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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徐英雄誤走瞎子溝 靖難軍占領淮安府


  軍師劉伯溫勸說徐方,要他扶保燕王朱棣,徐方當時就答應了。兩個人又談了許多心腹事。第二天劉伯溫告辭,徐方送出十里以外,還哭了一鼻子,拉著劉伯溫的袖子問:“先生,此一番你我分別,何時還能見面?”劉伯溫心里也挺難過:“徐方,這很難說呀,不過呢,兩座山到不了一塊儿,兩個人總有到一塊儿的時候,你我后會有期,你要多多保重。”劉先生說罷拂袖而去。
  其實徐方對南京發生的事情和燕王挂孝出征,他早有耳聞。你想想,他曾經是朝廷的大將,又是侯爺,能不關心朝中大事嗎?能沒有人給他寫信告知嗎?只不過他對朱氏王朝有气,充耳不聞罷了。現在經劉伯溫這么一點撥,他的心又活動了,躍躍欲試,就要出山。
  徐方送走了劉伯溫,把庄上的事情對管家安排安排,應用之物收拾收拾,帶夠川資路費,他便离開唐家寨,奔沭陽方向而去。徐方在途中一打听,燕王与韓金虎正在沭陽城下鏖戰,雙方打得相當激烈,心想,我干脆就奔前敵得了。
  這一天徐方來在高郵地界。也是他貪路心切,放開陽關大道不走,抄近道進入了一座深山。他向樵夫一問,這座山名叫黑瞎子溝,也就是說常常有狗熊出沒。徐方心想,這怕什么呢,我有滿身武藝,還能怕狗熊不成?尤其路上連個做伴的也沒有,太枯燥無味了,真要打死兩只狗熊,也能開開心,再弄個熊掌吃吃,倒也不錯。這就叫藝高人膽大。徐方這么想著,就邁步進了深山。
  等他進入黑瞎子溝一看,哎呀,只見山連山岭連岭,重巒疊嶂、怪石橫生、万壑千岩、峰回路轉、古木廊林、千云蔽日、荒草沒頂、人跡罕見,獐□鹿兔,毒蛇怪蟒,來回亂竄。看到這些,徐方也不禁頭發根發奓,有點后悔,心說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放著大道不走,鑽山溝干什么?又一想,既然來了,焉有后退之理,走就走吧。又走了一程,舉目觀看,連一個人家也找不到。眼看著金雞西墜,玉兔東升,走得筋疲力盡,餓得饑腸咕嚕。徐方心內著急,我要走不出這黑瞎子溝,在這睡石頭,可就坏了。他腳下加緊,又走出一段路程。這時天已暗下來了,也辨不清哪是路徑。
  徐方正在著急,忽然發現离他二十步遠,有兩團毛烘烘的東西,晃晃悠悠,向他迎面走來。徐方揉揉眼睛仔細觀瞧:我的媽呀,一大一小兩只山熊。大的有一人多高,兩個獠牙朝外,小的也有牛犢大小。徐方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這兩只山熊嗷嗷叫著向他扑來。徐方不敢怠慢,急忙擺動鑌鐵雙棒迎了上去,一陣亂揍,小狗熊倒地斷气,大狗熊負傷而逃。
  徐方一見哈哈大笑,他出了一口長气,倚著樹休息了一下。他心想:我也累了,也餓了,正好這只小狗熊送到我手上,我就把它殺了,先飽餐一頓再說。因此他就在原地剝熊皮。
  月亮升起來了,徐方割下了一塊熊肉,正想弄著火把熊肉烤熟了吃,忽然他听到一陣陣吼叫,抬頭一看,嚇得他坐在了地上,又急忙抓住雙棒靠在一棵大樹上,准備著對付突然來的襲擊。怎么回事?原來是那只負傷的狗熊,又領來了六只大狗熊,找徐方算賬來了,嘿,狗熊還會搬兵呢!徐方心想,看來我是凶多吉少啊,今天非死到這儿不可。他只得拼盡全力与狗熊搏斗。這些狗熊咆哮著朝徐方直扑,打傷一只又上來一只,把徐方累得眼前金星亂冒,熱汗直淌,眼看著就要葬身熊腹。
