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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24章 蚩尤神盔 文 / 冷月寒劍

    124章蚩尤神盔

    這當口,坐龐太尉對面的劉太學,也就是劉茵的父親,霍地站起,肅容道:「龐太尉,為臣者不須嘩世取寵,亦不可誇誇其談。誠然天下盛平,但如今便說皇上就是聖君,未免言過其實了!」

    被他直斥其非,龐太尉面目無光,氣氣地道:「劉太學……自皇上登基,時至如今,短短半年,我朝無論內外政經兩項的發展,均是一日千里。前些日,強秦伐漢,若非皇上定傾扶危,妙計制敵,一舉擊潰三十萬秦軍。我大周邊疆焉有如此安定?從這些便可看出,皇上的文治武功,當真惟有本朝太祖可比。臣相信,大周在皇上的治理下,闢土萬里將不再話下。」

    他前面原本說得極好,即便在深秋季節,仁秀帝仍然聽得是滿臉春風。可最後那「闢土萬里」這四字,偏偏拍到了馬腳上。仁秀帝怫然不悅,斜眼睨向唐國使團,心想,這老傢伙是否吃錯藥了,平常看來挺機靈的,今日卻在外國使團面前談什麼闢土萬里。這不是宣揚咱們有野心麼?蠢貨!

    龐太尉察顏辨色,發現仁秀帝蹙眉攢額。頓時一個激靈,以閃電的速度回想前面之語,接著急忙補救:「不過皇上以仁德治天下,為百姓安居樂業,為世道狗吠不驚,寧可兵藏武庫,馬放南山。如此眷眷片心,劉太學竟然悉數不知,當真是冬烘頭腦,雲天霧地啊!」

    見他們二人有大吵的跡象,何況仁秀帝深知劉太學為人,剛直不阿,鐵面無私。即使在此場合,他若見誰不對,真有大罵的可能。緊要的,眼下唐國使團在邊上看著,若兩大重臣全無體面的在宮中爭吵,的確有失體統。忙道:「好了,祝酒辭就到這吧!諸卿,朕的酒力素來不行,你們可要替朕好生招待唐國的貴賓啊!」

    「咋!」

    李濟道雙手舉杯,笑著說:「皇上太客氣了!」

    仁秀帝同樣舉杯,喝了一杯。

    小石頭坐在邊上無趣得很。聽他們在那阿諛來,阿諛去,諂笑媚語漫天飛,恨不能摀住雙耳。尤其王妃下落不明,讓他憂心倍加;仁秀帝適才在養心殿所語,又是雲來霧去,直聽得他懵懵懂懂,時下思起,更覺昏頭打腦。總想著,仁秀帝此舉究竟有何打算?難道他想放長線釣大魚?還是想趁機徹底地消滅掉震北王府在東周百姓心目中的所有痕跡,最後再收拾我?又想,說來,消滅震北王血脈,我的天羅教還是幫兇。唉……

    在旁看他半晌的洛親王忽道:「趙世子,因何事歎息啊?」

    小石頭笑笑道:「沒事!勞王爺操心了!」

    洛親王點點頭,微笑一下,當即不再多語。小石頭覺得自己剛才回答稍顯無禮,緊接著又道:「王爺,世子安康吧?」一語說出,頓感此言大大不妥。那有這樣問的,好像巴不得旁人生病,自己便有生意似的。正忐忑,洛親王笑道:「托世子之福,犬子這段日活潑得很!呵呵……」說著,輕捋黑鬚。一看便知他是想起家中嬌兒的憨態,胸懷喜暢。

    小石頭道:「全是王爺和王妃鴻福齊天,在下那敢居功!」

    這時,雅樂重起,抑揚頓挫。宮門外走進兩隊裊裊娉婷的宮女,白皙的素手上均托著一隻雅致秀巧的盤子。如穿花的蝴蝶,在賓客的宴席間來迴繞舞。瞧著案上菜餚,雖為精美,但與當日王家的燒尾宴一比,無疑差了許多。值此一刻,菜餚美酒,絡繹不絕,案上的沒完,後面的則又送上。不多時,每一人的案上已是堆積如山。

