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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42章 天劍誅神 文 / 冷月寒劍

    142章天劍誅神

    其時雪花已止,冬日懶洋洋地升起。那太陽一點也沒有君臨天下的自覺,反而有種硬被人拉上台的味道,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上近百萬人,層層迭迭,你推過來,我推過去。黑壓壓的一片,似江河波浪,無頭無盡,可惜眼下卻分不出上游或是下游。

    同時,玄色陣營裡,猛地戰鼓滔滔,喝聲陣陣,直衝雲霄。

    放眼望去,仁秀帝躬擐甲冑,屹立土丘之上,死命地敲打著戰鼓。當然與他一起尚有百餘人一起敲著,否則,單他一人決計敲不出恁大聲響。原來,他見小石頭被圍,本軍攻勢受阻。儘管心裡存著嫉妒,卻也不願再輸一仗,不然當真要做大周首位被敵軍擒住後殺死的君主了。

    周兵聞得金鼓喧闐,士氣復升,再次奮武揚威。

    這會兒,小石頭卻被人圍得急了。每次出刀雖能取人一命,但以耗費計,委實大大的不划算。要知道,他每次出刀,留一半力防禦,一半力進攻;時辰一長,未免氣喘吁吁。其間,有個老道最為狡猾,每次想斃他當場際,那死老道總是一沾即走,飄忽不定;尤其身法更詭,奇中有正,正裡含異,殊難判斷。

    而且,他最難受的就是要在百餘高手的圍攻下,還想保住自己胯下的駿馬。這麼一來,打鬥愈艱,防上防下,又要伺機殲滅對方。時辰一長,頗有些左支右絀之感。

    著急之餘,不由破口大罵:「死老道飄來飄去作甚?可敢與我一決?」這聲音蘊涵渾沛真元,說出去就像炸雷。百里之內的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這老道正是崆峒派的散羽真人,他道:「惡魔,今日貧道等禁暴誅亂,與你有甚規矩可講?只須殺了你,便是一樁天大的功……」聽小石頭音量忒響,他也不示弱,運以道宗降魔清音訣說出此語。

    只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這道宗降魔清音訣,怎可瞎用?憑他的功境,靜心凝神多半馬馬虎虎,然這當口廝殺正烈,而且小石頭又認準了他。趁他講話身形一滯的那會,手中刀輕輕一顫,激出一道水波形的刀罡,就打算把他腰斬當場。

    故而,他前面說得尚好,可最後那個「德」字,卻再無法吐出。瞅見刀罡襲身,那還顧及顏面,一個懶驢打滾,在雪地上連翻了數翻。僅差毫釐地避了開去。不過腰間的道袍裂了一道大口,深堪及肉,微微泛出血印。垂首略看,嚇他一身冷汗。暗道,為好面子,差點便去見三清道祖。

    小石頭暗叫可惜,趁這空暇,回首一看,幾欲目眥盡裂。但見身後的萬餘震北軍就這剎那,竟已死傷小半。這下他再不顧及胯下駿馬,照他現代意識,人命最最值錢。身形暴升,躍身騰空,瞬時在半空衍出九條人影,日月刃「噗噗噗」連斬三刀。

    與此同時,那匹隨了他十數日的大黑馬身中數十利箭,冒出噴天鮮血。黑馬淒嘶一聲,尤顯悲壯。揚起的前蹄,蹬動數下,最終無力落地,佇在那直是好久……

    「龍動九天?」望見小石頭瞬時展現的身法,群雄裡不知是誰詫叫一聲。

    龍動九天是崑崙至高身法《龍行八法》中的第七式。施展時,虹貫長空,瀟灑恣肆。當最終成形,可衍九條人影,且無一虛影,每影皆真。其中任一均代表了斗轉星移的天象演化。電閃雷鳴、雨雪霜凍、洪水颶風乃至地震山崩、潮汐海嘯……

    喻示神龍在天上默默關注著紜紜眾生,心情一個不好,便降下任意災厄。

    是而,能練成第七式的在崑崙派現下弟子裡也是有之寥寥。因為《龍行八法》的前五法可謂武技;而後三法,怒龍蟠空、龍動九天、神龍無影卻完完全全是道法,已遠超技擊之限,近乎於道。講究的是無為自然,存身天地,把己心融於混沌,按八極妙理,自然演繹。

