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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向法國南部進攻?


  德黑蘭會議關于戰略上的決議——在法國南部登陸的計划——攻取羅馬的延遲——馬歇爾將軍到英國和地中海的訪問——“霸王”作戰行動需要在法國南部或西部有更多的港口——6月23日史末資將軍拍來的一份電報——英國和美國參謀長們兩相對立的看法——和羅斯福總統的通信——威爾遜將軍受命攻擊法國里維埃拉——我的在大西洋海岸登陸的計划——8月7日訪問艾森豪威爾和在朴次茅斯的一次會議——羅斯福先生表示反對意見的一封電報。

  在1944年的歐洲戰役中,解放諾曼底是最主要的一件事,但也只是對納粹德國的几次集中打擊之一而已。俄國人正在東面涌入波蘭和巴爾干國家,同時,在南面,意大利境內,亞歷山大的部隊正向波河進逼中。對于我方在地中海方面的下一個行動,現在得作出一些決定了。為了這些問題,我們同美國朋友之間在最高戰略問題上,發生了第一次重大的分歧,應當說這是一件憾事。
  1943年11間,在德黑蘭會議上進行的冗長討論中,對于在歐洲方面最后胜利的規划,已擬定了一個要點。我們的种种計划仍然受當時這些決定的支配,所以,追述一下這些決定,也是應該的。首先,我們已經答應了執行“霸王”作戰行動計划。這是一個壓倒一切的任務,而且這就是我們首要的責任所在,這一點是誰也不會有异議的;但是,在地中海方面,我們還擁有一些強有力的部隊,所以,他們該怎么辦?
  這一問題猶未解決。我們決心要他們去攻取羅馬,該地附近的一些飛机場是轟炸德國南部所必需的。一旦完成了這一任務,我們還計划沿這個半島北進,遠達比薩—里米尼一線,在那里可以把盡可能多的敵師牽制在意大利北部。然而,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當時大家還同意了第三個作戰行動,那就是,在法國南部作兩栖登陸,而就是在這一項計划上,將要引起一番爭論。這個計划原意是想以之作為對敵方的一次佯攻或威脅行動,借以把德軍拖住在里維埃拉,從而攔阻他們去參加諾曼底的戰役;但是在開羅會議上,美方堅持主張用十個師進行真正的攻擊,而在德黑蘭會議時,斯大林支持了他們。
  盡管我打算采用其他方法來利用意大利境內的成就,可是,我接受了這項變更,主要是想避免對緬甸方面作不相宜的變動。
  這項行動計划的代號叫“鐵砧”。
  有一件事是明顯的:除非時机恰當,我們在法國南部登陸是沒有用的。單是有突襲的威脅存在,就足以把德國軍隊牽制在這一帶地區;真正地攻入這一地帶,可能引起敵方加強駐軍的力量;然而,一旦我們在諾曼底交戰,“鐵砧”的价值就會大為減低,因為,希特勒不見得會為了固守普羅旺斯,而把軍隊從北方主要的戰斗方面調開。如果我們真是要攻入里維埃拉的話,我們必須在諾曼底登陸的同時,或在剛要登陸之前進行之,而這就是我們在德黑蘭制訂計划時的打算。
  “鐵砧”要起作用,還受到第二個條件的制約。這項作戰行動——就是說,全面進攻,而不是一項牽制或威脅行動——所需要的許多兵力勢必從我方在意大利境內的軍隊中抽調過去,但是,這些軍隊必得先完成奪取羅馬和各個飛机場的艱巨而重大的任務。在這項任務完成之前,從亞歷山大部隊中騰出或抽調兵力,是不大可能的。在“鐵砧”作戰行動開始前,必須先攻下羅馬。
  一切都是以攻占羅馬為轉移的。如果我們能夠迅速地奪取羅馬,對各方面都有好處,那時,就可從意大利戰線把部隊調出來,而“鐵砧”行動也就可以及時發動,不然的話,單是牽制性的登陸行動也就盡夠了。如果我們真正地登陸,而時間是在“霸王”作戰行動開始之后,那么,我們的隊伍勢非經過長途跋涉,就不能和艾森豪威爾的軍隊會師,可是,到了那時,海灘的戰役可能成為過去了,這些隊伍的支援就會太遲了。實際發生的情況正是如此,而在1944年年初,這的确就已經像是可能發生的了。
  在德黑蘭會議上,我們曾經充滿信心,指望在初春到達羅馬,但是這已經證明為不可能的。我方為了加速奪取羅馬而對安齊奧的重要襲擊,把德軍八個或十個師誘出了那個關系重大的戰場,也就是說,其數字比靠“鐵砧”作戰行動所能指望誘引到里維埃拉的為多。這樣實際上由于達到了“鐵砧”作戰計划的目的,也就替代了“鐵砧”計划。盡管如此,里維埃拉計划還是照樣進行,好像沒有發生什么情況一樣。
  除了“鐵砧”懸擱著,前途有些捉摸不定以外,我們在意大利境內最精銳的几個陸軍師中,有一部分正确地被調遣去擔任“霸王”計划中的主要作戰任務,于1943年年底前啟航前往英國。亞歷山大的實力因而被削弱了,而凱塞林的力量則有所加強。德方曾派遣援軍到意大利,閃開我方對安齊奧的突襲,并且直到進攻發起日剛要開始之前,始終阻住我們進入羅馬。劇烈的戰斗當然使敵方投入了本來有可能要用到法國方面去的重要后備力量,這對于“霸王”作戰行動在其早期的緊要階段的确也給予了幫助,但是,我方在地中海的進展則被嚴重地打亂了。登陸艇問題是另一個障礙。它們之中有許多已被調供“霸王”之用。在將這些登陸艇調回之前,“鐵砧”計划無法上馬,而這又要視諾曼底的局勢為依歸。
  這些事實早已預料到了,而且地中海方面最高司令官梅特蘭·威爾遜將軍早在3月21日就已報告稱:“鐵砧”計划在7月底以前是不可能開始的。后來,他估計這一作戰行動的日期為8月中旬,同時還宣稱:幫助“霸王”的上策是放棄對里維埃拉的任何攻擊,而將力量集中到意大利方面去。
  到了6月4日,羅馬攻下來時,這個問題就得重行予以檢查。我方應當繼續照“鐵砧”計划進行呢,還是另訂一個新的計划?
  艾森豪威爾將軍自然想要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手段,以加強他在歐洲西北部的攻擊力量。意大利北部的一些戰略上的可能性,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他卻同意盡快遣回那些登陸艇,假使這會導致迅速地實現“鐵砧”計划的話。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是跟艾森豪威爾的意見一致的,硬梆梆地堅持著在有決定性的地點,集中最大數量的軍隊,而在他們的眼光中,有決定性的地點指的只是歐洲西北部。他們得到了美國總統的支持,而后者則注意到几個月前和斯大林在德黑蘭達成的協議,然而,一切卻都因在意大利境內的進展滯延而變更了。

