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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洞庭風雨 第四章 主動約戰 文 / 隨波逐流

    第四章主動約戰()

    睜開眼睛,感覺到真氣如江河一般滾滾湧入丹田,沉寂內斂,不用去看銅鏡裡面的自己,子靜便知道此刻自己定然是雙目黯淡,全無一絲身具武功的異相,若非武道宗心法有這般特點,他也不可能在岳陽樓待上這麼長時間卻無人發覺他身具武功。覺得傷勢完全好轉,有了自保之力,子靜才輕鬆下來,可是這一放鬆,才發覺這木屋之內的空氣實在是不大好聞。整整半個月時間,他除了醒來兩次,出去用過一些飲食之外,幾乎就在這木屋之中度過,地上、桌椅上都有一層灰塵,在洞庭湖這樣空氣清新的地方,若非是這麼長時間沒有整理,絕不會有這麼多塵土。更何況木屋之內還有他傷勢發作之時嘔出的淤血,已經變成黑色的污跡仍然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味,再混合著汗水的味道,這空氣幾乎不流通的木屋之內,絕對是令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對於子靜來說,雖然前兩年有過更糟糕的經歷,可是那時他畢竟渾渾噩噩,全無感覺,在他有記憶的歲月裡,從來都是錦衣玉食,何曾有過這樣的處境,皺緊眉頭,他幾乎是立刻衝出了房門。一念生出,原本已經如同沉寂的真氣,便如突然復燃的火焰一般,瞬間席捲了週身經脈,行氣如九曲珠,流動如江河滾滾,身形化作淡淡的虛影,飆出了木屋,劃過長空,幾乎是一呼一吸之間,已經掠過了百餘丈距離,投入了茫茫湖水。

    等他從水中鑽了出來的時候,髮髻已經散亂,烏黑亮澤的長髮披散在肩上,令他那清秀的面容憑空添了幾分粲然的神采,這樣青春正盛的少年,若非是那雙沉寂如同夜空一般的鳳目,絕不會有人想到他心中有著無限的苦痛。過了片刻,子靜破水而出,身形如同蛟龍出水,反手一掌拍在湖面上,激起滔天巨浪,他的身形卻藉著反擊之力箭一般射向礁島,矯如游龍,翩若驚鴻,凌空落在礁島之上,木屋之前,若非是週身上下如同落湯雞一般,倒是煥然一新的模樣。

    這時候另外一間木屋的門開了,平煙淡漠的目光落在子靜身上,伸手一拋,一個包裹丟在他身前,平煙冷冷道:「裡面是衣服,還有乾糧,你休息一日,明日就是你我交手之期,你覺得如何?」

    子靜躬身一禮,道:「姑娘武功當在子靜之上,這一戰便是沒有姑娘的要求,子靜也會全力出手,能與翠湖出世傳人一戰,凡是武道宗弟子,絕不會錯過推諉。」

    平煙淡淡一笑,又道:「這一戰需得分出生死,我知道武道宗逃命的功夫也多得很,你可否答應我不會中途逃走。」

    子靜幽深的鳳目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寒芒,凝視在平煙清冷如雪的容顏上,淡然而堅決地道:「你救我一命,我自然應該報答,明日之戰,我必定全力以赴,只是子靜性命雖然卑微,卻仍有捨不下的人,故而不能做生死之決,還請閣下見諒。」

    平煙眼中閃過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怒意,冷冷道:「武道之路,本是寂寞非常,如何可以有諸多牽掛,若是你存了怯戰之心,這一戰便已經輸定了,便是不輸,從今後心結糾結,武道上也將再無進境,你若真是如此膽怯,也枉費我耽誤了這許多時光,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去尋雙絕,她們既然肯不惜一死和紫霜一戰,想來也比你更多幾分骨氣。」

    子靜卻是微微一笑,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際,良久才看向平煙,從容道:「師尊曾言,天下各派的武學,雖然各有所長,但能夠領袖群倫的,便只有翠湖和我武道宗,我宗所長,在於博采眾家菁華,化為己用,根基在一個博字,而翠湖雖然也有記載天下武學的武庫,注重的卻是本門心法的精益求精,根基在一個專字。武學之道,殊途同歸,難分軒仲,故而你我兩家之爭,綿延四百餘年。芳駕武道修為在顏紫霜之上,想必定是這一代的宗子候選,子靜不敢妄自菲薄,師尊雖然不是武道宗宗主,但是子靜也沒有聽說還有同門手足,所以你我之戰,便是兩宗之決,只是此戰雖然是勢在必行,卻不能草草成事,我武技尚未臻化境,平姑娘卻已經如日中天,若是今日生死相決,我多半會落敗身亡,生死事小,若是有人因此以為本宗輸給了翠湖,子靜泉下也無顏面去見歷代祖師,所以今次我定然不會死戰。若是平姑娘真心要和子靜決出勝負,那麼不妨等我十年,到時候就是姑娘不想死戰,只怕子靜也不會手下留情。」