  徐方正在危難之時,順著山石砬子跑來一個人,這個人左手提著一條大槍,右手掂著一張硬弓,背后背著箭壺,壺內插著雕翎。山溝里搏斗的聲音,把他給吸引住了。攏目光往下一看,發現有一人被六七只山熊圍著,情況十分緊急。就見他伸手拔出狼牙箭,大喊一聲:“朋友体要惊慌,我來救你!”說著話引弓搭箭,嗖地一箭,正射在最前邊那只山熊的左眼里,弓硬箭猛,力透腦后,山熊應聲倒地,翻了兩個滾,不動了。他連射三箭,射倒三只狗熊,箭箭射中左眼,穿透腦袋。其余的山熊一見扭頭跑散。
  徐方扑通就坐地下了,拄著鐵棒槌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大把地擼汗。徐方心想,這人是誰呀,箭法這么好,月光下還能射這么准,要沒有人家搭救,我是准死無疑。
  徐方正在猜想,那個人倒提大搶就過來了,用手一指徐方:“小孩儿,你怎么那么淘气呀,不跟大人在一起,一個人跑到這儿,看有多懸哪。”徐方一听,什么?我是個小孩儿?小孩儿有白胡子的嗎?啊,是了,天黑他看不清啊。徐方站起來了:“恩公,嘴下留德呀,你往近前走几步,瞅瞅你們家孩子是這模樣嗎?”這人也愣住了。往前走了兩步,再一細看,弄了個大紅臉:“老先生。對不起,我沒看清楚,冒了几句錯話,您多原諒。”“沒說的沒說的。”
  徐方借月光看了看,見此人也就是十七八歲,手中一條大鐵槍,槍杆比那茶杯口都粗,這要是實心鑌鐵的,沒有一百斤也差不多少,看他那意思,在手里擺弄著跟麻杆差不多。見此人五短身材,車軸漢子,寬肩膀、濃眼眉、圓臉盤,紅扑扑的面孔,一雙大豹子眼。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挺朴素,頭上圍塊虎頭巾,腰里圍著塊狼皮,腳下登山酒鞋,是獵戶的打扮。
  徐方拉著他的手就問:“小恩公,我小老頭儿這條命就是你給救的,大恩不言謝,叫我說什么好呢?這這——”他一伸手,從腰里摸出來一塊黃金,能有五兩左右:“小恩公,因為我出門在外去訪朋友,錢沒多帶,這一點給你,弄套衣裳穿。這可不是補報你救命之恩,難道說我這條命就值那一點錢嗎?不是那個意思,這只不過是聊表我的寸心。然后把你的家鄉住處告訴我,我辦完了事情,必定挑良辰擇吉日登門致謝,再好好報答你。小恩公,你可別嫌棄,收下吧!”
  徐方認為打獵的這么晚了不睡覺,一定是為生活所困,說給他買套衣裳,那是客气話,就這塊黃金只買一套衣裳嗎?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這小英雄看看金子,嫣然一笑:“老朋友,你也太小瞧人了,我救你可不是為的錢哪。”“方才我已經說了,你沒問我要,我是表示寸心。”“再多我也不要,請你收回。我救你是出于義气,實不相瞞,在這黑瞎子溝我經常救人。”“是嗎?請問恩公,你家住在哪儿?能不能領我串個門?”“當然可以。你要沒吃飯,到我家吃几頓,我請客,樂意在這儿住,我歡迎。”“太好了。”徐方心想,我正愁沒地方住呢,到你們家吃點飯,歇歇腳,認認門,以后再來報答。
  小伙子在死熊中挑了一只毛色好、分量重的,從腰里拿出繩子把山熊的兩只后腿捆上,用大槍一穿,就背到了身上。當然這熊的個頭大,說背著實質就是拖著,前爪子搭拉著地。即是這樣,徐方也大吃一惊,這山熊足有八百斤重,這個小伙子可真是神力呀!我得問問他的姓名出身,將來把他引荐給燕王,就憑他這身力气,箭法那個准勁,別愁當不了上將。我要這么做,一則不埋沒人才,二者也報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徐方跟在年輕人的身后,邊走邊想。
  走了約摸有半個時辰,來到一個小山村。這個小山村有二十來戶人家,在庄頭兩間破茅屋門前,年輕人停住了腳步。剛剛進入篱笆院,就听屋里傳出女人的問話:“是興儿回來了嗎?”“娘,是我回來了。”“都把我急死了,怎么到現在才回來?”“娘,我遇上點事。咱們家來客人了,你赶緊接一接吧!”