         ※        ※         ※

  進攻發起日之后不久,馬歇爾將軍抵達英國。他對于另外一個問題表示關切。當時在美國正聚集著大批的部隊,應該盡快地讓他們投入戰斗。他們可以直接搭船駛往法國,或經由聯合王國轉往法國;于是,作了一些安排,可是原來約定要輸送進來的人數有如此之多,以致馬歇爾怀疑我們的港口是否足用。在這個期間,我方在海峽的法國沿岸所掌握的港口為數無几。艾森豪威爾雖然打算攻取布雷斯特,而如果情況順利的話,比斯開灣內其他登陸地點也還可能落入我方手中,但是,我方并無把握是否能攻占這些地方,更不用說有充分時間去清除這些港口了;然而,“霸王”作戰行動能否成功系于充分而迅速地集結兵力。馬歇爾所建議的解決辦法,是在法國西部或南部攻占几處完全新的基地,并且最好是在法國的西部,因為從美國到達那邊較為迅速。
  這一切我完全体會得到,而且曾經一度考慮從北非方面去襲擊比斯開海岸,縱使這不是在7月底或8月初之前能夠做到的;但是,我卻同樣地焦慮不要把亞歷山大在意大利境內的胜利搞毀了。我認為。可供選擇的途徑,還是仍然敞開,我們應當作好一切准備,朝著那認為是最适宜的方向進行。
  6月14日,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決定了准備在地中海進行兩栖作戰行動,它可能在法國南部,或在比斯開灣內進行攻擊,也可能在亞得里亞海的頂端進攻。對于這一行動的目的地此時暫不作出決定。三天之后,馬歇爾將軍訪問了地中海,和几位司令官進行了會談。威爾遜將軍當時初次听到“霸王”計划需要更多的港口,深深被打動了,但是卻不曾改變他反對“鐵砧”計划的看法,而且在6月19日,告訴聯合參謀長委員會說:他仍然認為,他對于共同目標所能作出的最大貢獻,是盡其全力向波河流域進逼。此后,借助于對亞得里亞海頂端的伊斯的利亞半島(這個半島為的里雅斯特俯控并由此往南伸延)所進行的兩栖作戰行動,大有希望通過盧布爾雅那山峽,向前推進到奧地利和匈牙利境內,從而由另一方向去攻擊德國的腹地。亞歷山大對此表示同意。
  當時,史末資在意大利,打了一份電報給我。
  史末資元帥致首相             1944年6月23日
  我已和威爾遜及亞歷山大商議過關于將來使用后者所屬部隊的問題,謹將結果摘要奉陳。他們兩人對于有關目前“鐵砧”計划的任何建議都不贊成,因為其結果是否能直接幫助艾森豪威爾,至少是值得怀疑的,而且,無論如何,會引起時間上的嚴重損失,而對我們來說,時間卻是非常重要的。
  亞歷山大所已取得的成就,以及當前他的部隊士气的旺盛,有力地說明,把他的部隊拆散和干扰他們乘胜前進,都是不相宜的。艾森豪威爾有其不久即將開到的增援部隊,當不僅能夠堅守住他自己的陣地,并把他的右翼伸展到盧瓦爾河,而且還可東趨巴黎或越過巴黎前進。關于延展他的左翼一事,乃是參謀們所應加以考慮并作出報告的問題,但這不應耽誤有關目前既极急迫而又嚴重的調撥問題的決定。
  至于亞歷山大所擬向前推進的計划,他和威爾遜一致認為,他的部隊突破到波河,嗣后再移師東進,向伊斯的利亞、盧布爾雅那等方面急進,直趨奧地利是不會有什么困難的。亞歷山大贊成由海陸兩路雙管齊下,而威爾遜則主張由海路進攻,并且認為有三個海運師,再加上一兩個空運師就盡夠了,而到9月初的時候,就有可能攻占的里雅斯特。隨后,再重行東進,逐漸獲得大批游擊隊的支援,也許有可能迫使敵人撤出巴爾干各國。我們同俄國人合作,朝奧地利和德國前進,對敵方所构成的威脅,其嚴重程度當不亞于艾森豪威爾從西面前進對敵方所加的威脅,而在三面夾攻之下,极有可能使敵人早日崩潰。
  亞歷山大剛剛同他的司令官們舉行了一次會議,現正將他的意見另行報告帝國總參謀長。我要補充的就是:像威爾遜和亞歷山大那樣有才干、又富有經驗的兩位將領,所提出的經過深思熟慮的意見,我是极其重視的,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不應把它輕輕擱在一旁;無論如何,它在考慮計划時,不應把這兩位將領都堅持的代替性建議排斥在外。他們兩人都根据許多理由,使我注意到,迫切需要在下周末以前即行作出決定,如果可能的話。

         ※        ※         ※

  6月23日,艾森豪威爾將軍建議聯合參謀長委員會集中我方的兵力,直接支援在法國北部的決定性的戰役。他承認,經過盧布爾雅那山峽向前推進,可能牽制住德國軍隊,但不會把他們任何几個師的兵力誘离法國。至于對比斯開灣突襲一節,他也認為波爾多比馬賽离開美國近一些,但是堅持可以利用已經在地中海地區內的兵力,更快地攻下馬賽,從而為向北參加攻取魯爾的戰役提供一條直接的路線。因此,他极力主張“鐵砧”付諸執行,當然,以犧牲我們在意大利境內的軍隊為代价,因為“在我看來,英國和美國的資源力量不容許我們在歐洲戰爭中維持兩個主要的戰場,而每一戰場又各有其決定性的使命”。
  我們大家都一致同意“霸王”行動占有优先地位,問題是:在第二個戰區意大利的軍隊如何才最有效地來支援擊潰德國。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极力支持艾森豪威爾的意見。他們責難了他們所稱為“把地中海的力量用來在意大利北部和巴爾干半島進行大規模作戰的一切承諾”。我們參謀長委員會則持与此對立的意見。6月26日,他們宣稱:在地中海的盟軍可采取摧毀与他們對抗的德國軍隊一舉,來最有效地協助“霸王”作戰行動。為了在8月15日發動“鐵砧”起見,就得立刻開始從意大利前線撤調軍隊,而且他們宁可由海路把軍隊直接輸送到艾森豪威爾那邊去,而不在里維埃拉登陸。他們很有先見之明地說:“我們認為,如果發動‘鐵砧’作戰行動達到可能獲得成功的規模的話,就得把亞歷山大將軍剩余的兵力抽調得殘缺不全,以后的任何活動只能局限于十分無足輕重的程度。”
  他們堅決主張,亞歷山大應在意大利展開攻勢,以便与抗拒他們的全部德軍交戰,并予以摧毀;而威爾遜將軍則應盡一切可能在法國南部加強進攻威脅1的聲勢,并應准備給艾森豪威爾派送一個或更多的美國師,和他所能接納而又為我們船運能力所能容許的全部的法國師。
   