    又是片刻,賓客們開始交頭接耳,私聲敘談。

    小石頭卻是坐立不安,東看看,西望望,案上菜餚幾乎未動一箸。那邊廂的李濟道忽然再次站起,行出席位,

    揚聲道:「皇上,濟道此來,尚有一件禮物送予皇上。」

    仁秀帝一喜,笑瞇瞇地問:「濟道皇子所送何物啊?」

    李濟道微笑著拍拍手,掌聲輕響,就見得一身著紅衣的粗壯大漢,捧著個大木盒子走將上來。瞧盒子做工很是精美,不過眾人都沒留意盒子,而是望著這位出來的大漢。

    這大漢身長丈高,腰圍巨圓,數步走來,殿上金板被他踩得咚咚直響。那副威武之態確實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周官和仁秀帝。尤其那身紅衣,更令人不適,簡直像一大片鮮血在你面前搖啊晃的,可隱然間,又覺得似如大團火焰,在殿中燃燒。

    但凡東周所屬,均暗想,只道江南沒豪漢,孰知竟有此等樣壯士。

    那大漢走到中央,把盒子舉高。李濟道笑著說:「皇上,這便是敝國獻給皇上的禮物!」說著,打開盒蓋,只見裡面居然裝著一隻黑不溜秋,毫無光澤的頭盔。周官們愕然,皆道這南唐忒也小氣,既然送禮那便送些好東西,如今卻送上這麼一樣不起眼的頭盔,也不怕仁秀帝翻顏相向。

    仁秀帝涵養極好,雖也詫異,但想這禮物必有不凡之處,否則,南唐決計不會貿貿然地送來。當下不語,只是微笑地看著李濟道,等他解釋。

    李濟道要那大漢把頭盔取出。

    眾人看清,這頭盔非常怪異。頂上聳一對略似牛角的裝飾物,看起來做工並不精細,可偏偏讓人聞到了頭盔中的血腥氣和無盡的怨懟。耳中彷彿響起箭鈴響,刀劍聲,破骨切膚的撕裂聲,萬馬奔騰,千足爭踩的踐踏音,那隆隆的征伐之聲,瞬時在金殿裡迴響。

    便在這時,只見那大漢滿臉漲紅,汗水滴落,雙腿在那瑟瑟打顫。就只瞬間,大漢把頭盔很是艱難地放於木盒裡,才恢復常態。不過,卻是呼吸粗巨,胸膛起伏,一副極是疲憊的模樣。

    大伙見及,盡皆駭訝。

    仁秀帝在金座上愣了半晌,久久後問:「濟道皇子,這頭盔……」

    李濟道笑說:「稟皇上,這只頭盔正是上古戰神蚩尤所戴。敝國知皇上欲以甲戈震寰八宇,是特以此盔獻上,讓皇上能在上古戰神的保佑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百官錯愕,心想,這是什麼話?那有祝敵國長勝不敗的?一時,均搞不懂南唐獻上此物,究是為了何故?仁秀帝迷惑地看著李濟道,說道:「濟道皇子,此等聖物,敝國受之有愧啊!」他不知對方想弄什麼玄虛,心想,朕推了還不成麼?

    李濟道大笑,「皇上英明神武,名震天下,若你都受之有愧,敝國孱弱之士更不敢私藏了。」說到這裡,忽然顯得很是赧顏地道:「不瞞皇上,敝國得到此物已有很久,只是無人可以戴上。」又指指那大漢道:「這是敝國最勇猛的大力士,能單手各舉千斤。可這頭盔,他卻只能抬起瞬刻。濟道常想,貴國勇士如雲,豪邁大氣,必有堪比蚩尤的勇士,能戴此盔。」

    這話一說,眾人明白了,原來是挑釁來著。看看那大漢的模樣,便知勇力過人,周國即便尚武,但想尋出類似人物,只怕也難。這當兒,舉凡周國之人,個個蹙眉。仁秀帝細眼大張,朝座下百官望去,只盼有人出得主意,解了眼下窘困。

    李濟道環顧金殿,心下暗自得意,臉上卻裝得無辜道:「哦?難道貴國也沒有可以舉起此盔的人嗎?唉……既然這樣,那就可惜了。看來,濟道還要去一趟漢國或是秦國,瞧瞧那裡有沒勇士可以舉起此盔。當然,最好是有人能夠戴上,那便最好了。」說倒說得樸實,可話語裡的調侃,任誰都聽得出來。

    劉太學起身,恭聲道:「皇上,蚩尤雖為上古戰神,但終究被軒轅帝誅殺,此物很是不祥啊!」周官們聽了,人人頷首,均道不錯。仁秀帝喜上眉梢,心想,還是國丈大人夠意思,平時講話儘管沖人,但關鍵時刻,還是他能派大用。

