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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絕地逢生


  程咬金奉旨回京搬兵,正遇上突厥國大帥左車輪,憑著他三寸不爛之舌,把左車輪說得半信半疑。左車輪執意要請老程進營面見保康王,這下把程咬金將住了。他知道,進去就出不來了。不去吧,勢必引起左車輪的猜疑,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這回可把老程憋住了。
  “老千歲請吧。”
  左車輪催促道。老程万般無奈,只好把心一橫,暗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干脆碰碰運气,看看保康王什么樣,陣容如何?也好做到心中有數,万一能混過這一關,不就能解危救駕了嗎?老程打定主意,把大肚子一腆,脖子一揚說道:“孩儿呀,頭前帶路。”
  說罷雙腳點鐙,“嗒嗒嗒”走進番營。這會儿,老程又來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儿,一邊往里走,一邊東瞧西看。但見番營布置得跟鐵桶相似,一道溝塹一層兵,一道圍牆一排弓手。溝塹里布滿竹釘、尖刀。圍牆上密布火銑、硬弩,步兵身披狼皮,手使長槍、利斧;騎兵身披鐵甲,手持鏢梭、狼牙大棒,一個個剽悍凶猛,嚴陣以待。從營門往里看,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殺气騰騰,戒備森嚴,刀矛閃著刺眼的青光,軍旗“嘩啦啦”作響。
  左車輪陪老程走進三道轅門,眼前就是金頂牛皮大帳了。左車輪從馬上跳下來,把馬鞭挂到得胜鉤上。
  左車輪道:“請老千歲稍候一時,容我到里邊回奏。”
  “請便,請便。”
  老程滿不在乎。且說左車輪,邁步走進牛皮寶帳。保康王搶先問道:“大元帥,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耽擱這么長時間?”
  左車輪笑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菩薩保佑,福神到了。”
  寶康王不解地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車輪便把方才的經過講了一遍。當他提到程咬金要投降突厥這件事時,把保康王惊呆了。他捋著大胡子問:“真的?”
  “大王,臣看是真的。”
  保康王又問道:“他現在何處?”
  “在外邊候旨。”
  保康王向左右把手一揮,霎時,歌妓退下,樂聲停止,文武群臣“呼啦”一聲分列在兩旁,女婢把殘席撤走,保康王對左右說道:“程咬金前來歸順,爾等以為如何?”
  “阿彌陀佛!”
  飛缽僧出班奏道:“大王,依貧僧看來,程咬金決不會歸順,其中必然有詐。”
  “哦?何以見得?”
  飛缽僧道:“我与姓程的打過交道,該人奸狡异常,能說善講,有勇有謀。請大王不要忘了,他是李世民的忠實爪牙,在任何時候,他也不會背叛天朝的。”
  “無量天尊。”鐵板道人也奏道:“飛缽羅漢所奏,与臣所見略同。大王切莫上當受騙,干脆把他拉出去五馬分尸!”
  “這個……”
  保康王舉棋不定,望著左車輪。左車輪大笑道:“二位想得過分了吧?別忘了此一時、彼一時這句話,世上的事沒有一成不變的,他程咬金也是個人,難道就不能變?再又說了,他單人獨騎而來能掀起什么風浪?何必興師動眾,草木皆兵,顯得我們太心虛了。”
  保康王問道:“依大帥之見,應該怎樣?”
  左車輪奏道:“大王可以召見他,察言觀色,軟硬兼施。他若真心歸順,當然就不必說了,倘若發現別有意圖,就把程咬金處以极刑。”
  “對,卿言正合孤意。”
  保康王示意群臣做好准備,宣程咬金進帳。一個番將面朝外喊道:“呔!程咬金听著,汗王有旨,叫你報名而入!”
  老程等了好一時,不見音信,正在疑惑間,忽听番將叫他報名而入。他穩了穩心神,晃著身軀,邁著方步走進大帳:“外臣程咬金告進,”“外臣程咬金告進了。”他邊走邊報名,兩旁吆喝道:
  “跪下,跪下,還不給汗王磕頭!”
