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57 失語 文 / 水流雲在
057失語
「你終於醒了啊，孟先生要是知道一定很高興。」說著，她把手裡的盤子放在茶几上，人走到落地窗前推開了一扇窗子，順手稍微把窗子兩側的白色輕紗窗簾拉緊了一些。
「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嗎？」那個護士轉身走到床邊詢問著。
輕輕地搖了搖頭，丁培培沉默的看著護士把自己手上的點滴摘除。
護士把溫度計遞到丁培培面前，示意她量下體溫。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記錄本記錄下旁邊儀器下的數字。
「血壓、心跳都很正常，你恢復的很快哦。」護士一邊記錄一邊對丁培培說。
這是哪兒？丁培培張口想問。可是嘴張開了，丁培培卻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喉嚨裡像塞了無數填充物，壓抑著氣流穿過的縫隙。一股涼意和恐懼自心底深處升起。
我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丁培培不斷的用力，可是依舊沒有發出聲音，喉嚨裡只有乾澀嘶啞的感覺。怎麼了？怎麼了？丁培培驚恐的抓住護士的手，身體再也控制不住的開始發抖。身體裡的血液全部在這刻凝結了，心往一個無底的深淵墜去。
護士也發現了她的異常，彎身用手使勁兒把她發抖的身子按進床鋪裡。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沒事的！我去叫醫生！」溫柔的用被子抱住那越來越冷，發抖越來越厲害的身子。護士伸手按下了床頭白色的按鈕。
醫生進來了，給丁培培做了簡單的檢查後又出去。然後護士給丁培培穿起衣服，有人扶著她下了樓，坐上安排好的車子送她到醫院。丁培培像是木偶一樣被人安排著做了各種檢查，最後又回到早上醒來的床。丁培培僵硬而麻木的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人影。有人餵她吃飯，有人餵她喝水吃藥，可是卻沒有人來告訴她結果。其實不用別人來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自己也知道。
她，啞了。她不在天堂，她是在地獄！
她那寧為玉碎的一撞，沒有結束自己的生命，卻讓自己失去了說話的權利。丁培培發直的眼睛盯著床上方的天花板。耳畔彷彿聽到上帝在說：「不珍惜自己身體的人，注定得不到神的庇佑。」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的從眼角滑落，劃過心臟留下燒灼的痕跡。
被上帝拒絕的靈魂，是不是就應該沉淪地獄？丁培培苦笑，她居然還可以笑，她居然還有笑的力氣。屋子裡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當窗外的明亮不再，屋子裡有人開了燈。
緊閉雙眼，過了好一會兒，丁培培才適應了眼前的明亮。
暈黃的光暈極盡溫柔的投射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可是冰冷的四肢卻不能被這光芒所溫暖。
心裡一個聲音小聲的在說：不如就這樣死掉算了吧！
是啊，為什麼還要活下去？活著對自己還有什麼用呢？乾脆就這樣死掉吧！
屋子裡的人終於全部都出去了。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藥水的味道，鑽進丁培培的鼻息裡，彷彿是死亡對她的催促。她慢慢從床上爬起來，身體裡還有一些地方傳來疼痛的信號，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當呼吸停止，還有什麼疼痛能有感覺呢？
水晶茶几上有一個漂亮的水晶杯，裡面裝著給她吃藥的清水，顯然護士忘記把它收走了。丁培培不知道是什麼人買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沒想到那個買家居然那麼優待她，給她住那麼漂亮的房間，還請專門的醫生給她看病，他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呢？不過這一切彷彿也不重要了。手指輕輕的撥弄著水晶杯的邊沿，慢慢的把杯子挪向茶几的外圍。
「啪……」
透明的水晶杯在地板上碎裂成花。拾起一片較大的碎片，把它從纖細的手腕處用力的劃過，一下！兩下！深深的，要深深的留下痕跡，不可以再有醒來的希望。要用力一點，要再用力一點。丁培培心裡默默的念著。
痛一點！再痛一點！紅色的血滴在地板上開出妖艷的小花。而丁培培就盛開在這紅色的花海裡，用她的生命去點燃最後的燦爛。身體慢慢傾斜，眼皮慢慢沉重。來了，死神終於來接她了。千萬不要再醒來了。上帝不肯給她救贖，那麼，就讓死神帶走她吧！丁培培合起眼簾，身體的溫度從手腕處溢出，無休無止。
今晚，孟辰霖的心沒來由的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這半年的時間在丁培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醫生說，丁培培的腦袋裡有一個血塊壓住了神經，所以她才會出現短暫的語言障礙。這病急不來，只有修養，吃藥。讓血塊慢慢消散，言語的能力才能恢復。簡單的說丁培培是「啞」了。可是只是暫時的，不是嗎？
他很想去看看她的情況，可是孟辰霖知道，不管是他，還是秦柏圻，丁培培都不想再見到，她的離開，和他們兩個是脫不開干係的。他怕這樣貿然的出現在她的面前，會引起丁培培更加強烈的反應。
可是，孟辰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去她房裡看一眼，心底有絲淺淺的慌亂在蔓延，很不踏實。
才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孟辰霖立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空氣裡瀰漫著很濃的血腥味，第一個反應孟辰霖就直衝進丁培培的房間。
孟辰霖想都沒想，沒有敲門，而是直接將門撞開了，開門的剎那，面前的景象讓孟辰霖的心跳幾乎停止。房間的地板上全都是血，而丁培培就躺在地板上，血正從她的手腕處肆意的流瀉而出，腳旁邊是破碎的水晶杯碎片。
丁培培的臉色白的像張紙，嘴唇早已失去了生命的顏色，像一株失水的花朵枯萎在血泊中。孟辰霖不是第一次見到血，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受傷昏迷。可是這一次，地上的血讓他害怕，像一隻無形的手勒緊了他的心臟。
丁培培！
這個名字一定要那麼強烈的衝擊他的生命嗎？
半年前她逃開了，半年後她還要以這樣的方式逃開嗎？
不！
你的命是我買下的，就算是死，也只能在我的手裡枯萎。
跪倒在地板上，把丁培培的身子輕輕抱在懷中。
她的身子還有溫度！
這讓孟辰霖在慌亂中找到一絲理智，抱起手裡即將枯萎的生命，他迅速起身朝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