  徐方一看,這小孩儿還挺懂禮貌,赶緊把衣帽整了整。就見屋門一開,出來個女人,看樣子也就在四十歲上下。穿著非常朴素,但是舉止落落大方。徐方經得多見得廣,一看就知道是個外來戶。
  女主人提著燈出來,看看徐方:“歡迎歡迎,往里請吧!”“深夜打扰,于心不安哪。”“您太客气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請您都請不來呢。興儿,快把客人請進屋中。”年輕人一邊答應,一邊把死熊放到地下,把大槍戳到門后,徐方也進了茅屋。
  進屋一看,里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個破木箱子,兩張破床,屋子四面透風。徐方坐下,女主人忙著燒水做飯。一會儿飯菜端上來了,都是山中的野味,有野蘑菇、野兔肉等。徐方也真餓了,并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嘿,還真香呢,他從來也沒吃過這么香的飯菜。
  飽餐已畢,徐方把嘴擦了擦,這陣也有了精神了,他沖年輕人就問:“請問恩公貴姓?”“我們家姓周,我叫周興,這是我娘。”“家里還有何人?”“就我們娘儿兩個,靠打柴、狩獵度日。”“你父親呢?”“早就死了。”“哎呀,太不幸了。這回我算記住這個地方了。多者一年,少者半載,我是非回來不可。你要樂意在這儿住,我給你們修房子,不樂意在這儿住,我把你們接到北平去。”
  周興娘儿倆聞听此言就是一愣。周興問道:“老英雄,你在北平有親戚?”“親戚沒有,朋友倒是一大堆。”“您在哪行發財?”“我呀,是玩儿命發財。”周興愣了。不理解這句話的含意,徐方也看出來了:“恩公,實不相瞞,我這是要去投軍打仗。”
  周興聞听好些沒笑出聲來,就你這把年紀,瘦小枯干,誰要你呀。“你去投軍,能行嗎?”“哈哈,你是看我個儿小,恩公,你看錯了,毛竹怪大,空膛儿;金剛鑽怪小,能攪瓷器。人有沒有本領,不在個頭高矮。”“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您這個年齡,這個身高,人家能要你嗎?”“我有朋友啊!”“你的朋友都是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告訴你。第一個就是朱棣,當今皇上的四叔,封為燕王,听說過嗎?”“听說過,您跟他熟悉?”“太熟悉了。不但跟他熟悉,他手下的人我也熟悉,我再給你說几個。老胡家,胡大海、胡強、胡得記,還有田再鏢,听說過沒有?”“听說過,他們都是蓋世的英雄。”“還有老常家,開明王常遇春,無敵大將軍常茂,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徐方正在洋洋得意地吹大話,沒想到引出了麻煩。周興不听老常家便罷,一听老常家,臉蛋子唰地沉下來了,連他娘也為之一愣。周興把眼睛一瞪:“你剛才說什么,你跟老常家有交情?”“有哇,比別人還強呢!”“你跟那個常茂交情如何?”“那就更好了,我們是刎頸之交。”
  徐方這句話剛一出口,周興霍地站了起來,把拳頭掄了三掄,沒落下來:“我真瞎了眼了。我要知道你跟老常家不錯,跟常茂最好,我救你干什么?叫狗熊把你吃了就得了。但是已經把你救到家了,還讓你吃了飯,算我倒霉喪气。對不起,你赶緊收拾起你的東西,給我滾!”
