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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三五章 滎陽大戰(一) 文 / 庚新

    第二三五章滎陽大戰(一)

    聯軍抵達滎陽城下,沒有做任何的試探,而是直接發動了攻擊。

    按道理說,雙方本應該進行一些短暫的接觸,比如寒暄啊,叫陣啊,鬥將之類的行動。

    可是曹操沒有這樣做,而是直接攻擊。

    曹操下書,本想讓董俷把孫堅等人的屍體交還。這原本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卻被董俷拒絕。

    用董俷的話說:想要孫堅的屍體嗎?攻破滎陽,我可以把我的屍體連同孫堅的屍體一起給你們。沒有本事攻破滎陽的話,就不要那麼多廢話,滾回老家去吃奶吧。失敗者就要有失敗者的覺悟,你們又有什麼資格,向我要求你們想要的東西?

    這話說的很惡毒,不留半點情面。

    關東諸侯是什麼人?不是名士,就是世家子出身,講的就是這個面子。

    董俷把話說的這麼絕,讓關東諸侯惱羞成怒。一個個叫囂著,定要攻破滎陽城。

    滎陽城頭,寂靜無聲。

    隨風飄揚的旌旗,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滎陽的歷史非常久遠,經過歷朝歷代的修整,至今仍沿用戰國時期的防禦方法。

    準確的說,整個城防劃分為荒蕪圈、警戒圈和城防圈三個部分。

    距離滎陽三十里範圍內是荒蕪圈,實行嚴格的堅壁清野戰術,連井水也投放毒藥。

    在進入滎陽十里之內,就是警戒圈。

    此時關東聯軍的人馬就集中於警戒圈之內。

    城上架設了床弩等巨型守城設備,並且在弓箭範圍內的城外阻礙物,全部剷平。

    這樣是為了掃清射角和視線的盲點。

    城下十五步的距離,是護城壕溝。深大約有三人左右,水下佈滿了竹刺。護城壕之後,有一道矮牆,名為馮垣,堆積了無數易燃物,以阻礙聯軍的視線。馮垣後,還有一個寬約有五步距離的拒馬帶,用於阻礙敵軍接近城牆。之後是靠近城牆五步左右,還有犬牙交錯的木樁,同樣是為了阻礙敵軍攀城和刺殺墜落之地所用。

    整個滎陽的防禦,可說層次分明。

    特別是自漢光武帝之後,滎陽作為雒陽地區的糧倉之一,其防禦更得到了加強。

    廣陵太守張超率領本部人馬,向滎陽發動了第一輪攻擊。

    奇怪的是,滎陽城頭寂靜無聲,直至廣陵軍快要逼進壕溝的時候,突然從城內傳來奇怪的號角聲。緊跟著就有無數聲奇怪的響動,從城內發射出滿天奇怪的黑點,撲簌簌朝著城下落去。那些黑點,是清一色的鐵蒺藜,落地滾動兩下之後,立刻釘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的廣陵軍一腳就踩在遍地的鐵蒺藜上,鋒利的銳刺穿透了腳面,鮮血淋漓。

    整齊的隊形,變得散亂開來。

    鐵蒺藜不同於利箭,盾牌手也無法抵擋。最可氣的是,如果地面上早埋伏有鐵蒺藜,那麼還好對付,但這樣從城內突然拋灑,卻使得進攻的一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與此同時,城頭上傳來銅鑼聲響。

    只聽嗡的一聲,彷彿有飛蝗從空中掠過一樣,一片黑雲從城頭上撲落下來。

    「小心,小心……」

    隨著一陣喊叫聲,盾牌手習慣性的架起了盾牌,以防禦箭矢。

    但是,那箭矢勢大力沉,不同於普通的弓箭,全都是長三尺六寸,小指粗細。

    帶著無與倫比的穿透力,打在盾牌上,不斷穿透了木盾,更將盾牌打得粉碎。在第一排的盾牌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狠狠的釘在地上。慘叫聲在空中迴盪不惜。