  1作者所作的強調。
   
  這种針鋒相對的意見沖突,雙方都是出于誠意,而且進行了熱烈的辯論。即使可能解決的話,也只能由總統和我兩人來解決了,因此,電報往返就開始了。1
   
  1關于這一節的一些更具重要性的文件全文,可參閱附錄(4)。
   
  6月28日,我說道:“我們雙方參謀長們之間的僵局提出一些最嚴重的問題。我們首先的愿望是以最迅速而又最有效的方式支援艾森豪威爾將軍,然而,我們并不認為,這樣做就必須把我們在地中海方面所有的大事全部搞垮,因此,我們感到難以理解的是,為什么非要我們這樣做不可……我极誠懇地請求你親自對這件事詳加審查……請你記住,關于伊斯的利亞問題,你在德黑蘭時是如何對我講的,以及我是如何把它提到正式會議上去的。這已經十分深刻地印入我的腦海,盡管它絕不是我們所必須作出決定的一個迫切的問題。”
  后來,我向羅斯福先生歸納了我的結論如下:
  (1)讓我們直接地給“霸王”以增援,從西面作最大限度的登陸。
  (2)其次讓我們充分利用地中海方面各司令官所遇到的大好机會,而我方在這一階段僅略作牽制攻擊和威脅行動,把敵人拖在利翁灣附近。
  (3)讓我們把所有登陸艇留給艾森豪威爾將軍,他要使用多久就使用多久,俾擴大其登陸能力。
  (4)讓我們查明,在“霸王”作戰地區內的港口吐納量是否提高到了最大的限度。
  (5)讓我們作出決定,不要為了一個大戰役而搞毀了另一個大戰役。兩個戰役都是能得胜的。
  總統立時作复,不以為然。他堅決要把他所謂德黑蘭的“偉大戰略”付諸執行,也即把“霸王”作戰計划徹底完成,“在意大利境內乘胜前進,并及早向法國南部進攻。”政治目的可能是重要的,但是,為了達到這項政治目的所采取的軍事行動,必須服從于在歐洲打擊德國的心髒地帶的一場戰役。
  斯大林本人曾贊成“鐵砧”,并將地中海地區內其他一切作戰行動列入次要一類之內,所以羅斯福先生說,他非先同斯大林協商一下,不能放棄這一計划。總統又說:
  我的興趣和希望集中于把艾森豪威爾面前的德國人擊敗,并長驅直入德國,·而·不·在·于·把·我·們·的·行·動·僅·限·于·在·意·大·利·境·內·發·動·一·次·大·戰·役。1我相信,在把“鐵砧”所需要的兵力撤出之后,我們在意大利還會有充分的力量在比薩——里米尼線以北追擊凱塞林,對他的軍隊保持沉重的壓力,至少達到為了牽制他目前的力量所必要的限度。我想敵方不會像威爾遜將軍所估計的那樣,為了把我們拒于意大利北部之外,而另外付出十個師的代价。
   
