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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67章 太素質始 文 / 冷月寒劍

    167章太素質始

    霞光掩映裡,天色漸暮。禁宮中的一場龍爭虎鬥,已悄然過去甚久時日。長安城再次恢復往日寧靜,出城逃難的百姓,經過許久的擔憂後,也開始陸陸續續地回到安樂的小家。

    雷府後園有一處景色極其優美的所在。這便是二小姐雷璺閨房的所在地怡心台。台前一汪小潭,碧水清澈,不時有金色小鯉擺尾游動。偶爾泛起的小泡,似在提醒主人不要忘記餵食。小潭盡頭綴著數塊乳色礁石,極淺的潭水,在石隙間流動,沿下是淺色的沙礫灘。灘上橫躍一精緻玲瓏的九孔玉石橋,一尾尾的金鯉便在橋下穿越不息。

    天色越發黑幕,半空的月牙兒如徜徉星河,緩緩掛上。

    冷輝輕灑在玉石橋上,映得魚兒不敢抬頭,惟有膽怯潛入深處。今日潭下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生得高高大大,又白又壯。只不知為何,這傢伙掉入水中後,便如塊礁石一般,沉於水中,再沒絲毫的異動。金鯉們對這新來的傢伙,很感好奇。不時在他身旁穿越,偶爾輕輕碰觸,覺得好軟,好軟,比之石頭有趣多多。

    久久靜謐之後,小石頭悠悠醒來。剛想轉動脖子,誰知,僅是眼珠動了那麼一下。心頭大駭,難道我殘廢了?這時,一尾小鯉在他眼前懶洋洋地游過,嘴裡不時吐著一個個的小氣泡,且朝他極盡挑釁地孥孥嘴。他怔然,瞥眼朝旁斜睨,只見旁邊竟有大群的金色魚兒,忽繞柱竄躍,忽上下搖尾,你方逐罷,我上場;其間有恩愛纏綿的繾綣情侶,也有頑皮搗蛋的嬉笑魚兒,當真是說不盡的愜意,道不盡的快活!

    這麼看著,看著,剎那間,竟不覺羨慕起來。尋思,如我也能像它們一樣,無憂無慮的過活一生,卻該多好!半晌,悚然驚醒,我此刻定是掉在了水裡,否則,焉會有魚兒在身旁嬉戲?既想到這時處境,又頓感詫異,費解自己何以仍活得安生?照常理,原該淹死才對,怎麼除了身子不能動以外,居然別無異樣,幾和陸地相若?

    思忖半晌,沒想出所以然來。忽然尋思,眼下不是思慮為何沒溺死的時候,而該思謀如何能動彈得了手腳,如此,才可出了水面,到上頭的陸地去。當下聚神引氣,試試能否吐故納新,不料想,擺弄半天,體內空空如也,宛若曠大的山谷內,寸草不生,壓根尋不到半絲有用的氣息。

    片刻後,不免有些著急。心想,我肩負重任,雖不敢說是架海金梁,卻也負衡據鼎,竊居高位。暫不說教中數十萬弟子等我帶領,單是雷二小姐被楚王府逼婚的事,便須我從中解救。倘若,上面人久候我不至,還不知他們會做出何樣傻事?思慮及此,他是愈想愈急,心下更不知自己落入水中已然多久?暗道,我這般現狀,等同石化了似的,萬一已經過了多日,雷大哥和二小姐久等我不至,許當我畏艱而走。唉……如此,豈不教人誤會了我。

    他適才聚氣,多用的是焚陽氣訣和崑崙派的太始**,此刻試了數次,大多枉費。心想,不妨試試《太素心境典》。這門功法既傳之上清道祖,裡面必有無窮奧妙,興許能解我眼下窘迫。想到這裡,剛覺欣然,猛又想起,《太素心境典》誠然自己背得滾瓜爛熟,腦中記憶更是深深雋刻。可這門功法自得到日起,偏生從未詳加探究過。目下時辰恁急,這麼短的時辰裡就想要有所成就,怕是難如登天。

    想著想著,不免有些沮喪。

    這時,突見一條靈捷異常的翹嘴小魚在自己眼前游掠而過;跟著,後頭又追上一尾肥碩得不成比例的大胖魚。兩條魚在前方的石柱邊,繞了數圈。小魚的游姿很是輕捷,優美而動人;每當肥魚即將接近它尾時,便驟然加速,一下便把它甩得遠遠。而肥魚卻不氣餒,即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它依舊擺動著自己的禿尾,搖晃著那令人噴飯的肥碩身軀,向前追去。

    兩魚追逐甚久,大半晌後,小魚多半疲了,動作間已無先前那般靈活;而肥魚的速度卻依舊不改,仍是那麼不慌不忙,挺著臃腫的大腹,搖曳著華爾滋般的圓美弧線。終於,小魚再也沒有原先的輕靈,呆在柱子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顆顆的小氣泡,喻示它業已累到極點。此刻,肥魚很是紳士地游到它身邊,用那禿尾輕輕掃了它數下,算是做了薄懲。

