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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洞庭風雨 第五章 西南郡司 文 / 隨波逐流

    第五章西南郡司()

    不知在湖上飛掠了多長時間,縱然是以子靜功力的精深,也覺得有些疲憊,便索性沉入水中,他雖然水性不佳,可是屏了氣息,沉在水中,載沉載浮,倒也是頗為自在,其實按照子靜的心情,更是希望直接去七星塢看看雙絕是否還在。只是他縱然不解世事,卻非是愚笨,想也知道這十幾日時間,羅承玉定然不會放著雙絕不管,想來七星塢多半已經人去樓空,就是還有人,多半也是羅承玉留下的人手,冀盼著他重臨七星塢的萬一可能。所以這七星塢他是不會去的,更何況他如今早已迷失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如何可以尋到七星塢呢?

    在水中不知飄浮了多久,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之後,子靜覺得有些無趣了,陽光照射之下,身邊的湖水清澈透明,幾乎見底,身邊各色游魚往來穿梭,子靜此刻平心靜氣,幾乎是處在天人合一的妙境,那些游魚絲毫不曾覺察身邊有異,幾乎將子靜當成了同類,只是在他身邊穿梭嬉戲。子靜目光一閃,看見一尾紅色鯉魚正從他眼前迤邐而過,唇邊露出一絲淘氣的笑容,驀地伸手去捉魚尾,雖然是在水中,但是他手肘動處卻是波瀾不行,那魚兒絲毫不知危機將臨,尤自搖頭擺尾的前游。孰料就在子靜手指剛剛觸及魚尾之時,水滴波瀾突生,子靜眉頭微微一皺,任憑受驚的鯉魚從他手邊溜走,目光凝視過去,卻是兩艘小舟相對駛來。子靜不願被人看見蹤影,便運氣向下潛去,那兩艘小舟幾乎在他頭頂之上會合,就在將要相撞的時候,其中一艘小舟划過一個弧形,和另外一艘小舟並排停住一起。

    子靜心中有些煩惱,正想暗中潛離,身形剛動,耳邊卻傳來一個豪勇的聲音道:「明先生今日相召,可是為了世子殿下遇刺一事?」

    繼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正是如此,世子殿下雖然已經離開了岳陽,可是卻留下了密使追查此事,明某忝掌西南郡司,便是首當其衝,昨日我已經被暫時免職,等候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再受處分。」

    那粗豪聲音道:「既然如此,司馬大人就該韜光養晦,為什麼卻要來見賀某,此事一旦洩漏,你我都是必死之罪,賀某正在擔憂如何應付上面的盤查,明先生怎麼卻反而來添亂,何況密使一事,竟連我這個從事都不清楚,顯然賀某已經在嫌疑之列,此時明先生前來相見,豈不是自投羅網。」

    那明先生笑道:「你放心,我已經令人扮作我的模樣在書房之內讀書,今日還是瞞得過去的,密使雖然接管了我手中權力,可是此地諜探都是我一手選拔,他們不會出賣我的,今日不過是為了你而來,想你尋個法子脫身,否則一旦事機洩露,不僅是你我身死族滅,就是王上也不免要受到牽連,如今范陽和信都幾乎已經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生出事端,卻非是我們這些人的福氣。」

    那人猶豫地道:「司馬大人可有什麼法子,此事也是我考慮不周,派去脅迫那刺客之人都是我的心腹,如今他們莫名其妙地失蹤,終究是瞞不過人的。」

    那明先生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擔心什麼,這件事情我已經有了法子,賀兄喝的什麼酒,芬芳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那人失笑道:「司馬大人還是這般脾氣,一見醇酒佳釀就邁不開步子,不過我這可是三十年的杜康酒,是我一個屬下昨日孝敬我的,難得的很。給你。」

    子靜透過水面望去,一個陰影從兩船之間的縫隙掠過,雖然只看見陽光下的輪廓,可是子靜卻知道這是一個酒葫蘆,雖然看不到說話的兩人,可是子靜已經聽出了兩人身份,這兩人都是曾經在岳陽樓見過的人,他能夠看到那接過酒葫蘆的儒衫男子灑脫的風姿,也能夠看到那一身漁夫打扮,卻是威風凜凜的大漢倒影。

