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飛龍在天 第四百五十節 天下第五天階 文 / 醉蕭瑟
第四百五十節天下第五天階
是真是幻，是過往，是從前？
巫妖皇的神魂躍動，時而咆哮如暴龍，時而死寂如亡靈，身處湮滅之中的巫妖皇，被規則玩弄著，經歷著一個又一個千奇百怪的人生，那些生，或死的宿命輪轉。
看不穿，望不透，哪怕死寂如巫妖皇，也不自覺的沉浸入規則勾勒出來的虛實之中。規則之力，那可是連神邸都能被之囚困，被之糊弄的強大。
巨大的死亡魔晶躍動著靈魂之光，海量的靈魂碎片湧入死亡魔晶之中，讓這件亡靈至寶多了幾分生氣，在巫妖皇無暇他顧之時，死亡魔晶卻是毫不客氣的動了手腳，一個微弱的靈識逐漸壯大，卻懵懵懂懂，迷迷糊糊。
幻滅之後，又是一生，巫妖皇感同身受的經歷著初生，長大，之後慢慢少年。最讓偶爾甦醒過來的巫妖皇無可奈何的是，巫妖皇本身的意志根本就操控不了少年本身，只能被動的感受著人生百態，又要保持清醒，不能迷失，一旦迷失，也就徹底死亡。
巫妖皇這一世叫凱薩，純正的人類，一個旅行者，或者說冒險家，隨便吧，巫妖皇卻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精靈，自從巫妖皇第一次踏上這片神諭的土地，她叫莉莉莎，她的眼神，清澈空靈，望著她時，時間似乎凝固，巫妖皇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巫妖皇多次偷偷爬上森林最高的枝椏，看她眺望遠方的背影，她說，這裡是最高的地方，可以望見最深的日落，可以更早看見她愛的人，從海上歸來，幾年前，死亡天災降臨，她的未婚夫，一個強悍的精靈獵手，參加了淨化亡靈的偉大戰爭，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她卻那樣堅定的相信他沒有死，於是每天安寧的跪在這，為他祈福，每次巫妖皇來，她當然知道，只是她說注定不可能合適，而她，更要等她的愛人，其實種族有什麼關係呢，如果說短命的人類無法理解精靈那種接近永恆的愛。
至於第二個理由，那麼巫妖皇可以等，哪怕等到巫妖皇生命的盡頭，因為巫妖皇只要接近她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舒適和寧靜，空閒的時間，巫妖皇慢慢練熟了雕刻，可以用木頭刻出她的相貌，或者以前旅行中各種各樣的有趣記憶。
還給護甲刻上巫妖皇喜歡的鷹，附近村子的精靈對這些小玩意很感興趣，換來的錢就可以供巫妖皇生活，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四年，不也挺好的嘛，只是巫妖皇沒想到，自己生命的盡頭，來得如此迅速，或者，應該說，那都是曾經了。
現在的巫妖皇，只是一具行屍走肉，有思想的那種，是的，一般人把稱作死亡騎士，只不過，巫妖皇是不久前恐懼魔王復甦的進攻中才被轉化的，恐懼魔王復活要的是能力，而不是故事，所以，巫妖皇有很多事記不起來。
不過巫妖皇還記得爬樹去偷看她的一些片段，變成這副德行，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心痛吧，那次亡靈進攻中，巫妖皇記得自己從旅店中奮力殺出，瘋了一樣的跑向那熟悉的地方，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她沒事。
巫妖皇記得，在靠近樹頂的地方也碰到許多天亡靈，巫妖皇還記得，自己受了很重的傷，已經爬不起來了，頭昏沉沉的，一個黑影，手裡舉著妖異光芒的武器，他的樣子在巫妖皇腦海裡浮現，他的聲音在巫妖皇腦海裡迴盪。
為恐懼魔王效力，沒有憐憫，不留活口！