    看到這裡,小石頭對這肥魚佩服得無以復加。心想,連魚兒也曉得做任何事都要契而不捨,怎我這麼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類,卻是畏難如虎?當下,閉眼默誦,一個個古樸的字形,古怪的圖像,頓時再次在腦中回憶起來。《太素心境典》約有萬餘字,但這些字迥然不同今日的字體,說它像甲骨,有些像;若說它是圖畫,也有些像。故而,當日小石頭說是背誦,倒不如說是不求甚解的死記硬背,把整個雋刻《太素心境典》的石壁和當時秘窟的環境,均一起牢記心中。

    此時,心中緩緩流淌過那日的情景。挽弓搭箭的神勇武士;婀娜多姿的飄裾仙子;時不時地更而閃現一兩頭猙獰可怖的上古猛獸;耳邊仙樂奏響,高卑互陳裡,不覺心曠神怡;尤其是大地蒼茫,千軍萬馬的那一刻,心頭更是壯情滿懷。但他畢竟非同凡響,一覺心思飛揚得毫無邊際,立時收攝心神,牢牢把持著既澹泊又飄逸的心靈境界。

    有為無為中,萬餘字不過片刻,已然誦完。試著動動手腳,卻依然若故。無奈,只得再次默誦。

    不知不覺,也不曉過了多久。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不亞仙音的動聽女聲:「爹爹!」

    「嗯!璺兒,有何事麼?」

    小石頭一驚,起初道是幻覺,但隨即響起的步伐聲和接二連三的說話聲,頓讓他確定,自己目下所處的水潭,多半就是雷府後園的怡心台。他思忖當兒,上面雷璺道:「爹爹,女兒非常擔心石大哥。自那日起,他便始終再未出現。你說,他……會否……?」想到小石頭興許有甚不測,她立時心境焦憂,再難把話說完。

    雷嘯岳呵呵地笑慰道:「傻女兒,他會有什麼事?東周的震北王爺,可是被全大陸人許之為天下第一高手。照他的本事,別說長安城,縱是閻羅地府,相信他也能來來回回好幾次。」

    小石頭在水下聽得憋悶,心道,按雷老爺這般說法,我簡直就成了妖精。那閻羅地府是那麼好來去的麼?與此同時,又傳來雷霆的聲音:「二妹,你不擔心自己的事,還擔心他做甚?這傢伙,說去跟蹤劫銀的賊偷,誰知一跟就沒了影。哼,這種無情無義的傢伙,算我雷霆瞎了眼,居然認他做兄弟!」

    他剛說完,在旁的雷倩大是不服,急辯道:「大哥,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石大哥為爹爹災銀的事,四處奔波,出謀劃策。眼下雖說失了音訊,依我看多半有旁的事纏住他了。而且,爹爹能湊足百萬災銀,石大哥可說居功至偉,若非他的法子,爹爹能行麼?」

    這番話聽得小石頭內心好生舒爽,尋思,還是五小姐識人甚深,對我夠信任。又想,原來自己那引蛇出洞的計策果然奏功,且大出意料的湊了百萬之多。念及此,不免內心得意。尋思,自己不過初次使計,便能大有功效,看來自己也非一無是處。跟著奚先生和廣智天王,自己也學了甚多。

    聽了雷倩的說法,雷嘯岳接口道:「倩兒說得不錯,老夫相信趙王爺決非臨難而走之輩。」說道這裡,頓了下,又道:「你們二人別擔心,趙王爺武功高強,世人罕匹,決計沒得危險。呵呵……」又道:「今晚倩兒陪璺兒歇在怡心台。明日一早,不管趙王爺有沒前來,爹都要設法讓你們離開長安。」

    望著兩個女兒,一個端莊嫻靜,一個天真無邪。卻不想,兩個生性殊異的人居然會同時愛上敵國的王爺。唉……雷嘯岳暗自喟歎。又想起那日的禁宮激變,事後楚王雖及時封鎖了消息,但照種種跡象看來,多半就是一場圍攻趙王爺的戰役。瞧那日風雲突變,天地無光的異像,趙王爺無疑是凶多吉少。這事眼下偏偏不能予她二人講明,否則,真不知會發生何等樣糟糕的事來。念及此,望著女兒的目光,也就愈發的柔和,心頭更增憐愛。

    「嗯!」二女聽了爹爹的安排,毫無異議地應了一聲。

    這一聲,微乎其微,依常理,若在往日,隔了恁長距離,就算小石頭毫無所傷,也難保能聽到,殊不知,如今偏是聽得清清楚楚,幾如在耳邊響起。伊始,小石頭並未察覺,此時猛然想起,不禁喜出望外。暗道,先前魚兒划水的聲響,自己都未必聽見,眼下竟能聆聽陸地上的輕嗯之聲,看來,這《太素心境典》果有大用!

