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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13 析局 文 / 冰痕

    13析局

    但東西兩線同時被夾攻,韋臻調兵不免捉襟見肘,便有官員上書請鎮國公薛龍鐸出山。韋臻雖有顧慮,但他既然不能親征,思前想後,除鎮國公外,朝中亦難有大將能擔此重任,且當時是讓鎮國公在家休養,其爵位俸祿一律保留,並未獲罪,如今當是用人之際,官員上書,韋臻並無理由駁回,即派人去鎮國公府探其口風。鎮國公推辭一番後,仍表態願為國出征,韋臻即拜他為兵馬大元帥,統領西線人馬,又厚賞了大批金銀財寶,加以撫慰,薛龍鐸信誓旦旦,大表忠心,韋臻又舉行隆重的閱兵餞行典禮,送其西征。

    莫愁在東番國流連忘返,冬季江楓又帶她到深山中打獵滑雪,莫愁不亦樂乎,新年時都顧不上趕回昆都,江楓只得托人帶信回去。因行蹤不定,過了許久,才只收到譚天殷一封回信,說國中一切事務都照計劃進行,讓他們不必急著回來。其間,江楓見縫插針,日日督促莫愁練功,莫愁本就聰明伶俐,又得良師指點,輕功暗器皆進益良多,只是全無機會實踐。江楓刻意避人耳目,行止皆是低調,偶遇歹徒宵小,都被江楓隨手打發了,哪用得著莫愁動手?

    春暖花開時節,東番國櫻花如雲,觀者如堵,江楓便陪著莫愁四處踏春嬉戲,直到東番發兵的消息傳來,江楓方攜了莫愁星夜趕回越西國。還未到昆都,聞知越西國已起兵,國中十五至五十的男子皆徵召入伍,其形勢顯然是傾力一戰。雖然早料到戰火將起,但譚天殷即位剛一年有餘,就大肆用兵,江楓仍覺出乎意料。

    進入越西國境內後,江楓飛鴿傳書報與譚天殷,譚天殷即派人來接二人。這次卻並未將莫愁送回凌雲寺安置,而是在昆都城西準備了一處宅邸,讓莫愁和江楓住入,又選了幾名可靠的下人服侍。

    宅邸名為怡園,處於一條偏僻小巷中,內外兩進院落,青磚碧瓦,外部並不奢華,其內雖佔地不大,但假山水池錯落有致,花木扶疏。此時已是初夏時節,院中濃蔭匝地,極為清幽。石榴花嫣紅如火,梔子花瑩白似雪,繁盛妍麗,滿院空氣中都瀰漫著甘甜的清香。薔薇花旁紫籐纏繞,一架鞦韆隨風輕搖,數只黃鸝畫眉,花木深處婉轉歌唱。

    莫愁這趟遠行萬里,竟不知不覺過了整整一年,自己也感驚訝,總算回了家,連日趕路甚覺疲憊,進了門便倒在繡床上蒙頭大睡。一覺醒來,透過半朦朧的淺碧色紗帳望去,案上已點燃了燈燭,夜幕降臨,涼風習習透進床幃。莫愁揉揉惺忪的睡眼,欲要起身,卻聽是藍兒的聲音:「主子醒了麼?」

    莫愁懶洋洋地問:「這都什麼時候了?江哥哥呢?」

    藍兒回道:「已過了初更了,宮裡的主子來了,正和江大俠在書房說話呢!」

    「宮裡的主子?我二哥來了?」莫愁興奮地跳起來,「他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醒我?」

    藍兒笑道:「陛下剛才來時,先進內屋看了一眼,見主子睡得正香,陛下知道主子長途奔波累了,特意囑咐不要吵醒了主子。哪知主子心有靈犀,陛下剛一出去,主子就醒了。」

    莫愁叫嚷道:「快幫我收拾!我要去見二哥!」

    藍兒忙侍候她穿衣,莫愁換了一身雪白的絹裙,因三年孝期未滿,衣上也無繁複花飾,只用暗紋繡了幾朵將開未開的素白荷花,愈顯得清麗高潔。這也是莫愁一年來首次換上女裝,忍不住在鏡前左顧右盼了好一陣。鬢間也未戴釵環,只鬆鬆地挽了個髮髻,黑髮如雲,髻上插一朵白色的梔子花,行動間自有香風細細。莫愁草草更衣梳妝,不等藍兒帶路,已三步並作兩步奔出門去。

