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35 擲幣 文 / 冰痕
35擲幣
莫愁一聽,旋即明白他言中所指,看見楓樹,忽又想起江楓來,這幾天,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忙的緣故,自己想到江哥哥的時候竟越來越少,莫愁低低歎氣,自己的心志竟如此不堅定麼?……興致全無,放開手,任那紅葉輕輕飛落。
韋臻說得沒錯,積香寺的台階果然是長而又長,進了山門,上行百餘丈,卻是第二道山門,再行百餘丈,方到前殿,直到山頂在望,才進了正殿,若是不會輕功的普通香客,到此處多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八月二十六不是燒香禮佛的正日子,殿中香客仍絡繹不絕,香火旺盛可見一斑。韋臻是不肯輕易下拜神佛的,只在佛前敬了一炷香,雙手合十低頭默念了幾句。待莫愁禮罷,韋臻讓張冶去送了一千兩銀子的香火錢,卻問接引的灰衣僧侶:「貴寺的許願井在哪裡?煩請引路。」
僧侶見此二人氣質不凡,不敢怠慢,即躬身施禮道:「二位施主請隨小僧來。」
僧侶帶韋臻二人繞過大雄寶殿,卻是一道月形的偏門,門外是一條幽深曲折的碎石小徑,蒼松翠柏,重重樹影遮蔽,不見日光。小徑的盡頭,是以青條長石砌成的一個圓形空地,方圓十丈左右,石上無風自淨,不染半點塵埃。正中有一眼四方古井,卻用青石欄杆圍了四周。井面以石蓋嚴嚴封住,不留一點空隙,只是井蓋正中有兩寸大小的一隻圓孔。接引僧侶道:「此處便是許願台,那方古井便是許願井,已歷千年。施主請站在這石圈外,若能錢幣投入井內,即可許願,佛祖有靈,自當庇佑。」
那石圈周圍圍了十來名香客,一枚枚地往那井蓋上擲銅板錢幣,但因距離太遠,而井蓋上的圓孔又太小,錢幣皆落在井蓋上,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竟無一人能如願。莫愁找張冶要了一枚錢幣,在手中掂了掂,轉頭見韋臻正笑嘻嘻地看著她,莫愁即將銅板遞給韋臻:「主子,您先來。」
韋臻隨手一拋,銅板端端入井,旁觀的香客爆發出一陣歡呼讚歎。韋臻閉目合十,片刻後,攬過莫愁,在她耳邊低語道:「我便許了一個願,願以後年年今日都能和你在一起,能陪你過生日,這個願望定能實現的,對不對?」
這句話聽來耳熟,彷彿曾聽另外一個人說過,那是在月下陵前,莫愁一驚,掙開了韋臻,勉強笑道:「主子,讓我也試試。」
莫愁暗器師承高手,數十步以內尚能飛針傷人,擲幣入井自然不在話下。接過張冶遞上的銅板,手一揚,亦輕鬆落入井內。眾人見這弱質女子亦如此了得,更是歡聲雷動。莫愁學韋臻的樣子,閉眼合十,卻想:我許個什麼願呢?願母后長命百歲,願二哥身體康健,願江哥哥一生平安……願所有我在意的人都平安……可是,莫愁眨一眨眼,眼角的餘光瞄到韋臻,他也算是自己所在意的人吧,可是他……他又怎能平安……
算了,這個願肯定是實現不了了,還是換一個吧……莫愁轉念一想,為我自己許個願?我有什麼願望呢?最快樂的日子便是和江楓哥哥在一起的時光,今生所想要的,也就是一份自由自在屬於自己的生活,這個願望應該能實現吧?再過四個月左右,自己就能回家去了,和江哥哥團聚,做他的新娘,從此逍遙自在……但,那時,身邊這人,是否已變成了一抔黃土?他若死了,是自己親手殺了他,今生又怎麼能心安理得快活逍遙?他若不死,又怎麼對得起二哥?對得起阿梅?又怎麼向越西國那些枉死的女子交代?
莫愁胡思亂想,良久仍一動不動,韋臻終於忍不住碰了她一下:「許個願也這麼難麼?半天不見動靜?」
「就是想不出要許什麼願,」莫愁悶悶地道,「算了,我們走吧!」
韋臻今日特意陪她到這裡來,便有佛前定盟之意,聽莫愁這樣講,不由甚是失望,卻又不好表露出來,只安慰道:「你運氣這樣好,擲入了錢幣,不許個願豈不可惜,你看旁人都巴巴地望著你呢!」
莫愁想了想,低頭默念一會,笑道:「我自己沒什麼願好許的,只求四海清平,風調雨順,年年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
莫愁許的這個願雖不是韋臻所想,但見她心懷天下,亦甚感欣慰,道:「你一心想著黎民蒼生,若得賢後若此,夫復何求?」
他兩人的舉止非常,對話亦是怪異,有耳尖的香客,忍不住指指點點。韋臻亦不理睬,攜了莫愁轉身離去。接引的僧侶請二人到齋堂用齋,韋臻猶豫著問莫愁:「今日是你的生日,怎麼好讓你吃素?」
接引僧侶忙道:「敝寺的素齋是遠近聞名的一絕,並不遜色京城內有名的大酒樓內的筵席。」
莫愁最經不得美食的誘惑,即道:「那就在這裡用膳吧,生日禮佛吃素,有利健康長壽。」
於是二人便到素齋堂,因是貴客,單獨隔開了一間小小的廂房,窗明几淨,點著上好的檀香,益顯清雅幽靜。廚下送來的素齋頗有幾樣好口彩的菜品,如鳳戲牡丹,鴛鴦海參,翠柳黃鸝等,韋臻喜悅,便又吩咐張冶賞了不少銀子。許多菜餚亦是莫愁以前從未吃過的,頗覺新奇,卻又想起去歲生日時,江楓特意操辦一桌,樣樣皆是他親手做的,心下便有些怏怏,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嘗到他做的美味?
齋堂聽說是莫愁的生日,特意為她準備了一碗上等長壽麵,那滿滿的一碗只是一根極長極細的麵條,莫愁用筷子撥弄了半天也夾不起,韋臻笑道:「這既然是壽麵,可不能斷了,必須得一口氣吃下。」卻端起麵碗道,「你吃不了麼?我來餵你。」莫愁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又沒法反駁,韋臻拚命往她嘴裡塞那根麵條,塞了滿滿一嘴,噎得莫愁直翻白眼,到底也沒能一口氣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