    這時,耳中傳來如飲長虹一般的聲響,和那大漢心痛的聲音道:「少喝一些,剩的不多了。」

    然後那儒衫人將酒葫蘆拋了回去,那大漢接過,似乎耐不住酒香誘惑,也是猛喝了幾口,這才蓋上塞子,道:「司馬大人有什麼法子,是讓賀某立刻逃離岳陽,還是詐死脫身?」

    那儒衫人從容一笑道:「不需那麼麻煩,只要你賀兄死在此處,就再也沒有人會發覺這件事情和王上有什麼關聯了。」

    那大漢似乎早有所料,也不動怒,冷笑道:「原來明先生卻是來殺人滅口的,你倒是想的不錯,這件事情我已經洗不清爽了,世子殿下既然已經將雙絕接去了,自然也知道當夜的情景,能夠在洞庭湖之內尋到一艘隱藏的畫舫,若非是君山幫這樣的勢力決計沒有可能。寧郡守向上官幫主施加壓力,追查幫中可有神秘失蹤之人,雖然我暫時敷衍了過去,說我那幾個心腹手下是去辦事了,可是也瞞不過多久了。一旦事機洩露,別說上官幫主不會放過我這個心有異志的叛徒,便是世子殿下也絕不會放過我的。我若不死,招出了實情,讓殿下知道賀某乃是奉了你明舒廉的諭令,才作出這般蠢事,我固然不免一死,可是你明先生,堂堂的軍情司西南郡司的司馬大人,身家性命也要不保的了,卻也怪不得你要殺我滅口。可是明先生,你便自信可以殺了我麼?」

    那明先生歎道:「這也是情非得已,明某的身家性命算的了什麼,只是我這司馬之職是王上親命,一旦牽涉到謀刺世子殿下的陰謀當中,別說是我一人的性命,就是西南郡司所有兄弟的性命也未必能夠保住,你一死之後,我便可以敷衍過去,賀兄你並非幽冀人,若說你是別家的奸細也可以說的通,這卻是明某對你不起,世子殿下一向寬厚仁愛,我會請他赦免你的妻兒。」

    那大漢淒聲大笑道:「好,好,賀某投你幽冀九年,卻依舊是外人,怪不得明舒廉你將這種殺頭的事情交給我去做,卻是為了嫁禍於人,可憐我的二弟,一心為了主上,不惜身死名滅,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軍情司有你這樣的人主掌權柄,也難怪近年來為朱雀司壓得抬不起頭來。只是你想殺人滅口,卻未必可以做到。」

    子靜聽到此處,身似游魚一般潛到遠處,將頭伸出水面向湖上望去,只見那兩人對峙而立,明舒廉原本溫文的面孔上帶著淡淡的譏誚笑容,而那漁夫裝束的大漢更是一身凌厲至極的殺氣,雖然兩人都是靜立不動,但是兩艘原本被定住在湖心的小舟卻在漸漸遠離。幾乎就在子靜露出水面的一瞬間,那大漢足下的輕舟突然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掠而出,雖然只是一手扶舵,可是那小舟便如游魚一般往來游弋,窺伺著敵人動向。而那平日裡莊重嚴肅的名儒明舒廉此刻負手立在舟上,也不見他操舟,那小舟便搖搖擺擺地移動著方向,船頭卻是始終面對著那大漢,這種幾乎是以神意控舟的手段,若給外人看見,恐怕會懷疑明舒廉才是君山幫的舵主呢。

    那大漢頭上冷汗涔涔而下,鋼牙緊咬,終於大喝一聲,催舟衝上,只見他一往無回的氣勢,便知道他已經是抱著同歸於盡之心,就在兩舟將要接近之時,那大漢手中多了一柄分水峨嵋刺,罡風四散,刺向明舒廉心口。

    明舒廉驀然抬頭,一雙眸子裡寒光四射,銀虹一閃,已經拔出腰間佩劍,他的佩劍外表華麗非常,看上去卻有些輕飄飄的,旁人見到多半以為那不過是未開鋒的書生飾劍,但只看劍芒暴射,就知道那華麗的外表掩飾之下的佩劍竟是一柄難得的寶劍,耳中聽聞數十聲錚鳴,劍影寒芒流光四射。而在水下觀戰的子靜瞳孔突地收縮,因為他突然看到那原本攻勢猛烈的大漢身軀驟然顫動,就在他露出破綻的一瞬間,銀虹貫入他的胸口,霎時間兩人身形凝立不動。