    平煙定定望向子靜,此刻這少年一派從容自若,目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不再是不解世事的少年,平煙心中突然生出明悟,為了確定自己的判斷,她冷冷道道:「等上十年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不過既然難得相逢,若是不能酣然一戰,豈非辜負了這大好良機,子靜應該知道,武功到了你我這種境界,若能與勢均力敵的對手一戰,勝過數年苦修。不過勝負之數也未必已經抵定,子靜何不冒險一次。」

    子靜眼中寒光閃爍,這一刻他再不將這女子當作一個志同道合的知己,冷冷道:「我原本以為平姑娘也是志在武道,不染塵俗的同路人,想不到平姑娘終究還是拋不下翠湖的約束,娘親曾說,翠湖雖然名義上不約束弟子的抉擇,可是多年的師門恩義豈能輕拋,所以終究還是會為著翠湖的利益辜負恩義的,如今看來果不其然,既然平姑娘定然要子靜性命,那麼在下便捨命相陪就是。」

    平煙心中輕歎,這少年的智慧的確非比尋常,可是他應對世事的表現卻又十分稚嫩,在武道和俗務上面天淵之別的才智差距,絕非正常,看來自己果然猜測的不錯,火鳳郡主想必是特意隔絕了這少年和外界的往來,苦心孤詣將其教養成了這般模樣,除了武學之外,這少年多半沒有得到過更多的教導,更別說火鳳郡主獨步天下的軍略之學,這樣一來,這少年絕對無法成為燕王世子羅承玉爭霸天下的對手,若是果然如自己所料,那麼火鳳郡主當真是天下第一忍人。

    既然已經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平煙便不再步步緊逼,輕歎道:「翠湖門中的派系之爭,雖然很少有人知道,可是令堂和尊師都是非常人物,自然知道我門中出世入世之爭,翠湖初代宗主本是大漢公主,只可惜才高遭忌,履遭凶險,一怒之下,便離宮遨遊天下,四十歲之時看破世情,便選了翠湖隱居,本是金枝玉葉,卻成了山野隱士,她老人家曾經涉入七王之亂,消洱天下戰亂,可是到了暮年卻又出世修行,對昔年之事常有感慨,似有悔意。所以她一身武學匯聚而著成的劍經之中,對於如何追求武道的極至,留下了兩條道路,故而後世弟子有的認為應該入世修行,積下十萬功德,方能成道,有的認為天下興衰無常,不由人主,故而應該出世修行,縱然身在三千紅塵,也應該心如古井,無波無瀾,若是存了積攢功德之心,縱然扶危濟困,也是無助大道。這樣的分歧初時還不明顯,數代之後便已經是勢如水火,幸而當時的宗主明智果決,便改變了門中的傳承方式,才避免了翠湖的內亂紛爭。」

    聽她娓娓道來,子靜雖然有些不明白平煙的態度為何突然和緩下來,可是他雖然並沒有仇恨翠湖,卻因為武道宗之故,將翠湖當成了敵對的一方,那麼深入的瞭解翠湖便非常重要,而平煙所說的一切都是外人絕不知曉的密辛,所以他全然無意打斷平煙的話語。

    平煙的目光彷彿望向不可知的遠處,透過重重雲山,彷彿再度回到了翠湖,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門中律法,宗主在世之時,同輩的其他弟子都不能留在翠湖,若有門人,可以在十歲之前送到翠湖,不論是何人薦舉,這弟子都必須拜在宗主門下,才能稱得上是翠湖的嫡傳弟子,舉薦之人則稱「引路人」。入門之時,這些弟子根基已經穩固,在門中只能是各自修行,並無人專門教導,靜水書閣對所有弟子都是敞開的,只需修為到了相應的境界,便可以閱讀所有的武學經典,就是本門的最高武學《太陰劍經》的前兩卷也可以隨意參閱,只不過若是修為不深,多半有害無益,所以需要通過監閣的准許。監閣都是由宗主上一輩的師長擔任,心中若有疑難,除了可以向宗主請教之外,也可以向她們求教。