  1重點是作者后加的。
   
  我們能夠——而且威爾遜證實了這一點——為協助“鐵砧”計划而立即從意大利抽出五個師(三個美國師和兩個法國師)。所余二十一個師,加上為數甚多的獨立旅,肯定可以為亞歷山大提供足夠的地面优勢……
  羅斯福先生并稱:在比斯開灣內登陸,會造成船運力量的浪費。如果艾森豪威爾需要更多的軍隊,他們都在美國枕戈待命,只要他提出要求就行了,但是,總統所反對的是襲擊伊斯的利亞半島,和經過盧布爾雅那山峽進擊維也納。這既顯出美國軍事計划的刻板性,也說明他自己對他所謂“在巴爾干各國”的戰役抱有怀疑。他說,亞歷山大和史末資“由于若干自然而又很合乎人情的理由”,而有漠視兩种极關重要的考慮的傾向。第一,這項作戰行動妨害了那“偉大的戰略”;第二,它要花很長的時間,而且我們也許調撥不出六師以上的軍隊。他寫道:“我不能同意使用美國軍隊去進攻伊斯的利亞并攻入巴爾干各國,我想法國人也不會同意把法國軍隊作這樣用……由于此間有一些純粹政治上的理由,如果人們知道有相當大的兵力被轉調到巴爾干方面去的話,‘霸王’作戰行動中如果有絲毫挫折,我也擔當不起。”1卷入這場討論的人,沒有一個曾經想把軍隊開進巴爾干各國去,但是,伊斯的利亞和的里雅斯特是戰略和政治上的要地,這就可能引起深刻而廣泛的反應,特別是在俄國人向前推進之后。這一節他是看得很清楚的。
   
  1美國總統來電全文,請參閱附錄(4)。
   
  總統曾建議過,我們應當把雙方各自的主張向斯大林提出。我說,如果這項爭執真的提到他那里去解決,我不知他將會有怎么個意見。根据軍事上的理由,他可能對于亞歷山大的軍隊向東推進感到很大興趣,這項推進即使不進入巴爾干各國,也會深刻地影響到那里的一切部隊,而且,這一行動和斯大林對羅馬尼亞,或他會同羅馬尼亞對特蘭西瓦尼亞所可能發動的任何進攻合在一起,就可能產生影響深遠的后果。從長期的政治觀點上看,他可能情愿讓英國人和美國人在法國境內承擔那即將來臨的苦戰的責任,而東歐、中歐和南歐就自然而然地會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可是,我卻覺得,這事由我們倆自己內部來解決,更為妥善。假如我們能像我時常建議的那樣當面會談,我們肯定會達成愉快的協議。
  7月2日,總統宣稱,他和他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仍然确信“鐵砧”計划應盡早開始,并且要求我們酌情指示威爾遜將軍。
  他說,在德黑蘭的時候,他僅僅打算一旦德軍從多德卡尼斯和希腊開始總退卻的話,在伊斯的利亞作一系列有力的突襲,但是這种情況還未發生。
  最后他說:“由于我們不應當把主要的力量分散到一個新的戰場方面去的這個理由,我不得不同意我的參謀長們的意見。
  “我真正相信上帝會保佑我們,如他曾經在‘霸王’作戰行動中,以及在意大利和北非曾經保佑我們一樣。我總是記住我的初步几何知識——直線是兩點間最短的距离。”
  我暫時只好退讓,并且就在同一天,指令威爾遜將軍在8月15日攻擊法國的南部。准備工作馬上開始,然而,讀者應當注意,這時“鐵砧”已經改名為“龍騎兵”了。其所以改名,是要防備万一原來代號字的用意已被敵方得悉。

