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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28 折戟 文 / 冰痕

    28折戟

    「呵呵,」江楓輕蔑一笑,儘是不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江山在懷,還要美人入夢,一樣都捨不得,既然貪得無厭,又何必故作姿態?說實話,你那金鑾寶座,我還真瞧不上眼,只當是糞土塵埃。你做一百年的皇帝,也及不得我一日的逍遙。」江楓雙手枕頭,靠在墊子上,散漫的眸中微有晶亮之光,似望著遙遠不可及的地方,一年間和莫愁萬里同行的一樁樁開心快樂的趣事浮現眼前,甜蜜的溫馨如春日山間清新的晨霧,一層層瀰漫心田。江楓臉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悠然道:「你捨不得皇帝寶座,我也不強人所難。但我曾在莫愁的父王陵前發誓,要照顧她一生一世,要讓她從此遠離痛苦和傷害,你想要回莫愁,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只要我一息尚存,決不會放過你!」

    聽了江楓的話,韋臻臉色大變,失聲問:「你……你是說?」

    「不錯,」江楓轉頭迫視著韋臻,銳利的眼神如利箭直穿人心,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莫愁和我已有婚姻之約,她的一生就是我的責任!」

    「婚姻之約?」韋臻愣了愣,片刻後,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神情輕鬆地道,「那就是說,你還沒有正式娶她?那就還做不得數。她是我的,以前是,以後也是。」

    江楓倒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反唇相譏道:「強盜搶去的東西,也會說原本就是他的。」

    韋臻急急辯解道:「不!我不是搶她回來,我是真心愛她,我會給她正式的名分,她對我……對我也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江楓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重重地在案上拍了一掌,聲音裡泛著凜冽恨意,「韋臻,你不但是個暴君,還是個無恥之徒!是你親手賜死了她,到現在,你還有什麼資格說你愛她?還有什麼資格認為她對你一往情深?」江楓自昨夜失手被擒,即將生死置之度外,武功全失仍冷靜自持,此時卻怒髮衝冠,咄咄逼人:「你愛她?你知不知道,若沒有事先準備好的那粒詐死的藥丸,她已經早赴黃泉,這就是你的愛?你知不知道,寒冬臘月,她被扔在冰天雪地的亂石崗上,幾乎被凍成了殭屍?你知不知道,我救下她的時候,她原本粉雕玉琢的十個手指頭都是傷痕纍纍,血跡斑斑,腫得像一根根的紅蘿蔔,不能伸也不能彎,差一點就留下了終身的殘疾?你給她用了什麼酷刑?你知不知道,她的父王因為她而思念成疾,她歷盡千辛萬苦回國,只見了她父王最後一面?你知不知道原本從無煩惱的莫愁,有多長的時間臉上再見不到一絲笑容?你知不知道她曾經每晚都做著噩夢,驚恐不安無法入眠?現在她剛剛過上安寧平靜的日子,你竟然厚顏無恥地來說你愛她?你可以殺死她,你何必這樣侮辱她?你還是個人嗎?你還有沒有一丁點的人性?」

    韋臻只是默默地聽著,並不發一言,雙手抱住腦袋,慢慢地將頭低下,似要逃避,卻又無處可躲。江楓一口氣吼完,恨不能跳起來痛打韋臻一頓,無奈他內力全失,剛一站起,用力過猛,反倒軟綿綿地倒了下去。韋臻將他扶上睡墊躺好,見江楓怒容滿面地瞪著自己,韋臻低聲說了一句:「我……我都知道……對不起……」嗓子裡便似有什麼堵住了,韋臻轉過頭,疾步走出帳外,拋下一干隨從,登上梓關城樓,望著那雲山盡處,兩行清淚終於順著腮邊滾落。

    譚天殷一夜未眠,只對著燈燭在帳中坐了一宿,等到天亮時,江楓還沒回來,譚天殷已知不妙,心急如焚,正要派人去打探,外面卻報來蒼龍國方面派了使者,譚天殷令傳入。進來的卻是韋臻的侍衛首領張治,譚天殷並不認得他,但亦明白定是與江楓有關,一顆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張治略施一禮,對譚天殷道:「陛下讓我將這個送來。」便呈上一隻三尺來長的紅木匣子。

    譚天殷的後背被冷汗濕透,握緊拳頭勉強使自己鎮定下來,左右將紅木匣子轉交譚天殷,譚天殷令打開匣子,裡面竟是那柄冰魄寶劍,只是已斷為兩截!譚天殷神情大變,差點跳將起來:「他怎樣了?」

    張冶見譚天殷慌張,淡淡地一笑,道:「這是昨夜刺客暗殺陛下時所用的兵刃,刺客已被抓捕,並未受傷。陛下要我帶話過來,若想他安然歸來,就不要再打什麼亂七八糟的主意了,趁早答應陛下先前的要求,否則下次送來的,恐怕就是他的人頭了!」

    譚天殷聽說江楓無恙,懸著的心方放下少許,江楓與自己情同手足,又是莫愁的救命恩人,未婚夫君。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去見韋臻一面再說了,哪怕是虎穴龍潭,也得去闖一闖!

    便問道:「要再何處見他?」

    張治拱手道:「今日酉時,請到梓關的城樓下相見。」

    譚天殷只道聲:「好!」,即令送張治出帳。

    酉時,譚天殷帶了十餘名隨從,騎馬如約來到了梓關腳下。已近傍晚,山崖被餘暉染成了五彩斑斕的顏色,金色的霞光映著梓關城樓頂上的琉璃瓦,閃動粼粼耀目的金波,巍然屹立的古老要塞,更顯出一種說不出的懾人氣勢。城樓下已臨時搭了一間明黃色的帳篷,帳篷兩邊威武的侍衛持戟而立。譚天殷翻身下馬,立在帳外的張冶見了,轉身進入大帳,稟報韋臻:「皇上,他們來了!」

    韋臻點頭:「讓譚天殷一人進來便是,你們都離遠一點,未得朕的命令,不許靠近大帳。」

    片刻後,張冶將譚天殷帶到大帳門前,道:「陛下已在內相候,請!」譚天殷掀開帳門,大步跨入。那大帳內鋪滿了大紅色的繡蛟龍出海的錦毯,正中置一張紫檀木長案,案上的鍍金燭台明晃晃的巨燭亮如火把,映著韋臻肅穆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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