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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49 橫刀 文 / 冰痕

    49橫刀

    「莫愁,」韋臻急切地喚了她一聲,「不!你是不同的,旁人怎樣看我,認為我是殘酷無德的暴君也好,認為我是十惡不赦之徒也罷,我都不會放在心上,有本事,便來殺我就是。但是你,你是不同的,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死有餘辜?」他語氣鄭重,莫愁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只緘默不言。韋臻淒然笑了笑,道:「我這一生或許做錯過許多事,但最錯的一件事,便是將你賜死,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強把你搶回來麼?因為我,我不能求你,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我告訴你這些事,並不是想為自己開脫,也不是需要你的憐憫,我願意接受你審判。」

    忽然眼前寒光一閃,莫愁尚未回過神來,韋臻手上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莫愁一凜,這又是什麼招數?是不是只要自己說錯了話,就來上這麼一刀?莫愁正驚疑不定,韋臻卻拉過她的纖手,倒轉手柄,將匕首遞給莫愁,莫愁握著刀把,茫然地望著韋臻。韋臻目光波瀾不驚,唇角隱隱似帶一絲苦笑:「我知道,我賜死了你,你好容易死裡逃生,我又強擄了你回來,你心裡並不情願,是我傷了你,何況,你是越西國的公主,兩國世代為仇,積怨已深,你恐怕更認為我罪大惡極,如果你真的認為我該死,我給你一個機會,」

    韋臻突然站起,捉緊莫愁右手手腕,將她往上一提,莫愁身不由己被他拉起,兩人迎面對立,江風入夜強勁,貼著面頰刮過,捲起衣袍,吹亂鬢髮。那匕首映著天上星月,刀刃光芒閃動,顯然極為銳利。兩個人的影子映在石上,交相重疊,凌亂地糾纏一起。

    韋臻把著莫愁的手,將那匕首的刀鋒貼在自己頸間,笑一笑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如果你恨我,認為我罪該死,就在這裡用力一劃,一切就解決了,我絕不會動一動。然後,你可以將我沉到汩水裡去,神不知鬼不覺,從容逃走。你去找你的江哥哥也好,回去當你的公主也好,沒有人能攔著你。你殺了我,也是為越西國報了仇,當是大功一件,上至你二哥,下至那些冤死女子的家人,想必都會高興得很。」

    韋臻說完鬆開了手,莫愁握著匕首,手指不住顫抖,咬著唇,啞著嗓子問:「皇上……你,你開什麼玩笑?」

    韋臻眼睛不眨,聲音卻極是溫柔,如三月裡的和風輕拂:「你看著我,我決不是和你開玩笑……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有時活在世上,更比死了痛苦,如果讓我選擇的話,能死在你手中,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樣的場景全然超出了莫愁的想像,那匕首既輕又薄,吹毛立斷,莫愁握在手中,卻似有幾千幾萬斤重,顫著抖個不停。韋臻的雙眸沉靜如海,波瀾不興,莫愁忽想到自己刺入他體內的那枚銀針,心下慌亂,匡當!那匕首已落在石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莫愁的手僵在半空,韋臻仍是微笑著望她,眼中儘是鼓勵:「別怕,莫愁,把匕首撿起來,拿出點勇氣來!你雖然沒殺過人,但我是你和你的越西國最大的仇人,手刃仇敵,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你動手吧!」

    「不!」莫愁忽然驚叫一聲,雙手掩面,身子已軟了下去,「不!皇上,你……」那大石上本不平坦,莫愁搖搖欲墜,晃了幾晃,便要往江中落去,韋臻一驚,忙扶住她。莫愁哽咽道:「皇上,我,我並不是恨你……」

    韋臻扶著她重新坐下,一迭聲地道:「別哭了,莫愁,我不是想惹你哭,不是想逼你,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哭……」莫愁嗚咽不止,韋臻柔聲勸道,「別哭了,再哭,腫了眼睛可不好見人。」摸出一方月白手巾來,欲為莫愁拭淚。

    莫愁接過手巾,胡亂地擦了幾下,抽泣道:「皇上其實不用為賜死我這件事耿耿於懷,我沒有為此恨過皇上,當時沒有,現在也沒有,皇上別為這難過……」

    「為什麼不呢?我寧可你恨我……」韋臻道,臉上卻殊無輕鬆喜悅之色,反似極為失望,「是了,你覺得我太笨,甚至不屑於恨我……」

    珍珍將這話都說給他了,莫愁勉強鎮定下來,道:「不,皇上,我不是這個意思……」

    韋臻卻不管她,自顧說下去:「我豈止太笨,簡直是愚不可及,你當時被逼呈供,一定是相信我能發現那供詞中的破綻,你既然能過目不忘,又何必藏一本邊關要略在自己的屋裡,這圈套也太拙劣了,對不對?」莫愁在他目光下無可遁形,只得點一點頭。韋臻慘然一笑:「我連這都想不到,反去相信那蛇蠍心腸的周氏二女,就憑這一點,也是該死了。莫愁,你當時求見我最後一面,如果我來見你,是不是一切還可以挽回?」

    莫愁咬了咬唇,那是一段從不願再回憶的經歷:「當時……嗯,我只是想再見皇上一面,或許會說出真相,或許不會,如果皇上真的要我死,我就選那匕首。」韋臻一驚,不自主握緊了莫愁的手,似乎怕一鬆手她就消失。莫愁笑了笑:「皇上不用緊張。其實,生死有命,我真的不是很在乎,本來我初見皇上後,第二日便是死期了,能多活了那麼久,經歷了許多事,也算是我的造化,仔細想來,皇上待我本人,一直也算不錯,是我自己不知進退,不知分寸……」

    「莫愁!」韋臻忽大叫了一聲,粗暴地打斷她,「莫愁,你不要這樣說,我寧可你罵我,恨我,甚至殺了我,不要說你不在乎!」

    「我……」莫愁見韋臻目眥皆張,似是癲狂,後面的話噎在喉間,說不下去,過了一陣,方低聲道:「其實,我當時就算向皇上說出實情,皇上也是要賜死我的,不管怎樣,我都是罪有應得,難逃一死,我真的不曾為此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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