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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無人駕駛武器的轟炸


  6月13日開始對倫敦襲擊——飛彈的結构与性能——6月18日警備隊隊部的禮拜堂被毀——損害与傷亡情況——盟軍的反措施——6月22日我指派一個小型委員會——7月6日我對下院的講話——轟炸机指揮部發現新目標——沿海重新布署高射炮隊——飛彈受到制服——大家的功績——遠程火箭——關于火箭大小的爭論——瑞典的火箭——8月26日的一份科學情報報告——一個予人深刻印象的技術性成就——9月8日第一批火箭落于倫敦——施佩爾的意見——V3式武器的失敗——比利時的災難——鄧肯·桑茲就導彈問題向戰時內閣提出的報告。

  敵方長期研究,利用無人操縱的飛彈對英國進行襲擊,現在開始了。他們的目標是大倫敦。對這种襲擊的性質和規模,我們自己內部已經爭論了一年多,而且曾絞盡腦汁并在資源力量許可的情況下,及時地作好了种种准備。
  6月13日清晨,恰好是進攻發起日后一星期,四架無人駕駛的飛机竄過我國海岸。這是德軍為要對我方在諾曼底登陸成功作出反應,而于進攻發起日緊急發出命令,以致造成時机未成熟的后果。其中一架飛到內思諾耳·格林,炸死六人,傷九人;其余三架未造成傷亡事故。直到6月15日,別無其他情況發生,可是,從這天晚間起,德軍就認真地開始了他們的“報复”戰役。在二十四小時內,有二百個以上的飛彈飛來襲擊我們,接著在其后五個星期之內,又飛來了三千多個。
  希特勒把我們后來稱之為飛彈的這個東西命名為V1號,因為他希望——是有些理由的——這只不過是德國研究工作所能提供的一系列恐怖武器中的第一种。這种飛彈的發動机是一個設計新穎而精巧的噴气机,由于它的發動机發出尖叫聲,所以,不久之后,倫敦人就稱之為“無線電操縱無人轟炸机”,或“噴射推進式炸彈”。它的飛行時速達四百哩,高度約三千呎,攜帶炸藥重約一吨;彈身憑一個磁性指南針以校正方向,而射程則用一具小型推進器加以控制,彈体在空中飛行,就使推進器轉動起來。當推進器轉動次數相當于自發射場所至倫敦的距离時,飛彈的操縱裝置即告松開,使彈体向地面俯沖。其爆炸所造成的損害尤屬嚴重,因為彈体總是在鑽入地面之前即已爆炸。
  這种新的襲擊方式給倫敦市民造成的困難,甚至遠較1940年和1941年間空襲時為甚。人們更是長期感到焦慮不安和緊張。天亮了固然不能解除他們的痛苦,陰云天气也不見得使他們能夠安逸些。晚間回家,一個人總不知道他會發現家里發生什么事情;而他的妻子整日在家獨守,或同子女們一起,也無從肯定他是否會安返家門。飛彈的這种盲目而不具人格的性質,使得地面上的人感到束手無策。他几乎無力應付這個局面,根本就看不到他能夠擊中的敵人。