    正想開口推諉,卻聽李濟道呵呵笑道:「劉大人此言差矣。世人雖有炎黃之說,但蚩尤未嘗不是咱們的祖先。

    昔日華族起源西北渭河,夏族卻是起源東南黃河。而今,貴我兩國一東一南,正是昔日夏族的發源地。如能有人迎得這蚩尤頭盔,不定就此一揚當年殷商一統天下的風範。」

    「胡說!殷商乃被周滅,而我國號現為周,豈可尊商?」龐太尉見及劉太學建功,心下瘙癢,此刻逮著機會,立刻出來邀寵。且不說諸人聞他語,個個搖頭。李濟道笑道:「龐太尉,濟道看你是領兵日久,對貴國族民的歷史已然忘記甚多。」

    不待龐太尉氣極發飆,他又道:「貴國上承春秋齊霸,下續西楚霸王。昔日姜尚雖助周滅商,但他是商人無錯吧?」眾人頷首。他再道:「周立國,商遺皇族微啟子被賜封在宋地,也就是貴國如今的汴梁,這也無錯吧?」

    眾人再次頷首。龐太尉卻是羞燥老臉,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其實,李濟道所說,他那裡不知,只是邀功心切,一時糊塗了。何況,年代久遠,時隔千年,如今那裡還分殷商和西歧。

    李濟道卻在開心地說著:「所以嘛,諸位既然都知道,那我實在沒什麼好說得了。宋齊兩國比鄰而居,而商殷之人又忒會做買賣,是以這商人就是商人之說便也流傳開來。那輔國的周公瞧著姜尚封地買賣興隆,國盛民富,那肯安穩?立時封兒子到魯地,監視宋齊兩國,還大興周禮,取消兩國的尚武之風。」

    這些歷史,場中百官均都知曉。心想,若非周公那一招,魯國又豈會出個儒聖孔夫子。以致原本崇武尚勇的宋齊兩地只知空談,最終被大秦祖龍始皇帝所滅。

    「不過嘛,秦一統天下不過十數年。夏族遺民們頓然幡悟,情知那酸腐的禮儀只是華族人的一場騙局。立時奮而反抗,在西楚霸王的帶領下,再次推倒大秦。雖然最後敗於漢高,但大漢也沒多少年,便被前朝魏武取代。是以,貴國的土地以及百姓可全是當年蚩尤麾下的子民。可惜的是,龐太尉偏偏貶祖揚敵,未免過分了些!」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其意便是要仁秀帝收下蚩尤的頭盔。可他的一番話卻在小石頭心裡激起滿天波浪。心下一個勁的道,這難道就是歷史的真相?酸化我華夏數千年的儒教,只是西歧對付殷商遺民的一招瞞天過海。讓他們放棄武力,只知順從?可笑的是,在自己那個空間,許多朝代的皇帝對這一套害國害民的愚弄政策,奉為侖音。又想,這也難怪,這儒學長久來說儘管不好,但在統治者眼裡,卻是極好的一個政策。讓老百姓勤勤懇懇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管理起來也方便。

    便在這時節,猛聽得一聲大喝。小石頭驚醒,循聲一看。原是仁秀帝喚了名武將去拿頭盔。殊不知,那名素有勇力的武將非但舉不起,更連自己都一頭栽了下去,頭盔偏是依舊沒動絲毫。

    周國百官無不大驚,這員武將之力,諸人頗有聞名。不料連動絲毫也不能,這麼一來,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思不起本國內尚有何人可以戴得此盔。要知道,南唐有勇士可以舉起頭盔,作為自視甚高的東周,自想本國有人可以戴著頭盔,這樣才顯得本國力壓南唐。否則,縱是有人舉起,也只和南唐不分軒輊,未免丟臉。

    仁秀帝緊鎖眉頭,鬱鬱不樂。他想起了皇宮供奉宗賁,尋思著不知他能不能。又見著南唐來得大漢始終在旁冷笑,忍不住問:「這位壯士氣魄雄偉,不知尊姓大名?」他心中有點恚怒,但東周尚武日久,私地下,對這南唐大漢也是佩服得很。

    大漢道:「在下姓狄,名祝融。」

    「狄祝融?」小石頭愕然,心道,那姜神君當日叫隗斗隗共工,如今這大漢又叫狄祝融。一個共工,一個祝融,難道,他和無極島有甚關係?