    除了宗主和宗子之外,翠湖弟子出師之後便無約束,只要不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便可以任性而為,不過本門弟子多半只有兩種選擇,其一就是入世,扶危濟困,保國安民,就如紫霜一般行事,其二就是出世修行,不問世事,便如我平煙,還有一些弟子,最終選擇了出閣嫁人,從此便和翠湖斷了音訊,不過大多數都會在最後回到翠湖,不論是出世還是入世,只是除了宗子之外,這些人都只能在垂暮之年重回翠湖。

    宗子的選擇並非是宗主一人所決,乃是由宗主上輩的弟子共議決定,選擇出世的弟子,若是能夠早窺武道至境,就有可能成為宗子,選擇了入世的弟子,便要看所積下的功德,一旦擇定宗子,其他的弟子便要陸續離開翠湖,宗子繼位之時也就是最後的時限。師尊便是因為洛陽會盟之事得以成為宗子,並在十二年前正式承繼宗主之位的。

    這種傳承方式雖然往往會有莫測的結局,可是卻維繫了翠湖數百年的榮耀,故而始終延續下來,這一輩的宗子之爭,我便是其中之一,有些事情終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子靜莫要以為我定要和你為難,若是今日我將你輕輕放過,那麼宗主之位便再無希望。」

    子靜冷笑道:「平姑娘既然知道武道之路曲折漫長,不可多有牽掛,為何還要眷戀宗主之位,莫非心中還有權勢名位之念,若是如此,也不要再提『武道』二字了。」

    平煙淡淡道:「宗主之位,雖然尊貴無比,可是在我心中卻也尋常,只是《太陰劍經》的最後一卷只有宗主才能詳閱,若是我不得宗主之位,便只有在成為本代宗子的師姐妹去世之後才能返回翠湖,研讀劍經末卷,平煙心中唯有武道,實在不願拖延這許久,雖然我選擇了出世,可是子靜你的身份太特殊了,九殿下楊寧,先帝與火鳳郡主所出之子,唯一可以承繼幽冀許氏血脈的人選,你這樣的身份,誰人能不動心,若是師尊知道你的身份,絕不會任由你流落在外,到時候你我仍然難免一戰。」

    子靜身軀微顫,面色漸變,從他身上漸漸溢出的冰冷沉寂的殺氣,令得天地間一片肅殺,饒是以平煙的修為,也覺得彷彿置身冰雪之中一般,平煙先是有些奇怪,子靜莫非還沒有想到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麼,若是如此,也未免太愚笨了,可是目光相接,卻見子靜一雙幽深沉寂的鳳目神采變幻,從驚訝到明悟,從悲痛到死寂,只是轉瞬之間,那雙眸子便如沉寂的夜空一般,彷彿失去了所有光彩,平煙幾乎生出錯覺,方纔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並非是子靜所有。或許子靜非是沒有想到,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看來他的身世便是他最難以面對的傷痛。

    不知過了多久,子靜寒聲道:「世上已經沒有楊寧,只有一個無家可歸的子靜,不論是洛陽還是幽冀,他們的事情都和我無關。」

    平煙眼中閃過一絲悲意,道:「當真是無關麼,燕王世子是郡主義子,燕王是你的外祖,縱然你從未踏上幽冀領土半步,卻始終和幽冀血脈相連,更何況當今天子是你的異母兄長,無論你是否承認,你身繫兩家血脈,朝廷和幽冀卻偏偏是水火不容,只要你的行蹤身份洩漏出去,就再也得不到安寧。」

    子靜冷冷道:「縱然如此又能怎樣,我一人一身,可以轉戰天下,誰想為難利用我,我便先殺了他,更何況你既是出世之人,為何又要涉入此事,你我之戰,若是為了武道爭勝,無可厚非,若是為了這些爭權奪利的事情,不戰也罷。」

    平煙目光中露出古怪的意味,露出難得的猶疑,過了片刻才道:「子靜你的身份太過敏感,所以當今世上想要利用你的人比比皆是,可是敢殺你的人卻是沒有幾個,若是楊家、唐家殺了你,幽冀可以用這個借口興兵討伐,若是幽冀殺了你,必然內部不穩,若是其他諸侯殺了你,一旦事情敗露,就要面對雙方的問罪,不論是朝廷還是幽冀,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排除異己。