    那大漢厲聲道:「明舒廉,你用毒!」

    明舒廉微笑道:「你可是以為我藉著喝酒的機會在酒裡面下了毒,所以你假意喝了幾口,卻都倒入了湖中,明某若要下毒怎會那般明顯,我卻是將毒抹在了葫蘆上,你接過去之後卻在手裡拿了半天,毒性便趁機深入,雖然效果慢了一些,可是卻還是來得及的。」

    那大漢的面色變得青黑,劇毒發作和當胸一劍的痛苦讓他神色猙獰,披散的頭髮在他身軀顫抖的時候不停的抖動,令他越發顯得凶神惡煞,明舒廉卻依舊是氣度從容,他緩慢地拔出寶劍,小心翼翼地不讓鮮血濺到自己的儒衫之上。當他拔出利劍之後,那大漢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傾倒在小舟之上。

    明舒廉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收劍回鞘,道:「賀兄勿要怪我狠心,若沒有你這個替罪羊,我如何可以向世子殿下交待,唉,明某不幸,令西南郡司中混入了唐氏的奸細,雖然我早有疑心,可是偏偏你深受燕王器重,我一時失察,才令世子殿下在岳陽遇刺,這也說得過去了。雖然今後我的權位定然不保,但是想來看在王上面子,世子殿下不會取了我的性命吧!」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明舒廉原本清峻的面孔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彷彿是做了一件非常得意的事情,然後他便放聲大笑,越笑越是歡暢,笑聲便如同利刃一般穿透水面,無數水中游魚驚惶失措地四散逃去,更有一些躲避不及地被笑聲震得翻起了肚皮。明舒廉是用一種秘技,探察四周有無潛伏的眼線,縱然是在旁人難以靠近的湖心,仍是如此謹慎小心,怪不得能夠擔任軍情司司馬的重任,只是他的「搜魂笑」雖然厲害,對於武功高過他的人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子靜聞得笑聲入耳,不過是心頭一悸罷了,繼而便毫無影響,不過他心志之堅天下無雙,若是換了旁人只怕就很難繼續掩飾行蹤了。

    明舒廉見沒有驚起什麼人,心中也是一寬,他雖然費盡心力秘密會見這賀姓大漢,避過外人耳目,仍是擔心有不速之客偶然經過,此刻方覺得今日之事不會洩漏出去了。他縱身躍到那大漢所駕的小舟之上,右足輕頓,那艘小舟瞬時四分五裂,載著那大漢屍體向下沉去。

    繼而躍回自己的輕舟,正欲駕舟遠離,明舒廉卻突覺身後生出無比的寒意,彷彿是有一塊千載的玄冰就在後面貼頸而立,他身軀微動,就要拔劍,但是一縷真氣輕輕在他腕上拂過,他只覺得右手力道盡失,更覺得週身的每一絲動作都在身後之人的眼中,那人炯炯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明舒廉只覺如芒在背,良久,明舒廉長歎一聲,放棄了全部抵抗,黯然道:「閣下是什麼人?可否告知明某。」

    身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道:「本座來自燕山護衛,明先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你可知罪麼?」

    明舒廉心中一震,心中泛起那使者俊逸的影像,聲音可以改變,但是那人武功雖然高明,卻不應有如此造詣,可以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不由疑雲重重,他試探地問道:「原來是使者親臨,明某知罪,還請使者看在明某執掌西南郡司多年,無功有勞的份上,饒恕明某一次,這次行刺世子殿下,並非是明某本意,乃是王上密旨,還請使者看在你我舊交份上,向世子殿下轉呈舒廉效忠之意,若是殿下肯網開一面,從今之後,西南郡司只奉信都命令。」

    身後那人卻淡淡道:「你認錯了人了,我並非你所說的使者,和你也沒有什麼舊交,今次我奉命護送殿下南下,想不到卻眼睜睜看著殿下遇刺,當真令我天組顏面無存,如今孟老和練兄弟不能出面,免得被滇王察覺,所以在下便親自出手,想不到卻在洞庭湖上看了一場好戲。」

    明舒廉只覺心中巨震,聽這人口氣也是燕山護衛天組的成員,原本他就懷疑這樣的事情,世子殿下不會僅派一個地組護衛前來追查,原來那使者不過是個幌子,想來真正的密使乃是身後這人才對,想到燕山護衛天組之人皆有臨機決斷之權,明舒廉只覺冷汗涔涔,差點癱軟在地。

