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140 世間本無事 文 / 翔炎
140世間本無事
生化人缺少自主行動能力，特別像白敏這樣的戰鬥型生化人，自我存在邏輯思維更是被限制得死死的。若是在二十二世紀，陳賢頌對此沒有什麼想法，但在這個黑暗時代，白敏是他相依為命，知根知底的親人，雖然現在多了個芊心姐，但白敏依然是他心中無可替代的第一人。
雖然他相信小敏會永遠跟在自己身邊，但人，特別是自然人，總是不太知足的。陳賢頌希望小敏能像普通人那樣，時不時和自己聊聊天，像普通女孩子那樣，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陳賢頌也聽說過，生化人生存相當長一段時間後，會擁有自己的價值觀和情感，像白芊心就是很好的例子，但那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動輒要上百年。
新人類和生化人都極其長壽，活個三四百歲不成問題，可自然人只有百年左右的壽命，他一直認為自己看不到小敏像個普通女孩子，巧笑嫣然的那一天，但是……現在白敏說她居然和人談了一樁生意。
陳賢頌非常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小敏，你說你在和人談生意？」陳賢頌雙手抓著女孩的雙肩，顯得很興奮。
嗯！白敏點點頭，秀麗的眉毛微微扭曲起來。倒不是陳賢頌捏痛了，她只是有些不安。生化人不准自主為『公民』作出任何選擇，也不能干擾『公民』的選擇，生化人只有事實闡述權。
另外，生化人也不能使用『掃瞄』公民當前的情緒狀態，這屬於個人**。
白敏只知道陳賢頌現在的情緒有些激動，至於是開心，還是惱怒，她本應知道，但她卻不『知道』，每個人第一次做出選擇或者決定，總會患得患失，不敢確定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確，白敏此時也就處於這種狀態。所以她不敢肯定，自己擅長作主，違反了生化人的行為準則，會不會惹得自己的小頌不開心。這是她第一次自主思考行動，心情有些忐忑也在所難免。
「好，好，那繼續談啊，我給你權利，以後你想作什麼事，不用經過我准許。」
白敏可愛的小臉上依然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內心中著實鬆了口氣，甚至還有一種喜悅的情緒在內心中盈繞，只是她剛『出生』沒多久，微笑這個臉部動作，她暫時還沒辦法隨心所欲地做出來。
「接下來的交易內容選擇進程，超過了我的邏輯思考能力。」白敏答道，同時她將發出交易的原因，自己的考量都一股腦用簡潔的語言說了出來。
在聽到白敏是為自己的『**』考慮後，陳賢頌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周圍旁聽的貴族們卻是相當驚訝。白敏很漂亮，他們欣賞，白敏是名強大的術者，他們很佩服。在貴族們想來，像白敏這樣有才有貌的女孩，不是公主，卻勝似公主。就算皇后一位，也能坐得。
可他們聽到事實，這樣擁有皇后資質的女孩，不但是某個男人的侍女，而且還為主人的那方面事情考慮，不吃醋，不嫉妒，這就讓人有些無法接受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家族，才能調教出這麼完美的貼身侍女？眾貴族們都在內心中暗暗猜測，凱特王國有名的大家族子弟，他們都清楚，沒有陳賢頌這號人物。況且看陳賢頌的外貌，名字，很明顯是震旦王國的人。
震旦王國非常古老，是現在僅存的古國，而且得益於震旦帝國的中立不侵略政策，幾乎沒有國家對震旦帝國抱有敵視情緒，就算震旦帝國現在內亂了，也沒有國家願意趁火打劫，對震旦帝國進行侵略。
況且其它國家的大部分貴族，對古老的震旦帝國都有一種尊敬和崇拜的心理。
提出『禮法』的嚴聖人，是震旦帝國古人，是他讓人們懂得了禮，從野蠻漸漸走向文明，戰爭名著《兵法事》作者乃震旦王國三千年以前的戰略家，創出大陸通用曆法，《耳月曆》的關尚坤是震旦人，瓷器是震旦人的特產，絲綢也是震旦人的特產，只有震旦王國掌握了紙張的製造技術……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人在日常生活中，幾乎都會感受到來自震旦帝國明面暗面的影響。
他們認為，也只有這樣古老神秘的國度中的超級豪門，或許才能調教出白敏這樣的『侍女』。
可事實上，白敏是二十二世紀，新人類們最新科技的結晶，是科技造物奇跡，這幾近已經是『神』的領域，把她當成超級大豪門調教出來的侍女，倒是一種沒有惡意的侮辱了。
陳賢頌本來很是反對以『物』易人這樣的交易，因為這讓他感覺自己是個奴隸販子，但這單『交易』是白敏主動談下來的，所以他不但繼續交易下去，而且還要做好，不能打消白敏的『積極』性。
他相信，只要有了這個好開頭，白敏變成『普通』人的速度將會加快，或許在他壽命到頭之前，能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艾德裡安閣下是吧？」陳賢頌向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然後再看站在旁邊一些的少女：「這位想必就是露絲小姐吧，你好。」