    只見那九條人影身姿各異,或盤坐,或臥膝,或舉手,或垂腕……但面容卻是相若,俏笑嫣然,神采飛揚。似對地上的無比血腥,感到欣喜不已。說來也不能怪小石頭心地殘酷,實是《龍行八法》創於西崑崙瑤池,那瑤池又儘是女子,故而面容含義無不嬌俏可愛,引人愛憐;而且動作又是嫻雅雋秀,矯若流雲,堪比舞蹈。

    面對九道人影瞬時揮出的三刀,下面百餘人還沒及反應,已然被誅三九二十七人。不是開膛剖肚,便是斬首去顱,死狀極慘。那瞬間激發出的刀罡氣波,同樣也推倒了那匹大黑馬。其實馬兒早已身死,只是不願頹然倒地而已。

    至此刻,小石頭心中大慟,既想為死去的馬兒復仇,也想為遭難的震北勇士們討回公道。

    心中存了恨意,手上自也不再留力,九條人影漸漸合攏。

    那神奇一幕,數十萬周兵盡皆看見。雖不曉結果如何,也不知殺傷多少人?但見著震北王突然演繹出驚世駭俗的神功,無不歡呼雀躍,勇氣倍增。而另一邊的秦國哥倆卻嚇得雙腿發軟,差點癱在地上。

    散羽老道得脫倖免,再呼僥倖,但他仍未吸取教訓,死要面子地嗔目怒喝:「好你個魔頭,居然用正道絕學對付咱們。今日貧道與你沒完。」耳聞此言,小石頭倒沒什麼,旁邊人對他嗤之以鼻。均想,那魔頭厲害若斯,大夥兒今日能逃得性命,便已幸甚,你還大言不慚的要和人家沒完?簡直與找死無疑。

    他們惶惶不可之際,小石頭九影合攏,歸象於一。

    緊接著,一聲蒼涼悲壯的長嘯,幾乎慷慨激越至九重天外,抒發著馬兒慘死的悲痛;與此同時,浮佇半空的身影,瞬時轉淡,先是腳,再是身體,最後是一張充滿冷笑,尤含輕蔑的面容,直至虛無,就像世上再無這人。不過那駭人的嘯聲,依舊一波一波地響起;便如平地炸雷,浩浩蕩蕩,接連不停。

    散羽老道這時有些慌了,駭聲道:「神龍無影?」

    《龍行八法》雖然神妙,但仍非眾人害怕的原因,實在是小石頭刀法與身法的完美結合。原本他護著駿馬,閃動不大,群雄還可用陣法勉強困住;但他此刻行如流水,翩若驚鴻,尤其閃動無跡,有影無形,教人難以預防;使出的刀法又是神出鬼沒,無堅不摧;在場群雄自問誰也不能獨力相抗。

    但殊為怪異地便是,人影雖失,日月刃仍在。薄薄的刀身,照著驚人的節奏輕輕顫動著,發出一種極似龍吟的釁鳴聲。

    散羽老道驀然大喊:「諸位,快放暗器。」

    群雄省悟,一個個掏出暗器向日月刃扔去,有些人自視本身是正道,故而並沒暗器。然此時性命堪危,也顧不及了,手中刀劍紛紛砸將出去。原道這多東西扔去,就算殺不死大魔頭,也必然教他放些鮮血。孰知,那些兵器加暗器穿過日月刃四周後,卻是自然傾斜朝地。有些扔得遠了,居然還劈死幾個秦軍,枉自空歡喜一場。

    面臨一位攻無可攻,防無可防的對手,諸人終於嚇破了膽子,再無一絲一毫的勇氣與小石頭拚鬥。

    五十餘人也不知是誰最先返身即走,跟著其他人哄然而散,倉皇奔逃。便在這時節,日月刃閃爍一抹詭異的光芒,「咻」的一聲,追射出去。繼而只見五十餘顆頭顱「砰砰砰」的紛紛騰升至半空。那情景分外壯觀,教人一輩子也難以忘掉。尤其秦軍那對「好哥倆」只怕要一生夢魘,常常悚醒。