    如今的天下便如爐火旁的積薪,只需一點火星就會一發不可收拾,而你的存在偏偏又會破壞天下的平衡,一旦你遇劫身死,恐怕天下立刻就是刀兵四起,這樣的結果絕非翠湖樂見,不論是師尊還是師妹紫霜,都不會願意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她們絕不會放任子靜你流離天下,更何況你雖然無心權勢,但是卻不能改變你的出身,不論是幽冀還是皇室,你都是一枚最好的棋子,這樣的棋子,就不會有人肯輕輕放手,所以天下之大,你卻是步步荊棘,無處容身,而能夠庇護你,又不令群雄生出忌憚之心的,便只有翠湖。」

    子靜一聲冷笑,負手傲然道:「我豈是需要庇護之人,再說便是我真的走投無路,最多一死罷了,我若真的接受了翠湖庇護,豈不是丟盡了娘親和師尊的顏面,什麼時候武道宗弟子需要外人相助了?」

    平煙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淡淡道:「我知你定是如此想,但是師尊絕不能讓你逍遙世上,畢竟你的存在令天下存在太多的變數了,或者初時師尊只是希望將子靜你擒住軟禁,但是你性子剛烈果決,絕不會束手就擒,到了最後,師尊必然動了殺機,可是這世上能夠殺你而又名正言順的,除了我平煙之外,再無旁人。魔門與翠湖曾經敵對多年,而其中便屬翠湖出世一系和你武道宗之間的敵對最是光明磊落,雙方都是為了追求武道極至而彼此相爭,與其說是敵人,不如說是對手。不論是翠湖還是魔門,都對我們之間的爭鬥看得極開,生死無怨。你既然是武道宗的傳人,那麼翠湖之中我平煙就是你命定的對手。你我之間的生死決鬥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誰都不能說什麼,就是你父皇和火鳳郡主仍在人世,我縱然在決鬥中殺了你,他們也只能冷眼旁觀。這樣堂堂正正的機會,師尊決不會放過。

    九殿下楊寧乃是隱帝弟子,武道宗嫡傳,這個秘密本來翠湖之中只有宗主和我兩人知道,師尊雖然已經宣佈歸隱,不會親自插手天下大事,可是勢必有法子暗示紫霜師妹這個隱秘。一旦師妹確定了你的身份,絕不會放棄利用你我之間的這層關係,與其日後你我之戰被那些陰謀詭計所主導,不如今日生死一決,也免得日後身不由己。你說的不錯,若是再等十年,你我之間的決戰才能夠分出真正的高下,可是只怕我們沒有那些時間可以等待了,所以我會盡量讓決鬥公平一些,你既然是火鳳郡主之子,想來不會避戰才是。」望著身軀僵硬的子靜,她刺出了封喉的一劍,冷酷地道:「明日清晨,你若敢於和我一戰,就在這裡相候,你若沒有膽量,那麼你我兩宗之爭,勝負已決,從今而後,你再沒有機會向我挑戰,你若覺得不會因此玷污了令堂令師威名,便走了就是。」

    話音未熄,平煙的身影已經走進了那間木屋,房門洞開的一瞬,子靜清楚地看到裡面纖塵不染,空空蕩蕩的情景,牆壁上有著無數淡淡的劍痕和雜亂的圖形,木門緩緩合上,子靜收回了目光,對於平煙的練功密室,他並沒有多少興趣。他只是仔細想著平煙的一番說話,雖然平煙已經說得十分詳細,可是十幾年閉鎖深宮,子靜完全沒有對自己身份的明確認識,更是難以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存在會影響那許多人,可是他還是明白了平煙的心意,看來這一戰勢在必行,雖然有些遺憾來得太早,可是既然已經承諾一戰,就不能臨陣退縮。

    正想苦苦思索一下如何多幾分勝算,子靜卻突然覺得分外的飢餓起來,多日以來除了清水和野果之外,根本沒有進食,方纔還不覺得,但是這一鬆懈下來,便覺渾身的肌膚彷彿都在顫抖,腹內更是火辣辣的疼痛,連忙打開包裹,只見裡面果然有一包精細乾糧,子靜幾乎是狼吞虎嚥一般,一會就吃的乾乾淨淨,滿足的揉揉肚子,又拿起裡面的衣衫,卻是一套雪白的錦衣,不僅做工精良,而且樣式華美,除了內外衣裳之外,還有一雙青色布靴,以及束髮銀冠,子靜覓地換了衣服,只覺得無不合身,心中十分感激平煙這般費心,不過他對著銀冠怔怔望了片刻,卻是沒有動手綰髮。