    書房是在花園盡頭,獨立的一間幽室。夜色如水,莫愁裙袂翩然,穿花尋路,她此時輕功已高,行動間不聞一點聲響,到了書房門前,正打算衝進去撲進二哥懷裡,突見茜色窗紗上映著兩人的影子,正是江楓和譚天殷,似在商議什麼。莫愁好奇心起,他們兩個躲進這裡嘀嘀咕咕說什麼?我先聽一聽,便將身體貼在門外的牆上,屏息聽屋裡兩人說話。談話聲音雖低,但以莫愁此時的功力,仍是清晰入耳。

    卻是譚天殷的聲音:「老弟,你覺得我是操之過急,我卻認為此時出兵,是天時地利人和萬般俱備,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略停一停,接著道:「首先,國內兵精糧足,士氣正旺,東番又與我國結盟,共抗蒼龍,左右夾擊,當是趁熱打鐵之時。何況,今年我再不能卑顏屈膝,將我國的好女子送到蒼龍皇朝去進貢,那邊已派了使節質問,我若不進貢又不立時起兵,那邊有準備,便不易與了。其次,那蒼龍國國中現無堪用的大將,又派了薛龍鐸出征,他倒還罷了,他那當先鋒的兒子純粹就是個不學無術紙上談兵的草包。且薛龍鐸與韋臻嫌隙已深,將帥不和,乃兵家大忌。我在他軍中有人,只要打敗他先鋒,再以曉之以理,誘之以利,便可兵不血刃,直下龍城!再次,那韋臻病勢沉重……」

    莫愁剛聽譚天殷說到這裡,忽傳來江楓的揶揄笑聲:「你還不進來見你二哥,打算在外面偷聽多久?」

    莫愁面上一紅,知是早被江楓察覺。吱呀一聲,江楓推開窗戶,沖莫愁招手。莫愁一笑,也不走正門,輕輕一躍,跳窗進屋。譚天殷正坐在案前的金絲楠木大椅上,身穿一件湖水色輕鍛長袍,見莫愁跳進屋來,笑意盈盈地道:「一別多時,我這妹子愈發不像樣子了,看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莫愁一頭扎進他懷裡,撒嬌道:「二哥,我好想你!」

    譚天殷摟她在懷,仔細端詳,經年不見,別時蒼白憔悴的小妹卻已容光煥發,面上略帶紅暈,嬌俏動人外又多了幾分嫵媚風韻,心下十分欣慰,口中卻笑道:「拿什麼鬼話來騙我?好想我?用腳趾頭想的麼?一跑就是幾萬里,一年到頭不見影子,果然是有了駙馬就忘了我這當哥哥的!」

    莫愁臉色緋紅如霞,雙手握拳,用力捶了譚天殷胸膛幾下:「哥哥!你胡說些什麼?」

    「哎呀!」譚天殷誇張地喊痛,瞪著一旁的江楓,「你瞧瞧,都教給她些什麼功夫?全拿來招呼到我頭上!」江楓笑著將莫愁拉開,讓她在一旁靠著自己坐下。譚天殷又道:「我這妹子,從小就出名的刁鑽古怪,現在更被你教成野蠻凶悍,我看除了你,再也沒人敢要她,你這駙馬,當真是跑不掉了。」

    莫愁俏臉愈紅,岔開話題道:「哥哥,怎麼這次好心讓我住回城裡?」

    譚天殷微笑道:「和那邊開戰之前,我全面搜捕了昆都城內那邊的細作,就算偶有漏網之魚,現在要出城出國都不容易,這裡又極僻靜,你回來住在這裡,只要不出去亂跑,應該是無妨的。」停一下又道,「你再忍耐一時,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就等著抱你上轎了。」越西國風俗,女子出嫁時,都要由娘家的兄弟抱上花轎。

    莫愁聞言,面上發燙,扭過頭去,恰對上江楓含情脈脈的目光,那濃黑的眼眸亮的灼人,如有璀璨的虹霓閃耀,一絲笑意在他唇角微微蕩漾。江楓伸出手握住莫愁,莫愁嬌羞一笑。這一年來的朝夕相處,早已不知不覺,將江哥哥當作是世上最親密的人,每一天都那樣快樂無憂……以前曾以為,今生不可能有洞房花燭夜,而眼前這人,自己就要與之偕老了麼?莫愁倚著江楓,眼神迷濛如水,甜蜜的喜悅一層層漫上心頭……