    仁秀帝笑道:「原是狄壯士,果然好神力!」接著,他又吩咐太監去喚宗賁,要他抬抬頭盔,試著能否戴在頭上。此刻已是騎虎難下,今日若沒東周勇士戴得頭盔,委實丟盡臉面。等了片刻,宗賁來到。仁秀帝溫言溫語地撫慰一番,隨後要他試戴頭盔。

    宗賁抱拳應是,行到頭盔前,單手伸去一撥,沒動。繼而雙手運力,把頭盔取出。仁秀帝等周人看得正開心際,卻見宗賁與那狄祝融一樣,只是抬了片刻,已然面紅耳赤,一看便是吃力萬分。數個呼吸,宗賁再難支撐,只得把頭盔放還原地。隨即呼吸粗重地對仁秀帝道:「皇上,恕微臣無能,這頭盔實在巨重。」

    仁秀帝無語,只是揮揮手,要他退下。接著面容無色地望著座下百官,道:「列位臣工,難道本國內就無一人可以為朕分憂。」此話一說,文官們好些,那些武官們人人羞赧,垂下頭顱,不敢迎皇上的目光。仁秀帝輕歎一聲,正想說話認輸。

    小石頭道:「皇上,能否讓臣試試?」

    百官大驚。仁秀帝怔忡,但想起他的真實身份,心想,朕怎地就把他忘了呢?他也許可以。當下轉憂為喜,笑道:「好,好,趙愛卿去吧!」說話時,半個屁股離座,一腳踩落金階,如此情態,可見他從失落到有所亟盼,此間欣喜的衝擊,著實巨大。

    小石頭抱拳,深吸一氣行至頭盔前。他適才見仁秀帝的頹喪神色,尋思著,自己若能抬起頭盔,並戴到頭上,興許他一個高興,就答允放還王妃。抱著這樣的心思,他毛遂自薦,謀圖一試。囿於昨日以一敵四,即便面臨四大宗師級高手的圍攻,自己尚能游刃有餘。有此戰果,他倒頗有信心。

    場中人裡,此刻也就他自己和曉得他真實身份的仁秀帝有點信心。其餘人等均是毫無希望,趙世子文名雖著,但從沒聽說過神勇蓋世。想剛才皇宮裡那一等一的供奉,都無功而返。趙世子固是有了老王爺的神勇,也難保能抬起頭盔,並戴到頭上啊?

    在眾人的屏氣懾息裡,小石頭雙手伸去,堪堪觸到頭盔,只覺雙臂一陣抖動。緊接著,始終隱藏於肌膚的森羅腕在臂上倏閃倏滅,似在呼喚什麼。感覺中,森羅腕裡有股細流順著自己的手流入到頭盔。與此同時,適才無人可以搬動的頭盔,被他輕而易舉地拿了起來。

    那舉動,既不見面紅,也不見流汗,彷彿只是拿了件尋常的頭盔。

    眾人大愕,瞠目掉頷。

    小石頭自己也覺詫異,拿著這個渾若無物的頭盔,尋思著,前面那幾人難道串通好了?思潮起伏裡,把頭盔往頭上一戴。繼而拗首四顧,讓眾人都瞧清了,最後拿下,再次放在木盒裡。朝仁秀帝道:「皇上,微臣試過了,托皇上鴻福,勉強可以。」

    仁秀帝哈哈大笑,道:「好、好……呵呵……」與此同時,百官再次阿諛如山,諂媚似海。馬屁滾滾像雷一般轟往仁秀帝。而他也坦然接受,半點不覺羞愧。實在是今日的大起大落,讓他也覺自己的確有上天保佑。自己不定真有一統天下的福分。

    接著,仁秀帝吩咐太監拿著頭盔到後宮。這蚩尤盔很是怪異,只要與人直接觸摸,便重若泰山,可間中隔了木盒後,又輕若無物。李濟道見自己沒難住東周,暫放失意,笑道:「濟道果然想得不錯,皇上確實是真命天子,有諸神庇佑!」

    這會兒著實興奮,仁秀帝犯不著追究他適才的妄語之罪。當下笑道:「濟道皇子說得好啊!來,列位臣工滿飲此杯!」座下百官嘻嘻哈哈拿起酒杯,仰脖而干,殿中氣氛重又活躍。

    李濟道執著銀杯,走到小石頭跟前,淡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趙王爺吧!果然神勇過人,皇上真有福氣。」

    聞得此言,周國百官放落杯箸,齊向這裡望來。要知道,小石頭在未被正式封王前,始終只算是世子。這唐國皇子忽然對他口呼王爺,其中大有講究。畢竟震北王在北疆猝死已近半年,可而今,他唯一的血脈仍未被大周賜封。若小石頭坦言還沒封王,似嫌得大周虧待忠良;可若是認了王爺的稱呼,則又嫌得對仁秀帝不敬,似不把他放在眼裡。

