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命比紙薄 文 / 飛雪落梅中
第十一章命比紙薄()
權勢真的是可怕的東西,當你擁有它時,別人敬仰你、討好你、懼怕你,當你失去時,那些曾經的友好突然之間轉化為冰冷、尖銳、刻薄,他們恨不得還在你的背上踩你幾腳。
給我分派工作的那位老媽媽姓王,王府裡頭的下人都恭敬地稱呼她一聲王媽媽,因她是宮境夜的乳娘,在和宮王府裡頭,就連那些得寵的侍妾也要對她忌諱三分。
她在前頭大步走著,我在後頭,漫不經心地跟著,思緒飄得很遠,以至於這位受人尊敬的王媽媽認為我還在擺王妃的架子。
「水凌兒,走快點,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和宮王府裡頭的王妃嗎?做奴婢的,手腳要快速,哪有像你這麼磨磨蹭蹭的,等你一趟走過去,那些活都不用幹了啊。」她嘰嘰咕咕地嚷嚷著,就怕別人聽不見我是被貶的王妃,凸出的一對金魚眼中滿是鄙夷之色。
「王媽媽,我說過了,我叫初塵,不叫水凌兒。」我淡然地望著她,靜靜的,沒有任何挑釁的意味,只有平淡的提醒。
「你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奴婢而已,王爺將你交給我管教,你的名字是什麼,那就得聽我叫什麼,水凌兒,我叫你這個名,那又怎麼了,我樂意,我高興這麼叫,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的。」
「我叫初塵。」我再一次提醒著,但是我的音量卻加了幾分暗沉。我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從她的視線中,我看到自己漠然無動的神情。
她看到淡漠無謂的我,一時間,被我的氣勢壓了下去,金魚眼中透出一抹愕然,而後悻悻道:「隨便你,叫什麼都好,只要記住自己是奴才的身份就成。」
她語氣中頗有挖苦的意思,我卻無動於衷,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前面是一個洗衣場,她領我過去後,叫我在一旁等著,她去拿一套僕人的衣飾過來。
我淡然地站在那裡,仰望著天空,看著白鴿飛上藍天,我的眼裡有著驚羨的光彩,自然的,我的唇邊泛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哎,那個不就是被王爺休了的王妃嗎?現在跟我們一樣了,是奴才了。」某道尖銳的女音飄入我的耳膜內。
「真的是哦。喂,那個新來的丫頭,過來介紹一下自己啊。」訕笑的語氣,包含著落井下石的意圖。
我當時一陣風,一陣不合時令的風刮過,我繼續享受天空的寬廣,略過那些雜音。
「阿蘭姐,你看她,竟然不理我們哦。」挑釁的聲音出現了。
「她還以為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嗎?只不過是個奴才而已,有什麼好神氣的,哼——」
「啪」一聲,衣衫用力甩入水池而飛濺出來的水花,全部撲向我。
視線模糊了,羅衣濕透,我將臉上的水珠摸去,看清楚撲我水的那個丫頭,她身著草綠色的羅裙,上身外披一件半新半舊的桃紅襖子,五官精緻,頗有幾分姿色。
「是你朝我撲水的嗎?」我淡淡地凝視著她。
她將手中的衣衫一扔水池,倏然立起身來,面露凶色道:「是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告訴你,若是主子的衣衫破了,作為奴才的,可賠償不起。」我瞄了瞄她手上的衣衫,有個地方破裂開來了。
「哎呀,阿蘭姐,這是柳夫人最愛穿的那件衣衫,上面有個破線縫出現了,現在該怎麼辦啊?」旁邊的一個丫頭驚呼起來。
阿蘭面色慌張起來,看著手中的衣衫,轉而將怒火發洩到我的身上。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擺什麼臭架子,我也不用教訓你而毀了柳夫人的衣衫,我告訴你,這衣衫就是你破壞的,不是我阿蘭。」
她還真是有本事瞎扯一通。
我冷笑地望著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看得她說話開始吞吐,看得她語氣漸漸發虛了。
「你——你,看什麼看,我——」
她還想上前對我動粗,王媽媽卻到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那麼吵?你們是不是都不想在王府裡頭幹事了啊。」
原本擠在一起看熱鬧的丫頭們,一聽到王媽媽的怒斥,一哄而散,飛速地離開了。只有一個藍衣的小丫頭還站在一旁,她小聲地向著王媽媽打著報告。
「王媽媽,柳夫人的衣衫被弄破了。」小丫頭還故意將柳夫人的衣衫處的破裂地方指給王媽媽看。
王媽媽氣急敗壞地瞪著低頭洗衣的丫頭們:「說,這是誰幹的,說啊。」
眾人一致沉默著。
王媽媽轉而抓住藍衣的小丫頭問道:「暖香,那你來說,這件衣衫是誰洗壞的?」
「王媽媽,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她連連擺著手,但她的眼神卻有意無意地飄向那個叫阿蘭的丫頭身上。我在瞬間便明白了,這個丫頭定是剛才一直旁煽風點火的那個人。
而王媽媽也看懂了暖香的提示,她剛想叫喝道。我卻已經開口了。
「是我弄破的,王媽媽。」我一開口,暖香跟阿蘭皆感到意外,阿蘭的意外中帶著感激,而暖香則是意外中藏著一股憤然。
王媽媽狠狠地瞪著我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樂意這麼做,還需要理由嗎?」我擺明了是挑釁。
王媽媽抬高手,想要揮我一把掌,但是她在中途中縮了回去,我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她凝視遠處的一個地方,那個好像令她產生恐懼的地方。
我感應到身後強大的一股氣流,陰沉的,深刻的殺氣。
我倏然回頭,那裡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我會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盯著我呢?我困惑地回轉身來,對上王媽媽。
王媽媽卻只是憤憤地說了一句:「你果然是一個禍害,走到哪裡,怎麼都有你的事情啊。要是等一下柳夫人過來算賬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別人不會替你承擔什麼的。喏,這是你的僕人服飾,趕緊給我去換了這身衣裳。」王媽媽惱瞪著我,她將手中的粗衣扔到我的懷中,一對金魚眼睛微微向外發展著。
她憤怒地揮袖離去,我攤開手中的粗衣,淡淡地笑了笑。
也許,僕人的生活,活著比王妃高貴一些。
我換了身上的衣衫,走出房門外,從此之後,我便是王府內正式的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