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心結 文 / 飛雪落梅中

    第五十六章心結

    「我就是初塵，初塵就是我，也許你會覺得這件事情聽起來很離奇，但是在你震驚之前，溫文玉，請你好好地坐好，我會將這個故事完整地告訴你。」我朝他示意了一下椅子。

    溫文玉對於我肯定的承認，在意外之餘，白皙的臉龐上浮動出一抹驚人的紅暈，那紅暈恰如胭脂勻稱布列，又若夕下朝霞之色。

    我明白他的尷尬，連我自己，也被空氣中浮動的曖昧氣味而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是我還是必須得以鎮定的情緒來將這個故事敘述給溫文玉聽。

    於是我清了清嗓音，乾咳了幾聲。

    嗯——咳咳咳——

    溫文玉在我故意掩飾表情的狀況下，突地倏然一笑，他眼瞳內含著的放縱之光，讓我有如看到耀眸中寵溺的笑光。

    當下我的臉開始發燙，一抹紅潮浮動兩頰。我不由地朝溫文玉怒嗔道：「溫文玉，我不許你笑，你給我乖乖地坐好。」

    他見我如此，不惱反笑得更加厲害，氣得我乾脆憤憤坐下，冷光射向他：「溫文玉，你再笑幾聲試試看，我保證，等一下，你會死得很難看。」

    他唇角的笑意突地如定格的視頻，笑意硬生生地凍結了。他溫潤如水的透亮眸光，此刻閃過一抹愕然的光彩。

    他朝我擺手投降道：「好，我不笑了，我保證，你可以說你的故事了。」

    我理了理思緒，而後緩緩地打開記憶之門，將這個離奇的故事慢慢地講述開來。我從自己被家裡的天花板砸傷，靈魂穿越附身到水凌兒身上說起，一直講述到閻王勾錯魂魄送我還陽，給了我一個前生的軀體為結尾。

    我將這個故事講述得很慢很慢，口吻盡量控制得淡然而平穩，溫文玉卻還是聽得有些驚心動魄，他驚愕的眼神告訴我，他很震駭！

    我講完這個故事後，心情既期望又擔心。但我面上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淡然道：「溫文玉，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相信我的故事嗎？」我期望著溫文玉能夠相信我的故事，但同樣的，我擔心著溫文玉會不會認為我瘋了，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神經病。

    我靜默他答案的當會，他的愕然終於沉澱下去了。他回我一個溫和的笑意，轉而柔和道：「初塵，我相信的故事。」

    我聽到他改口的稱呼，雙眸中隨即揚起幾分感激之色，心頭，一股暖流湧動著。很顯然的，我唇中吐露的聲調顯得有些低沉了。「溫文玉，你能夠喚我一聲初塵，那表示你已經全然地相信我就是她了。在這個世上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比信任二字更為重要的了，溫文玉，你讓我下定決心告訴你真相是完全有價值的，這讓我覺得我從鬼門關回來是正確的，這讓我覺得我的內心重新燃起了對生命的敬重跟珍惜，我在此由衷地感謝你。謝謝你，溫文玉，謝謝你相信了我的故事，謝謝你。」

    溫文玉臉色一紅，而後沉聲道：「初塵，其實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好，你知道的，我的信任裡頭其實有我自己自私想法在裡面，充其量說是我信任你，倒不如說，我寧願相信初塵她沒有死去，她以另外一種形式還活在這個世上。」溫文玉眼底光芒閃耀，透亮得讓我心頭一凝。多麼熟悉的話啊，彷彿就是在昨天，彷彿那個哭叫著抱著耀的我，在重複著同樣的言語。

    記憶中，那張熟悉的溫潤臉龐彷彿在某個陽光的日子裡，突地從冰雪融化的地方朝我走過來，他的眼睛發亮地凝視著我，他的雙手輕撫著我的髮絲，他溫暖的懷抱，將我牢牢地困住。

    突地，陽光散去，「砰」地一聲劇烈聲音，響徹我的耳際，他的身影躺在潔白無塵的雪地中，血色的花朵綻放在他的胸膛，他在溫暖的陽光下，逐漸透明如煙塵，那張臉漸漸地模糊了，霧氣了。等到迷霧散盡，留下的，是另外一張臉，一張同樣溫潤的俊美臉龐，只是身體裡的靈魂，已經改變。