    小石頭今日不比往時,胸中雖無多少謀略,但也稍諳世故,情知這傢伙來意不善。

    起身長揖,道:「李兄客氣了,小弟沒到尊前敬酒,反教李兄前來,小弟真是慚愧!」說著,舉杯喝盡。接著,拿起案上玉壺,再倒一杯,對著李濟道說:「李兄,這杯算小弟敬你的!干!」顧而言它下,橫一言,豎一句,居然被他輕易地化解疑難。

    仁秀帝與周國百官容顏轉溫,正舒一氣。可那李濟道偏不輕休,只見他顧盼神飛,微笑道:「趙王爺是周皇的茵席之臣,濟道豈敢與趙王爺稱兄道弟,王爺折殺濟道了!」

    聽他口口聲聲地稱自己為王爺,小石頭焦頭爛額,直氣得眼眉欲枯。可惜當前是東周招待南唐使團的國宴,自己卻不可過分,否則,必被他人非議。強顏笑道:「小弟生喜讀書,舞文弄字,先父的本事半點沒學到。李兄莫要王爺、王爺的喚我。不然,小弟當真是愧對先人。」

    「呵呵……是麼?」李濟道笑著,又道:「濟道初入貴境,便聽聞趙王爺武功高強,不但飛簷走壁,更是刀法好手。而且,時下汴梁城內流傳著不少王爺的趣事。呵呵……」

    曉得他指的是正道中人謠傳自己為天羅魔宗一事,小石頭道:「若有人說小弟詠風嘲月,倒是真話。說小弟武功高強,哈哈……那便有欺騙李兄的嫌疑。小弟雖會些拳腳,也有些蠻力,但實在登不得大雅之堂。說出來,不免丟了祖宗顏面。李兄莫要取笑。」

    他對王爺一稱,始終不予直面相認。只在兄弟交往上與李濟道笑笑說說,並且針鋒相對的明言要他莫再繼續,否則便屬侮辱。

    李濟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小石頭,實想在東周內部製造矛盾。卻不知,無論自己如何旁敲側擊,又如何明火執杖的直言詢問,小石頭總是深扃固鑰,要麼就韜光養晦,自我編排。那種出身高貴世家的少年人,天性該有的豪揚之氣和虛榮之心,竟是毫無半點。

    至這會,他也不免由衷佩服。在江南,他直道本人已是少年俊彥,人中龍鳳,常懷無人知己的心思。他想起本朝兵馬大元帥李世昌送自己過江時的話語:「皇子此去,萬事謹慎!千萬莫要小看了東周之士。尤其那震北王世子,更要留心。此人文名久享,必有真才。皇子若能引得他與仁秀帝起了矛盾,那便更好。」

    「為何?」

    李世昌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震北王薨,震北軍的精神領袖非他莫屬。若能讓仁秀帝忌憚之餘,出手殺他。號稱天下第一軍的震北軍勢必軍心大亂。而我大唐也能保得一方平安。」

    「咱們只須對付東周的鎮南軍,那震北軍遠在北疆,不干本朝之事吧?」

    李世昌又道:「沒了震北軍的東周,決計不會輕易遣派鎮南軍南下。反之,如他用震北軍震懾西秦、北漢,又用鎮南軍伐唐。那大唐危矣!」

    「本朝百萬大軍難道就應付不了東周的一個藩鎮?」

    李世昌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苦澀地笑笑,望著滾滾東逝的江水,悠悠長歎……

    不過,李世昌帽盔遮掩下的悲壯和慟容,卻一覽無遺地映入李濟道心中,那是一種已知結局的無奈和惆悵。懷著莫名的心思,李濟道堪堪踏入周境,便視小石頭為自己頭等的假想敵。此刻蚩尤盔之計又被他破解,心下更忿。當下便藉著幾日裡搜羅來得數條訊息,開始旁敲側擊地對付小石頭。

    雖說他始終牢記著李世昌的告誡,但在他看來,趙巖文名久傳,遐邇天下,興許只是一梆蠻夷在那搞了個科舉,然後找了個認識字的傢伙,便說他是狀元。這樣的笑話,唐國宮廷裡流傳已久。殊不想,今日一會,方知大謬。單看他應付自己幾句問話的機智和老練,便可想這人著實的不簡單。

