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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29 挾質 文 / 冰痕

    29挾質

    韋臻身著明黃色雲紋九龍華袍,頭戴鑲紅藍寶石的束髮金冠,坐在檀木案後,見譚天殷進來,即起身相迎。譚天殷在韋臻面前站定,並不見禮,目光如劍,冷冷地對視著他。這是這兩國君主的第一次會面,仇人相見,皆不發一言,一時氣氛劍拔弩張。兩人沉默中對峙片刻,各自轉著念頭。韋臻暗想,這便是莫愁心心唸唸的二哥麼?仔細端詳,眉目之間倒和莫愁有三分相似。他一想到莫愁,心頭便柔情湧動,本來和越西國世代為仇,此時恨意卻消融了大半。而譚天殷怒視著韋臻,則想,看他倒還長得人模人樣,怎地如此殘暴毫無人性?

    韋臻不介意譚天殷的倨傲,打破沉默,指了指身旁空著的紫檀木大椅,道:「請坐下說話。」

    譚天殷上前,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仍是冷然望著韋臻:「江楓怎麼樣了?」

    韋臻微笑:「他現在很好,毫髮無傷,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即刻將他放回。越西國的十萬將士,我也放他們一馬,亦不追究你犯境之罪,非但如此,我還可免了越西國每年的進貢,以後兩國各守其境,各安其民,永不相犯即可。」

    韋臻口氣謙和,且未自稱為「朕」,與譚天殷所設想的暴君形象相去甚遠,譚天殷知他詭計多端,對他示好之舉益發狐疑,問道:「什麼條件?為何一定要我來見你?」

    韋臻仍是笑笑,卻不乏勝者為王的自信:「說起來,這也算是一件私事,不便寫在信中,故邀你來,當面商談為妥。」停了一下,韋臻緩緩說道:「我只要一個人,只要你把莫愁送回來,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莫愁?」譚天殷驚得霍然站起,「莫愁?你想怎樣?」

    韋臻見他如此反應,益發確信莫愁定在越西國境內,亦隨即站起,雙手在譚天殷肩頭輕輕一按,譚天殷只覺有一股大力如泰山壓頂一般,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不由自主跌坐回椅中。韋臻壓制著心頭的激動,溫言道:「我不會將她怎樣,她本是我的,我只是要物歸原主而已。」

    「物歸原主?」譚天殷頓時怒不可遏,「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會貪生怕死到這種地步,再將死裡逃生的莫愁拱手送回地獄?」

    韋臻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柄純白色的鵝毛羽扇,一面搖扇,一面悠哉游哉地道:「你自然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不然也不會以卵擊石,貿然進攻我天朝上國,自取滅亡之道!但是,你不要忘了,江楓還在我手中,他可是莫愁的救命恩人,莫愁若知道了,她從此就能心安理得麼?你難道能瞞她一輩子?好吧,就算我不殺江楓,只要我告訴你在前線那被困的十萬將士,我的這個小小的罷兵要求,你可以想像他們的反應!至於莫愁,當年你們將她送來,她便早已是我的人,我要她回來,天經地義!」韋臻一字一字地說完,靜待譚天殷回話。

    「你……」譚天殷漆黑的星目已被怒火燒得血紅,被他當面羞辱卻無法反駁,如果他真的告訴前線的將士,只要莫愁一人就可脫困,不用說軍心必定動搖,自己若不大義滅親,後果將不堪設想!他這一招,無疑是插入了自己的軟肋!就算是要取自己的性命,也不比這招狠毒!「無恥!」譚天殷臉漲得通紅,怒吼著,幾乎是聲嘶力竭,「冤有頭,債有主,這次戰爭和莫愁毫無關係,你要怎樣,都衝著我來就好!何必牽扯上一名無辜的弱女子?」

    韋臻巋然不動,微笑道:「無恥?什麼叫無恥?以一人換十萬人,任誰看來,也是我吃大虧的買賣。你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再說了,你認為這場戰爭與莫愁毫無關係,對我而言,卻是有絕大的關係!」韋臻忽斂了笑容,濃黑的眉毛如兩支利劍,輕輕一挑,話中的森冷之意如出鞘的刀鋒,直逼到譚天殷身上,「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但我還是得告訴你,你唯一的出路,就是選擇相信我。我只是要莫愁回來,並不是要和她算賬,更不會殺她。我言盡於此,你若執意要為江楓和那十萬將士收屍,我也成全你!」

    譚天殷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臉色鐵青,攥緊拳頭,指甲已深入掌心,全無身為一國之君的沉穩冷靜,良久才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你待要怎樣?」

    韋臻不緊不慢地道:「我限你七日之內,將莫愁送來,我們便可握手言歡,否則,」韋臻目光驟然一寒,唰地拔出腰間的青冥長劍,雪白劍光閃過,面前的紫檀木長案之一角已不翼而飛,韋臻的聲音冷冽如冰:「否則,你的越西國,便如此案!」

    晚間,韋臻再次來到關押江楓的營帳,帳內一燈如豆,臉色蒼白的江楓正靠著床墊閉目養神,聽見韋臻進來,頭也不抬。韋臻仍是在江楓面前盤腿坐下,盡力平息自己的情緒,過了好一陣,方開口問道:「這一年多,莫愁都是和你在一起麼?」

    韋臻的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醋意,江楓聽了莞爾一笑,聲音滿足而溫柔:「是啊,我們每一天都在一起,形影不離。」

    「你……」韋臻咬住嘴唇,明知道是自取其辱,仍忍不住想多探聽一點關於她的消息,「那她……現在還好麼?她喜歡些什麼?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

    「她喜歡?」江楓饒有興致地望著韋臻,「她喜歡什麼?她喜歡自由自在,為所欲為,她喜歡雲遊四海,賞盡天下的風光,她喜歡我在她身邊,陪她笑,陪她鬧,陪她看日落日出,陪她過春夏秋冬,這些你能給她麼?」

    韋臻似被人當頭棒擊,眸中漸漸蒙上一層無言的痛楚,似冰面上的薄霧籠罩,但很快換作了自信的微笑:「不管怎樣,我是第一個擁有她的男人,她也曾真心愛過我,就算你和她在一起十年八年,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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