  老程停身站住,朝上面拱拱手,沒有下跪。保康王怒喝道:
  “程咬金!見了本王因何不跪?”
  老程從容地一笑:“大王容稟。我程咬金受過唐王的恩賜,免掉跪拜禮,因此不跪。”
  “放肆!”保康王喝道:“孤是突厥的汗王,不是李世民。”
  老程說道:“李世民禮賢下士,對功臣賜以优禮,故天下歸心,文武賣命,大王欲吞并天下,更應該超過他的風度,何必為區區禮數計較,真叫人可發。”
  “這個……”保康王語塞,聲音稍有緩和地說:“汝既是唐臣,也是孤的對頭,來此何干?”
  “大王言之差矣,殊不聞‘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咬金不才,欲棄暗投明,報效大王。”
  保康王捋著大胡子,眼珠不停地轉動著,又逼問道:“唐王對汝极其寵愛,言听計從,又加封你要職,汝何故要叛他降孤?分明有詐!”
  老程道:“大王所說全是事實。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們中原有句古語,‘去年的皇歷,今年用不得’。現在他變了,听信奸言,不納忠語,才有今日之禍。”
  保康王又問道:“誰忠,誰奸,你說清楚點!”
  “徐懋功奸,我忠。說他奸,他這個牛鼻子老道,專會逢場作戲,阿諛奉承,把李世民哄得神魂顛倒,言听計從;像我老程乃行伍出身,就知道沖鋒陷陣,為國賣命,在李世民眼里,遠遠不如徐懋功。就拿這次被困來說,也坏到徐懋功身上,他們自以為是,好大喜功,以為突厥真不是天朝對手,這才中計上當。要听我的,根本就不該兵進木羊城。為了這件事,李世民險些砍了我的腦袋,真叫人為之寒心。從那時候起,我就暗下了投奔大王的決心。巧了,天從人愿,正好他們派我回朝搬兵,我就利用這個机會投奔來了。”
  保康王靜靜地听著,兩只怪眼始終盯在老程臉上。听著听著,他突然把臉一變:“別胡編了!本王早就知道你能說善講,專用詭計騙人,豈能讓你蒙混過關。來呀,把他拉出去五馬分尸!”
  “是!”
  眾番兵往上一闖,將老程按翻在地,与此同時,門外早有人備下五匹肥壯的馬儿。書說簡短,老程被拖出金頂牛皮帳,保康王率領文武也跟出來了。這時,眾番兵取過五條長繩,一頭拴在老程的四肢和脖子上,另一端分別拴在五匹馬的被子上。五名騎士飛身上馬,各朝不同方向舉起馬鞭,單等保康王一聲令下,立刻把老程肢解處死。
  保康王喝問道:“程咬金,你若說出實情可以免死,不然的話,本王可要不客气了。”
  老程心里害怕,嘴還挺硬,大吼道:“姓程的從不說謊,你不信就隨便吧!”
  保康王道:“我數三個數,你要再嘴硬,我可就要行刑了。你听著,一——二——”
  老程此時心頭一涼,把眼一閉等死。
  “放下來!”
  保康王說罷轉身回到中軍寶帳。老程被人從馬上解下來,在地上躺了一會儿,然后又被帶進大帳,他把大肚子一腆冷笑道:
  “信又不信,殺又不殺,你打算干什么?”
  這時,保康王完全改變了態度,他拍著老程的肩頭說:“巴吐魯!巴吐魯!”
  意思是說——英雄,英雄!有人把熊皮舖好,請老程入座。左車輪拱手道:“老千歲,方才我家汗王和你開了個玩笑,請莫見怪。”
  “是啊,是啊。”保康王捻髯大笑,“兩國相爭,變化莫測,不容本王不加謹慎,請老千歲海涵。”
  “哪里,哪里,我程咬金經得多了,這算個什么。”
  “痛快,痛快!”
  保康王吩咐一聲,設擺酒宴。席前他舉杯在手,笑著說:“為歡迎老千歲的到來,請滿飲此杯。”
  “干,干。”
  眾人也擎杯在手,一飲而盡。保康王詳細詢問木羊城的情況,程咬金搖著頭說:“慘不可言,慘不可言!糧草已盡,粒米皆無,就剩下人吃人了,要不,他們能急著派我搬兵嗎?”