    他，始終不是我的耀啊。

    我憂傷滿懷，面對溫文玉，無法再看著他的臉，那只會讓我的憂傷記憶如潮水一樣，淹沒了我自己。於是我站起身來，背對著他，禁聲無語。我的目光透過紗窗，向著遠處，沒有焦點地觀望著。

    溫文玉靜靜地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我們就在這樣沉寂的空間裡，承受著空氣中漂浮而起的壓抑氛圍。

    此刻西窗晚霞斜照，幾縷東風帶著冷意吹進小窗，吹得紗簾翻捲，簌簌簌簌——聲調縹緲而靜默。

    良久，我才幽幽地開口道：「你知道嗎？溫文玉，你的這番話，我曾經也對一個人說過，那個人就是耀。我們在一起的那個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耀有一天會離開我，所以當他離開我的時候，我一直都欺騙自己，我想他一直就在我的身邊，一直守護著我，就算是換了一個時空，我還是能夠一眼就能找到他的。所以，當我在時空的世界中，我第一眼看見你，溫文玉，我以為我是見到了耀，見到了他的轉生，就跟我一樣，穿越到這個時空了。但是我錯了，耀就是耀，溫文玉就是溫文玉，你們的靈魂是不同的，你們始終不是一個人。」我閉上眼睛，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

    溫文玉走過來，輕輕地擁我入懷。

    「初塵，不要哭，不要哭了，若是你那麼期望耀的重生，那麼就把我當成司徒耀吧，我不會介意的，真的，我會不介意的。」

    他溫柔的眼神，柔和的口吻，輕撫溫暖的手心，讓我一度以為他真的是耀，但是清醒的意識卻提醒著我。

    「不——溫文玉，你無須這麼做的，那對你不公平，對耀也是，我不要，我不要——」我哭叫著別開臉去，不敢看他那張容顏似耀的臉，不敢看他眼底透露出來的濃烈感情，就怕自己一個情緒控制不當，便將溫文玉當成了司徒耀，便將情感的寄托放在了他的身上。那麼到時候，我不但辜負了溫文玉的深情，還傷害了他的男性尊嚴。

    這個世上，沒有人願意喜歡當別人替身的，尤其是在不容半點沙子的感情世界中，所以，我只能避開，在我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感情之前，我要好好地保護好自己這顆已經有過裂縫的心，這顆再也經不起任何風雨的心。

    溫文玉見我神色激動，淚水縱橫，他悲傷地將我重新拉回他的懷抱中。

    「初塵，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麼也請不要傷害自己好嗎？你知道嗎？初塵，你這個樣子，讓我都有些嫉妒那個叫司徒耀的人了，他值得你這麼深情對待，我想他人雖然死去了，但是他一定是幸福的。」

    「不——他不幸福的，他一定恨死我了，他一定非常後悔認識我，若非認識我，他就不會死了，他就不會死了，溫文玉，你知道嗎？我是災星，我是災星啊，是我給他帶來噩運的，他若不是救了我而被壞人設計的話，那麼他就不會了死了，他就不會了——」我雙手緊拽著溫文玉的衣衫，指節扣得緊緊的。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是我間接害死了司徒耀，因為那是我一直不願意挖掘的傷口，但是面對溫文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告訴了他，我心底裡頭還希望他討厭我，就此遠離我，不要靠近我。

    但是溫文玉卻溫柔地拍著我的背，他的眼瞳浮動著憐惜之意。「初塵，那不是你的錯，那一定是個意外。何況，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耀他做得對，我想當初，他若是不去救你的話，那麼現在就算他還活著，他也一定會痛不欲生的。」

    「真的是這樣嗎？真的不是我的錯嗎？真的不是嗎？」我到現在才知道，我當初面臨司徒耀親人斥責憤怒的臉龐時，我多麼希望有人在身邊告訴我，我沒有錯的，不是我害死了耀，不是我。原來我的內心，從來就沒有解開過那個心結，那個害死耀的陰影，對於我，一直形影相隨地纏繞著。

    「真的不是你的錯，真的，初塵，相信我，相信我，那不是你的錯，初塵！」溫文玉神色激動，他眼底流露的真心，讓我感動得眼淚氾濫。

    哇——地一聲。

    我終於放聲大哭起來，到今日，我才知道，我是多麼渴望得到別人的肯定。我在溫文玉的懷抱中，放縱心情地哭泣。

    這眼淚，卻不是心酸的，而是甜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