    隨頭顱升起,數十萬人跟著而視。極難相信天下間竟有人一刀可臻若斯威力?不過眨眼,五十餘顆頭顱在半空紛紛炸裂,血肉橫飛。濺散出的血肉碎末,籠罩百丈方圓,直濺得附近秦軍的臉上,身上,腳上,渾身都是。有些膽量忒小的竟而嚇昏過去。

    與此一刻,小石頭在半空顯出身形,手執長刀,臉色猙獰可怖,雙目卻是顧盼自雄。但瞥眼瞧著自己一手造下的作孽場面,轉而愕然。駭然自忖,這是我幹的麼?哦!天啊!我都幹了些什麼?一刀居然殺了恁多人。就只為了替馬兒報仇?還是為了死傷的震北軍?一時惘然若失,好似他被人砍了腦袋一樣。

    周兵不知他念頭,只見他手提長刀,浮佇半空,渾身金光閃爍,比之那懶洋洋的太陽,反而更為璀璨。此時固然有人說他是天神下凡,也沒人會抱半點懷疑。

    歡呼聲裡,群情激奮,士氣大振。與之相反,秦軍沮喪到了極點。原本剛死了皇帝,新君尚未嗣立,對於古代的軍隊來說,可謂暫時失了效忠的目標。如今發現敵軍大將竟是一位堪比天神的人兒,不過從行為看,更像是一位魔神。

    他們退卻了,向來勇武的秦軍,終於產生了畏怯之意。人不與天鬥,自然也不能與神鬥。古代宿命論深根每一人的心中,當此一瞬,數十萬秦軍返身即走。一路曳旗扔刀,丟盔棄甲,直向長安奔去。

    眼望秦軍如螻蟻湧潮,倉皇敗北,小石頭竟不覺半點欣喜,心中升起莫名的悸動。與秦軍不同的是,周兵高聲歡呼,揚著手中明晃晃的利刀,一路追逐。深黑色奔流迅速地吞噬著土黃色的畫布,直到再也望不見。

    靜默不覺裡,忽聞一聲雕鳴在耳邊響起。

    小石頭側首,原是小禽在叫喚自己。他微微一笑,顯得很是淒楚,不過小禽卻看不出來。

    又聽他輕聲道:「小禽,咱們人類其實與你們一樣,也是弱肉強食。若你沒有強橫的實力或沒有可以算計一切的頭腦,那你注定只有被人剝削,甚至付出性命。唉……」由衷地感歎一聲,隨即浮起身子,飄落禽背,盤膝坐下,道:「你就讓我坐一會罷,我實在太累,太累……」

    小禽雖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麼?但見他怏怏不樂,竟也難受。跟著長鳴一聲,升天而起,在天穹翱翔飛掠,冀望以這樣的方式,讓他重拾爽朗。

    俯瞰大地,山描銀雲,天粘雪草,滿天霜,遍地雪。不多時,雪花仿如隨風撩亂的柳絮,又如漫天粼粼大霧,抹去了適才的污垢,再次潔白一片。

    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小石頭滿懷惆悵,半點沒有勝利的欣然。

    靜靜地坐在小禽背上,任它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轉首俯瞰鑾輿上的仁秀帝,似也不像原來那麼可恨了。心道,他也是按人世的準則行事。可惜的是,做得不夠機密,終被人知曉,最後使人對他怨懟,以致勝利沒得到,反而失去了本來的東西。

    他不知道蒼天為何要把自己從另一空間弄來?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為這世間留下些什麼?難道就照姜神君所說,為了夏族而與華族放手一搏?再或是豁出渾身膽,升天之後,敢把天帝拉下馬?嘿嘿地自嘲一笑,暗道,自己是個什麼人?莫非自己還不清楚麼?又能幹出什麼樣的宏偉功績?

