的叫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