    其時,雷家人均已散去,隨腳步聲漸遠,又恢復了起先的寧靜。眼目看著魚兒游水,耳裡聽著水流互相激撞,被破開,又合攏,那潛流暗淌居然也能聽得分明。剎那間,他從未覺得自己的六感竟能這般清晰地分析大自然的一切。

    突然,耳邊「轟」的一聲巨響。直唬他一跳。斜目望去,原來潭邊設了一個定時的飛瀑。這當兒,水泉噴湧,氣霧瀰漫;激盪的水柱由上傾瀉,轟隆撞擊在一塊大礁石上,飛翠流玉,連綿不絕;隨水流漸小,水聲愈小,最終,仿若空谷琴聲,潺潺而響,其間五音七律,鸞鳳和鳴,美妙到了極點。

    囿於身軀不能動彈,故此飛瀑壯景不能一觀全貌。但那噴泉汩汩外溢的丁冬聲以及飛瀑間歇間淌的和美聲,令他頓忘憂懷。感覺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個不帶人間一絲煙火的仙景裡,靜靜聆聽著大自然含情帶意的天籟之音。不知不覺,體內血脈按著那節奏緩緩搏動,漸漸又與《太素心境典》中的仙樂相契合。

    一時間,週身舒泰,快暢無比。

    思緒輕揚中,不由尋思,如果此刻月色寧靜柔和,輕灑園內一角,又該怎生的美法?又想,也不知這雷府建築是誰人設計,心思居然如此巧妙。待日後有暇,定要讓雷老爺予我介紹。

    他這裡浮想聯翩得漫無邊際時,水上卻又有人聲傳來:「爹,倘若明日送二妹和五妹走了,那後日楚王府來接親,咱們又怎生說法?」

    小石頭一驚,暗道,原來雷大哥和雷老爺還沒走。是了,多半是剛才的水流聲實在美妙,竟令我聽得心無旁騖,完全不顧身外事。

    這時,雷嘯岳道:「霆兒,先不論如何交代,反正爹爹決不能致璺兒和倩兒的幸福於不顧。爹爹原是草莽出身,蒙先皇厚遇,寵召為官。數十年來,爹爹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差池,就怕誤了皇上的大事。如今皇上龍馭賓天,楚王擁兵自重,而兩位皇子又是渾渾噩噩,只曉內訌。爹爹既被先皇賜封為輔政大將軍,那麼與楚王勢有一戰。你說,爹爹能把女兒嫁給那種篡權奪位的小人麼?」

    一番話,聽得小石頭暗自讚許。心道,不愧那秦中劍王之名,尤其烈火照膽劍之名,更不墮其望。

    雷霆「嗯」了一聲,道:「爹爹說得不錯,兒子也是這樣想的。只是那會卻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目下聽了爹爹之言,兒子的心思就完全明朗了。」

    雷嘯岳哈哈一笑,道:「明白就好啊!好了,天時已然很晚,你也早些回去睡罷!」

    這時節,小石頭忽見水下魚兒紛紛躲入石隙中或是水草下。正覺奇怪,跟著便有一名內府家丁奔著來報:「老爺,楚王爺來訪!」小石頭怔然,心想,那家丁來時,憑我的靈覺都沒聽到,孰料,這些魚兒反而早已察覺。心下不禁為魚兒的靈敏,感到欽佩。

    「丫?」雷嘯岳驚咦,問道:「多少人陪他前來?」

    家丁回道:「人不多,幾個道士和數名護衛而已。」

    「道士!?」雷嘯岳再次愕然,符斐邊上的道士,那個不是真材實料?他們的厲害,自家家丁不曉,他卻清楚得緊。那日洛陽一戰,道士們吞雲吐霧,行雲布雨,當真賽似神仙。眼下他身旁雖只幾個道士護衛,怕是比跟上數萬軍士,尚要厲害得多。

    沉吟餘裕,即道:「你去回楚王,就說老夫正在更衣,要他在廳中稍候。順便,好茶好水,予老夫招待著。」

    「是!」家丁奉命而去。

    雷霆道:「爹爹,你看楚王深夜來此,會否與璺妹後日出嫁之事有關?」

    雷嘯岳道:「老夫也不知,先出去看看再說。」又道:「你也隨我來吧,反正那西涼軍統領,咱也不當了。此事終須和他說個清楚。」話罷,當先而行。雷霆應了,陡即跟上。眨眼,二人去遠。

    全無聲息之後,小石頭陡然想起,此刻原該抓緊練功才是,怎地旁人一說話,自己便心猿意馬起來。真真慚愧已極。又道,若被大師傅和二師傅知曉,許是沒得解釋,立馬就是一頓數落,外加老拳數下。思忖此,情不自禁地啞然失笑。想起元虛真人和希夷老者,心下不免孺慕,尋思,兩位師傅閉關修煉得也不知怎樣?如今,到底是上天了?還是仍在人間?

    一時間胡思亂想,諸般思緒紛至沓來。便在他思慮不住之際,突聽水面上又有人說話:「三少爺,三少爺……你在那啊?三……」

    「吁……我在這!輕點……」

    小石頭詫異,前一個聲音熟悉異常,尤其那句:「你在那啊?」便是小貴管事的口頭禪。他每遇家丁,必先問人,之前在那?然後,才會按派那人去幹別事。而且,他口中喊得既是三少爺,那必是雷熙無疑。怎地二人在雷府竟顯得這般鬼祟?