    便在這當口,忽聽得遠處一聲轟然爆響。緊接著,一個淒厲的聲音悲呼道:「你們竟敢殺我師弟,我閔一得和你們沒完。」

    小石頭一驚,暗叫不好。喚姜神君三人引出閔一得二人,是為了突圍的需要,以免添加不必要的麻煩。殊不知,他們三人居然殺了寧道子。這麼一來,只怕修道界從此後要血腥大亂了。

    擔憂之餘,暫放心懷,立時拍禽趕去,只見那閔一得飄浮虛空,捏指向天,口中一聲清嘯,仿如龍吟,聲動九天。

    隨即天邊濃雲滾翻,蒼茫天穹裡遙遙傳來歡欣的呼應聲。瞬間,在他頭頂上方的湖藍色天際,倏地裂開一道黑口,裡面電光霹靂,烏雲湧捲,宛若無窮星河。跟著,一道淡青色劍影由裡突然飛出,森寒的劍氣,陡然密佈天上地下,整個空間似突然化為劍鞘。

    那種窒悶和束手無力的感覺,讓遠處的小石頭不寒而慄。

    青影舞動,繞天一匝,但凡途經之處,無不濃焰烈烈,黑煙冒起。

    「嗆」的一聲,青影停佇在閔一得伸手可及此處。此刻,眾人終於瞧清,這是一柄透明如水,卻偏偏散發淡青色光耀的長劍。劍身上雋著一**螺旋狀的條紋,很詭異,又很蒼樸。劍尖處不時有青色火焰吞吐,宛若蛇信,嘶嘶作響。

    姜神君失聲:「峨嵋天劍?」

    閔一得傲然道:「不錯,算你識貨。今日你們三人能死在本門究極天劍的威力之下,也算生而有幸。」說話時,微微側首,瞄了眼小石頭。心下思量,稍後要不要也把他一起誅了?

    峨嵋劍派聞說由西方教教主菩提祖師所創,故而其劍道跡近佛宗。不同玄門正宗劍術那般以元嬰驅動飛劍。他們先以外物煉成飛劍,然後再用真元灌注,過一段時日,即存想默念,以經咒法力鍛冶劍刃。久而久之,飛劍與使劍人,身劍合一,心神相同。雖在另一空間,卻能隨意召喚,其變幻之功,尤勝玄門之劍。

    這般修煉飛劍的最高境界,便是究極天劍。像金蟬那種每日背著柄大劍,要用時,尚要用手拔取,然後以巧勁發射。實質是屬於峨嵋上乘劍道的基礎入門而已。

    驚霓子忽然哈哈大笑,在地上手舞足蹈,翻來覆去,好似遇到天大的高興事。只是那模樣卻像犯了失心瘋,不免教人耽憂。

    閔一得大聲道:「你小子別演戲了,適才若非上你大當,與你們二人糾纏半晌。我師弟豈會被他弒殺。而且……而且元嬰不存。」他比驚霓子大了足足七八十歲,這小子一說也不算妄言。只是說到後來,語意悲愴。望向姜神君的目光,蘊涵無比憤怒,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

    他一生修煉峨嵋劍道,只有對劍的狂愛,對道的追求,其餘萬物無不懵懵懂懂,對他來說一切都那麼無害。惟有今日,他領教了人心的險惡,親眼目睹姜神君一指擊爆寧道子的頭顱,並毀了他遁出的元嬰。讓自己的師弟從此再無轉世的可能。所以,他要報仇,他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陪葬。

    小石頭朝姜神君望望。他眼下心神無比清晰,心境修煉似又躍升一大層次。感覺中,天下事彷彿都能掌握,不過仍只限於彷彿二字。離真正地掌握,他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只是姜神君借刀殺人,以此逼迫自己遠離正道的卑鄙做法,他卻瞭然於胸。

    他知道姜神君殺了寧道子,無非是讓自己難以立足正道,最終不得不投靠夏族的庇護。當然,姜神君也想刻意拉攏天羅教。一旦小石頭與夏族再無分彼此,天羅教與夏族的關係,自然又恢復到了當年截教襄助殷商抵抗西歧的親密無間。