    蹶張弩……

    張超忍不住驚呼起來,想要鳴金收兵。

    這蹶張弩自戰國時期就已經出現,強秦更依靠其強弩利刃,橫掃六國。但說來也奇怪,自漢以來,特別是從武帝以來,蹶張弩的使用漸漸的就稀少了,甚至沒落。

    其原因和當時的對敵情況有關。

    大漢的敵人,主要來自於草原。蹶張弩也好,床弩也罷,這種用於攻城的利器,相對就減少了使用。取而代之的,則是更為輕便的弩箭,用以更加靈活的作戰方式。

    誰也沒有想到,滎陽會有如此多的蹶張弩和床弩。

    只一輪箭矢,令廣陵軍完全暴露在弓箭之下。緊跟箭雨紛飛,失去了保護的廣陵軍,幾乎是盡沒於滎陽城下。即便是有幸運的人逃脫出來,也是鮮血淋漓,滿身是傷。

    準確的說起來,幾千兵馬對於關東諸侯而言,算不得什麼。

    可是其造成的震撼,卻是讓諸侯久久不語。

    曹操咬著嘴唇,苦笑著說道:「董西平真好手段。幾句話激怒了所有人,斷了我們的退路。看起來他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想必我們就算是打下了滎陽,也無力再進。」

    戲志才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他和伊籍在中軍傘蓋下,眺望戰場上的慘狀。

    遍地的死屍,橫陳於滎陽城外。那殷紅的鮮血,似乎是在告訴諸侯,想要拿下滎陽,就要拿出點本事來。不自覺的,戲志才的眼前浮現出了董俷那張醜陋的面容。

    「誰能告訴我,董西平是用什麼東西,把鐵蒺藜拋灑出來?」

    孔融忍不住向諸侯詢問。

    陶謙苦笑道:「拋石車,應當是拋石車……沒想到董西平把這些古董似的玩意兒拿出來這麼一用,卻有如此的效果。幸好拋石車最多只能達到七十步,可以令井闌掩護,以轒轀突進,先填平的護城壕再說。此次,當由我徐州軍出戰,如何?」

    諸侯聞聽,都齊聲點頭。

    戲志才卻一蹙眉,隱隱覺得,只怕陶謙未必可以成功。

    井闌高約有半引高,若是換算成高度,大約是在十米以上,略過於普通的城牆。

    不過滎陽城高牆厚,井闌也只能持平。

    有犍牛牽引,一輛輛井闌車緩緩的從聯軍陣中駛出。井闌之上,有弓箭手,全都可以拉起兩石弓的控弦士。在距離護城河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時就停止下來,以弓箭壓制城上的弓箭手。

    緊跟著,鲼轀車出動,徐州軍緊隨於轒轀之後,向滎陽再次進攻。

    那奇怪的號角聲再次響起,董俷站在城樓上,看著逼近的關東聯軍,露出奇怪笑容。

    果然,關東聯軍,小覷了他的拋石車。

    城牆後,停列著一排排拋石車,足有幾百架。

    這些拋石車是蒲元根據那本《考工錄》上的記載研究出來,又經過他和馬均的改良,其距離可覆蓋二百八十步的範圍之中。霹靂車,這是董俷為拋石車起的名字。

    記得曹操在官渡之戰,第一次靈活的運用了霹靂車。

    只是已經記不清楚那貢獻霹靂車的人是誰,不過今日,董俷決定用霹靂車,讓曹操好看。

    隨著城下武安國一聲大吼,崩崩崩,無數聲奇異聲響過後,巨石自霹靂車上飛出城外。

    如雨的礌石,轟在井闌之上。

    把一座座井闌轟塌在地上,犍牛哀嚎,被礌石擊中,打得是血肉模糊。

    緊隨轒轀的士兵,連同一輛輛轒轀車被砸癱在地上。礌石如雨,哀號聲此起彼伏。

    床弩又是一輪射擊,徹底摧毀了戰場上的攻城器具。

    戲志才輕聲道:「主公,今天還是不要再打下去了,軍中士氣低落,再打下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地修整,待我等商量了具體的計劃,再對滎陽進行攻擊,如何?」

    諸侯連戰連敗,哪有心情繼續戰鬥?