    從滿懷敵意中包含小視,再到如今的惺惺相惜裡只感惋惜。

    剎那,李濟道心中思潮澎湃,久久難以平靜。心想,此人神勇無敵,又富智謀,東周有此人,當真是我南唐之不幸。旋即強顏笑道:「原是濟道自己問道於盲,卻是疑誤諸位。哈哈……濟道自罰一杯!」

    他不知道,小石頭有著兩個空間的記憶,何況又有智比天高的奚方細心教誨。尤其他兩個出身都不高貴,前一世醫生,雖然著名,卻也在人底下辦事。這一世先只是酒樓小夥計,再又為饑飽,投身雷家做奴。那些貴胄公子時常喜歡的紈褲之氣和攀比之風,在他身上全然沒有。是以,要他一反本性的自吹自擂或是囂張跋扈的在仁秀帝面前自承王爺,當真極難。

    瞧及小石頭自己化解了尷尬處境,仁秀帝也覺高興,在那搖執玉杯,輕輕地茗著。百官裡大多官員也感幸甚,當下再次語聲喧闐,好不熱鬧。尤其已知仁秀帝將把自己女兒許配小石頭的劉太學,更是心懷大暢,看著這位機智多變,又神勇蓋世的未來女婿,愈瞧愈歡喜。

    不過,周國官員對南唐使團的此次出使的目的,已有提防,並不認為僅是參加刀劍盛會那麼單純。

    這會兒,南唐使團裡偏有一名自恃才高之人,眼見皇子沒達目的,頓時起了邀功心態。這人是李濟道的副手,在南唐位居上大夫,曾是李濟道的食客,之後,得蒙他賞識,向唐皇舉薦,才至今日高位。是以,心中常報還恩的心思。

    他走將出來,笑瞇瞇地朝小石頭道:「敝國盛傳趙公子,篤學好古,枕典席文,以致文經武略無一不精。張某私下一直好生欽敬。尤其聞得趙公子在汴梁城內與人追逐的驚險,更讓張某再敬三分。可惜,趙公子適才的謙辭,讓敝國使團之人好生失望。張某冒昧地問一句,不知趙公子希望過什麼樣的歲月,竟連趙老王爺的遺願也不去完成?」

    這傢伙是南唐粵人,講話很帶方言,伊始,直聽得周國百官人人木然,到最後,細細辨味下,才大致弄清楚。原來又是一個準備糾纏趙世子的人。尋思著,趙世子也算倒霉,羊肉尚未吃著,竟已渾身騷。自震北王逝後到如今,趙世子非但沒得繼續率領震北軍,縱連那世襲的王爵也是水中月,鏡中花,還在皇上的手心裡攥著呢!

    思及此,人人喟然。

    即便那龐太尉也覺可惜。要知道,他與小石頭並無直接衝突,當日首次朝會,也是出於揣度皇上心思,順著講而已。此刻,種種跡象表示仁秀帝大有重用趙巖的可能。他再不尋機會修好,等小石頭輝煌了,未免就晚了。

    眾人朝小石頭看去,均想他會怎生回應。只是偏無一人出頭幫忙。其中有諸多人都參加過數日前的王家燒尾宴,情知趙世子文才斐然,機敏思捷,若他都答不好,咱們也不必出去獻醜了。

    小石頭愕然須臾,笑道:「張大人,咱們文人,自然希望每日裡,睡草屋閉戶演字,臥樵榻弄笛書符。這樣的歲月方是悠哉優哉,美妙無比。」

    那張大人道:「睡草屋閉戶演字,臥樵榻弄笛書符?」

    「不錯!」小石頭回應後,卻是止不住笑出聲來。同時,週遭的文武百官一起呵呵大笑。縱連仁秀帝也忍俊不禁,在那撲哧噴酒。原來這張大人的粵地方言實在濃厚,好端端一句描寫一個超然物外的讀書人住草屋,睡樵榻,一貧如洗,仍然讀書不倦,閒來吹笛品簫,悠然自得的優美詩句。竟被他讀成:「誰操吾屁股眼子,我叫他弄地舒服。」

    眾人只道小石頭適才之語實屬故意,一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能在對方只說得幾語,自己便可尋著對方的弱點,同樣以語言來嘲諷對手。這樣的境界,委實已臻文之聖境,也就是說,小石頭的文才已非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這樣的俗語可以比擬。殊不知,小石頭只是碰巧,那裡有恁高的口才和捷思。

    這當口,南唐使團顏面大失,再興不起一較高下的心思,當下各自飲酒,直至宴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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