    想起自己剛剛殺了百餘位正道群雄,雖然不是什麼修道高手,但這仇終究是結大了。姜神君此計嚴格說來,委實多此一舉。反而讓自己把他看得透透徹徹。

    正當他思忖,那邊廂的驚霓子猛地跳起,指著閔一得破口大罵:「你個老不死,明明輩分大了我們好大一截,還要仗勢欺人。你說,你有沒道理?何況,殺你師弟又不是我們,你卻把我們也算將進去,是不是你修道多年,殺心未減啊?還是你們峨嵋派已墮入魔道?」

    連串責問,像鞭炮辟里啪啦地在閔一得耳際炸響,唬得他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那青色天劍也囿於使用者的心旌,火焰跟著暗淡不少。他撓頭思慮,片刻後,突然大喝道:「我不管,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今日不殺了你們,教我回去如何交代?」後半截話,多半是他真心言語。

    沒等驚霓子繼續囉嗦,閔一得又是一聲大吼:「移、山、填、海……」那「海」字甫一出口,青色的天劍陡然光芒大熾。周圍燃燒的火焰瞬時圍攏,竄起丈高;天穹轟隆陣陣,烏雲密佈,千百道約臂粗的紫色閃電,扭扭曲曲,當頭劈下。而閔一得的整張臉倏地一片血紅,幾如火燒。

    「哎喲不好!」驚霓子大叫。他和闕邪子二人雖曾服用仙丹,功力大進,但自問決計接不住峨嵋終極劍技——天劍。只因上品仙丹地吸收,可不是一僦而就的事。需要伴以多日的修煉,才能完全吸收殆盡。

    故此,二人功境比之姜神君仍差半籌,若與閔一得相較,更是差之遠甚。

    小石頭不知三人能否擋住,但要他眼睜睜的袖手旁觀,卻做不來。日月刃輕震,薄薄的刀刃微微一顫,彎月似的刀芒化虹掠去。另一邊三人也是絕招盡出,驚天神指,大道歸元掌,三十三拳,交相迭出。

    指影、掌影、拳影、刀影……四個擬化實體,提取周圍天地靈氣的四股驚世駭俗的渾沛力道,毫無花俏得轟然齊出。同時,天地在此一刻彷彿坍縮,緊緊收凝。五人之間純以能量拚搏,這是一場沒有技巧,沒有虛招的決鬥。

    瞬間,時光彷彿停滯,空間不再流動。

    一指點中青色的劍尖,一掌拍中劍脊,一拳轟上劍柄,一刀直剖劍身……

    青色天劍嗡嗡顫鳴,瞧樣子似乎即將不敵。

    四人心下一喜,加緊催運真元。可惜還沒來得及高興,笑容剛剛現出端倪,卻頓時凝滯僵化在面部,緊接著,轉而駭怖。

    但見天劍周圍驀然騰起一片氤氳,裊裊不絕。其間,一點燦爛耀眼的豆大光暈,漸漸瀰漫開來,發出魅麗的雲霞光彩。而四道勉力壓制劍身的實影,剎那宛若破碎的玻璃,霎時迸放,化為虛無。

    四人「啊」的一聲慘叫,各自噴出一口鮮血,遠遠彈起,隨而頹然倒地。小石頭還算幸運,有小禽托著。但那柄趙家的傳家寶刀卻再不留半分,悉數化為煙塵。

    閔一得環顧四人,冷冷地道:「不自量力,天劍之威也是你們可以抵擋的麼?」又道:「算了,不說了。世上蠢人太多,再說也是枉然。就讓我用天劍送你們一程!」說著,馭劍而起,騰升半空,劍身周圍散發出朦朧的光澤。

    而這些光澤,眾人駭然發現,竟是實體形的小飛劍。不過眨眼,空中密密麻麻,數之不清。且升升騰騰,上下浮動,猶如架上的東西沒擺好,在那搖搖晃晃,令人觸目驚心,生怕它們突然掉落在地,把自己插個透心涼不說,起碼死得時候比刺蝟好不了多少。

    閔一得再次大喝:「萬、劍、誅、神……」

    小石頭不懂,倒是神色不變,其餘三人自閔一得喊出四字,頓時面無人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驚霓子慘厲大喊:「慢著,慢著……」