最重要的是，巫妖皇依稀記得，莉莉莎在巫妖皇身邊，神態癲狂地施展著神聖打擊魔法，這段記憶就只有這麼多，斷斷續續的，後來巫妖皇也去過泰達希爾，去過那棵樹，依稀還可以看見腐肉和斷骨，其他什麼都沒有。
再也沒有她跪在那裡的背影，再也沒有她那晶瑩的眼睛，附近的居民告訴巫妖皇說，她死了，是被一個死亡騎士殺死的，巫妖皇想，巫妖皇犯了大錯，僅存的人類良知告訴巫妖皇，巫妖皇應該結束自己骯髒的生命。
只不過在那之前，無論公私，巫妖皇都應該先擰下恐懼魔王的腦袋，於是巫妖皇參了軍，在軍中巫妖皇見到其他死亡騎士都和巫妖皇一樣搏命，他們應該心裡都有自己悲慘的故事，只不過大家表面上都冷冰冰的，一言不發。
奧丁是個可怕的傢伙，他不是個好人，好人，會支持別人的意見，自己敢於犧牲，去換取更多人更少的犧牲，他不像傳統的聖騎士那麼癡迷於救贖，他用兵極其嚴厲和堅決，他是個偉人，偉人會堅持自己的意見，在一些事情發生前盡力阻止它，無論多麼艱難。
在他的帶領下，一路攻上極寒之地的頂峰，面對那個災難的根源，巫妖皇曾經幻想著如何搶在別人前頭衝上去砍掉恐懼魔王的腦袋，但真正面對他時，才發現自己是那麼不堪一擊，其他人也是一樣。
也只有最偉大的聖光可以擊敗他，無畏無私、沒有婦人之仁的聖光之力，勝利屬於，他說的，在達拉然光輝的雕塑中，所有種族團聚在奧丁旗下，廣場上擠滿了人，兩大陣營少有的和睦相處，巫妖皇懶洋洋的攤在場外的長椅上，十分迷茫未來的路。
本來以為會死在戰場上，現在怎麼辦，找個偏僻的地方扯斷自己的喉嚨嗎？這位先生，今天是普天同慶的大好日子，藍寶石旅館跳樓價酬賓，歡迎光臨！睜開眼，是一個可愛的精靈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尖長的耳朵猛的一下讓巫妖皇想起莉莉莎。
她遞給巫妖皇一張卡片，上面花裡胡哨的，總之想表達的意思是，藍寶石旅館，很值得一來，曾經聽誰說過，沙塔斯像一座驛站，多於像一個家，心浮氣躁的人們，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趕著來，趕著走。
藍寶石旅館，一座沒有歸屬感的城市中，一個沒有歸屬感的旅店，倒很適合巫妖皇這種沒有歸屬感的人呢，服務員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惜客人仍是寥寥無幾，歡迎歡迎！今日光臨本店，酒水半價，有樂隊演出，還送免費一日游！來您請裡邊坐！
也許這裡的人很少熟識死亡騎士，他們對巫妖皇有明顯的敬畏，巫妖皇找了個角落坐下，也樂得清淨，矮人釀製的酒很烈，慢慢巫妖皇就聽不清樂隊在台上的聒噪，之後好像有人衝進了旅店討債，還打了起來，直到那雙晶瑩的眼睛在巫妖皇眼前晃動。
巫妖皇猛地驚醒，喊著莉莉莎，一把抓住她的手，莉莉莎！你知不知道巫妖皇多……等等，這不是莉莉莎，犄角，尾巴？是個萊尼女人，她被巫妖皇嚇了一跳，巫妖皇很掃興的鬆開手，繼續灌下一大口酒，然而她居然還盯著巫妖皇看。
看什麼看，你。你沒有角耶，你沒有尾巴耶，你不是萊尼人耶。廢話！那你為什麼有和一樣的眼睛呢？巫妖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哪裡來的傻妞？巫妖皇攤開手掌，把枯萎的皮肉亮給她看，聽好，巫妖皇是個死亡騎士。
至於巫妖皇的眼睛為什麼這樣，你該去問把巫妖皇創造出來的那個傢伙，不過他已經死了，死人耶！但是死人不應該都在地下睡覺嘛，為什麼還能喝酒，還能說話呢？總之巫妖皇就這樣認識了這個傻丫頭。
估計她是在飛船迫降的時候撞到了頭，要不是因為有犄角，可能都磕死了吧，她彷彿什麼都不知道，還對什麼都有興趣，一個小時能問一百二十個問題，巫妖皇應該是被她問懵了，才糊里糊塗答應了陪她去玩。