艾德裡安明顯很興奮，可他的禮儀還是一絲不苟：「陳閣下，能與你交談，我很榮幸。」
露絲有些害羞，低首不敢看陳賢頌，但還是行了個女性禮。
「具體情況，剛才我聽小敏說了，我對這單交易也很感興趣。」陳賢頌臉上帶著真摯的微笑，這使得他看起來相當有魅力。露絲偷偷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又低下去，只是臉蛋顯得更紅了。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卻顯得更加安靜，他們羨慕艾德裡安的運氣，同時也想知道，貝切朵家族會從這位年輕的靈魂深思者手上得到什麼東西，哪個貴族家沒有一兩個含苞欲放的待嫁女兒，這或許成為他們日後『嫁女』的參考標桿。
樂師們依然在專致地彈奏著輕柔優美的音樂，貴族們漸漸聚集了過來，在周圍眾多的視線中，陳賢頌說道：「閣下，你需要些什麼，請盡言，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答應。」
陳賢頌不懂得做生意，所以才會這樣說話，直接讓別人先提條件。若是他面對一個正統的商人，肯定會被訛得一層皮，但他面對的是一名貴族，周圍的人也是貴族，他這樣說話的語氣，反而讓其它貴族覺得理所當然，有大貴族後裔應有的豪氣和霸氣。
艾德裡安也一樣，站在陳賢頌前邊，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一種相當少見的特殊氣質，是一種相當平易近人，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可以輕慢的氣場。另外，靈魂深思者的光環，還讓這個年輕人看起來相當有書卷氣。
貴族尊重強者，但他們更尊重博學者，所以靈魂深思者協會才有如此地位。
陳賢頌不懂得如何與人商業談判，但艾德裡安懂，且他更懂人情世故。
「陳閣下，露絲能成為你的女僕，已經是我對我貝切朵家族的恩賜了，我已不敢再奢求更多。」艾德裡安非常誠懇地說道。
不敢奢求更多？陳賢頌打心底不信，他雖然不擅長商業談判，但這並不代表他笨。他從小就在網絡看電子書籍，看了十幾年。說句誇張的話，在場所有人看過的書籍數量，統統加起來或許沒有陳賢頌一個人看得多。
他從書籍中得知，二十一世紀信息時，那是自然人們活躍的時代，當時的素質文化都已經很高了，可在商業交易方面，還是免不了勾心鬥角，甚至偶爾還會掀起腥風血雨……他不相信，在這生產力低下的黑暗文明時代，貴族的覺悟要比信息時代的精英們更高。
或許會有那麼一兩個特例，但特例就是特例，不能代表一個時代的平均水準。況且……他看艾德裡安，似乎也不是覺梧那麼高的人，最重要的是，能把女兒『賣』出去的人，能有什麼覺悟，或者說，能有多高貴的品質！
那麼，艾德裡安這表態，只有一個原因，這裡不方便他說話。
哎……陳賢頌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在二十二世紀長大的自然人，受到新人類的身傳言教，覺得生意就是生意，就要光明正大的談，那用顧忌這麼多。不過他也明白，現在是另一個時代，不再是他從小長大的，那個平和安全的新人類時代。
「我有些累了，艾德裡安閣下，是否能到我的房中再聊聊。」陳賢頌再將視線移到女孩身上：「露絲小姐也一起可好？」
艾德裡安眼中一喜：「閣下，如你所願。」
露絲垂著的腦袋微動了一下，看不出到底是點頭還是搖頭，不過……兩個男人此時都沒有心情理會她的感受。陳賢頌因為白敏的『自主行為』，此時還在興奮當中，而艾德裡安則是因為能得到一段與靈魂深思者交談的時間而激動，無論『交易』能不能談成，對他來說，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更是貝切朵家族的機會。
周圍的貴族們卻是相當失望，本以為這是一難得的機會，知道靈魂深思者們對於交易的態度，靈魂深思者們的人數稀少，一般只有大城市才有兩三位，在偏遠些的地方，甚至連靈魂深思者的影子都見不到。
靈魂深思者弄了新的『知識再構造物』，大部分會上交給協會，很少直接與貴族進行各種『交易』，就算私下與貴族交易，一也都是委託協會中的『專業人員』處理，那些人處事相當老到，經驗豐富，大部分的利潤都歸靈魂深思者所有，他們貴族頂多喝些湯。
不過即使如此，貴族還是願意和靈魂深思者們交易，因為每一件『知識再構造物』，幾乎都是獨一無二的，在這個大部分人類缺少創造力，缺少信息的時代，在不知道製造流程的情況下，想要複製一件商品，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因此，就算是喝湯，也是一道能喝幾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好湯。
陳賢頌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艾德裡安和露絲跟在他後面上了二樓賓客室，白敏自然跟在陳賢頌身邊。
貴族們看到四人消失在樓梯轉角，便慢慢散開，重新劃分成數個交際小圈子；同時也有數人不聲不響離開了宴會會場，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作為宴會主人的卡薩爾，此時並不在自家宅邸中，而是出現在了距離並不遠的老師家中。