    陶謙和張超損兵折將,雖心有不甘,卻也明白戲志才所說的沒錯。

    繼續打下去,只能是送死!

    當下曹操下令鳴金收兵,草草的結束了第一天的戰鬥。戰場上屍橫遍野,被礌石砸的血肉模糊的屍體,隨著風,把那濃濃的血腥氣瀰散在蒼穹,令人感到心冷。

    依照著規矩,戰後會有人收拾戰場。

    董俷這一次倒是沒有阻攔,只是命令城上士兵警戒。

    當一具具血肉模糊,肢體不全的屍首堆積在一起的時候,聯軍中不斷的傳來哭泣聲。

    中軍大帳裡,諸侯相互推諉,相互指責。

    曹操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乾脆帶著戲志才和伊籍,在許褚、胡車兒的陪同下,走出了營帳。

    身後自然隨同有親軍,有曹洪率領。

    曹操看著夜色中的滎陽城,感到口中一陣陣的發苦。

    戲志才則目光灼灼,隨著曹操環繞滎陽一周之後,心中突然一動,生出些許計較。

    回到營寨,戲志才拉著伊籍,嘀嘀咕咕的說著話。

    曹操則強打精神,巡視營地,慰問士兵。直到子時過後,才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裡。

    沒想到,戲志才等人都在帳中。

    不僅僅是戲志才和伊籍,包括夏侯敦、樂進、李典等武將,也都在大帳中等候。

    「先生,這麼晚了,有事情嗎?」

    曹操不免有些奇怪的詢問。

    戲志才笑道:「剛才我隨主公巡視滎陽,卻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故而令機伯等人連夜製出了滎陽的沙盤圖形,特來與主公解憂……機伯,還是由你來說明吧。」

    伊籍點點頭,將大帳中央那八仙桌上的沙盤掀開。

    「主公,你看……這就是滎陽的大致圖形,可曾看出些什麼?」

    沙盤上的滎陽城,做的很粗糙,但基本的輪廓卻已經呈現出來。曹操蹙眉,走到八仙桌跟前,看了半晌,輕輕搖頭道:「好像沒什麼特別啊。先生,還是你說明吧。」

    戲志才和伊籍微微一笑,「剛才我和機伯又去探查了一番,滎陽為東都襟帶,三秦咽喉,建城的位置,極為險要。有淮水、汜水之天塹,又有邙山、嵩岳之險要,易守難攻。然,也正因為地勢的緣故,汜水低窪,使得南面城牆,較之其他三面略低。」

    曹操有仔細的觀察了一番,輕輕點頭道:「哪有如何?」

    伊籍說:「汜水時常氾濫,常會對滎陽造成衝擊。南面城牆之所以偏低,也正因為於此。也就是說,受水患之影響,南城相對松弱,不如其他城般的堅固,牢不可破。「

    許褚對伊籍和戲志才不停的打謎語,非常不滿。

    「機伯先生,有什麼話你就直說,行不行?你們讀書人就是這般的囉唆。要我說,屁的滎陽。把那董西平約出來,比試一場。老許我到時候一刀幹掉他,豈不是滎陽唾手可得?」

    許褚不服氣,可不代表帳中的人都是這般想法。

    夏侯淵哼了一聲,「仲康說的輕巧,你就這麼有把握能打敗董西平?若是輸了呢?」

    曹操也說:「仲康不得無禮。我知你想和西平一戰,但是……」

    言下之意卻是:我怕你會輸!