鬼知道為什麼會掉進這片海裡，不過幸虧沒有直接掉在沙灘上，是從起碼三百米空中落下的，所以巫妖皇有時間張開護體寒冰，調整身體下落的角度，儘管這樣，入水的衝擊還是讓巫妖皇疼的不輕，萊尼女孩在巫妖皇懷裡昏了過去，
把她拖上岸的時候，一個大塊頭正在釣魚，他看到巫妖皇時，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巫妖皇迅速把他打倒，逼問現在是哪月哪日，之後拿走了他的鎧甲，這裡是藏寶海灣，現在是巫妖皇作為人類死亡前的一個月零五天。
穿著原來那身裝甲在現在可不方便，而沒人會介意一個喜歡戴著頭盔的傢伙，小女孩醒後，巫妖皇簡單介紹了的處境，以及巫妖皇的計劃，巫妖皇告訴她，跟著巫妖皇很危險，而如果她想去告訴其他人預防亡靈入侵，那麼就會改變歷史。
也許會被亡靈追殺，所以最好的就是乖乖呆著，奇怪的是，她並沒再提什麼問題，隨後巫妖皇又問起她為什麼要跟巫妖皇一起闖進來，她依然沒有回話，只是抬頭看了看巫妖皇，巫妖皇不禁懷疑她摔傻了，不過對巫妖皇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巫妖皇不想改變未來的大局，所以只能耐心等待那一天到來，去救下莉莉莎，海灣是個藏身的好地方，這裡有來自大陸各地的種族，所以住在這裡會比較方便，巫妖皇在旅店租下一間普通的房間，每天關注著港口的出航表，並實際搭乘明確了時間。
但之後還剩下大半的時間，而巫妖皇只能在晚上到海灘偷偷練劍，巫妖皇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艾爾。其實她很天真開朗，當她的問題不再那麼多，巫妖皇也就不再反感和她出去玩，日子一天一天過，吃遍了藏寶海灣的每一家餐館，她說最喜歡老地精做的麻辣龍蝦。
和叢林中的獵人們比賽打獵，不能使用黑魔法的過程中，巫妖皇體會到了久違的快樂，彷彿回到了最初練武時的歲月，光腳在海灘散步，感受著海風和潮汐的撫摸，檢查每一個漂流瓶，看看會不會有童話中公主的求救信。
還曾到古老的遺跡探險，收集散落的遺物，幾乎湊齊了一本冒險日誌，書名叫荊棘谷的青山，看文風像是矮人所寫的，簡單快樂的日子啊，生活的美好啊，有多久不曾有過了？成為死亡騎士之後，巫妖皇就沒有奢侈的想擁有過快樂。
即便是打倒恐懼魔王的時刻，心中只有贖罪和報仇，不禁想起那些和巫妖皇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們在勝利之後，有沒有找到重新快樂起來的生活？其實在守望莉莉莎的時候，巫妖皇也沒有因為真實而快樂，只是一些虛妄的夢想在支撐罷了。
巫妖皇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死亡騎士，巫妖皇也只是一個需要愛情的普通男人，也會受傷也會失望，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一份愛的回應，而不是那種癡情中的自巫妖皇陶醉，癡癡等待的日子，絕對不是錯，但固執地迷戀其中，毫無意義。
現在有個死亡騎士，又會發自內心的為快樂而笑了，這夜，月光很溫柔，並肩坐在海邊，晚上巫妖皇從不戴頭盔，心中有千言萬語，嘴上卻無言，巫妖皇是一個死亡騎士，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巫妖皇給不了她未來。
和巫妖皇一起，沒話說嗎？直到她問巫妖皇，巫妖皇望著她，只能磕巴地說著不是，那巫妖皇先回去了，她垂下目光，站起身來，此刻就算巫妖皇的心中還有猶豫，但巫妖皇的手已經牢牢抓住她的手，兩雙發亮的眼睛在黑夜中對視。
你該知道，巫妖皇不善言談的，巫妖皇緊緊抱住她，親吻她，聞著彼此的呼吸，感受對方的心跳，送給你，她從手腕摘出個墜飾，掛在巫妖皇脖子上說，那是半顆金色珍珠，嵌在一個精美的金屬外殼中，巫妖皇已經找到另一半了，她笑的真美。
