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京華煙雲 121一衣帶水 文 / 光景

    這時湯鄉茗放下了菜單，輕輕搖響餐桌上的鈴鐺。這次過來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美女，真正是雪膚花貌，腰如一捻。改良過的大紅旗袍，下面的岔開到了腰際，踩著高跟鞋，走起路來，剛健婀娜的姿態，裙裾擺動，若隱若現的修長美腿，吸引著男人們頻頻回頭。

    她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笑著問了一句話。於是湯鄉茗囑咐了幾句，那洋女侍轉身走了。

    管家小妹見李想還盯著她的背影看，眼睛使捨不得離開，從後面狠狠擰了一把他的腰。

    李想立刻假裝若無其事的東張西望。

    李想看到少數乘客坐在餐桌前鐵青著臉，毫無食慾。即使這樣的巨艦，還是航行已經非常平穩，還是有暈船的乘客。

    最誇張的就是幾個泡菜國的棒子抱著垃圾桶還在那裡反覆嘔吐。

    白衣勝雪的朝鮮族妹妹，美麗妖媚的臉上憔悴而蒼白，她的眼波流轉，如同波光粼粼的海水，那束光滑亮麗漆黑如潑墨的長髮，從她耳邊傾瀉而下，隨著她不由自主的搖晃暈乎乎的頭，輕輕飄蕩著，宛如即將消逝般無力。

    只有一個身材開始發福的大叔級棒子沒有吐，他像佛像一樣端坐著，還不斷的訓其他人：「打起精神來，收緊下腹，想想母親慈祥的面容，就不暈船了。」

    胖子大叔說一口比李想還正宗的京片子，李想和湯鄉茗還有汪精衛夫婦全聽見了，本來不暈船的他們忽然有想吐的衝動。

    真不知道暈船和母親面容有什麼關係，果然是泡菜國的棒子。最誇張的泡菜國的漂亮暈船mm居然說真的想想母親就不嘔吐了。

    一堆棒子！

    這時，旗袍妖嬈的洋女侍給泡菜國棒子們端來了些炒雞蛋和飯，棒子們都吐得沒有什麼胃口了，望著食物發呆。此時，又是棒子大叔帶頭吃著米麥各半的飯，吃著炒蛋，還叫大家一起吃，說吃了才健康。

    泡菜國棒子們的話不是一般的不著調，李想他們一桌人眼睛瞪著眼睛，無語。

    汪精衛的夫人沈壁君為了打破沉默，先開口說道：「那是朝鮮的復國主義分子，說話最不著調的胖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圭植，他們在上海設有辦事處：同濟社。金圭植在日本認識的中山先生，本人很早就加入了同盟會，如今還是南京議會議員。就在臨時政府成立之後，他創立了同濟社。他並不直接領導同濟社。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他以早期同盟會成員身份同時介紹崔忠實、柳東慎、安真煥等數人加入同盟會。中國革命的一系列的勝利極大了刺激這些異國的革命者，他們向中山先生尋求幫助……」

    「現在中山先生也幫不上他們了。」插話的是個日本人，語氣中對這些朝鮮復國主義分子帶著天然的厭惡。

    他瘦瘦小小，干尖的鼻子下蓄著一撇普魯士小鬍子，時常快速轉動的兩隻小眼睛閃過精光。這傢伙李想認識，他是孫中山的顧問內田良平。

    正在這樣想著，漂亮洋妞的麗影又出現了，她手托銀盤，盤中一瓶竹葉青，三隻水晶杯，還有幾樣小菜。等她擺設停當，管家小妹取了十塊錢的人民幣放在銀盤裡。

    「這酒菜也不便宜。」沈壁君女士說道，「一塊人民幣可是和一塊銀洋等值，臨時政府的官員一個月的薪水才一百來塊銀洋。」

    「是啊！這可是船上，當然貴啦。」李想答了他一句，幫著幾位倒酒，然後彼此舉一舉杯。

    李想故意把內田良平晾在了一邊。

    汪精衛卻不能無視內田良平，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

    「我認識！中山先生的顧問，革命的戰友。」李想也不能繼續裝不認識，他衝著內田良平伸出了手。「你好！」

    「您好，李大帥！」著一身淺灰西服，系一條藍地白紋領帶的內田良平迅速兩手垂直，深彎下腰鞠躬，然後再伸出右手來，與李大帥握著。

    「請坐，請坐！」李想笑容可掬地指了指沙發，親自從桌上的小鐵盒裡抽出一支雪茄來，請內田良平抽。內田良平禮貌地謝絕了。李想搖響鈴鐺，轉過臉對站在一旁的妖嬈女侍說道：「添一副杯具。」