         ※        ※         ※

  我的女儿瑪麗當時仍然在海德公園高射炮兵連內服務。6月18日——星期日——早晨,我在契克斯,丘吉爾夫人告訴我,她要去訪問這個高射炮連。她剛好碰上該連在作戰。一個飛彈飛經該處,炸毀了貝斯瓦特爾路上的一所房屋。當我的妻子和女儿一起站在草地上的時候,她們瞥見一個小而黑的物体從云間直沖下來,看上去似乎它會落在离唐宁街很近的地方。我的汽車那時曾開出收取信件,司机惊訝地看到了議會廣場內,過路行人個個都臉朝下,趴在地上。就在該處附近發生了一次聲音低沉的爆炸,隨后,人們就又各自去辦各自的事了。這顆飛彈落在惠靈頓營房的警衛隊部的禮拜堂上面。當時,警衛旅中有一大批現役和退伍官兵們聚集在那里,舉行特別禮拜。飛彈直接命中。剎那之間,整個建筑物就被摧毀了,近二百名警衛兵,包括許多优秀的軍官在內,連同他們的親友等給炸死在那儿,或壓在瓦礫底下,身受重傷。
  這是一樁悲慘的事件。我的妻子回來時,我還在床上看公事。
  “高射炮兵連還在射擊,”她說,“可是警衛隊的禮拜堂卻被敵人炸毀了。”
  我立刻發出指示將下院再度遷入教堂大樓,該處建筑是現代化鋼骨結构,較威斯敏斯特宮更為安全一些。這事牽涉到不少的公文往返和重作部署。我們在舉行秘密會議時,有這樣一段簡短的插曲。一位議員气忿地質問道:“為什么現在我們又回來了?”我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另一位議員就插嘴說:
  “如果我們這位可敬的先生愿意走上几百碼,到伯德凱治道看一看,他就會明白為什么了。”當時大家默然良久,這事也就不談了。
  隨著時日的消逝,倫敦市內每一個區都遭受了襲擊。損害最嚴重的是從斯特普尼和波音勒往西南去,直到旺茲沃思和米切姆的一帶。就個別的區而言,克羅伊登區受創最劇。有一次,單是一天之內,就有八個飛彈落入該區,其次是旺茲沃思、劉易斯欣、坎伯韋爾、伍爾威治和格林威治,貝肯漢、蘭布思、奧爾平頓、庫爾斯登和珀利、西哈姆、奇澤爾赫斯特和米切姆。1大約有七十五万所房屋遭到損坏,其中有二万三千所已損坏至不能修复的程度,但是,倫敦受害雖最嚴重,而死傷和損失的情況卻遠遠擴展到它的范圍以外。蘇塞克斯郡和肯特郡的部分地區,由于處在飛彈經過的路線上,而被通稱為“炸彈之巷”,受創极重;所有的飛彈雖然都以塔橋為目標,但卻遠遠地落在從漢普郡到薩福克之間的鄉野。一個落于韋斯特漢我家附近,當時有二十二個無家可歸的儿童和五個成年人,同住在一個樹叢中為他們搭蓋的避難所內,慘遭不幸,全部被炸身死。
   
  1照飛彈密集程度的次序而言,即照每一百哩內落下炸彈枚數而言,次序就不同了:第一是倫敦市區,依次排下來是:彭季、伯蒙齊、德特福、格林威治、坎伯韋爾、劉易斯欣、斯特普尼、波普勒、蘭布思、巴特西、米切姆和旺茲沃思。
   
         ※        ※         ※

  早在六個月之前,我方軍事情報已准确地預測到這种飛彈的性能怎樣,可是,當時我們覺得,作好具有适當質量的戰斗机和高射炮防衛方面的准備,是不容易的。事實上,希特勒根据他親眼所見的用截獲的我方“噴火式”戰斗机來抵御飛彈的試驗后,深信我們的戰斗机是沒有什么作用的。我方的及時警戒使我們能叫他失望,不過也是很有限的。我方速度最快的戰斗机經特別減輕裝備并加大馬力后,才能勉強追上飛行最快的那些飛彈。固然許多飛彈飛行得不盡如制造者預計的那樣快,可是我方戰斗机要及時地截獲它們,還是時常有困難的。更坏的是,敵人采取齊射飛彈的辦法,希圖對我方的防御工事實行飽和轟炸,我方通常使用的“緊急起飛”辦法是過于遲緩了,因此,只好命令戰斗机經常在空中飛行巡邏,同時依靠地面上各雷達站和對空觀測隊哨崗所作的指示,以及對情況作不斷的說明通告的幫助,來尋覓和追擊他們的目標。飛彈彈体比一般飛机小得多,所以既難為人們所發現,更難于擊中。超過三百碼以上的距离太多時,“殲滅”它們的机會很少,然而在不到二百碼的距离以內,向它們開火,又是危險之至,因為爆炸開來的飛彈可能就會把攻擊它的戰斗机摧毀。
  飛彈排气管冒出的紅色火焰,使飛彈在夜色中較易發現,所以,在頭兩夜里,我們設在倫敦的高射炮向它們開了火,并宣稱:已把其中許多都擊落了。這倒幫助敵方達到了目的,因為,不然的話,有些飛彈就也許落到了首都以外的鄉間曠野,因此,我們停止在首都區域內發射高射炮,并于6月21日以前把高射炮移到了北當茲的前衛戰線去了。許多飛彈飛行的高度使我們在初見之下,感到高射炮頗難對付,用重型炮來射擊吧,嫌它太低;而使用其他類型的炮,又嫌它太高;幸而事實證明,重型炮可用以對付飛行高度較我們原先設想為低的那些目標。當然,我們早已料到,有一些飛彈是會成為我方戰斗机和高射炮的漏网之魚的,為此,我們在倫敦的南方和東南方展布開一個龐大的气球阻塞网,試圖阻擋這些漏网的飛彈。事實上,在這次戰斗的過程中,這种阻塞网截獲了二百三十二個飛彈,其中每一個几乎本來都必然會落到倫敦地區以內某些地點。
  對于這些防御措施,我們并未感到心滿意足。原設在法國境內的九十六個發射飛彈的“滑雪場”,從1943年12月起,就遭受到我轟炸机的猛烈轟炸,而且大体上被消滅了。1然而,盡管我們作了种种努力,敵方還是做到了從一些新的而又不太惹人注意的地點發動這种襲擊,飛彈竄過我方防線的數目盡管遠比敵方原來希望的少得多,卻給我方提出了許多問題。這种轟炸開始后的第一個星期,我親自掌握一切,到了6月20日,移交給鄧肯·桑茲主持下的各軍种聯合事務委員會,該組織的代號為“石弓”。
   