    他當日在宮中之時,衣著配飾皆有專人伺候,直到他神智不清地離開洛陽之後,幾乎終年蓬頭垢面,若非是後來遇到了雙絕姐妹,只怕早已不能見人了。不過縱然青萍教了他許久,他也沒有學會自己綰髮,常常氣得青萍大罵他笨蛋,不過幾乎每次見到子靜,都會把他拉到身邊替他綰髮,這也是子靜對青萍分外親近的緣故,雖然對青萍來說,多半是將他當成不懂事的弟弟一般對待,但是子靜卻是分辨不出來的,只是分外覺得溫暖,此刻望著束髮銀冠,子靜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起了青萍。

    當日離開聽濤閣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傷勢極重,擔憂沒有法子回到七星塢,又擔心傷勢未癒的雙絕遇到仇人,所以不得已將她們托付給羅承玉,雖然在他心中對於羅承玉怨恨無比,但是只是短暫的相會,卻已令他感覺到那人身上有著和娘親相似的氣質,只不過多了幾分寬容,少了幾分威嚴,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此刻,子靜心中卻生出無比的悔意,這許多時間,想必青萍和綠綺姐姐都已經被他接走了吧,若是如此,自己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她們,想到此處,他不由站起身來,飛身向湖心掠去,飛掠的同時禁不住仰天長嘯,嘯聲便如龍吟深澤,連綿不絕,其中滿是怨憤不平之意,令人聽後只覺得心潮澎湃,動神驚魄。

    木屋之內,原本瞑目端坐的平煙睜開雙眼,仔細聆聽著那少年漸漸遠去的嘯聲,目中閃現屢屢寒芒,縱然以她的修為,也覺得心旌動搖,武道宗隱帝之徒,火鳳郡主之子,果然是不同尋常,只是自己卻偏偏要摧折這等少年英才,平煙心中也生出淡淡的愧疚之意。

    事實上,平煙今日的一番話,除了點明子靜的處境之外,更大的目的卻是要令子靜生出他萬萬不是自己對手的想法,這樣一來明日一戰子靜難免縛手縛腳,自己便可在絕對優勢下取勝,這樣一來,才可真正的打擊子靜的信心和勇氣,練武之人,一旦心志被奪,那麼就很難再有進境。

    對於顏紫霜來說,如果得知子靜的真正身份,可能只會以為子靜的威脅在於他九殿下的身份,但是在平煙看來,便是沒有這個身份,子靜仍然是最危險的存在。只見他肆無忌憚的刺殺羅承玉一事,便知道這少年心中全無正邪之念,為善為惡都在他一念之間,而他卻偏偏有著極高的武功,足以令他縱橫天下,往來自如。在這樣暗流洶湧的局面下,子靜一人便足以掀起滔天巨浪,更令平煙覺得危險的是,子靜絕非可以束縛之人。若論武功修為,世間勝過子靜的人並不在少數,至少自己便是其中之一,可是不論是四大宗師,還是其他絕頂高手,往往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約束,就是自詡不問世事的平煙,若是真的有人對翠湖發難,卻也不能置身事外,唯有子靜一人,可以無視任何勢力的束縛威壓,為所欲為。毫無約束的武力便如衝出堤岸的洪水,破壞力之強可以想見。這等情形之下,子靜最終的結果可以想見,必為天下所不容。

    可是在平煙心中,卻不希望這個少年遭遇不測,一來是對手難尋,惺惺相惜,二來卻是為了火鳳郡主,在平煙心中火鳳郡主是比師尊更加值得欽佩之人,她不希望火鳳郡主的唯一一點骨血星隕亂世,更不希望自己就是執刀之人。唯一的解決法子就是徹底的打擊這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這樣一來,十年八年之內子靜的心魔都不會消除,有了戒懼和壓力,子靜的行為便有跡可尋,這樣一來,天下諸侯就不會覺得他威脅巨大,子靜的生命才能有所保障。

    雖然這樣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強行違背了子靜本身的意願,可是若是他自己被心魔所困,卻也怪不得別人,若是子靜便這樣離去不再回來,或者更符合自己的期望吧,平煙漠然地想道,只是她卻明白,無論如何,明日這一戰子靜都不會放棄,那麼便讓自己再加上最後一擊,讓慘敗的陰影籠罩在這少年心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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