  保康王又問道:“即使你能把救兵搬來,往返最快也需一兩個月的光景,在這期間他們吃什么?怎樣度命?”
  老程把兩手一攤:“這我就管不著了,何況我早就有了歸降的心,管他們怎么度命呢!”
  保康王偷眼觀察,見老程舉止自然,談笑風生,看不出有什么破綻。再仔細一想,老程說得不無道理,退一步說,即使他另有打算,又能干些什么呢?至多是他想混過營盤,保住他這條性命罷了。保康王想罷多時,說道:“老千歲既然來了,本王決不會虧待你,加封你郡王之職,留在孤身邊共參軍机,”
  “謝大王,千歲,千千歲。不過,我有個要求,方才曾對左大帥說過,我打算先回京一趟,把家眷接出來,解除后顧之憂,也好安心給大王效命。”
  保康王冷笑道:“你想借口逃掉不成?”
  老程道:“大王如此怀疑,叫臣何以表白?”
  “無量天尊。”鐵板道人插言說,“貧道有個一舉兩全的主意。程老千歲可以暫時留在御營,這樣做,既可以解除大王的怀疑,又可以表明老千歲的誠心。至于你擔心家眷的事,這好辦,我們可以通令全營嚴守秘密,只要長安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會對你的家眷下手的。”
  老程聞听,心中暗罵:這個雜毛可夠損的,打算把我軟禁在這里,切斷木羊和長安的聯系。用不了多久,木羊城的馬就會活活地餓死呀!而我也沒有用了,這該如何是好?
  書中代言,程咬金算猜對了,鐵板道人的确是這么想的。他根本就不相信程咬金的話,更不相信他能歸降,只是由于地位的關系,他不敢說得太過分了,尤其他發現大元帥左車輪有傾向老程的意思,更增加了他的顧慮。但他憋得難受,又不能不說話,故此才想出一箭三雕的毒計。何謂一箭三雕?一、把老程軟禁在御營,使他搬兵的計划落空;二、利用這個机會,進一步察看老程的陰謀,一經發現,就地處決;三、不論老程說的是真是假,用不了十天,木羊城的人馬全會餓死的。也許會投降歸順,到那時,剩下個程咬金就好對付了。
  閒言少敘。且說保康王,听了鐵板道的話正中下怀,馬上作出決定,把老程留在營中。老程心里焦急,但又不敢堅持,他心里明白,怀疑并未解除,半點蛛絲馬跡都會功虧一貫。几十年的磨練,丰富的生活經歷。老程已變得极為深沉老練,盡管他心急如焚,表面上卻顯得輕松自然,“哈哈”大笑了几聲:“恭敬不如遵命,臣謝恩了。不過,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大王恩准否?”
  保康王一愣,忙說道:“有話請講。”
  老程道:“我這個人好動不好靜,叫我干呆著可不行,無論如何,你也得給我找點活做。”
  保康王笑道:“孤不是說叫你留在中軍,參贊軍机嗎?”
  “不行,不行,我不是那塊材料,出力行,動腦子不管用,你就派我干點實在的吧!”
  “依卿之言,你想干點什么?”
  老程歪著腦袋想了想:“我是武將,叫我巡營放哨吧?”
  老程為什么討這個差事?因為這比較自由,有机會逃跑。盡管他清楚,提這個要求可能引起保康王的猜疑,但他還是冒險提出來了。保康王把大手一揮:
  “好,那就大材小用了。”
  鐵板道搶著說:“程老千歲初來乍到,人地兩生,貧道愿意奉陪。”
  保康王已明白鐵板道的用意,當即點頭同意了,頒發給老程一支大令。老程心里罵道:這個雜毛,是我死對頭,如有机會,我非整死你不可!