    在他身後,子靜卻也鬆了一口氣,他暗中聽聞一切之後,只覺得這明舒廉十分可惡,竟然指使那賀姓大漢脅迫自己行刺羅承玉,他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更恨這些人密謀脅迫自己,還是更恨他們想要行刺羅承玉,只是無論如何,需得弄個清楚才行,他原本對幽冀之事全無興趣,但是想到事關自己,便不願輕輕放過。也不知是出於何等心理,他不願用真面目和明舒廉相見,故而才想到捏造個身份。

    他對世事幾乎是全然無知,唯一有些印象可以冒用的組織就是燕山護衛了,所以便故意冒充天組護衛,因為他覺得自己比孟湫和練無痕的武功要高,總不能妄自菲薄,卻不知正符合了明舒廉的想法,再加上他顯露出來的武功,足可生殺予奪,為所欲為,也令明舒廉再沒有別的想法,全沒想到這人是冒充燕山護衛。

    覺得明舒廉已經屈服了,子靜卻又為難起來,他不知該如何盤問才對,這一沉默,卻令明舒廉誤以為密使已經全然知道真相,正在思索如何處置於他,便急忙道:「大人明鑒,舒廉也是奉了上命行事,王上之命不敢不從,燕山護衛也是王上親衛之一,大人也應體諒明某為難之處。」

    子靜見他已經屈服,便想盤問於他,但是想來想去,才勉強問道:「你為什麼會脅迫外人行刺世子,陳三夫婦和你們有什麼關聯?」

    明舒廉雖然覺得身後的壓力越來越重,但是他能夠身為西南郡司的司馬,自然也不是輕易屈服的人物,思索了一下,他謹慎地道:「行刺殿下不可使用西南郡司的人,屬下在岳陽樓見到那子靜武功高強,就連顏紫霜都不敢輕攘其鋒,這才想要收買脅迫於他,至於陳三夫婦,乃是軍情司直轄秘諜,後來轉到西南郡司轄下。這次為了挾持雙絕,屬下才不得不用了他們。」他暗暗淡化了軍情司監視清絕先生的事實,不過燕山護衛的厲害之處他深深知曉,卻不敢說些假話,只敢避重就輕。

    子靜哪裡聽得出來話中玄機,只是他直覺此人所言有些不甚誠實,卻想不出如何可以追問出來真情,轉念想起師門秘傳的逼供手法,便冷冷道:「你所言不盡不實,看來不用刑罰,你是不會招供的。」說罷一指點向明舒廉幾處秘穴,明舒廉頓時覺得奇痛從脊背之處慢慢向週身蔓延,不過一息之間,明舒廉已經是慘叫一聲跌倒在船上,雙肘觸在甲板上,明舒廉就想翻過身去看看身後那人模樣,這也是他故意反應劇烈的緣故,否則這突如其來的疼痛並不能立刻讓他屈服。可是他身軀剛要翻轉,已經被人一腳踩住脊背,明舒廉心中有些失望,但是轉瞬之間意識便被海浪一般頻繁襲來的劇痛淹沒,原來熟悉的真氣變得如同鋼針一般在他體內肆虐盤旋,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經脈似乎一分分一寸寸的斷裂,心中生出無比的絕望,這人是在迫使自己的內力散去啊,練武之人誰不將一身真氣看得重於生命,明舒廉幾乎是狂吼著求饒道:「使者饒命,主使我刺殺世子殿下的是智武將軍於巍。」

    子靜一愣,他全沒想到這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原本他已經相信了是燕王主使此人行刺羅承玉,想不到卻出了一個什麼智武將軍。明舒廉見身後那人仍然沉默,只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又嘶聲道:「智武將軍曾被世子懲處重罰,懷恨至深,屬下也深恨世子殿下重用鳳台閣所轄的朱雀司,輕忽軍情司,故而才受了於將軍重金賄賂,假托王上諭令,設謀行刺世子。今日我殺人滅口之後,就要詐死脫身,將此事推到王上身上,世子殿下必然不敢繼續追查。」說到最後幾句,他已經是痛得不能忍受,卻因為被子靜踩住不能掙扎,只能雙手緊緊抓著甲板,摩擦之間,十指已經是鮮血模糊。