         ※        ※         ※

  然而,到了8月初,諾曼底戰場上卻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一些重大的發展即將來臨。4日那天,我又向總統重提把“龍騎兵”移調到西面去的問題。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4年8月4日
  諾曼底和布列塔尼方面事態的進程,特別是美國軍隊輝煌的作戰行動,顯出良好的前景,整個布列塔尼半島在适當時間內,就將落入我方的手中。我請求你考慮,是否可能把“龍騎兵”轉向主要而又關系重大的戰區去,在那邊,它在我們現所從事的這場偉大的、胜利的戰役中,立刻能就近發揮作用。
  2.我不能貿然說,一切細節都已詳細擬訂好了,但是此間都認為,這些細節全可解決。我們可以不必在敵方設有強固的防御工事地段強行登陸,而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圣納澤爾朝西北沿布列塔尼半島的某些地點,与歡迎我們的美軍會師。
  我覺得,我們完全有權利用海、空力量异常的靈活性,隨著變化中的局面而行動。划給“龍騎兵”使用的十個師,連同他們的登陸艇,可能迅即到齊了。如果這事實現了,它對于艾森豪威爾經由最短的路線,直接橫穿過法國的胜利進軍,會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3.我极誠摯地要求你指示你的參謀長聯席會議研究一下這項建議,我們這里的人們已經著手工作了。
  我也希望霍普金斯能夠對這事給予協助。
  首相致哈里·霍普金斯先生               1944年8月6日
  甚至輝煌的胜利和与日俱增的机會都無法使我們在戰略上取得一致的意見,說來使我感到痛心。美國陸軍輝煌的作戰行動,不僅已經切斷布雷斯特半島,而且,依我看來,已經使留在那邊的零散德軍士气大大低落。圣納澤爾和南特(上次大戰中,你們的主要登陸港口之一)隨時都可能落入我方的手中。基貝龍灣、洛里昂和布雷斯特不久也將為我方攻陷。我相信,在大西洋岸上瑟堡半島以南的德軍正處于虛弱、混亂的狀態之中,而波爾多則可能輕而易舉、迅速地取得。有了這些大西洋上的港口,加上我方現有的若干港口,將為待机出發的美國大批部隊的全部輸入開辟了道路。此外,當圣納澤爾一旦為盟軍所占領(在目前的情況下,即指為美軍所占有),現已為“龍騎兵”行動而裝備就緒的十個師,立刻就能轉入該地。這樣,就可以迅速地為艾森豪威爾提供一個新的大港,同時在向塞納河進軍中他的右翼又增添一支新軍作戰。
  2.我重复說一下:無論從美國或英國方面調運軍隊,上面這一切都不在原來的運輸計划范圍以內。現在舍此不圖,而要勉強我們從海上對設防极其鞏固的里維埃拉海岸,給敵人以沉重的攻擊,并向西行軍,奪取土倫和馬賽這兩個要塞,這樣,就開辟了一個敵人力量在開頭遠較我方為強的新戰區,而且,在那邊,我們要逆著錯綜复雜的地勢進軍,到處是极難克服的岩石陣地、山頭和溪谷。
  3.甚至在取得土倫和馬賽這兩個要塞之后,我們還得先溯羅納河流域而上,作一段漫長的進軍,才能到達里昂。恐怕在登陸后九十天之內,這些行動中沒有一個會對艾森豪威爾的戰役發生影響。1我們不在圣納澤爾附近就地行動,卻在距离主要戰場五百哩之遙的地方開始行動。我們在布雷斯特半島和瑟堡半島的軍隊,与正在向土倫和馬賽方面采取軍事行動中的軍隊之間,是不可能互相聯系的。馬賽攻取之后,從美國繞行的航程比橫跨大西洋直接航駛的時間,約長十四天。
   
  1“龍騎兵”計划中的軍隊在同艾森豪威爾的部隊會師以后,所參与的最初几次主要作戰行動,時間是在十一月中旬。
   