    正愕然不解。

    雷熙道:「小貴,我二姐今晚仍住原屋吧?」

    小貴答道:「嗯!今晚二小姐不是一人,另有五小姐陪著。」

    雷熙自語斥道:「那小妮子,每次只須在了,總沒好事。」又道:「明日我老爹有何異動,你知道麼?」

    小貴道:「老爺有甚異動,小的倒是不知。只是聽小富說了,明日一早,太太要帶兩位小姐去燒香還願。據說是婚事近了,菩薩那裡還沒去拜過。」

    「拜菩薩?」雷熙自語一句,跟著似在沉吟,久久後,突道:「好,我知道了!喏,這給你!」

    「多謝三少爺,多謝……」

    小石頭聽得滿頭霧水,壓根不知雷熙何以要瞭解雷璺和雷倩的去處?尤其是要小貴向他偷偷回報雷嘯岳的行蹤和舉止。這便更值得奇怪了。而且,雷熙給小貴的物事,自己雖看不見,但憑感覺,多半是銀兩一類的貴重東西。他為何要賄賂小貴呢?難道說,他想對雷璺或雷倩不利?想到這,心旌頓然懸起。不由擔心起雷家二姐妹。心想,眼前這個時候,她們遇著外人多半會謹慎以對,但對自家的親人,興許就麻痺大意了。

    忽然,不遠處傳來腳步聲,耳中聽得分明,顯是一內家高手。而雷熙和小貴壓根不覺,兀自說個不停。旋即大喜,暗道,若走來的是雷霆或雷老爺便好了。此刻趕來,豈不恰巧拆穿他們。迫切盼望之中,來得雖不是雷霆和雷嘯岳,但來者也差不離,竟是雷府的武大總管。

    武總管的倏然現身,讓雷熙和小貴大吃一驚。三人久久無語,過了好長一段時辰,雷熙呢嚅著:「武……武叔叔……」

    武總管冷哼道:「不敢當,三少爺。」

    雷熙嘿嘿地顧左右而言它:「武叔叔,我這不是念著家,又怕被爹爹看見了氣惱,故而尋小貴胡亂地聊聊。」

    武總管冷笑道:「是麼?但老夫耳中聽到的可不是胡亂聊聊,那簡直是胡作非為。」說到最後四字,武總管聲若咆哮,顯是憤怒到了極點。小石頭剛才由於思緒繁多,是以也沒聽到雷熙和小貴之間到底有何圖謀。但聽武總管這般氣惱,二人之謀分明是針對雷家而來。且照此趨勢,又多半是對著雷璺去的。

    突然,「啪」的一聲。約莫是誰吃了一記耳光。緊跟著,只聽武總管道:「小貴,老爺有那點對不起你?又那點對你不好?當年你爹爹賣你進府,還不是老爺和老夫把你一手提拔。孰料,今日為了這區區一些銀兩,你竟出賣老爺,更而想劫持二小姐?你說,你是不是人?丫?」

    說到後頭,武總管已然怒到極點。他當年原就出身綠林,嘯傲江湖,快意恩仇,手下所殺的不義之徒沒有千數,也有近百。此刻,瞧著小貴抖抖澀澀的嘴臉,再想起他適才與雷熙謀劃劫持雷璺的事,當真是愈想愈怒。不由分說,便是一掌拍落。只聽噗的一下,小貴哎喲一聲。隨後,小石頭果見數錠紋銀,丟入水中,巧不巧地竟從自己面前掠過。這當兒,頑皮的小魚居然追逐而去。

    雷熙在上面駭然問道:「武叔叔,你殺了小貴?」

    武總管嗔道:「殺他?哼,如此卑鄙小人,殺了他,沒得污了老夫的手。」

    「那……?」雷熙茫然不解。

    他見小貴軟軟垂倒,只道已被武總管掌斃,孰料眼前推想全差,那麼,武總管的意思,豈非是想讓小貴指證自己?念及此,頓然惶恐。他生平最忌憚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倘若讓父親知曉自己曾有此暗謀?他已不敢繼續思索。

    武總管不耐予他解釋,即道:「三少爺,老夫給你個機會。眼下你若去向老爺請個罪,並把你原本的預謀,向老爺一五一十地說個清楚。日後你還當你的三少爺。否則,休怪老夫無情。」

    雷熙駭得連聲道:「不不不,現下去見爹爹?萬萬不可。爹爹原就恨我入骨,若我再說了此事,多半立馬就被他一掌拍死。」他知道自己背著父親,投靠大皇子便已是不孝至極的大罪,若再直承曾想劫持二姐,打算獻媚大皇子符光,那可真是百死莫恕的惡罪。要他直面雷嘯岳的雷霆之怒,不如眼下死了倒好。

    武總管氣道:「那你想如何?難道繼續你的劫持大計。虜了你二姐,再送予符光那廝,最後讓你仕途顯赫,平步青雲?」他一生講義,對雷嘯岳是恩主之情,對雷家的五個子女更是不亞父愛。五個人打小就是由他一眼看大。其感情,甚至堪比自己的親出。如今瞧著雷熙這般,當真有如剜心般的疼痛。

    雷熙此刻即便真有這心,也不敢當面說得。武總管嫉惡如仇,性子暴烈,雷府有誰不知。若自己再與他嘴硬,興許不等向爹爹認罪,便被他一掌擊斃。忙自不住乞饒:「武叔叔,適才是我一時昏頭。您就原諒我一次!我以後改了,再也不敢了,行嗎?」