裡奧納多聽完自己學生的述說，臉色有些沉重，他給自己倒了杯果酒，然後讓卡薩爾坐下。一杯酒下肚後，他才慢悠悠地說道：「能使用結界，光憑殺氣就能嚇退嘉文……果然如此。阿爾忒彌斯會長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嘉文就是那個懂得唇語術的中年術者。
卡薩爾擔心說道：「看來這個陳賢頌來歷，比我們想像中要厲害得多。老師，我們貿然捲入其中，會不會有些危險？這個陳賢頌絕對是震旦王國大豪門培養出來的人。」
裡奧納多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不過會長既然要讓探他的底，我自然要做好。」
卡薩爾有些不岔地說道：「既然他是震旦王國的大家族，跑到我們凱特王國來幹嘛？我記得震旦王國那邊，靈魂深思者的地位，比我們凱特王國要高得多，一旦確認，直接會認命為一個城市的實際掌權者。震旦王國地大物博，很多城市都缺一個合格的管理，他留在震旦帝國，豈不是很好？」
「正是因為震旦的領土太多，城市太多，而合格的管理者相當來說又太少，所以才會動亂。」裡奧納多想了會，說道：「或許陳賢頌的家族，讓他來到我們凱特避避風頭。我們靈魂深思者，大部分產生於平民之中，但如果貴族家中產生了一名靈魂深思者，肯定會將他隱藏起來，秘密培訓，甚至不讓他與協會過多接觸，確保他對家族的忠誠……或許阿爾忒彌斯會長讓我測試陳賢頌，也是有這層意思在內，畢竟一個只忠誠於家族，而對協會沒有多少認同感的成員，一旦進到核層管理層，肯定會產生極大的隱患。」
裡奧納多和他的三個學生，都是平民出生，他們現在的一切，都是協會給的……地位，金錢，權勢，所以他們對協會忠誠，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個對協會沒有認同感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核心人員的。
「陳賢頌的能力很強，但越有能力的人，搞起事情來，後果越嚴重。」裡奧納多哼了一聲，從旁邊拿出一張紙，放到卡薩爾面前：「這是我不久前拿到的情報，你看看。」
卡薩爾依言看了一會，臉色就有些變了：「白敏是女性太陽神僕？這怎麼可能……」
「我剛才也是和你一樣的表情。」裡奧納多的臉色有些冰冷：「太陽神僕的地位何等超然，但是太陽神殿居然派了一個太陽神僕在他身邊，如果說他和太陽神殿沒有任何關聯，鬼才相信。阿爾忒彌斯會長，可能也是在擔心陳賢頌是太陽神殿準備伸進協會的觸手。」
「太陽神殿不是一直不理會凡間俗世嗎？」卡薩爾也覺得這情報似乎有些沉重。
裡奧納多用手指敲敲桌面，從喉嚨發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遙遠，充滿了滄桑感：「人終究是會變的，太陽神僕雖然和我們有很大區別，因為有神恩在身，壽命很長，但他們終究她只是人，而不是神。幾千年來，他們一直在默默吸收我們協會的成員進入太陽神殿，或許他們現在覺得這種方法見效太慢了，而想採取一種更簡單有效的方法也說不定。」
靈魂深思者擁有創造力，他們的想法一向很飄忽，有時候讓普通人摸不著頭腦。但是這也有些副作用，他們總是喜歡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書房中的師徒兩人，總覺得陳賢頌出現在凱特城充滿了濃濃的陰謀味道，太陽神殿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烏迪爾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學生的侍女是太陽神僕。」突然想到自己的老朋友，裡奧納多覺得有些惱怒：「但即使如此，他收下陳賢頌作為自己的學生，他究竟在想什麼……不行，我要和他去談談。」
他站了起來，走了兩步，然後突然又回到桌前，從抽屜中拿出十幾張圖紙，放在自己學生的手裡：「這是我和格裡芬大師合作新弄出來的知識再構造物，協會已經評定它的價值，大約相當於四分之一個圓木城……你拿著著它，裝作不知道白敏的身份，去和陳賢頌交易，告訴他，協會對白敏的武力很感興趣，想調她到總會中給阿爾忒彌斯會長作護衛，這些圖紙就是給他的賠償，看他肯不肯放人。」
卡薩爾砸舌，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重磅交易：「老師，就算是太陽神僕也不值這個價吧。」
「難說，我還怕這個籌碼不太夠。太陽神僕可不是一般人。」裡奧納多似乎有些擔憂。
「陳賢頌同意了我該如何，不同意我又該如何。」
裡奧納多微笑起來：「如果他同意了，說明他對協會的認同度還算不錯，你直接把圖紙送給他。」
「然後我把白敏帶來見你？」卡薩爾似乎有些興奮。
「別讓女人影響你的靈魂思考。」裡奧納多板起臉來教訓自己的學生：「太陽神僕何等身份，陳賢頌敢送，我都不敢收，你敢？如果陳賢頌同意了，你就說是開玩笑，將圖紙送給他，什麼都不要做，回來向我報告。」
「如果他不同意呢？」
「也什麼都不要做，回來向我報告。」只是同一句話，此時從胖子分會長的口裡說出來，有些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