  1見本書第五卷第十三章。
   
  首相致內政大臣愛德華·布里奇斯爵士和伊斯梅將軍轉參謀長委員會      
     1944年6月22日
  由于我們已比較明确該怎么辦,經与參謀長委員會商酌后,我已決定:截至目前為止,由我擔任主席的“石弓”委員會應由為數較少的几個人組成,使之對有關飛彈和飛行火箭的效果,以及我方所采取的反措施和預防辦法的進展等事項,負責作出報告。軍需部聯合政務次官(鄧肯·桑茲先生)將任該委員會主席,委員人數應盡可能規定得少些……
  該委員會應逐日,或遇必要時隨時向我本人、內政大臣、空軍大臣及參謀長委員會提出報告。
  遇必要時,我本人當會同內政大臣、空軍大臣一起參加會議。
  委員會的委員有:空軍副參謀長博頓利空軍中將,指揮大不列顛防空的空軍地面聯絡官希爾空軍中將和防空司令部將級司令官派爾將軍。

         ※        ※         ※

  7月6日,我向下院說明了政府早自1943年初以來,在這方面所作的准備和采取的行動,下院許多議員的選區當時正因飛彈的襲擊而感到緊張。無論如何,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我們是由于未作准備,而受到突然襲擊。大家都沒有怨言。人人都明白,我們必得忍耐一下,好在由于我們對諾曼底的順利進展抱著种种希望,這一嚴酷的考驗也就變得好受了一些。
  我作了一次詳細的報告。
  到目前為止,我方對法、德兩國境內,包括佩內明德在內的飛彈和火箭目標的所在地,擲下的炸彈重量,總數已接近五万吨,偵察飛行的次數,總計數千次。為了這個目的而拍攝到的几万張空中照片,光是加以檢視和判斷,就已經是一項了不起的任務,這項任務是由皇家空軍的几個空中偵察和攝影判讀小組來擔任的。在敵我雙方來講,這都是一些艱巨的工作。過去几個月來,我們從其他各項攻勢活動中調撥過來相當大的一部分空軍力量。而在德國方面卻是犧牲了很大的工業制造力,這些力量原可用以加強他們的戰斗机和轟炸机的力量,以便同他們在各條戰線上陷于困境的地面部隊配合作戰。在這一過程中,究竟哪一方已經蒙受了損失而將來還要蒙受最嚴重的損失,現在還無法斷言。雙方都傾注了巨大物質力量的一場看不見的戰役,在過去一年內實際上是一直在進行之中。這場無形的戰役現在已經突然閃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我們將能夠,而且的确也不得不,在相當接近的距离內注視它的進展情況……
  我們對此既不應低估,也不應夸大。截至今晨六時為止,從法國沿岸各發射場發射的飛彈,總計約達二千七百五十個。
  這些飛彈中有很大的一部分,不是未能飛過英吉利海峽,就是被我方使用各种方法擊落或擊毀了……但在6月份里,气候對我們來說,一直是對諸事不宜的。在諾曼底,它使我們喪失了所能運用的很大一部分的巨大的优勢……在不列顛,它使我們的高射炮和飛机在作戰和配合上更加困難了。它也使我方利用一切有利机會,向海峽對面各火箭發射場及可疑地點加以襲擊的銳勢,有所減弱。然而,我想下院將會感到贊賞和惊奇的是:按敵方各發射場發射的飛彈總數計算,剛好是每一個飛彈炸死了一個人……事實上,截至今晨六時為止,最近的統計數字:敵方發射了飛彈二千七百五十四個,我方受重傷死亡的為數二千七百五十二名……傷亡事件不盡是嚴重或有致命之虞的,很大一部份(約計一万件左右)發生在倫敦,它的寬十八哩、長達二十哩以上的一塊地方成了敵方目標。所以,對于使用這樣一种經證明是毫無准确性的武器來說,倫敦卻是舉世無雙的一個目標了。就它的性質、目的和效果而論,飛彈簡直是,而且實質上也是,一种不分青紅皂白的武器。德方開始使用這一武器,顯而易見地引起一些嚴重的問題,這些問題我不建議在今天就談。