    二人絮絮叨叨半晌,武總管起先的怒氣漸漸息了。歎了一氣,道:「熙兒,你知道麼,老夫剛才聽到你想劫持璺兒的時候,老夫的心裡,有多麼難受麼?想我武奎跟了老爺足有三十餘年,你們五個兄妹姐弟,那個不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小的時候,雖然狡猾些,但仍不改稚子之心。誰料,你竟為了仕途,而想出賣璺兒。你……你……」

    雷熙聽他談起小時之事,情知此事必然大有轉圜,或許可以瞞著父親。當即又做可憐狀:「武叔叔,我小時的夢想,您應該知道。那便是想當和爹爹一樣的大將軍。那會,還小,不懂人世陳規。等大了,我卻知道了。只因我排行老三,所以不能承襲爹爹的爵位。而大哥,不過比我長了幾歲,卻因他是長子,便可承襲爹爹的爵位,您說,這公平麼?公平麼?」他原是述說心中委屈,亟盼武總管饒他一遭,但說到最後,思起多年隱痛,不由豁出去地大吼起來。

    武總管一愣,沒想他做出這些無恥之事,起因只是為了想和雷霆爭一長短。待見他歇斯底里地模樣,想起他兒時的淘氣可愛,不禁又憐又愛。止不住老淚縱橫,帶著恨鐵不成鋼的遺憾口氣,道:「熙兒,武叔叔知道你的想法,你不但練武勤奮,習文也是倍加努力,你是雷家唯一的文武雙全之才。但霆兒畢竟是雷家長子,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你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大可讓你爹派你入軍參伍,在戰場上證明自己,何須幹出這種卑鄙無恥的勾當?」

    雷熙突然帶著哭音道:「武叔叔,我錯了,您就原諒我這一次吧!以後,我保證再不會犯。」

    這時節,小石頭愕然發現,自己的心神居然可以看到水面上的情景。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心神漸漸曼延出去。猝地,武總管和雷熙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只見武總管巍然挺立於樹梢下,此刻霽宇無雲,明光畢照,疏影橫斜裡,那身影尤顯雄偉。

    再看雷熙淚流滿面,神色間顯得悔恨無比。這當兒,他噗的一聲,雙膝著地,跪於武總管身前,哀聲道:「武叔叔,我……」武總管大驚,雷家子女雖是自己的晚輩,但自己畢竟是雷家下人,世上那有教少爺小姐跪在自己面前的家人?忙即大步上前,口中道:「熙兒……莫……」話猶未了,跟著「啊!」的一聲慘叫。卻見他身影後翻,在空中連折數個跟頭,繼而很是狼狽地直跌在地。

    不待他起身,雷熙飛撲過去,手起掌落,狠拍他頭頂。一記沉悶的聲響,武總管身子軟軟垂下,右手伸出,指著雷熙,那眼中滿是不信,隨後緩緩閉上,竟不帶半絲憤恨。就像走得很安穩,很踏實。

    看到這裡,小石頭完全驚呆。別說武總管臨死前不信,即便如今,他依舊將信將疑,仍在懷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是虛象還是真實?想起當日武總管爽朗的笑聲以及自己面試雷府家丁時,他的暗中襄助。如此一個慈祥和藹的老者,今日竟命喪雷熙之手。瞬時間,胸中怒火熾發,滿腔憤懣竟不得發洩。一種無助的痛恨充斥心頭。

    與此同時,腦中所見畫面忽然扭曲數下,跟著連續抖動,之後,突然景象全無,成了一片空白。小石頭詫異,但即想起,必是自己心神不守,以致走了岔子。忙再次守心凝神,然過去許久,適才那般清晰畫面,卻再未出現,腦子裡始終漆黑如墨。

    便在這時,突然有物由上摜落。撲通聲響,循聲望去,竟是血流滿面的武總管,被雷熙綁了巨石扔進潭裡。默默地看著武總管由水面緩緩下沉,頃刻漫溢開來的血水,驚得魚兒惶惶離去。與此一刻,武總管的滿頭白髮猶如潭底水草,輕輕蕩漾,幾似活轉。

    小石頭不眨一眼,直直地凝視。待潭水變得不再激盪,他發現武總管的臉色很安詳,嘴角際更而帶著一絲嘲笑。漸漸地,隨著下沉愈深,武總管的屍體在他眼前掠過,最終靜靜地躺在潭底。直至,漆黑一片,再看不見半絲身影。這時節,他很想歇斯底里地大吼一聲,抒發出心中的滿腔鬱積。怎奈,仍舊是力有不逮。雙手不由地緊握一起,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膚,刺出幾縷鮮紅的血。些微的痛楚,此刻在他身上絲毫不覺。只想立時躍出水面,然後抓住雷熙,好好地問他,為何這麼殘忍地殺害武總管?為何要做出這般令人髮指的事來?

