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唐順宗(唐朝吳老二)

第一卷 第401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401章

    「權卿,如果朕是桓靈,你置在座諸位於何地呢?」

    意思就是說你把我當成桓帝、靈帝,那麼在座的這些大臣難道是「十常侍」嗎?他本是想將權德輿逼得閉嘴。不成想權德輿毫無懼色,反而愈加憤憤不平,引經據典地證明李誦就是桓靈二帝的當代化身,臨了還來了一句:

    「臣年事已高,忽感不適,請陛下准臣先行告退!」

    這種公然的撂挑子威脅讓李誦不禁血往上湧,一時大怒之下,李誦下令將權德輿逐了出去。逐完以後,李誦才發現自己中了權德輿的圈套。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不只他一個。

    權德輿君前失儀,是免不了要受到御史彈劾了,可是紫宸殿中諸人反而不由得羨慕起權德輿來。

    這個老狐狸,哪裡是一反常態了,分明是想藉機腳底抹油,不然待會辯論到深處的時候得罪人就更狠了,這傢伙,是怒遁啊!別看他現在狠狠地羞辱了天子,可是傳出去大家只能誇他忠誠耿直。而且當今天子素有明君之臣,也不會為了這一點事情就和權德輿這名滿海內的文宗過不去。等事情過去了,上個表謝罪,皇帝還少不得要獎賞他。這算計,太精明了。

    坐中只有寥寥幾個人能想到這一層。能想到更遠的也就兩三人。這些人心裡都明白,若是別的君主,權德輿還能糊弄過去,但是現在是這位爺,將來是那位英姿勃發的太子,就憑著權德輿今日不敢擔當的表現,他這輩子入相無望了。不但他這輩子入相無望,只怕還會波及子孫呢。

    但是李誦的勃然大怒還是起到了效果。人的名,樹的影,他這些年來文治武功都是如日中天,積威甚重,平時和顏悅色,此時天子之劍出鞘,一時之間,眾人都覺得身形一矮。反對之人都不敢再講,而是拿眼瞟著執政裴土自。

    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後,河東裴氏的兩大佼佼者發話了。裴土自道:

    「臣以為,眼下正是艱難時刻,變通一二也未嘗不可。」

    裴度接著道:

    「眼下隴右河西戰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萬不可因為財貨上的事情壞了軍國大事。各位大人所慮者,不過是如此一來,各色人等皆可為官,未免會壞了官場風氣,有仗勢欺人,為害鄉里的情況出現。臣以為如果謀劃得當,倒不會產生什麼不好的後果。」

    二裴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怎會不知道這所謂開放門路的關鍵只是給予這些民間勢力以一個身份,不代表任何實際的權力呢?再說,即使將來有了新的變化,大權不還控制在過去的人手中麼?而且,二人都是謀國之人,也知道確實沒有比李誦所說的更好的法子了,這個法子短時間內就可以在長安城內積聚大量錢糧,而別的法子總要時間的,遠水不解近渴。

    見裴氏表態,趙郡李氏現在唯一的宰相李絳也道:

    「國家只是付出身份,卻能憑空得一財源,解眼下燃眉之急,臣也以為可行,只要因勢利導,臣想不會出大亂子的。」

    李絳特地咬重了因勢利導四個字。能坐在這裡的都是人精,哪裡不明白李絳的意思?不過依然有人心懷不滿。李誦本想今日就把事情敲定下來,不想頭腦卻一陣暈眩,當下扶住把手道:

    「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程異——」

    眾人見李誦面有異色,不禁一時惶惶。程異慌忙起身道:

    「臣在!」

    「此事關乎度支,就交由你去草擬章程吧!」

    待程異應允,李誦便道:

    「今日議事便到此為止,各位各回衙署辦公吧。程異留下。」

    那邊早有李忠言撲了上來。李誦已經是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大明宮裡滿眼都是憂心忡忡的神情。剛剛拂袖而去的權德輿已經臉色慘白地坐在了紫宸殿的角落裡。王皇后坐立不安,郯王、漵王轉來轉去。裴垍、武元衡、裴度、李絳、程異、范希朝、李願、張弘靖、韓愈、呂元膺、楊於陵等人面色深沉冷峻。滿眼都是人,但是大殿裡卻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

    太醫終於從裡面轉了出來,本來安靜地殿內各人呼啦全圍了上去。不待人問,太醫就道:

    「無妨,無妨,陛下只是勞累過度,又受了刺激,才一時暈厥。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大殿裡滿是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就連權德輿的臉色都稍稍好轉了一些。王皇后拔腳就要往後殿去,眾人都想跟著,卻被太醫阻止道:

    「列位大人,陛下需要靜養,道只皇后進去便可,請各位大人暫時回衙署辦公。」

    既然李誦有了口諭,大臣們就不好再說什麼。裴垍、武元衡、裴度、李絳四相領頭,帶著眾人往殿外退去。到達殿門時,瞧見權德輿如喪考妣的坐在那裡,裴垍歎了一口氣,道:

    「權大人,陛下已經無礙,你還是先回府去,明日再來請罪吧。」

    權德輿依舊木愣愣地坐在原地,裴垍等人也就不管不顧,自行去了。

    回到政事堂以後,各人都是無心辦公,倒是裴度,很是沉得住氣,批起公文來下筆如走龍蛇。按照規矩,宰相都是分開辦公的。裴度正在批閱公文的時候,李絳掀開了布簾子走了進來,裴度只當沒看到,依然運筆如飛,李絳咳嗽了一聲,裴度抬頭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李相公來了。請稍候,待我處理了手頭的公文再與李相公說話。」

    李絳也就立在一邊,待裴度放下手頭的公文,才呵呵笑道:

    「裴相公果然好氣度,我是坐立不安啊,不知道你怎麼還能辦得下去公務呢?」

    裴度抬頭道:

    「裴某也是心憂陛下,也正因為如此才更要把政事辦好。眼下朝廷在西邊用兵,咱們處理快一分,勝算也就大一分,陛下也就少操心一分,多休息一分,要知道,陛下是出了名的勤政,過幾日緩過精神來,問起政務,如果積壓下來,李相公看陛下會怎麼想?」

    李絳和裴度一樣,都是從李誦身邊出來的,自然知道李誦的脾氣。不過他說這話只是找一個由頭,見裴度還不領會,不禁著急,壓低了聲音道:

    「裴相公,你怎麼還不明白?陛下本是中風之軀,今日又是突然暈厥,陛下舊疾復發,而儲君不在身邊……」

    裴度本來盤腿坐在炕上,聽李絳這麼說,猛地一下躥了起來,跳下來走到門前,掀開簾子看了看,見自己的屬官們都在安心辦公,又出去轉了一圈,才回來道:

    「李相公,茲事體大,不可輕言妄語。」

    李絳道:

    「但是……」

    裴度擺擺手,道:

    「李相公,你看執政和武相公操心這些事了嗎?他們到現在沒有來找我們會議,說明此事他們都心裡有數。此事我們不要去講,如果有必要,皇后會說的。再說,就算我們不提,難道皇上不知道嗎?如果情況果真嚴重,只怕此時信使已經出了明德門了。眼下的時刻,待到程異把章程擬出來,只怕會有大風波,你我只要認認真真,把該辦的事情辦好,守著中樞不亂就是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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