         ※        ※         ※

  撤退婦孺以及開放那些至今尚留備使用的地下深處的掩蔽所的安排,都已作好了,我并解釋說:我們會盡人力所能及,來擊敗這一新式的襲擊;但是,我在結束報告時,用了似乎和當時一般人的情緒相稱的語調。
  我們既不容許諾曼底的戰斗行動,也不容許我們正在進行的對德國境內的一些特別目標的攻擊受到損害。這些都是頭等重要的事,我們必須使自己國內事務的安排适應作戰行動的總計划。我們絕不允許,為了減輕損害的程度,而對戰斗哪怕有絲毫的削弱,這些損害雖然可能會給許多人帶來嚴重的痛苦,并多少會影響到倫敦的工業和正常的、有規律的生活,但不應妨礙不列顛民族負起作為一個胜利和雪恥的世界先鋒的義務。有些人一想到,他們正在不小的程度上分擔著我們海外士兵所冒的風險,又想到落在他們身上的打擊,將會減輕可能通過其他方式對我們的作戰士兵以及他們的盟友們所施加的嚴重打擊,未始不是一种安慰。但是,有一樁事我是肯定的,那就是,倫敦永遠不會被人征服,也永遠不會失敗,而且她那胜利地經過了一切嚴重考驗的聲譽,會長遠地在人世間發出燦爛的光輝。
  現在我們知道,希特勒原來以為,在形成他自己那個想入非非的和平方案時,這項新式武器是會起“決定性”作用的。甚至他的軍事顧問們,雖然在狂想的程度上比他們的主子是差一些,也在希望:倫敦的痛苦遭遇會促使我們把一些軍隊調到加來海峽,從事災難性的登陸,以圖攻占那些飛彈發射場所;但是,不管倫敦也好,英國政府也好,都未嘗畏縮不前,所以在6月18日,我已能夠向艾森豪威爾將軍保證說,我們是能經受嚴重考驗到底的,不要求他對法國境內的戰略作任何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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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方對這些飛彈發射地點繼續轟炸了一個時期,可是,在六月底之前,就已經很明顯,這些地點在目前已是不關重要的目標了。轟炸机司令部急于想在解救倫敦方面,更有效地分擔工作,所以四出搜索更好的目標;這些目標很快也就被發現了。法國境內若干主要的飛彈儲存庫,當時位于巴黎周圍几個大型天然的山洞里,這些山洞都是由法國的蘑菇种植商們長期經營開拓的。其中有個山洞位于瓦茲河流域的圣·呂德斯朗,据德方估計可存飛彈二千個,并曾供應敵方在六月間發射全部飛彈的百分之七十。七月初,這個山洞已被轟炸机司令部用一些最重型的炸彈炸穿頂層,而大部分摧毀了。
  另外一處,估計可存飛彈一千個,被美軍轟炸机炸得粉碎。我們知道,在這一個山洞里,至少有三百個飛彈無可挽救地被埋掉了。倫敦因而免于遭到所有這些飛彈的禍害,而德國人卻不得不改用他們以前鑒定為不合用的一种炸彈。
  我方轟炸机取得這些成就,并不是沒有損失的。在我們所有的軍隊中,他們是首先從事對付飛彈的力量。他們對德國境內的各研究中心和工厂,以及法國境內的飛彈發射場和供應庫,進行了轟炸。到這場戰役終了時,近兩千名英國和盟軍轟炸机的飛行人員在保衛倫敦中犧牲了。

         ※        ※         ※

  在大不列顛防空總部里,人們曾多方考慮到戰斗机和高射炮所負擔的任務。我們的部署似乎已經十分切合實際:戰斗机飛到海上,并飛臨肯特郡和蘇塞克斯郡大部分地區的上空巡邏。飛彈在這些地方是分散的;而高射炮則集中在更接近倫敦的地帶,飛彈到了這里,在逼近目標時,就結成了比較密集的一片。這樣的部署似乎使各种防衛方法都得到了發揮作用的最好机會,所以,在戰役開頭几星期內,的确和以前一切其它戰役一樣,不出所料的,戰斗机比高射炮取得更大的成就。可是,到了七月的第二個星期,派爾將軍和几位有見識的專家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如果把各個高射炮台移至海岸方面去,高射炮就能發揮更好得多的作用,而不會過分損害戰斗机的成就。高射炮的射擊指揮雷達就會有更廣的瞄測范圍,并且在使用此刻正由美國源源運到的、裝有近發引信的那些炮彈時,也會更為安全一些。1由于存在著敵方無線電扰亂的危險,我們對于海岸的高射炮能否使用雷達一節,一向沒有把握,然而,我方的情報是如此得力,轟炸又是如此准确,所以到了進攻發起日那天,就把德方所有的一切無線電扰亂站都摧毀得失去作用了。可是,要把這個規模巨大的高射炮組織,從北當茲整個地遷走,重新部署到海岸上,而且明知這樣做法可能會把戰斗机的成就搞糟,這畢竟是一個极其嚴重的決定。
   