    瞋目切齒中,直是無盡的怨恨,耳邊傳來的水流動聽聲,似也鰲憤龍愁,隱隱帶著悲意。

    許久之後,猛然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繼而有人大笑道:「雷將軍,你看本王說得對吧?」話音甫落,雷嘯岳大喝道:「熙兒,你幹嗎抱著璺兒?」

    小石頭一愣,沒想雷熙殺了武總管後,居然還敢進屋劫持雷璺。又想,雷熙想劫持雷璺,符斐又從何處得知?

    這會,雷熙多半也是吃驚不小,隔了良久,才醒過神來,喃喃道:「我……我……」

    楚王哈哈大笑,道:「雷將軍不用問了。依本王看,多半是令郎想把本王的未來兒媳獻媚於符光。」

    雷嘯岳氣得渾身澀抖。雷熙見勢不妙,放落雷璺,縱身溜走。楚王身邊的護衛,原想追去。楚王道:「罷了,罷了,大家均是親戚,饒他一遭便是。」護衛們止步。雷霆在旁急忙上前,脫下外襖遮住雷璺嬌軀,隨後抱起,送入房中。

    這些情景,小石頭自然見不到,但聞聲音,卻依然能估莫大半。

    楚王再次笑道:「雷將軍,莫要氣了。子不孝,日後慢慢教訓就是。眼下若是氣壞了身子,卻是大為不值。」

    起初的驚愕,漸漸退卻,雷嘯岳歎聲道:「王爺,末將當真慚愧得無地自容。唉……家門不幸啊!」

    「哈哈……」楚王得意地道:「只要本王的未來兒媳沒事,本王就當沒這回事。雷將軍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雷嘯岳道:「多謝王爺寬容,末將感激不盡。」又道:「王爺還是先到客廳用茶。」

    楚王道:「用茶就不必了。只是眼下出了這檔子事,本王對未來兒媳的安全,很是擔憂。不如這樣,本王身邊的這幾位道長和護衛,都是一等一的身手。就讓他們暫時辛苦下,待在貴府,為本王保護璺兒。如何?」

    說著,卻見他身旁的護衛和幾位鶴發道士,齊聲肅然道:「我等願意保護王爺的兒媳。」

    雷嘯岳愕然,他原想趁明日燒香的機會,悄悄把兩個女兒送出城去。如今,楚王這麼一下,卻該怎生送法?

    待園中恢復靜謐,小石頭一人沉思不斷。聽楚王的意思,分明是派人監視住了雷府,也就是變相的拘禁了雷府諸人。如此一來,明日雷家的潛逃計劃也變得不現實了。假如真是這樣,雷璺必然逃不出去,那麼後日的婚事,豈不成了必行之事?愈思愈覺苦惱,只恨自己居然動彈不了半分,否則,只須挾著雷璺和雷倩,騰雲駕霧,鴻飛青冥,天下還有誰能追之?唉……想到這裡,更是歎息出聲。

    音聲出口,陡然驚醒。自己竟已能發出聲響。再稍加審視,又發現,自己的四肢儘管還不能自如運用,但十根手指卻已活絡異常。這當口,不禁興奮不已。心知,必是《太素心境典》的功效,只不知俟到週身自如以後,尚需多久時辰?更不知能否趕得及後日的雷璺婚事。

    思忖片刻,索性暫拋愁緒,全力默誦《太素心境典》。

    《太素心境典》原就是上清天中最為至高無上的心訣。當日截教之中,除上清道祖外,惟獨截教五大弟子方可修煉。其功法之奧妙,天上人間惟有《太初玉淵經》,《太始皓庭菉》和《太易如來法》可與之爭一長短。一旦修煉,縱不能和道祖或佛祖相提並論,但除這二人外,寰宇之內想要尋一對手,卻也不易。

    而且,這四門**均由天外天來者鴻鈞道祖所創,暫不說文字的古樸,單是字裡行間的無窮奧意就非尋常人可以穎悟。如非是絕世的智者或是有著大恆心,大毅力之輩,休想悟得經中秘奧。當年,縱然佛祖釋迦才絕驚羨,也需苦行十六年,枯禪九年,菩提樹下修心鍛身六年,才最終歷遍千萬劫,悟通太易之法。可見,與之並駕齊驅的《太素心境典》也決非那麼容易領悟修煉的。

    是以,他心頭一迫切,那《太素心境典》固然被他默誦了數十遍有餘,兀自毫無作用。

    這時節,後園中已響起雞鳴,隨後,天光大亮,斜斜的金光灑在潭面上,直透入底。循著光線望去,武總管的屍身翻臥在潭底,那皚皚白髮仍舊四下蕩漾。他心道,糟了,一日已然過去。倘今日再不能救雷璺出城,那明天,便是她出嫁之日。著急之餘,猛然想起,當日在幽谷習練《睡夢心經》的往事。那時,每在深層冥想際,腦中便會倏現《太素心境典》的古樸字體。難道,要修煉《太素心境典》還非得先修煉《睡夢心經》,莫不成兩者之間有甚聯繫?此刻時辰緊急,也不及思慮二師傅的葆和宗到底和截教之間有甚關係,當下默念睡夢心經的秘咒,開始冥想。

