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駙馬召見 文 / 飛雪落梅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駙馬召見
天際露白,陽光斜照西樓。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遠處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朝我的房間靠攏而來。我心一顫,難道被發現什麼了嗎?
不等我下榻,房間內已是丫頭環繞,老鴇是春風拂面,似有喜事來臨的樣子,李嬤嬤恰是一張苦瓜臉,陰沉得有些怪異。而在旁側的胭脂,卻是喜憂參半的感覺。
我心下思緒收斂,淡淡地抬眸,隱隱閃著三分精銳之光。
「一大早的,若是要派活給我,無需如此勞師動眾的吧。」
我的話引起一陣沉默,而後呆愣的老鴇立時驚醒過來。「如夢姑娘,你這是說哪裡的話來,老媽媽哪裡敢派什麼活給你啊,你可是媽媽我的一塊心頭肉呢。」
事情絕對不尋常,老鴇能說出這麼肉麻兮兮的話來,定是有求與我,只是眼下我的處境是失勢的,這是整個花滿樓內的姐妹們都知曉的事情,今日她此番前來,定是大有問題。
我冷冷地看著她,倏然嘴角一抹冷嘲浮上。「老媽媽,明人不說暗話,你若是有什麼事情要如夢去做的,就痛快一點吧,少來這些唧唧歪歪,有的沒的,免得讓人看了太過生分。」
「如夢姑娘果然是快人快語,老媽媽算是沒有白疼你一場。是這樣的,昨天霍少將回去稟告紅綃的事情後,不知怎的,提到姑娘的琴曲。駙馬爺對姑娘的琴曲頗是讚賞,今日特派霍少將來請如夢姑娘去公主府一趟,為駙馬爺彈琴唱曲。公主吩咐了,姑娘若彈好了,讓駙馬爺安心地去,公主不會虧待姑娘的。」老鴇故裝哀痛地掩面哭泣,轉而又笑得跟沒事人一樣,真是演技一流啊。
我無聊地看著她變戲法,心中想得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也好,這樣,我倒是不用找什麼借口了。當下我冷淡地開口道:「老媽媽既然已經接下了禮單,如夢就算現在想要反悔,這可能嗎?」
我的冷嘲,讓老鴇面色一紅,她尷尬地乾笑了幾聲。對著我陪著笑臉,就怕我使性子,不給她面子。
「姑娘,我讓胭脂特意來給姑娘梳妝打扮的,姑娘你看,這衣衫是要月牙白綢式樣的,還是這白梅蝶翼式樣的?」
我冷哼了一聲,背對著她。「老媽媽既然都準備好一切了,如夢還能說什麼呢,我答應就是了,你帶她們都出去吧,留著胭脂一人給我裝扮就成。」
「那是,那是。」老鴇見我終於點頭,一臉欣喜,我想她定是收了公主不少的厚禮吧,心這樣尖銳想著的時候,面上已是冷了三分。
不過屋子裡頭倒是清淨了許多,吹來的風也清爽了些許。胭脂靜靜地對著銅花鏡,替我描眉畫影。
她的手非常巧,我的臉,不到四分之一柱的時辰,便化腐朽為神奇。那張由於最近勞作而黯淡了的臉龐,此刻在胭脂水粉的作用下,竟然也是紅潤粉嫩,看上去水靈靈的。
「胭脂,你的手不愧是花滿樓裡排第二的。」我由衷地讚歎。
胭脂放下粉盒,明亮的眼睛閃了閃,嘴角酒窩泛著一朵梨花笑旋。「姑娘說笑呢,胭脂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我充其量也就是可以了。」
她倒是謙虛,我笑了笑。隨意拿起台前的一支白蕊梅花點綴半點翠綠的銀簪,放在燕尾鬢上合了合。
「怎麼,姑娘今天想戴這個嗎?」胭脂畢竟心細。
「對,配著那個白梅蝶翼羅紗裙,倒也襯了。」我嘴角一勾。胭脂將簪子斜斜地插在雲鬢後,嘟嚷了一句。
「姑娘,會不會太素雅了點?」
「這你就不懂了吧。駙馬爺是個快要去的人了,在臨終前,他卻召喚我這個唱曲的去,你想一想,作為公主,她會怎麼想?」我白了她一眼。
她咯咯笑了起來,如牆角的風鈴一樣,清脆叮鈴。「姑娘,平日裡倒沒見你考慮那麼周全,這會兒,你倒認真考慮事來了。我知道,你故意這麼裝扮,怕是公主的風頭被姑娘蓋去,到時候因吃醋而惱火姑娘吧。」
「就你這丫頭聰明,哪來那麼多的花花腸子,還不趕緊將那套白梅蝶翼羅紗裙拿來。」我淬了她一口。