    只氣得許褚暴跳如雷,可戲志才等人卻把他扔到了一旁,不再理睬。

    戲志才說:「我擬猛攻南城,但亦需要其他人在三面拖住董西平的兵力。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甚至會出現,即便我們能攻佔了滎陽,也在沒有力量西進雒陽。」

    曹操沉吟片刻,輕輕點頭,「無力西進就無力西進,我等原本也就是要震懾雒陽而已。能打下滎陽,就是一件大勝仗。本初北路軍被阻在成皋,我等聯軍若不得一場勝利,只怕將來就要淪為他人笑柄。我這就召集諸位大人,對滎陽展開攻擊。」

    ******

    第二天,聯軍發起了亡命的突擊。

    一波接著一波的攻勢,不分晝夜的向滎陽進行衝擊。

    聯軍把兵馬全都交到了曹操的麾下,而曹操更發下狠心,下令若攻破滎陽,全軍可以盡情擄掠三日。在這種巨大的刺激和誘惑之下,滎陽城四面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尤以南城的壓力最大!

    聯軍幾乎把所有的精銳人馬都調撥到了南城,而後從四面八方猛攻,死死的拖住董俷的兵力。

    賈詡看出了聯軍的意圖,卻沒有一點辦法。

    戲志才就是擺明了,就是要攻打南城。可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偏偏無法破解。

    董俷親自坐鎮南城,將其他三城的指揮權,盡數交給了賈詡。

    可即便是只有三城所面臨的巨大壓力,賈詡也感到非常的吃力。

    看得出來,聯軍是玩命兒了!

    諸侯也下了老本兒,這會兒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

    正如曹操所說的那樣,如果連一點成績都沒有的話,那麼整個關東聯盟,再也沒有臉面見人。

    不計血本的晝夜猛攻之下,終於獲得了進展。

    第十日,隨著護城壕溝被填平,馮垣被摧毀,拒馬帶等一應陷阱、機關也被燒得乾乾淨淨。

    不過,雖然聯軍猛攻,卻始終無法再前進一步。

    滎陽城就如同是在血水中浸泡過一樣。原本青灰色的城牆,已經變成了通體的暗紅色。

    天氣越來越冷,城頭上的旌旗也破爛不堪。

    城牆上掛著凝固的血漿,不時還可以看見肉糜混在其中。走在城頭上,就可以聽到啪唧好像是踩在水裡面的聲音。聯軍死傷慘重,同樣的,滎陽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數百具拋石車已經損毀,再也無法修復。

    床弩巨箭也被耗盡,只能當作擺設來用……

    而董俷所鎮守的南城,則情況更加險惡。隨著防禦器械的不斷損耗,從一開始的對射,到後來的肉搏。聯軍數次登上了城頭,又數次被董俷所打下城去,可謂慘烈無比。

    期間,箭矢一度出現短缺。

    後來還是郝昭出了一個主意。

    「主公,我小時候曾聽老人說過一件事情。將糞便燒滾,加入砒霜之類的毒藥,所造成的殺傷力非常厲害。老人們說,很早以前曾有人用過這種辦法,但是後來因為過於歹毒,就失傳了……如今我們不宜過多損耗箭矢,但人總是要吃喝拉撒。」

    這主意,聽上去非常的噁心。

    可如果真的有效果,似乎也不差。

    董俷當下令人搜集滎陽溝渠中的糞便,並且把藥鋪中的各種有毒藥物全部徵集起來。

    一時間,滎陽城上空瀰漫惡臭之氣。

    董俷甚至一度被那股味道嗆得嘔吐,可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這種被郝昭稱作金汁的玩意兒,非常歹毒。城頭大鍋裡沒日沒夜的都有煮沸的分辨。有專人用大勺,一俟聯軍攻到了城下,就一勺一勺的往下揮灑。滾燙的金汁滴落在人身上,除了會造成燙傷的結果之外,還會腐蝕肌膚,令人傷者加重病情。

    最要命的是,被金汁潑中以後,傷口無法復原。

    即便是軍中的醫生,也對這樣的情況束手無策,長吁短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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