    茫茫然,不知過去多久。胸中猛地升起一股清氣,直上十二重樓。隨即一喜,心知體內既有了氣息反應,那離身子痊癒之刻,已是不遠。當下不敢胡思亂想,穩住心神後,緩緩照著《睡夢心經》的法要,行功運氣。殊不知,這氣息極是古怪,雖無戾氣,但想要它聽命,偏是難之又難。數番試探之後,索性作罷,心道,那日二師叔傳我太始序言,說道,身心靜定包天地,自然神氣沖和,得會坎離。我此刻情形,卻與那秘訣不謀而合。倘若強力為之,反為不美,毋寧任它自由自在便是。

    又是許久。原被七傷拳勁撕裂的經絡再次緩緩連接。許多已然枯滯的經脈,更而漸漸生出新口。情知離痊癒之刻越發近了,禁不住內心大喜。

    便在這時,只見他周圍的水流,漸漸被氣圈迫開,隨氣機愈益濃厚,更現出了一個橢圓形的無水氣圓。邊上魚兒瞧著古怪,膽大些的,上前試著觸碰,孰料,堪一及邊,頓被彈出老遠。幸而水中非比陸地,魚兒倒也摔它不死。但這般驚嚇之後,聰明至極的魚兒業已知道,這圓形的氣圈非是好惹。當下能躲多遠便躲多遠。縱是最頑皮的小魚,也不敢上前。

    此刻,若有人在水潭邊,必可發現潭面的奇異之處。只見原該平靜無波的水面,這會竟是浪高湍急。有些地方,便如沸騰了似的,炸起無數水泡,泊潞潞的聲響,教人既害怕又好奇。突然,水面上猛地現出一個漩渦,開始很小,隨後愈旋愈大,幾乎涉及整個水潭。魚兒們驚惶失措,茫然不知為何,紛紛藏到石隙裡。

    繼而,漩渦驟止,慣性的水流在中央撞出老大聲響,隨即水浪滔天,直騰數丈。隱約中,一個頭上尚掛著數縷水草的傢伙,由水底躍出,一下站於潭邊。這人正是堪堪恢復行動能力的小石頭。他雙足方一站定,便打量左右。見周圍毫無人影。不禁詫異,心道,我出來時,搞出偌大動靜,怎雷府之人竟毫無察覺?當真怪煞。旋下大喝道:「有人麼?有人麼?雷老爺……雷大哥……雷小姐……」叫了數遍,始終無人回應。

    陡然一驚,心道,不會出甚事了吧?連忙縱身而起,想出去看看。卻不料,他行動誠然恢復,但初初痊癒,功力與往日一比,仍差得極遠。一躍之下,竟未飛起,再躍,仍是依然。這下急得不行,尋思,看趨勢,雷府必出了大事。不想,我著實不爭氣,適逢危機重重下,居然暫時失了神通。自怨自艾裡,緩步行出。在雷府兜了數圈後,愕然發現,府中竟無一人。縱連狗兒貓兒也無一隻。

    暗叫糟糕,莫不成……他不敢再思慮下去。跑到雷府演武場,卻見大門敞開。這時候,外面情形難以預估,他也不敢從大門邁出。當下返身,尋個牆矮處,翻將出去。幸喜週遭無人發現。落於地面,稍加整整衣衫,這刻方知,由水裡出來,自己身上竟半濕半干。情知,定是那漩渦氣勁的緣故。

    放眼打量,牆外是一小巷,甚是僻靜。旋下出了巷頭,朝大街張望。只見街上行人很是稀少,縱走過的,臉上也均帶著惶惶之色。

    候了片刻,見一小販走來。趁左右無人際,驟然拖將入巷。小販大驚,惶道:「你……你……」

    小石頭和聲道:「別怕,我不是強盜,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聞言,小販稍覺平穩,道:「你想問什麼?」心下卻想,有你這麼問路的麼?倘非小石頭適才抓他際,顯露出了絕大的手勁,他早已破口大罵。此刻好言相詢,無非是念及力有不逮。

    小石頭道:「我適才路過雷府,發現府裡竟然空無一人。你知道他們去了那麼?」

    小販朝他看看,道:「你連雷府的事都不知道?可真是孤陋寡聞得很。」

    為釋他疑惑,小石頭笑道:「是啊!我剛進城。前幾天均不在城內。」

    不料,小販頓用看見怪物般的眼光,望著他道:「你剛進城?嘿嘿……你騙誰啊?長安城內百姓誰不知道,城門從昨兒夜裡就已封了。別說是你,即便是大秦的兩位皇子倘無楚王的令箭,也休想進出城門。」

    小石頭聽得怛然,楚王這麼做,唯一的解釋,必是針對雷家而去。眼下,雷府人跡全無,顯是有了厄變。當下再不顧小販的心思,凶著臉道:「別廢話,老子問你,你就快回答,否則,便宰了你。」說完,心下羞怯無比。自問這般惡聲惡氣的話語,平生都未講過。也不知效果如何?