  1這种炮彈的設計,是要在射近目標時,始行爆炸,在陸地上使用是有危險性的,因為,如果炮彈錯過目標過遠,那么,就會等到落到了地面上之后才爆炸。
   
  7月17日,力主作這項變更的鄧肯·桑茲向戰時內閣報告稱:
  根据過去數星期中所得的結果,我們已對抵抗飛彈的防御計划重行檢查過了。經驗證明:在原來的計划下,戰斗机和高射炮不時地相互干扰,而且,被摧毀的飛彈中,很大的一部分是不必要地被擊落到陸地上的。因此,現經決定,將我方防御分四個不同的地帶,重行部署如下:
  (一)海上戰斗机地帶:
  戰斗机應在短程無線電控制下,于离岸不少于一万碼的距离處作戰。
  (二)沿海岸高射炮地帶:
  分配用于防御飛彈的高射炮,應全部調撥到自比契角至圣·瑪格麗特灣、寬度為五千碼的一個狹長地帶內。這些高射炮朝海面發炮以不出一万碼為限。
  (三)內陸戰斗机地帶:
  在沿海岸高射炮地帶和气球阻塞网之間的內陸地帶,是第二戰斗机地帶,飛机在該地帶內應根据無線電發出連續不斷的情況分析的指揮而行動。在高射炮地帶內,高射炮彈的爆破對駕駛員觀測正在飛近的飛彈所取的飛行路線,應大有幫助。入夜,駕駛員們在整個內陸戰斗机地帶的上空,還可獲得探照燈的格外幫助。
  (四)气球地帶:
  气球阻塞网的界限,將無重大變更。
  在沿岸各新地點重行部署高射炮的工作,上周末已執行完畢,而這項新的防御計划則在今晨六時付諸實施。
  新的部署是一項規模巨大的工作,以极堪贊揚的速度付諸實施。當時,要把近四百門重型大炮和六百門雙筒自動高射炮移至新地點,重行架設。敷設的電話線長達三千哩。遷移的男女計二万三千人,防空司令部所有的車輛在一星期中共行駛了二百七十五万哩。在四天內就完成了這一遷移到海岸的工作。
  這整個行動是由空軍中將希爾和派爾將軍在取得鄧肯·桑茲的同意的情況下,主動作出決定并負責執行的。經過重行部署之后,頭几天,我方聯合防衛部隊摧毀的飛彈,為數較以前大為減少,這主要是由于戰斗机在行動上受了新的限制,因而頗感掣肘。但是,沒有多久,這一退步現象就不存在了。高射炮不久也有把握了,成效迅速提高。有了我們在六個月前就已向美國要求支援的一切新式雷達和預測設備,尤其是那种新式的近發引信,高射炮手們所取得的成績,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到了八月底,漏网進入倫敦的飛彈不超過總數的七分之一。打破紀錄的“獵獲”出現在8月28日,那天一共有九十四個飛彈飛近我方海岸,可是,除了四個以外,全部被我方摧毀了。气球截獲了飛彈兩個,戰斗机截獲了二十三個,被高射炮擊中的則達六十五個。V1型飛彈已經被我方控制住了。
  德國人從海峽對岸敏銳注視著我方高射炮射擊,他們被我們炮隊的成就完全弄得手足無措。在9月的第一周內,當他們的發射場被從諾曼底乘胜迅速向安特衛普挺進中的英、加軍隊所摧毀的時候,他們依然解答不了這個奧妙。這些軍隊的成就,把倫敦及其保衛部隊從以前三個月所處的緊張狀態中,解放了出來,所以,在9月6日,內政大臣兼國內安全大臣赫伯特·莫里森先生已能宣布:“倫敦之役已獲胜了。”
  德軍在此之后,雖仍不時使用由飛机發射的飛彈,以及由荷蘭境內發射的少數遠程飛彈,對我方進行騷扰,但自從那時起,其威脅程度已是無足輕重了。對倫敦發射的飛彈總計約八千個,其中竄過防衛線的有二千四百個左右。我國市民死傷總數計:死亡的六千一百八十四人,重傷的一万七千九百八十一人。這些數字并不能說明全面情況。許多人雖受創傷,卻未住醫院進行治療,因此,他們的傷亡也就沒有加以登記1。
   