    忽一轉頭,瞥見譚天殷不懷好意的笑,莫愁嘟起了小嘴,哼了一聲:「哥哥,你要抱我上轎,嫁妝可得先準備好哦?」

    譚天殷大笑道:「女大不中留,你這刁蠻無理的妹子,只要能把你嫁得出去,賠多少嫁妝我都情願,到時你看上什麼儘管拿去就是。」

    江楓輕喚一聲:「莫愁?」莫愁抬頭,見他似是得意,撇一撇嘴道:「你得意什麼?那嫁妝又不是給你的,我還沒答應你,再說,父王三年的孝期未滿,我也不能成婚。」

    譚天殷即板了臉訓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父王殯天了,自然是母后和我為你做主,母后沒有異議,我已將墨玉牌都給了你江哥哥,還輪得到你說話?等一切安排妥當,三年的孝期也就差不多了。」

    莫愁扁了嘴,一副要哭的表情。江楓忙笑一笑:「我也沒讓你現在答應我,我以前不是說過麼?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不會讓你不明不白地過一輩子。」卻對譚天殷道,「天殷,其實與蒼龍之戰若能大獲全勝,就是送給莫愁最好的一份嫁妝了。」

    莫愁方破涕為笑,眨眨眼睛,插話道:「哥哥,你們剛才在談什麼?我一進來你們怎麼就不說了?」

    譚天殷寵愛地一笑,道:「有你搗亂,我還能和你江哥哥商量什麼軍國大事?我剛才說到哪裡了?」側頭一想,「對,那暴君韋臻病了,據說病得不輕,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幾乎起不了床,沒幾天能上朝理事。那韋臻雖然暴虐無道,用兵打仗倒還有幾分真本事,他現在病得半死,豈不是天賜我越西的良機?」呵呵一笑,「如果我軍大捷,那暴君氣血攻心,說不定會一命嗚呼!他膝下無子,剩下那幾個兄弟都是碌碌庸才,蒼龍國國中定會亂作一團,那時才有好戲看了。真是如此,也算是為父王為你,為我越西國歷年來無辜枉死的女子出了口惡氣!」

    莫愁靜靜地聽譚天殷說話,韋臻?一年多再無人提起這個名字,現在乍一聽到,忽勾起某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彷彿有過淚,彷彿有過痛,卻彷彿是遠遠天邊的流雲,飄飄忽忽再也抓不住……他病了?怎麼病了?反正和自己沒有關係,不覺得痛快,也不覺得傷心,他會不會死?那又怎樣呢?自己也不是死過一回了麼?……莫愁忽開口問:「他為什麼要我們每年進貢女子?越西國和他到底有什麼過節?以前我年紀小,父王和哥哥不願意和我多說,現在能告訴我了麼?」

    譚天殷哼了一聲:「那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君,才會想出這種殘暴無德荒『淫』無恥的主意,還有什麼是非道理可講?成王敗寇,戰敗國自然無力反抗,只能人為刀俎……」

    莫愁打斷他道:「但我曾聽說他仇恨越西國和他母后有關?」

    譚天殷滿臉不屑地道:「他父王也是個大色鬼,當時看上了我們越西國的一名美麗女子,強要我們送了去,擁美入懷,喜新厭舊,把他母后冷落一邊,後來他母后自己受不了上吊死了,怪得了誰?至於他麼,當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哦?」莫愁輕輕地哦了一聲,是這樣麼?那只是他父王的不是了,還能怪到旁人頭上?是啊,他也不就是那樣的人麼?陳芳林,周憐容,據他說以前還有一位「故人」?不知道現在身邊又是哪位?反正選秀進貢,後宮佳麗三千,美女如雲,年復一年新歡舊愛層出不窮,如庭前四季花開花謝……莫愁忽自失地一笑,自己還想這些做什麼?早是被他賜死的人了,現在他只是父兄的仇人,越西國的敵人,以前只怪自己年幼無知,誤入歧途,好在還有江哥哥,一切都不算太晚……

    江楓笑道:「天殷,我巴巴地拍馬趕回來,可不是要住在這院子裡養老的,你打算派我個什麼差事?好歹讓我帶幾個小兵,上陣去廝殺拚搏一番,等慶功宴的時候,也好分一杯酒喝。」

    譚天殷也不由一笑:「誰叫你玩得忘乎其形,現在要回來領兵已經晚了,我的先鋒和大將都已經派出去了,」頓一頓,「現在大軍應該在梓關附近鏖戰,不出意外,明後日就當有戰報傳來。你只好先等在後方,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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