  徐方嚇了一跳。他一看周興,兩眼冒火,就像要一口把他吞下。這怎么回事?得解釋解釋。還沒等他開口,周興過來了,一把抓住徐方的襖領子,像扔小雞一樣,嗖!把他扔到院里了,跟著他順手綽起大槍:“快滾,你再遲走一步,我就給你扎個透心涼。”他娘止住了他:“興儿,不得魯莽,讓他离開就是,你這是何苦呢!”虧得他娘說話,周興才沒有下手。
  徐方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土:“小恩公,你可把我嚇得不輕啊,你能不能把話給我說明白,你跟老常家究竟何仇何恨?真要是他的不對,我也要為你出气。”“我們兩家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特別是那個無敵將常茂,我如果見著他,一定要扒皮抽筋剜眼摘心,你給他捎個信儿,小爺一定要收拾他。快給我滾開!”“是是,我這就滾。”
  徐方再窩火也不能發作,為啥呢?人家是救命恩人呀!就這樣他垂頭喪气,离開了黑瞎子溝。徐方心想,難道說常茂干了什么缺德的事,還是另有隱情?將來這事我非得弄清楚。徐方又回頭看看,記清了這個山村的位置,這才赶奔沭陽。至于周興的事情,咱們以后再說。
  徐方一過淮河,正碰上韓金虎帶著鐵氏兄弟与燕王開仗。徐方暗中觀察,把戰場的情況弄了個清清楚楚。高彥平被捉,他也看到了。徐方心想,看來這里頭有文章,為什么那個女子對高彥平沒下毒手?我呀,干脆來個夜探明營,把情況弄清楚,能得手我就把高彥平給救了。這他才利用夜幕的掩護,潛入鐵鳳英的寢帳,鑽到了桌子底下。鐵鳳英和高彥平的談話,他听了個一字不漏。徐方心想,看來這個月佬得由我來當了。鐵鳳英真能倒反韓金虎的連營,那可立了大功了,連我徐方臉上也光彩。后來一看事情鬧僵了,這他才公開露面。
  書接前言。徐方一出來,把高彥平和鐵鳳英都嚇了一跳。鐵鳳英用劍指著徐方:“什么人膽敢進入我的寢帳?”徐方嘿嘿一笑:“姑娘,不要生气,你不是發愁沒有媒人嗎?我來給你當個大媒人還不行嗎?在下徐方是也!”
  這可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啊,徐方這個名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高彥平滿怀興奮,鐵鳳英臊紅了臉。
  徐方見狀哈哈大笑。他這個人詼諧成性,不拘小節,見什么人說什么話。他把胡子一捋:“姑娘,別害怕,也別害臊,方才你說的話徐某都听到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嗎,這有什么不對的?再說彥平拒絕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想想這臨陣收妻,掉頭之罪呀,在這個場合,他能沒顧慮嗎?你別生气,我再問問他。”
  徐方一轉身來到高彥平面前:“彥平啊,你小子是晚生下輩,得听老人的。就憑鳳英姑娘這人才武藝,許配給你,有什么不合适的?最主要的能幫助你倒反連營,共除韓馬奸党,你這不就立了大功了嗎?燕王、元帥要怪罪下來,一切由我頂著,与你無關。我給你們做個大媒人,怎么樣?”
  徐方真聰明,一句話就說到了高彥平的心里了。要說高彥平壓根儿就不愿意,也不是那么回事,他是想,我剛保了燕王,還沒立下多少戰功,就跑這儿收媳婦來了,要讓別人議論起來我算個什么東西?不但品德完了,而且還違犯了軍令,那怎么行啊。如今有徐方做證,自己也可以洗淨了,何樂而不為呢?他心里這么想,嘴還是磨不開:“老前輩,我的意思是先請示燕王和大帥,他們要同意了我才能同意。”
  “你別給我耍這一套啊,別繞圈子。你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說句痛快話。燕王和大帥同意不同意,跟你成親有什么關系,他們還能擋著不讓你娶媳婦嗎?你到底樂意不樂意?”“這——你要看著我樂意,就算我樂意。”“這不是了。姑娘,你都听清楚了,咱們三頭對面,一言為定。不過我還得問問你,你剛才說許配高彥平之后,要幫助我們倒反連營,捉拿韓金虎,這個話還算數不算數?”“當然算數。”“好。我再問你,你的兩個哥哥要不同意怎么辦?”“老前輩,路都是自己走。我可以跟他們講清楚,但是他們要執意不听,那我們就是兩國的仇敵了,哪還能顧得許多。”“好,真是大義滅親。不過,這儿是是非之地,我們不可久呆,得赶快离開虎口。”一句話把二人都提醒了。
  姑娘剛想叫人給高彥平准備馬匹,一個小尼姑匆匆跑進帳篷,只見她顏色更變,聲音發顫:“姑娘,不好了,外邊來人了。”帳內眾人頓時緊張起來,鐵鳳英忙問:“誰來了?”“离得遠還看不清楚,就見來了一隊人馬,估計是駙馬和你的兩個哥哥。”鐵鳳英忙問徐方怎么辦,徐方斬釘截鐵地說:“這還有什么猶豫的,快點准備兵刃,頂著上。”鐵鳳英這才穩了穩神,急忙叫小尼姑把高彥平的盔甲、兵刃、馬匹都帶來。他們披挂整齊,帳篷外扳鞍紉鐙,乘跨坐騎。
  鐵鳳英他們剛來到門外,就見前面燈光閃閃,人就到了。小尼姑猜對了一半,來的沒有韓金虎,是鐵公然和鐵寶元、鐵寶山,他們是來監斬高彥平的。鐵公然正要小尼姑進內通報,忽然發現鐵鳳英騎馬出來了,心中就是一愣,又一眼看見了高彥平,也騎在馬上。他們情知有變,馬上都亮出了兵刃:“丫頭,你這是要干什么?”