    內田良平臉上露出一種謙和的職業笑容：「李大帥貴人多忙，我來打擾，實在對不起。」

    內田良平用一種肉麻兮兮的聲音說話。李想覺得自己立馬就起了一身的痱子。

    「內田先生，你有什麼事嗎？」管家小妹看到傻愣著失禮之極的李大帥，只能笑容滿面，用自己最優雅的姿態代李大帥問候著小東洋。

    「親愛的李大帥，請問鄂州軍政府是您做主嗎？」小東洋的眼睛裡閃著一樣的光澤，就像一個守財奴陡然之間鑽進了古巴布倫王國的寶藏。

    目光貪婪！

    「不是的！鄂州軍政府自然是都督黎元洪和湖北咨議局說了算，我一直遵循《鄂州約法》，我最恨獨裁！」李想就像一個民主鬥士一樣，演技絕對一流。

    管家小妹忍不住又暗暗掐了他一把。

    內田良平就像中了風一樣，目光變的呆滯無比。人至賤，則無敵。

    「李大帥，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黎元洪就是個傀儡，咨議局就是個擺設……」

    「好了，你說了這麼一大堆，究竟是想說什麼？」李想回頭看著小東洋內田良平。

    「中日曾經續訂商約，日本在享受中英商約的基礎上獲得額外特權：凡日本運進中國煤炭，棉紗及一切棉貨，概不加稅，並提出開放長沙、大東溝等處為通商口岸。」內田良平整理了一下衣冠，鄭重地說道：「我們正式簽訂了中日《通商行船續約》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李想覺得好笑：「臨時政府在之前的《對外宣言書》已經承認前清之前與之列強簽訂的一切條約，難道袁世凱準備翻臉？」

    「袁世凱還沒有這樣的膽量。」內田良平呵呵笑道：「中日續約十三款，並有《續議內港行輪修補章程》等附件七個。」

    「都寫了什麼內容？」李想覺得奇怪，這小東洋說這麼詳細明白，難道不知道孫中山和袁世凱不敢翻臉，他卻早翻臉不認人了？漢口的租界和海關都收回來了，呆子都能看出來，列強那些強加給清廷的條約在鄂州已經等於被廢除了。

    「主要內容有：1日本可在中國長江水道設立各種裝置；日本輪船可駛入中國內河港口，並任意往來。2日本在華享受一切最惠國待遇，中日聯合經營公司按照日本法律經營。3開放北京、長沙、瀋陽、大東溝為通商口岸。四口岸由中國自行開放，但「與已開各通商口岸無異」，後兩處通商口岸「訂定外國人公共居住合宜地帶並一切章程，將來由中、日兩國政府會同商定」。」

    「直，你想幹什麼？」李想冷笑著問道。

    「恩其實我國政府就是想重開漢口租界，帝國的商船獲得任意往來漢口港的權利，帝國在華享受一切最惠國待遇，中日聯合經營公司按照日本法律經營。還有希望李大帥遵守漢冶萍公司之前與帝國公司簽訂的協議，漢冶萍的產品全歸日方專銷代銷、售價由雙方議定不受國際市場影響。」內田良平自己為國內誇張的要求，忐忑不安地看著李大帥。

    「馬勒戈壁！」李想差點沒翻臉掀桌子，又忍住了：「你什麼意思啊？小鬼子？」

    「我沒有惡意的。」內田良平心裡把這小子也恨了個牙癢癢，但還是擺出了一副最拿手的謙卑造型：「我只是想說，只要李大帥答應遵守中山先生和袁大總統代表民國政府之前的對外承若，大日本帝國會在這次泗水護僑中全力支持中國正義的行動。」

    內田良平越說越激動：「我們一直是支持中國革命，貴國與我國都是亞洲的大國，更是同文同種，一衣帶水，利害攸關的友好鄰邦。我們兩國應該相互提攜，共圖進步，這樣才能與歐洲爭衡，防止白種人的東侵……」

    汪精衛夫婦和湯鄉茗都已經意動。有日本的支持，泗水交涉可以保證成功一半。

    「我都說了，鄂州的事情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李想遺憾地聳了聳肩膀。

    內田良平一臉的鄙視，連帶這汪精衛夫婦和湯鄉茗也是。

    「不過……」李想狡猾地擠了擠眼睛，「我倒是可以向黎督和湖北咨議局提案，我跟他們關係不錯，咨議局議長湯化龍跟我的關係你們應該知道。」

    「李帥！」管家小妹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暴跳著揪住了李想的耳朵，「你想賣國！為了收復清廷賣出的這些利權，同志們流乾了血，民眾更是犧牲多多，現在就賣出去，你敢！」

    管家小妹的暴跳如雷，搞得汪精衛夫婦和湯鄉茗又是側目又是汗顏。

    「梅迪！」李想裝出很惱火的樣子，攔腰抱住了她，一邊拚命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管家小妹氣呼呼的推開李大帥。

    「李大帥！」小東洋內田良平笑意吟吟：「我們是不是可以繼續討論我們剛剛的話題了？您對鄙人剛才提議怎麼樣？」

    「沒問題！漢口不會閉關鎖國的，我們正在搞改革開放。不過嘛……」李大帥拖著嗓子，拿著一副待價而沽的派頭，晃悠著腿，一臉吊爾郎當地看著小東洋，兩個指頭迅速地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