  1從法國境內發射場向倫敦發射的飛彈,据准确的德方數字為八千五百六十四個,其中一千零六個在發射之后不久即墜毀。
   
  我方情報部門發揮了重大的作用。這項武器的大小和性能,以及敵方准備襲擊的規模,都非常及時地被我方獲悉了。
  這就使我方戰斗机得以隨時作好准備。敵方發射場和儲存飛彈的山洞之被發現,使我方的轟炸机能推遲敵方的攻擊,并減輕其猛烈的程度。我方運用了一切搜集情報的方法,又以卓越的技巧將它們湊集起來。為我們提供情報的人們,有許多是在有致命危險的情況中工作的,還有一些人究竟姓甚名誰,是我們永遠不得而知的,對于所有這些人們,我謹致以敬意!
  但是單靠得力的情報是無效的。戰斗机、轟炸机、高射炮、气球、科學家、民間防空組織,以及所有能為這一切作后盾的种种組織,都各自對全局發揮了充分的作用。這是一項偉大而又互相協調配合的防御工作,由于我方軍隊在法國境內的胜利,而臻于無懈可擊之境。

         ※        ※         ※

  第二种威脅又相逼而來了。這就是:在十二個月以前,我們就已极其注意的遠程火箭,又稱V2武器。不過德國人要把這項武器做到完善,卻遭遇了困難,而那時,飛彈卻領先制造成功了。然而,几乎在飛彈方才開始向我方襲擊的同時,就出現了火箭的襲擊為期也不在遠的一些跡象。火箭及其所載彈頭的重量成為議論紛紜的爭辯題目。某些早期的、但是頗為可疑的情報提示說:彈頭重量為五至十吨。在我們的專家之中,有些人根据其他理由,認為這樣的重量是合理可信的,于是就相信了這些情報。另外一些專家則以為火箭可能有八十吨重,載有十吨重的彈頭。徹韋爾勳爵,現在已獲充分證明他在1943年6月間對飛彈的意見是正确的,他甚至在情報部門還未就火箭作任何提示之前,就很怀疑究竟這一武器有無實際運用的一天1,當然,更不要說一個八十吨重的龐然大物了。在這兩個趨于极端的意見之間,有几個情報暗示,火箭重量要遠比八十吨為輕,但是,盡管存在著長期的爭論,我們仍然十分焦慮。
   
  1見本書第五卷第206、212—3頁。
   
  我們獲悉敵方在佩內明德的工作還在持續進行之中,而且,來自大陸方面的稀稀落落的報告,又使我方不得不重又顧慮到這种襲擊的規模及其急迫性。7月18日,瓊斯博士通知石弓委員會稱:敵方可能已備就一千支火箭。7月24日,桑茲向內閣報告說:“雖然我方迄未獲得有關從德國向西發射火箭的行動的可靠消息,但如僅憑這一反面證据,而認為敵方不會很快使用火箭,那是不明智的。”第二天,三軍參謀長委員會在給我的一份備忘錄中寫道:“空軍參謀部同意這种說法,參謀長委員會認為應即請戰時內閣注意及此。”7月27日,內閣就這一情況作了討論,并考慮了赫伯特·莫里森先生的提議。那個提議牽涉到從倫敦撤出約一百万人的問題。
  我國所掌握有關火箭的大小、功能和特性等情況,還有疏漏之處,所以就千方百計把它們加以充實。從多方面搜集的片斷證据,經我國情報部門予以匯集起來,送交石弓委員會。根据這些情報,得出結論:火箭重量計十二吨,攜有一吨重的彈頭。它的分量之輕說明了那許多曾經使我們感到迷惑不解的問題,例如,認為它沒有縝密精致的發射裝置。等到皇家航空研究所有机會檢查了一支真正的火箭殘骸時,這些估計就得到了證實。這支火箭之落入我方手中,是6月13日敵方在佩內明德作試驗時,出了一個值得慶幸和珍貴的差錯。以下是根据一個戰俘的供詞所得到的說明:德國人用滑翔炸彈襲擊我方航運,已經有一段時期了。這類炸彈系由飛机上發射,而以無線電導引向它的目標。當時敵方又決定試一試,是否也可以用同一方法來導引一支火箭的去向。他們找到了一位專家操縱員,把他安置在一個有利的地點,去觀察導彈体從發射開始的一切情況。佩內明德從事試驗工作的人員,雖然十分習慣于觀察火箭的上升,卻沒有料到這位滑翔炸彈的專家會對這個場面感到惊慌失措。他可真是著了慌,竟然把他自己在這程序中所負的責任都忘了。在惊懼之下,他把操縱杆向左推得太遠,并且就此按住不動。因而,火箭就很順從地一個勁儿朝左轉去,等到這位操縱員心神安定了下來,火箭已經越出控制射程之外,朝著瑞典方面飛去。它就在該國境內墜落下來了。不久,我國得悉此事,經過一番交涉之后,其殘骸即被送至法恩巴勒,當由我國專家把已被打碎的碎片,分門別類地撿了出來,取得了可觀的成績。
  