  鐵鳳英到了現在只得豁出去了。她馬往前催,把徐方和高彥平護在身后,來到叔叔和哥哥面前,馬上一躬:“叔叔,哥哥,我可有點對不起你們了。”鐵寶元大刀一橫:“妹子,此話怎講?”“哥哥,實不相瞞,經徐方將軍作媒,我已經把終身許配給高彥平了。我要把高將軍放了,一同投奔燕王千歲。我還要勸你們几句話,韓金虎作惡多端,天下共憤,此次興兵,必敗無疑。望叔叔、哥哥認清形勢,及早回頭,免得后悔。”
  鐵寶山、鐵寶元聞听此言气得嗷嗷亂叫,怒气沖天:“小賤人,大哥的尸骨未寒,你竟嫁于了仇人,還要去保叛臣朱棣,你是瘋了還是傻了?罷罷罷,既然你不講一點骨肉之情,我們也就不能再念兄妹之義,今天你決難走脫,我要把你們這一對狗男女都劈了,給大哥報仇。”鐵寶山、鐵寶元二馬齊出,雙刀并舉,奔鐵鳳英摟頭就劈。
  鐵鳳英一看,已經撕破臉了,不伸手是不行了,她急忙舉戟招架。一邊打,還一邊解釋:“哥哥,你們要認清形勢,不久燕王就會打過淮河,乘胜直搗南京。你們真要為老鐵家子孫后代著想,應該馬上倒戈投降,跟妹子一道扶保燕王。如果你們死心塌地,非要跟韓金虎走到底,那可是死路一條啊。哥哥,不管你們听不听,我是做到仁至義盡哪!”“你放屁!”兄弟倆刀下加緊,招招緊逼。
  鐵公然一看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撥馬向中軍帳跑去,告訴韓金虎,共同堵截這三個人。
  徐方一看,捅了捅高彥平:“彥平啊,你怎么還不動手,站這看熱鬧呀?”“老前輩,不是我袖手旁觀,他們是親兄妹呀,我一伸手,倘若把鐵氏兄弟傷了,鳳英能答應嗎?”“你可真實心哪!你過去照著他倆那皮肉厚的地方放點血,叫他把道路閃開就行了,至于以后怎么處置他倆,听姑娘的不就行了。”
  高彥平一想,對呀,我怎么把這茬儿給忘了。他急忙晃大戟催寶馬來到姑娘馬前:“姑娘,你閃退一旁,把他們交給我了。”那高彥平多大能耐,又急于往外闖,大戟掄開又快又沉,不過三招五式,就听噗、噗兩聲,鐵寶山大腿上淌出了血,鐵寶元屁股上冒出了紅。把兩人疼得一撥馬,往下就敗。高彥平他們乘勢往外就闖,四個小尼姑各跨坐騎也緊緊跟隨。
  他們要想闖出連營,哪有那么容易呀!這里邊左一道卡子右一道哨,馬號連營緊相連,況且韓金虎已經得到鐵公然的稟報,傳出了將令,滿營中火把高舉,喊聲震天,一道道地堵截,一隊隊地追赶。不管高彥平、鐵鳳英有多大的能耐,也難以殺出連營。高彥平渾身上下全是血,鐵鳳英也是血染征袍,也不知道是他們身上出的血,還是敵將迸到他們身上的血。徐方的鐵棒槌也成肉棒槌了。四個小尼姑也是熱汗淋淋,吁吁帶喘。任憑他們左沖右突,可要想擺脫敵兵真是勢比登天。
  東方破曉,天快要亮了。突然間就听得鼓聲震地、號炮連天,只見四面八方,有無數的精兵闖進大營,這一下明軍更亂套了。原來燕王自高彥平被抓后,心里很不好受,派出不少細作混入韓金虎的大營打探消息。剛才他們得到稟報,說明軍營盤里邊大亂,人喊馬嘶,好像有人在里邊廝殺。燕王和田再鏢一想,不管是什么情況,我們都應該乘机沖進去,要能把他的大營沖垮就好了。就這么地十几万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沖進了韓金虎的大營。韓金虎正在調動人馬堵截鐵鳳英,万沒料到燕王的大軍會乘虛而入,這一下就把他沖得暈頭轉向,指揮失靈。雙方展開了一場混戰。韓金虎是一敗涂地,被打得落花流水,他再也制止不住,便与鐵公然、鐵寶山、鐵寶元一道,帶著一百多名親兵,倉皇逃過淮河,進入淮安。他的十万大軍有二万來人搶船回來了,走散了二三万人,其余的不是被殺就是被俘。戰場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槍刀器械,遺棄遍地,軍需輜重,堆積如山。