  4.當然,我們無論如何是會獲致胜利的,但是,這些都是無可動搖的事實。當“鐵砧”計划在德黑蘭被提出的時候,其原意是要在“霸王”進攻發起日的一星期前或一星期后,作為一項牽制性或遏制性的作戰行動,以圖把八個左右的德國師從主要戰役中誘引開。著手進行進攻安齊奧行動的決定,以及在卡西諾的耽擱,使我們不得不繼續推遲“鐵砧”,到了后來改為“龍騎兵”之后,就同原來考慮的計划完全沒有關系了。然而,坏事卻變成了好事,在意大利境內一直被堅持下來的作戰行動,把意大利北部和其他地方德軍后備力量中,為數不下于十二個師誘引出來,而且大半都已被摧毀了。凱塞林的失敗和羅馬的攻陷,恰巧都發生在發動“霸王”作戰行動的時刻,這一巧合遠超過了“鐵砧”計划所預料的一切,而且對于不知內幕情況的那些人來說,它仿佛是一個偉大規划的樣子。因此我認為,“鐵砧”計划原先所要達到的目的現在已經達到了。
  5.我們在正式反對無效,以及我們的意見被摒棄之后,為了听從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意見,曾盡人力所及,作了一切,包括提供行將加入作戰的近乎半數的海軍部隊在內。如果确實無法挽救這個局面的話,那么,我惟有真誠祈禱美國的觀點不會有錯。但是,由于法國境內贏得了胜利,而且還似有可能獲得更大的胜利,現在已經出現了一個完全新的局面。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根据英國參謀長委員會的建議,我認為這個問題應該重行討論。現在還有三四天的時間,為了執行“龍騎兵”計划而把現已派定并且大半已登船待發的隊伍送到圣納澤爾去的決定,可以重行考慮。我承認,那些主張時間過遲不宜變更計划的說法,不無理由,但是,這個意見應當和在加強主要戰役方面對我們似具有壓倒一切的有利形勢,二者之間加以權衡輕重,這樣,才有可能在本年以內干掉希特勒。
  6.我對馬歇爾所抱崇高的敬仰,是你所知的;如果你覺得可以過問這些事的話,那么,我會很高興地請你向他說明我的見解,特別是后面這几段話,那些話就是我對他的答复,因為他可能責備我,說我在德黑蘭支持“鐵砧”,而后來卻又表示反對這個計划。
  7.請你一并告訴我,從美國的軍事立場看,我前一次的講話是否令人滿意,以及其中有哪些地方你認為我應該以不同的方式加以陳述。我是把我們雙方軍隊之間保持良好的關系看得高于一切的。
  順致最親切的敬意。
  他的复電是遠難引以為慰的。
  哈里·霍普金斯先生致首相             1944年8月7日
  來電奉悉。雖然總統對于你就同一事件的來文還未作出答复,但我深信,他的答案將是否定的。我雖未見到有關后勤問題的分析報告,可是,我可以絕對肯定地說,你會發現補給問題是難以克服的。現已有几師兵力可應艾森豪威爾即時集結的需要,它們會使各港口的負擔達于极限。而且,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布列塔尼几個港口的情況。依我看來,似乎今天我們在“霸王”作戰行動中的戰術形勢,是毫厘不差地正如我們所計划的那樣,也正如我們預料的“鐵砧”計划開始時,戰術形勢也會發展成那樣。現在變更戰略會是一個重大的錯誤,我相信,這樣做法對我們在法國的穩操胜算的戰役与其說起幫助作用,不如說它會起延滯作用。我還相信,從“鐵砧”往北移動將比你所預料的更為迅速。敵方無法阻止我們。法國人亦將揭竿而起,像阿比西尼亞人對待意大利侵略者那樣去對待大批的德國侵略者,我相信,這是包括賴伐爾先生在內的。一個巨大的胜利已是唾手可得的了。

