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殤宮遺恨 第33章 暗夜 文 / 林朗

    第33章暗夜

    「血玲瓏」只是一個無心的殺手，冷血無情更何談會有愛？

    「閣下深夜偷窺，不怕污了自己的眼？」身後傳來的輕音直達他的耳際，韓子諾回身望去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這聲音……渾厚清晰，卻帶著幾分輕忽飄渺，對方千里傳音的功力很是厲害。飛身踏上樹頂，隨著風搖的勁力循聲搜索，不消片刻，樓台蜿蜒的屋簷瓦礫上就出現了一抹似火的身影。

    看來，「血玲瓏」早已猜到了他會前來查探，因而早就在此等著他出現了。

    月色迷亂，疏離的樹影映在月下，夜是最好的屏障，讓他們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他們是棋逢對手，嗜血的眸都沾染著對戰的快感。

    那夜，似血的緋色衣袍在他的眼中不斷地翻飛，狂亂的劍刃在暗夜裡碰撞出璀璨的光芒，他和他……都遇到了至死不休的敵手……

    「我們又見面了，血兄。」他笑了，蠱惑的笑容在夜色中瀰漫，企圖摧毀對方的防衛。

    面巾遮掩下的「血玲瓏」挑挑眉，對他的親切態度不以為然，邪魅的眼角揚起精明的眸光，斜睨著樹頂的墨色人影。

    「在下可擔不起，想不到堂堂的御驍營都統領竟也是一頂一的高手。」他不可能忘記那夜和他交手時酣暢淋漓的快感，即使他的身上也是劍傷纍纍，但他卻很高興能遇到值得一斗的對手。

    人，最怕的不是寂寞，而是站在世界頂端的孤獨。

    「不敢當，不知血兄此次前來可是與韓某繼續切磋？」感覺不到對方的殺氣，他明白，「血玲瓏」不過是前來試探他的用意。

    沒有說話，對方只是默立於屋頂。風揚起屋頂之上的緋色衣袂，迎風亂舞的髮絲糾纏著黯淡的夜，妖冶陰柔，如綻放的罌粟邪魅妖嬈。

    反觀樹頂之上的韓子諾，沉穩優雅，束起的髮冠俊朗清逸，番若濁世翩然的俊公子，淡然的氣韻似乎隨風而飄散。

    截然不同的兩人，卻在此刻成為相惜的對手。

    「想不到，消失了三年的『血玲瓏』竟然會成為殷國的暗衛首領。」他的猜測都應驗了，此時出現於端王府的「血玲瓏」不也是來證明他的身份嗎？只可惜……他的真正身份依然是一個秘密。

    「看來韓兄已經調查出來了？」他的眼中沒有殺氣，恬靜如湖水。即便微風陣陣，也只能拂起淡淡得漣漪。

    抬起眸望去，韓子諾緩緩回應：「血兄也不差，不也查出在下的身份嗎？」

    又是一陣默然，似乎這方靜謐的天地就是為他們而準備。

    「韓兄的目的在下很清楚，只不過，你認為你有把握贏嗎？」抖動的面紗依稀描繪出他面容的輪廓，擴散的笑容透出危險的氣息。

    目的？他又怎能清楚他的目的？這場遊戲，又有幾人能猜到最後的結局？只怕……結局上演的時刻，也是世界終結的那一天……

    他輕笑，幽深的眸光仔細凝視著那雙邪魅的眼睛。「我倒是很期待好戲上場。只怕，不會順了血兄的意。」

    「是嗎？那我們就等著瞧。」「血玲瓏」的嗓音帶著幾分柔媚，也帶著幾分冰冷，雜糅的磁音傳到他的耳膜，碰碰地震動著。

    頷首而笑，他很高興看到對方眼中洩露出短暫的忿然。

    緩緩流動的空氣圍繞著彼此的氣息，冰冷而沉寂，似乎隨著對方的意念而停止流動。

    他們都太想弄清楚對方的心思想法，猜測著對方下一步要走的棋，只可惜……棋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後會有期……」緋色的衣衫飄然遠逝，融入全黑的夜幕中。

    久久，他的耳畔依然迴盪著飄渺的清音……

    燭影微搖，蠟頭的引線在燃燒時發出「滋滋」的響聲，偶爾跳躍的火苗周圍泛起一層暈黃的柔光。

    這樣寧靜的夜，獨守在蠟旁，此時的她太孤單了。

    「爹，你可曾想過，女兒真的好苦。」臉頰上溫熱的濕痕滴落在指尖，剔透如水晶，閃爍著潤澤的光芒。

    她的思緒彷彿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書齋。

    「舞兒，今日的書你看完了嗎？」穆漢倫拿起桌子上的《治國策》，翻看著手中的書頁。

    點點頭，蝶舞的眼中滿是欣喜，她用了兩天將書全部記在心中，簡直可以說是倒背如流。「爹，你考吧，我都背會了。」

    「都背會了？」穆漢倫眸光一沉，放下手中的書。「既然如此爹來考考你。舞兒，你認為無為而治與有為而治有何區別，若天下萬民皆俯首於無為而治，那麼國家將會如何？」

    「啊？無為而治？」蝶舞困惑地望向穆漢倫，被他的提問難住了。「呃……爹，《治國策》中並未提及到無為而治和有為而治！」

    沉默片刻，穆漢倫的眼中略帶怒意。「舞兒，爹叫你熟讀詩書並非叫你讀而不思，天下詩書成千上萬，你能記住多少？尤其這治國的理論豈是光背過就能應用的？無論是詩詞歌賦、文武韜略，這些都是需要靠思索才能發揮到極致的。」

    垂下頭，耳鬢處的青絲滑落在肩頭，她沒有說話。

    「舞兒，兵書中有雲，以一己之勇為之，一夫可當；以一己之謀為之，萬夫莫敵。你要切記，謀略有時要比武力更具殺傷力。」撫著她的髮絲，穆漢倫露出一抹笑意。

    抬眼望向父親，蝶舞點點頭。「舞兒明白了，舞兒不會讓爹失望的。」

    父親的這句話一直陪伴她度過整個童年，她也從未讓父親失望過。

    從七歲開始，她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韜略醫術皆有名師指點，直至她被選入宮。

    她實在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同意她入宮。空有一身才藝的她，難道就只能做男人的附屬品嗎？

    不！她不甘心！既然讓她學會思考，就不該讓她向命運低頭。

    她好累……好想安靜地休息……

    踏入屋內，韓子諾就看到她靜靜地趴在桌上。散開的髮絲垂落在背上，肘間露出的半個臉頰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已經完全睡著的樣子。

    「舞兒……」喃呢著她的名字，他露出一抹笑容。

    這樣的她純淨如水，如嬰孩一般可愛。手插入她的發間，感受那一縷縷髮絲流動的柔軟觸感。似乎感受到他的撫摸，她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但慢慢地又舒展開來。

    「你真的好可愛。」抱起她，將她放入床榻上。鋪散開來的青絲落在枕上，糾結著他的指，纏綿悱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