  庫存總數及每月產量

  在八月底之前,我們就确悉要來的是一些什么東西。這可憑以上兩表來說明,這兩個表對8月26日科學情報部門所作的報告記載的數字,和戰后在德國的紀錄中所發現的數字作了比較。
  火箭是予人深刻印象的一項技術上的成就。它的推力是由于酒精和液態氧在噴射器內燃燒,而發展出來的,每分鐘內消費酒精几達四吨,液態氧約五吨。把這些燃料按需要的程度壓入噴射器內,要有一具近一千匹馬力的特制泵。而泵本身則系憑一具利用過氧化氫所推動的渦輪机來運轉的。火箭的控制,是通過回旋器;或者通過噴射口后面的大型石墨瞄准板上的無線電信號來調整排气的方向,從而起導航的作用。它先直線上升約六哩,然后,自動控制器把它掉轉角度,在四十五度的斜度內,用逐漸增加的速度使之向上飛升。當速度加速至足以達到所需的射程時,進一步的控制是將注入噴射器內的燃料截斷,于是彈体即循一高度拋物線向前飛進,可達到的高度約五十哩,而在距离發射地點約二百哩之處落下。其最高速度每小時約四千哩,所以,整個飛程所需時間是不會超過三四分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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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8月底時,我方軍隊似乎可能把距离倫敦二百哩的火箭射程以內各地區的敵軍全部擊退,但敵方卻設法守住了伐耳赫倫和海牙兩地。9月8日,即在主要的V1轟炸停止了以后,經過一星期,德方向倫敦發射了第一批的兩支火箭。
  1第一支V2于晚間六時四十三分落在契濟克;另一支則在十六鈔鐘以后落在埃平。在我方軍隊解放了大部分火箭所由發射的地點海牙以前的七個月中,敵方向英國發射的火箭約一千三百支2,其中有許多未達到目標,但有五百支擊中了倫敦。
   
  1在戰爭中,敵方第一支遠程火箭的順利發射,比這一次還早十小時,是向巴黎發射的,但結果證明其后果并不重要。
  2德國紀錄表明,在一千三百五十九次的發射襲擊中,向倫敦發射成功的,有一千一百九十支火箭。