    閔一得皺皺眉頭,氣道:「怎麼又是你?我就是不慢,咋了?」說完,臉上擺出一副你拿我奈何的神態。

    驚霓子苦笑,「你要殺我們,至現下,我也沒意見了。可你試圖誅滅我們的轉世烙印,未免太歹毒了吧?」

    閔一得道:」我師弟也不是一樣被你們滅了轉世烙印,現今,我就讓你們嘗嘗這味道。」

    臨死之時,小石頭依舊改不了好學的性子,問道:「三師兄,什麼是轉世烙印啊?」

    驚霓子淒然笑道:「聽這名,顧名思義,從此咱們連鬼也沒得做了。」

    小石頭一愣,忙道:「閔前輩,此事皆因我起,自當由我一人承擔,你放了他們。」

    閔一得理都不理,自顧催法施劍。「萬劍誅神」是究極天劍中的至高劍訣,弒者滅神,灰飛湮滅,從此三界裡再不留半點痕跡。雖名為誅神,實謂誅魔之無上劍法。能在世間使用者少之寥寥。故而,即便以閔一得的功境,也要耗時費力,聚氣良久。

    瞧他不睬,四人灰心已極,情知今日多半無得活路。

    小石頭輕輕撫摩小禽,低聲道:「我死了倒沒什麼,卻是連累了你。」

    突然,閔一得哈哈大笑,道:「成了,成了,萬劍誅神終於成了。」

    四人聞言幾乎氣暈過去,弄了半天,原來這傢伙當自己等人是實驗品。

    便在他捋鬚大笑,眾人頹喪,而青色天劍光芒璀璨,耀眼萬丈之際。

    驀然間,被天劍攪糊良久的灰朦朦天際,倏然裂開一大口,裡面探出一隻大如山峰的毛茸茸大手。那手白皙而修長,指甲剪得也很整齊,很明顯,手的主人是個養尊處優之輩,而且,定然受過極好的教養。可惜美中不足的就是汗毛太盛,乍看只道是猿人之手。

    它的行為也與眾人料想截然相反。不但沒有半點斯文,甚至可以說是野蠻,也很流氓。

    它先在天劍周圍胡亂摸掏了一通,手指過處,那些青色小劍紛紛破碎,唏哩嘩啦得簡直像紙紮麵糊。隨即又抓住天劍劍柄,放手裡抖抖,那樣子,便像是測測合不合用。跟著「噶崩」一聲,四人合力也抵擋不了的天劍居然承受不住的它的抖動力,突然從中而裂。

    閔一得大叫一聲,從天跌落,一跤摔得好生狼狽。不過,他此刻痛心的是那柄天劍,那柄耗費五十年光景,每日粹以無上元神鍛冶,澆注了全副心血的天劍。劍毀神傷,元氣大失。閔一得這會兒的傷勢,即便一個尋常武人也能致他死命。他狠狠地朝那巨手看了一眼,今日胸中已是第二次升起滿腔恨意。

    這當口,小石頭等人,卻看得瞠目掉顎,難以置信。當世竟還有如此強悍之輩?

    小石頭承受力較差一些,惶聲道:「妖怪,那是妖怪。」

    其餘等人一愣,心道,也惟有這解釋了。與此同時,驚霓子不知閔一得的傷勢狀態,心想,遇上妖怪,總比被人誅滅轉世烙印得好。念及此,他大聲道:「妖怪,快來吃我啊!我的肉香,而且煮得時候還不用下料酒。」

    眾人愕然,但轉念一想,陡即明白其意。

    那手沒理他,直是鼓搗半晌,未免無趣,突然朝小石頭抓去,兩指拎起他的衣領,就這麼升上天去。

    轉眼,黑口復合,濃雲不再,天地重複光明,白雲又開始悠悠流動。但小禽背上卻已空空如也。僥倖得存的三人面面相覷。驚霓子忽然跳起,大聲道:「老四,快回山通知師傅,師弟教妖怪抓了。」說著惶惶地瞧了一眼閔一得,撒腳就跑。繼而,闕邪子、姜神君也跟著而去。

    閔一得望著藍色天穹,他心中怨懟沖天,卻沒捶胸蹬腳,逕是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隨後掉頭而去。不過片刻,矮小的身影消逝在蒼茫的地平線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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