         ※        ※         ※

  就在那一天,我到朴次茅斯附近,訪問艾森豪威爾于其總部,并向他透露了我想停止“龍騎兵”行動的最后希望。我們在愉快地共進午餐之后,作了長時間的嚴肅認真的會談。隨同艾森豪威爾出席的有:比德爾·史密斯和海軍上將拉姆齊。
  我偕同第一海務大臣出席會談,因為航運調動是一個關鍵性的問題。簡單地說,我所建議的是繼續將“龍騎兵”的遠征隊伍裝載上船,但在士兵登船后,應將他們送經直布羅陀海峽,而在波爾多進入法國。這事已久經英國參謀長委員會考慮過,并且認為這個行動是行得通的。我將我拍致總統但未得答复的電報,出示艾森豪威爾,并盡力說服他。第一海務大臣大力地支持了我。海軍上將拉姆齊談了反對變更計划的論据。相反地,比德爾·史密斯卻宣稱,他個人极贊成這個把攻擊行動突然偏轉方向的計划,它具有海軍力量所能發揮的出奇制胜之妙。艾森豪威爾對他的參謀長發表的意見,絕未露出不愉快的臉色。在最高級會議上,他總是鼓勵自由發表意見。當然,無論如何一經作出決定,就必須忠誠不渝地去執行。
  盡管如此,我卻難以動搖他;翌日,接到總統复電如下: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1944年8月8日
  我已電商我們的參謀長聯席會議,對于你提出認為可以將撥調給“龍騎兵”的力量,經由布列塔尼海岸的几個港口向法國境內移動一節,難予同意。
  与此相反,我在考慮之后,認為“龍騎兵”作戰行動應在切實可行的最早日期內,按計划行動,并且我有完全信心,它是會獲得成功的,這對于艾森豪威爾將德國鬼子驅出法國境外,也將大有幫助。
  對于這一問題,是別無其他辦法可想了。值得注意的是:
  美國大軍源源開入歐洲,他們的隊伍在遠東也日見壯大;到了7月份的一天,他們在這次戰爭中投入作戰行動的人數終于第一次超過了我們。我們現在正好已經越過了這一天了。影響盟軍作戰行動的勢力,通常是隨著大量的增援而增長的。還應該記住的是:倘使英國方面在這一戰略問題上的見解被接受的話,那么,戰術上的准備工作很可能會造成一些滯延,那就又會對這場大爭辯引起反應。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4年8月8日
  我祈禱上帝,祝愿你是正确的。我們自應竭其所能,來助你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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