  高彥平、鐵鳳英、徐方來見燕王和元帥。徐方把鐵鳳英倒反連營的經過講說了一遍。胡大海高興地把大肚子一腆:“呵呵,怎么樣,我就看著你們是天生的一對。這個媒人不能光是徐方一人,我老胡也得有一份。你們倒反連營,立下首功一件,真是可喜可賀。”
  燕王和田再鏢商議,應該乘戰胜之余威,強渡淮河,搶奪淮安。當下田再鏢發下將令,全軍渡河,韓金虎已成了惊弓之鳥。他喘息未定,見燕王的大軍逼過來了,夾起尾巴又逃。鐵公然也溜之夭夭。淮安守將孟九公、于化龍見大勢已去,只好舉手投降。燕王兵不血刃,占領了淮安。然后出榜安民,全軍大慶賀,并讓高彥平、鐵鳳英擇日完婚。
  燕王在淮安歇兵三日,与胡大海、田再鏢商議,分兵派將,連下江北重鎮泗州、金湖、興化、界首,兵進高郵。
  韓金虎惶惶如喪家之犬,匆匆似漏网之魚,一口气敗到高郵。他仗著高郵城堅兵足,這才安下心來。他命令高郵守將大刀韓成加強戒備,命令鐵公然叔侄駐扎城外,与高郵形成犄角之勢,他才喘了一口气,連夜拜本進京,告急求援。
  太皇太后一見到韓金虎兵敗求援的折本,嚇得她魂飛天外。急忙和馬蘭等人商議,速調各省勤工部隊赶奔前敵。又命令馬蘭為欽差大臣,督飭韓金虎死守高郵,一定不能讓燕王再往南進。并警告韓金虎,如果再把高郵丟了,要他提頭來見。
  韓金虎接到懿旨可就咧了嘴了。把他急得真像熱鍋上的螞蟻,問馬蘭怎么辦。馬蘭說:“如今之計,就得有兵有將。這兵,朝廷正在征調各地兵馬,不日就會有大軍起來,可這將才我們上哪去找呀?”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無計可施,只得出榜招賢。
  招賢榜貼出去了,一連三天沒人來揭。雖說朝廷發來了援軍,沒有大將還是不行啊,韓金虎急得團團轉,心說,怪不得人們常說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啊!這夠材料的人真不多,我到哪儿去找呢?他是坐臥不宁,寢食不安。
  就在這天中午,高郵城外來了一輛獨輪手推車,車上捆著干柴和一些野鹿、野免,這一車重約千斤,推車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這車子來在十字街鼓樓北,見有一群老百姓在看榜文。推車的小伙子把車停下,擦了擦頭上、臉上的汗珠,站在人群后邊翹起腳來看榜文,但是看不完整。他雙手一分:“眾位,借個光。”便往人前擠。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給他讓開了一個胡同。小伙子擠到榜文前,仔仔細細又看了兩遍,然后他一伸手,哧啦,把榜文給揭下來了。
  旁邊有兩個小頭目在這儿看守榜文。因為三天來只有人看沒有人揭,所以他們漫不經心。小伙子把榜文揭下來轉身要走,小頭目才醒過神來,急忙上前把他拉住了:“年輕人,你怎么把榜文給揭了?”“這上面不是寫得清楚嗎?誰要報名,自己揭榜,這有什么不對的?”小頭目一看,這小伙子紅臉龐,掃帚眉,大眼睛,五短身材,身体壯實。“你是干什么的?”“賣柴的。”“這么說你是毛遂自荐,要見我們監軍大人?”“正是。實不相瞞,我可以替你們監軍大人分憂解愁,管教燕王的人馬片甲無回。”
  此正是:
  
  沙頭一水禽,鼓翼揚清音。
  只待高風起,非無云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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