    小販見他神色突變,才想起眼前這人可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一個不知來歷的怪者。自己怎與他囉哩八嗦?忙道:「我說,我說,求大爺別發怒。」接著道:「雷府的事,小的也不大清楚,全是聽別人講的。萬一有甚不對,還望大爺諒解。」

    見他被自己駭得面無人色,小石頭倒是可憐他起來,緩聲道:「你說就是。」

    小販道:「雷府的二小姐與楚王世子的婚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小石頭點點頭。那小販又道:「原本兩家的婚事,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們也覺歡喜。聞說那二小姐生得美如天仙,比時常出門的五小姐尤要漂亮三分。也不知那楚王世子修來得幾世福氣,居然可以娶得這麼美的媳婦。」

    小石頭聽得不耐,催道:「說重點,別廢話恁多。」

    「是、是……」小販低頭哈腰。這人平日就靠嘴皮子工夫販賣貨物,除非不說話,一旦說將起來,當真是滔滔不絕。當下,便把雷府何以無人的原因,說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來,自那日楚王派人守在雷府後,跟著又遣了數千兵丁,圍在雷府。如此一來,雷嘯岳倒無特別想法,可偏偏惹火了城中的大劍營。營中士兵,只道楚王是想對付雷大將軍。連夜,便生了嘩變。數萬軍士擁到街頭,先擊潰了楚王派在雷府外的數千兵丁,隨後,遣人衝進雷府,尋雷嘯岳,要他當機立斷。

    其時,府中不僅有楚王留著的護衛,更有那數位武學精湛的峨嵋老道士。這些人當即動手,三下兩下地便擒住了進府的幾位大劍營將領。雷嘯岳向他們求情,試圖放了幾位將領。不料,這些人早得楚王密令,若雷嘯岳有甚異動,便立斬當場。幸喜,那時雷嘯岳全無反意,見他們咄咄逼人,索性束手就縛,說道,待楚王來了予他好生評理。

    便這樣,雷府一家即被楚王拘押進了天牢。而大劍營囿於失去將領的指揮,也便成了一盤散沙,很快被西涼兵逼回駐地。至於長安城的守衛,自然落到了西涼兵的手裡。如此一來,符光和符譽很是不服,旋即引軍入城,各據南北。而東西城此時已完全落在楚王的手裡。眼看,城裡戰火將起,城內百姓無不惶惶,有親戚的大多連夜出城投奔。為防民心動盪,楚王下了嚴令,若無他親手下發的令箭,任何人,上至皇胄,下至百姓,一律禁止進出長安。

    其間,更有樁怪事,說雷家人在押解的途中,突有一頭妖禽由空衝下,急速地虜走了雷家五小姐。

    聽到這裡,小石頭才想起,自己不是叫小禽待在雷府的麼?此刻,它究竟去了那裡?疑惑不解裡,又問道:「雷府出事是昨兒的事情,那麼璺小姐怎樣了?」

    小販朝他看看,心想,這傢伙和我一樣,昨兒我聽人說得時候,也是最為關心璺小姐。嘿嘿……旋即道:「雷府出事,已有三天。至於雷小姐,你想,那麼一個俏生生的人兒,楚王世子自不捨得,聞說被他請回了王府。且今日就是他們的良辰吉日。」

    小石頭聞言怔然,暗想,雷府出事既已三天,那璺兒的婚事,就該在昨日,怎又排到了今朝?又想,璺兒落在符震那廝手裡,還不如待在天牢呢!這楚王也不知動甚壞計,既抓了雷府一家,又威逼璺兒嫁於他兒子。又想,雷伯父的大劍營素來軍紀嚴明,怎會嘩然兵變?多半是楚王派人暗中挑事,意圖褫奪雷伯父的軍權。念及此,愈想愈覺有理。

    這當口,小販見他神色激變,忽憂忽喜,心下不免忐忑。適才脖子上的青印尚未退呢,萬一這傢伙發起狂來,自己豈不倒霉。當下趁其不備,悄悄挑起貨擔,邁開大步便溜。

    小販剛動,小石頭便即發覺,反正原不想為難他,自不以為甚。站佇原地,又是苦思良久,心想,此刻自己失了神通,功力也僅剩原先的一二成實力,若想硬闖王府,只恐力有不逮。心下好生為難,若不去,璺兒必被符震那廝玷污清白,如此說來,自己也等如辜負了她的一番情意。倘若去了,只怕楚王府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失了性命,倒不打緊,反正自己一生孤苦伶仃,早死晚死,也沒得兩樣;但一來璺兒的厄運,仍舊無法改變;二來,自己答允聞太宰,振興截教的大業,豈不盡屬空話?

    一時間,當真委決不下。心中更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日初見璺兒時的情景,那一襲素衫是那麼純潔無暇,尤其那股不容俗人褻瀆的高華氣質,更是教人深深傾慕,久久難忘。如此一嬌滴滴的人兒,難道,真能忍心視若無睹的讓她被符震污辱。甚而,她心中裝得全是自己。若自己不去,思來想去,均有禽獸不如的感覺。

    想到這裡,他堅心立決。特別思起,那日雷璺一人在閨房裡的詩句低吟,那音聲中,無疑蘊著對自己的萬千柔情。心想,縱然,為她一死,那又如何?總之,自己萬萬不能辜負一個如此美好人兒的一腔繾綣柔情。此刻,他倒極盼望,小禽能突然出現在天空,但望之許久,卻不見絲毫影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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