巫妖皇一邊把她抱得更緊，一邊祈禱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最美的一刻，後來她告訴巫妖皇，其實那天相識的時候，只是想找個人一起去時光之穴，覺得巫妖皇很不一樣，才故意逗巫妖皇。
她還告訴巫妖皇，在流淌的沙礫中，她看到了昨晚相擁的場景，之後還看到一起抱著一個孩子，巫妖皇尷尬地笑她還是真傻，怎麼會有孩子呢，她說去過孤兒院，那裡有很多可愛的孩子，等以後可以考慮領養一個。
那時候，巫妖皇彷彿感覺自己重生了，正坐在森林自己親手搭建的木屋中，靠著壁爐烤火，看著孩子們在椅子旁跑來跑去地打鬧，溫暖的感覺在巫妖皇冰冷的心中爆炸開來，巫妖皇感受到了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只是，後來巫妖皇終究還是離開了她，因為要去跟恐怖魔王做最後的戰爭。
很久之後，很久之後……今天是普天同慶的日子，各族勇士在弗丁的引領下，最終除掉了恐懼魔王，在光輝的雕塑中，所有種族團聚在奧丁旗下，廣場上擠滿了人，兩大陣營少有的和睦相處。
藍寶石旅館也不失時機的開展了促銷活動，但儘管傳單近期已經發到了世界各地，服務員穿得花枝招展，店裡收拾得窗明几淨，客人依然是寥寥無幾，只有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傢伙，他從開門就進來，不與任何人聊天，只是在靠窗的座位緩緩喝著酒。
一個留著馬尾辮的萊尼女孩正路過貧民區，被路邊的巨魔商販叫住了，喂，喂，小姑娘，看這裡！魔剛好有一些東西要給你，正好是你需要的，它是肥皂，是……並且它綁在一根繩子上！魔並無惡意，朋友，但你看起來很年輕，知道魔在說什麼嗎？
誒，別走別走啊，來來來，最後你再看看這個緣分珠，用從凶狠的娜迦族千年長老才有資格佩戴的珍貴金珍珠造成，只要找到有另一半的人，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意中人啦！不用擔心，戴著它，他們就會對你著迷的，甜心！
僅此一個，絕對不是批量貨，跟你有緣，只賣四十個金幣啦！
女孩似乎產生了興趣，最終她買下了緣分珠，掛在了手鏈上，當快走到藍寶石旅館門前時，孤兒院院長正帶著幾個孩子走來，院長告訴她，自己正要去藍寶石旅館領傳單，再由這些孩子去各地發放，懇請她幫忙稍看管一下。
她很樂意的答應了，並抱起一個萊尼小女孩，輕輕在粉嫩的臉蛋親了一下，藍寶石旅館裡面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出來，他望著馬尾辮女孩，摘下了頭上的斗篷，露出幽藍的雙眼，一抹略帶苦意的微笑浮現在他臉上。
這是你的孩子嗎？他走過去，問道。呃……不是，只是替人稍微看一下，那可以抱她一下嗎？當然可以啊，男人接過孩子，溫柔的哄起來，萊尼小女孩倒也不怕他，還用手去揪他的臉，他和她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經意間，馬尾辮女孩發現男人領口佩戴的墜飾，半顆金色珍珠墜飾，她偷偷地把手鏈藏進袖子裡，臉上飄過一抹紅霞。
巫妖皇神魂寂滅無聲，似乎已經湮滅，可下一刻，一道灰色魂魄之光沖天而起，卻被密密麻麻的古老法陣攔截，不曾接天動地，但，能肯定的是，一個強大的靈魂，緩緩醒來。
一滴淚從巫妖皇左眼角滑落，一雙黑色眸子緩緩睜開，其間山水如詩風景如畫，不見一絲一毫亡靈的凶殘暴戾，彷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天真無邪。
巫妖皇，天地間，第五位天階禁忌強者，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