   
  V2武器在英國造成的死傷,計死亡二千七百二十四人,重傷六千四百七十六人。平均而言,一支火箭所造成的傷亡情況,約一倍于一個飛彈。飛彈与火箭的彈頭盡管大小不相上下,但飛彈發動机的尖銳嘯聲,卻預先促醒人們掩蔽起來,而火箭的來臨卻是毫無聲息的。
  我方曾經試過許多反措施,而且還在作更多的探索和研究。一年多以前,對佩內明德進行的空襲,在減輕這种威脅上,比用任何其他辦法更為有效。不然的話,V2武器襲擊的開始,至少會和V1武器的開始襲擊同樣早,而且可能會從一個比較短的距离內發射出來,因此,在6月份內,其准确性也就可能比在9月間及其以后的時期內更高。美國空軍在七八兩月內,繼續轟炸佩內明德,并与轟炸机司令部聯合攻擊了制造火箭組成部件的一些工厂。我們感謝我方軍隊在德軍准備就緒發射之前,就已經把火箭逐回到它的射程极限的地點。我方戰斗机和戰術轟炸机持續不斷地騷扰海牙附近的敵方發射場。我方還准備好,如果德方使用無線電控制火箭的話,我們就對他們的無線電控制,加以干扰,并且甚至考慮到,在火箭降落時,設法用炮火進行空中截擊,使之爆炸。
  我們的努力,使得敵人對倫敦和大陸的襲擊總數不超出每月四五百支的火箭,而不是他們原定的九百支。因此,盡管在火箭一旦發射之后,我們無能為力進行抵抗,但是,我們卻推遲了,并且大大減輕了敵方襲擊的猛勢。敵方每月有二百支左右的火箭,是以倫敦為目標的,其余大部分襲擊安特衛普,還有少數則以大陸上其他地方為目標。敵方在11月8日以前,始終未提起他們這种新式的火箭,我也覺得在11月10日之前,沒有作任何公開聲明的必要。在11月10日,我已能向下院保證說:這种襲擊的規模和效果直到目前為止并不嚴重。在戰爭的其余几個月中,這句話幸而是一直与事實相符的。
  盡管火箭是技術上的一項重大成就,施佩爾,那位具有卓越才干的德國軍火部長,卻為他們費了這么大的力量去制造它而表示遺憾。他說:每生產一支火箭所需的時間,可制造比火箭更有用得多的戰斗机六七架,而一支火箭的成本要抵到二十個飛彈。這項戰后的資料證實了徹韋爾勳爵事前所常表示的見解。
  幸虧德國人在火箭上,而不是在轟炸机上,花了這么多力气。就連我們的“蚊式”飛机每架成本雖不見得比火箭為昂貴,可是它在使用年限中,在距离目標一哩以內,每架卻平均可以投擲炸彈一百二十五吨,而一支火箭投擲的炸彈只有一吨,其平均誤差又達十五哩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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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特勒還曾希望擁有另一种的“V”型武器。這就是原來准備埋設于加來海峽省米莫耶克村附近土地內的一項多管遠射程大炮的裝置。它有五十個滑膛炮管,每個炮管長約四百呎,准備發射的炮彈,其直徑約為六吋,炮彈的穩定不是靠陀螺,而是靠一支像飛鏢那樣的尾翼來保持的。炮身上每隔一點距离就有一個側射管,里面裝著炸藥,隨著炮彈運行逐漸加速而依次點燃。設計者的打算是:炮彈從炮管射出的時候,它至少具有每秒鐘五千呎的速度,他們還希望利用這許多的炮管,而每隔几分鐘就向倫敦發射炮彈一枚。然而,這次希特勒的希望可完全落了空:試射的炮彈全部都在飛行中來了個“倒栽蔥”,所以,這种炮彈的射程和准确性都是很差的。1944年5月4日,一百名科學家、技術人員和管理火箭的軍官在柏林集會,作出了一項不愉快的結論,認為必須把這項失敗告知元首。我方直到后來方才得悉此事,并且作為一种預防措施,我方的轟炸机曾一再對米莫耶克的混凝土結构,進行猛襲狂炸,而敵方的五千名工人則一再進行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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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寫下希特勒對英國發動的“報复”戰役的經過時,我們不應忘記,比利時境內各已解放的城市,因德方試圖用同樣報复性的武器襲擊,而遭受了同樣的災難。當然,我們不容敵人肆無忌憚地濫施襲擊。我方對敵人的生產中心和其他目標所施的轟炸,使他們攻擊比利時的規模就像攻擊我們的規模一樣可喜地縮小了,但是要把有精密控制設備的戰斗机和大炮防御工事,在新近收复的地區內重行部署,事非容易。
  根据德方的紀錄,迄戰事結束時為止,以安特衛普為目標,曾經發射了八千六百九十六個飛彈和一千六百一十支火箭。總計有五千九百六十發落在市中心周圍八哩以內的地區,兩种武器共炸死比利時市民三千四百七十人和盟軍軍人六百八十二人。另有三千一百四十一個飛彈系以列日為目標,一百五十一支火箭則是向布魯塞爾發射的。比利時人民以与我們同樣的精神,頂住了這种毫無人性的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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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軍的V型武器雖終未見成功,但我方對于這些新方法的潛力卻不能無動于衷。鄧肯·桑茲在向內閣所作的報告中,強調說明了導彈在未來戰爭中所可能具有的決定性的重要作用,并且指出有以大量資源專供發展這項武器的必要性。下列摘錄是具有特殊意義的:
  這种遠程的、無線電控制的、噴气推進的射彈的出現,在軍事作戰行動上開辟了廣大的、新的可能性。在未來的歲月中,遠程火箭炮所具有的优越性,將會与海軍或空軍的威力所具有的优越性同等重要。我們應該保持一批高級的科學和工程人員,連同廣泛的研究設備,作為我們和平時期軍事組織的一個永久性的部分。
  我們已開始設計我們自己的導彈,到戰爭終了時,我們已經為達到這一目的而成立了一個永久性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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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希特勒多少個月以來,頑固地寄以厚望的新式武器,以及這些武器為英國當局憑其先見之明、各軍兵种的技術,以及人民堅忍不拔的精神予以挫敗的故事經過;英國人民在這次戰爭中,再度用自己的行動,給“大倫敦”增添上一層更大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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