等我更換好衣衫,出了閣樓時,老鴇看我的眼光有些怪異。
「姑娘,你這身裝扮,也太——」在她的眼中,花紅柳綠總是要映襯些頭面。
「老媽媽不滿意嗎?那麼,如夢擔心笑話,還是不去了為好。」我佯裝惱怒,作勢耍性子不去了。
霍青雲在側,冷眼一橫,那目光,尖銳如箭。
老鴇急了。「姑娘,媽媽我沒有別的意思,姑娘這一身,挺好的,挺好。」
我暗笑了一聲,倒也不再為難她。「媽媽既然這麼說,那麼如夢就去了。等一下,賞賜來的時候,媽媽也最好不要忘了我的那一份。」我嘴角的冷笑勾起,該要的,我也不會便宜了任何人。
「那是,那是。小紅,小翠,還不趕緊地攙扶著姑娘上轎,媽媽我養你們是白吃飯的啊。」老鴇尖尖細細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憤憤,像是在宣洩什麼。
而我,自然明白,但她耍給誰看呢。
霍青雲有禮地對我道:「如夢姑娘,請。」
我淡淡地朝他點了點頭,臉上浮動淡淡的笑容。「多謝了。」隨後走進轎中,安坐下來。
公主府,乃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么女耶律鍩蘭的府邸。傳聞她容顏嬌美,文武雙全,性格豪爽。不論男女,可以安坐一起把酒談詩,暢快傾吐,也可並肩上戰場,颯爽風姿,迷了大片英雄兒女的心。只是這樣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竟看上了溫潤如水的南國公子——溫文玉。
而且聽說這個溫文玉已經有從小一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未婚妻了,只是皇上賜婚,作為兩朝天子友好盟約的明證。那個薄命的女子,被在這場政治婚姻中被奪去了幸福,而那個本是謙謙君子的溫文玉,由此背負了負心郎的罵名。
但是,就算是這樣,公主待駙馬爺依然一網情深,癡情一片,這裡面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曲折離奇的程度,讓一度聽故事的我,有些悵然,有些感傷。
然胭脂卻獨獨鍾愛故事中的那個被拋棄的紅顏,她說公主的癡情固然令人感動,但是那纖纖弱女子揮劍斬情絲的斷腕決心,讓她更加折服。因為這樣的女子,她說她無法不佩服,喚作是她,就算不一定會憤怒地去砍殺了那個無情郎,至少也要報復他們一下,怎能讓他沒有羈絆地跟另外一個女子結百年之好,白頭偕老呢。
這個時候,我卻是。「胭脂,我問你,葉子的離去,是因為風的吹動,還是因為樹的不留戀呢?」
我笑著回答。「也許這是葉子本身的選擇,或者有一天,你就會明白了。」她就瞪大一雙眼睛,使勁地盯著我,好像我是一個怪物似的。
我這個時候就只好淡淡地笑,凝眉不語。想到過往那個故事中的人物,如今真實地要面對對了,心中莫名地,我有些緊張。
我不知道為什麼緊張,只知道,我很緊張,緊張到連胭脂都發現我的不對勁。
「姑娘,你的臉色好難看,你的手好涼啊。」
我緊握了她溫暖的手掌。「不要對我說話,免得讓人看出來。」
「姑娘,你的病莫非發作了嗎?」胭脂擔心地望著我,盈盈水波,泛起漣漪。
「還沒有,我只是——我也不知道,反正過一會兒就好了。你別擔心我,放心,為了我們的生存,我一定會表演成功的。」我給了胭脂一個堅定的眼神。
胭脂點了點頭,隨我握緊她的手,她的手,此刻有黏呼呼的水珠,傳遞到我的手上。我知道,我不能緊張,我這麼用心地告誡自己。
一步一步,踏入公主府。
直到床榻上,煙雨青色羅帳上的朗朗少年安靜地躺在那裡,他寧靜的樣子,安逸得彷彿是在跟這個世界告別似的。
那嘴角恬淡的笑容,清雅若雨後的初荷綻放。
我的心一窒,尖銳的刺痛,在胸口上,猛烈地一刺。
不知不覺中,我放開了胭脂的手,我顫顫地靠近,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突然伸向他的臉龐。
濃密漆黑的睫毛顫了顫,明眸在瞬間睜開。
對視的那一眼,他眼底的淡漠光彩,流動在他的眼瞳內。「你是誰?」淡淡的,帶著警告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