    子靜聽得明白,一指凌空點去,明舒廉只覺得原本肆虐混亂的真氣如同百川歸流一般匯入經脈,變得和緩從容,而原本受損的經脈也如大地回春一般漸漸恢復。明舒廉內視片刻,才知道經脈雖然有些損傷,但是並沒有損毀斷裂的跡象,只需調養數月就可以恢復,這才知道方纔那人所用的不過是種逼供手法,令人生出散功的錯覺,這種錯覺足以令任何練武之人心膽俱寒,就是能夠撐住當時的恐懼,在敵人停止用刑之後,那恐懼也會慢慢侵入到心中,決計不敢再抗命,免得真的遭遇散功的絕境。便是此時,若是那人再問自己什麼隱秘,明舒廉自覺再也沒有膽量隱瞞搪塞了。想到自己洩漏了真情,燕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得知自己蓄意挑起兩人紛爭,自己定然是難逃一死,他覺得全身的氣力都失去了,伏在甲板之上,再也沒有起身掙扎的想法。

    子靜望了望癱倒在船上的明舒廉,微微皺眉,心道,這樣的人物竟然也是幽冀屬下,心中生出惱意,既然已經知道實情,他也不願再冒充燕山護衛,伸足將明舒廉挑翻過來,冷冷道:「現在羅承玉已經離開岳陽了麼,雙絕是否跟他一起走了?」

    明舒廉仰面朝天,目光落到子靜面上,頓時愕然,一雙眼睛幾乎突出了眼眶,落入他眼中的是一個身穿白色錦衣的少年,衣衫濕透,衣衫濕透,黑髮披散,雖然形貌有些狼狽,可是那雙幽深冰寒的眸子,那清秀端正的面容,都讓明舒廉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他立刻明白過來,這人絕對不可能是燕山護衛的一員,燕山護衛絕不可能背叛幽冀,更不可能行刺世子殿下,他方纔這般容易就被迫出口供,只因他以為子靜是燕山護衛,對著自己人,他的反抗之心就差了許多,若是知道不是幽冀同僚,就是真的散功,他也不會這般容易招出供詞。

    想到自己竟然讓外人知道了幽冀內部的紛爭,心中生出不可遏制的怒意,明舒廉挺身而起,此刻他的右手已經恢復了力量,彈指之間,銀虹迸現,他用盡了全部力量,身劍合一,向子靜襲去。子靜眼中閃過疑雲,出手還擊,劍掌相交,劍如龍吟,掌風如雷,轟然一聲巨響,明舒廉的身軀被震得飛了出去,子靜的真氣摧枯拉朽一般地震斷了明舒廉渾身經脈。當明舒廉的身軀浸入湖水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寶劍飛旋著落在了數丈之外的距離,他勉力抬起頭,狠狠地看向子靜,眼中滿是熊熊怒火。

    不知怎麼,子靜突然之間恍然大悟,只覺的心中震動,定定的望著明舒廉,他說出了原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言語,漠然道:「我叫楊寧,九殿下楊寧,你可以死得瞑目了。」此言一出,頓覺心中清風明月,便是氣機也流暢起來,方纔的煩惱苦悶不知不覺間已經消逝無蹤。

    滿腔的怒意化作驚詫,明舒廉怔怔地望著那孤獨冷傲的少年,漸漸模糊的視線中彷彿再度見到了昔年在戰場上看到的景象,那風舞九天一般的英姿,如火如荼的攻勢,心中生出無窮的悔意,他怎能因為自己的私心陷入到分裂幽冀的陰謀中去,掙扎著伸出手去,想要挽住些什麼。然後他便覺察出來,有人將他的衣領拉起,讓他不至於繼續沉入水中,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人若有若無的呼吸,他盡了全身之力,大吼道:「小心於巍,他身後還有人主使,殿下,不要忘記,你也是幽冀的一份子。」他不知道自己的怒吼聲其實早已微不可聞,無邊的黑暗湧了過來,他失去了所有知覺。

    鬆開手,望著明舒廉漸漸沉沒的屍體,子靜心中只覺得空空落落的,這個原本在他看來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叛逆的男子,竟然在死前還在惦記著幽冀,那片土地果然有著無窮的魅力麼,讓自己的娘親朝思暮想,都要回到故土,讓這樣一個存心不良的叛徒,死前仍然深切不忘。目光漸漸抬起,望向遠處的天際,子靜只覺得心中再也沒有迷茫,無論是如何逃避,也改變不了事實,自己便是楊寧,身負兩家血脈深仇的楊寧,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便承認了身份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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