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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12 見微 文 / 冰痕

    12見微

    莫愁乍見李嚴,想起當初在宮中時,李嚴一直對自己關照有加,上回也正是他送來鴆酒,自己要這要那,著實折騰了他一番,最後還在他眼皮子玩了詐死的花招。今日重逢,莫愁頗不好意思,只低著頭輕喚了一聲:「李公公!」

    李公公抬頭,仔細端詳一陣,見果真是莫愁,已禁不住老淚縱橫,聲音顫抖著變了調:「娘娘!真是娘娘!娘娘總算回來了……老奴就知道,娘娘不是凡人,不是那些奸人想害就能害得了的,娘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嗚……」李公公用衣袖拭了拭渾濁的雙眼,復堆笑道:「老奴該死,老奴見了娘娘就歡喜得失態了,娘娘勿怪!」

    莫愁聽他一口一個娘娘,渾身都不自在,好容易逮著機會插話道:「李公公,多謝你還惦記著我,我還是先回閉月苑去歇一會,容後再向公公致謝!」

    李公公忙忙搖手:「皇上早有吩咐,娘娘先請在皇上的寢宮休息,閉月苑還沒收拾呢!再說,這回娘娘回來,怎麼會再住閉月苑那種地方呢?」

    莫愁眉頭一緊:「公公說這樣的話我可擔當不起,何況,我怎能擅自進皇上的寢宮呢?這不合規矩,是大逆不道之事。」說罷,撇下他便欲往閉月苑的方向走去。

    李公公情急,扯了下莫愁的輕羅裙擺,莫愁詫異回首,李公公慌忙跪下道:「娘娘這樣說話,老奴才是擔待不起,皇上特意傳旨,請娘娘暫歇於乾元宮,等皇上回來,再另行安排。娘娘若執意不肯,皇上怪罪下來,老奴豈不是死罪?萬望娘娘垂憐!」

    原來,韋臻派人傳話,讓莫愁回宮後,先在乾元宮休息等他,是一層原因。第二層原因則是閉月苑一直設了莫愁的靈堂,當時韋臻獲知莫愁未死,一面放出病重的煙霧,一面暗中潛到前線,萬里親征,軍情如火,自然顧不上打理閉月苑。如今莫愁平安歸來,靈堂依舊,該怎麼處理,韋臻尚未明示,李公公亦不敢擅作主張,更怕莫愁見到,不好解釋,故堅持留她在乾元宮。

    韋臻脾氣古怪,遷怒下人是常有之事,莫愁無奈,只得請李嚴起來,由他扶著往乾元宮走了幾步。初秋的陽光斜斜地灑在乾元宮的殿頂上,將鎏金的走獸映照得一片金光閃閃,細看下卻那金漆已有些剝落,不經意中顯出幾分蕭條破敗。碧空如海,恢宏巍峨的乾元宮將長長的影子投射在殿前的丹墀之上,那些身著暗紅色衣袍垂首靜穆而立的內侍皆隱沒其中,幾片枯黃的樹葉飄飄然落在玉階前,尚未拾掇,整個宮殿安靜得似無人居住的巨大墳墓。一別多時,眼前的乾元宮既熟悉又陌生,不知怎的,莫愁心裡無端湧起一股寒意,遂停下腳步,問身邊的李嚴:「李公公,皇上是一直住在這裡麼?」

    李嚴陪笑道:「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乾元宮是皇上的寢宮,皇上當然一直是住這裡的。」

    莫愁「哦」了一聲,不再多問,卻想,他為何讓我先到乾元宮,難道以後都要住在這裡?那可是糟糕透了!身不由己地跟隨李嚴跨進鑲金飛銀的宮殿大門,繞過正殿,卻到東室的寢宮。莫愁一進去,就發現有什麼不對,依舊是層層疊疊明黃色的帷帳,從殿頂直垂而下,依舊是鎏金蟠龍的寶座,烏金翔龍的大鼎中仍焚著沉靜的龍丹香,淡薄如煙,散入殿閣深處,但……莫愁仔細一看,紫檀木的博古櫥中,描金雕花的御案上,少了許多古玩擺設,皇帝寢宮中向來陳設華麗,卻不知緣何這些東西不翼而飛?

    莫愁奇道:「皇上的宮裡是遭了劫了麼?或是皇上急缺錢用,把古玩字畫都拿去賣了錢?」

    雖說李嚴自見了莫愁,一直恭謹慎微,聽她這樣問,還是忍不住笑出聲:「娘娘還和以前一樣,真是會說笑話。這宮裡是因為皇上龍體抱恙多時,不喜繁華,金銀玉器都叫人撤去了。」

    「哦,」莫愁想起哥哥出兵時,是曾說過韋臻生病之事,似乎還病得不輕,這些天來倒未曾聽他提起,隨口問道,「皇上的病怎樣了?可大好了麼?」

    「好了!自然是好了!」李嚴一迭聲地道,「娘娘平安無事,皇上的龍體當然也就痊癒了!」

    莫愁負手在宮中轉了一圈,暗想,我又不是太醫,還能治好他麼?他能氣勢洶洶地殺到梓關來,哪見有什麼病呢?也不知道他是真病還是假病?卻有兩名月白宮裝的宮女上前行禮道:「請娘娘沐浴!」沐浴?莫愁一愣,未見有人抬什麼木桶熱湯之類的進來啊!忽想起乾元宮寢殿後有一溫泉玉池,很早以前……對,那回也是初秋,也是從宮外被他捉回來,他曾於宮中賜浴,不,不是賜浴,是同浴,莫愁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

    那兩名侍女款款慇勤,將莫愁迎進了浴室,侍候著她寬衣解帶。莫愁赤足跨進白玉池中,溫潤的水流霎時漫過身體,溫溫涼涼,彷彿千千萬萬的毛孔皆舒展了開來,說不出的舒服愜意。莫愁微閉了眼,享受這片刻的舒適,連日來奔波操持的勞累辛苦漸漸瀰散於氤氳霧氣之中……週遭的情形如此熟悉,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記得那一回,自己先挨了一頓痛打,然後被他……莫愁不願去想,但塵封腦海深處的記憶卻愈發清晰,那是難言的恥辱與痛苦,如果沒有後來的詐死,沒有江哥哥陪伴度過的歡樂自在的時光,自己就任他作踐到死,倒也無怨無悔,但現在,為什麼要在這裡再次受他的侮辱?他所謂的恩寵又算是什麼?還不是始亂之,終棄之?高興了扔個骨頭過來,我還得樂顛顛地銜著,不高興了就是一棒子狠狠地打在頭上,打得你暈頭轉向,一命嗚呼……莫愁咬緊貝齒,騰地一下站起來,池邊侍候的宮女急忙問:「娘娘是要更衣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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