  當晚老程就宿在番營里,鐵板道跟他住在同一帳篷。老程睡不著,但又不能被妖道看出來,只好閉著眼打呼嚕,這個滋味簡直難受极了。他一看妖道看得這么緊,索性就真的睡起來了,呼聲震耳,響若雷鳴,這下可苦了鐵板老道,害得他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老程早早地起來,梳洗已畢,到外面巡營,鐵板道不敢疏忽,緊緊跟隨。一日無話,到了晚上,老程倒頭便睡,妖道不敢睡,在旁邊給老程“打更”。程咬金睡覺的毛病非常多,咬牙,放屁,打呼,吧嗒嘴,說夢話,打夢拳,把妖道气得五官挪位,又一夜未曾合眼。書說簡短,一連三個通宵過去了,妖道可有點支持不住了,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惡心,冒虛汗,巴不得倒頭就睡。老程暗喜,心說,兔崽子,看你坏,還是我坏,反正我也逃不了,我先叫你受點罪。到了第四天晚上,老程先睡了一覺,到半夜他就起來了,扭頭一看,鐵板道咧著嘴已然睡熟,涎水流了二尺長。老程心想,這可是該我逃走的机會了,他把衣服穿好,怀中抱著查營的大令,輕手輕腳离開寢帳,走了兩步,又回來听听,見妖道仍在熟睡,老程暗喜,大步流星來到馬棚,几個哨兵和馬夫听見響動,立刻圍攏上來,剛想說話,老程把大令一晃低聲說:“鐵板道人太夜睏了,先讓他睡一會儿,我到四外巡視一番,快點□馬。”
  番兵見他有大令,不敢怠慢,赶緊把道路閃開,馬夫把他的大肚子蟈蟈紅牽到眼前,老程飛身上馬,奔正東就下去了。他為什么要奔正東?原來這兩天他就注意上了,從東營門闖出去,就是通往長安的大道,從這儿走最近、也最順道。書說簡短,他順利地穿過營盤,眼前就是轅門了,從這要能出去的話,就算逃出虎口了。老程又惊又喜,不由得有些緊張。突然腳步聲響,有人把去路攔住:“站住!干什么的?”
  老程把馬帶住,見面前閃出一員番將,銅盔鐵甲,全身戎裝,在他身后站著几十名長矛手和弓箭手,老程把大令一晃說:“看見這個沒有?奉汗王大令,前來查營。”
  番將見了大令,忙施禮道:“原來是郡王千歲,恕臣不知之罪。”
  “罷了,你是什么官儿,管什么的?”
  “回郡王,臣官拜騎都尉之職,掌管這里的轅門。”
  “噢,夠辛苦的了。這沒發生什么事嗎?”
  “請千歲放心,一切平安。”
  “嗯,你把營門打開,我到外邊去查看查看。”
  “這個……”
  番將一楞:“這恐怕不方便吧。”
  “為什么?你敢抗令不成?”
  “不,打死臣也不敢。不過您手中的大令,只限在營盤內巡查,不是出營的大令。所以,臣不敢放您出去。”
  老程一听就傻了。心說,今儿晚上我若出不去,今后就休想逃走了。再說,救兵如救火,再不能拖延了。他一看這個番將不肯開轅門,急得他直冒大汗。恰在這時,他似乎听見身后有人喊叫,莫不是妖道追來了?他要一來,可就全涼了。老程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不能再磨牙了。他把大斧子舉起來,冷不防就是一下。“卡嚓”一聲把番將砍倒,并吆喝道:“這小子目無郡王,抗令不遵,犯下死罪,我代替汗王已將他正法,你們誰敢抗令,他就是例子,快,把轅門打開!快!”
  眾番兵被老程出其不意的這一手嚇傻了,彼此看了看。在老程的威逼下,只好開閂落鎖,把轅門開放,又把三道吊橋放下,老程雙腳點鐙,一溜煙就沖出去了。正在這時,鐵板道追上來了,他破著嗓子嚎叫道:“別讓程咬金跑了,把他截住,別開轅門哪——”
  原來,這几天可把妖道給熬坏了。今夜晚間,他見老程睡熟,也上來了睏勁儿,和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心里還一個勁地說,別睡呀別睡。哪知,覺神不答應,不到片刻的工夫,他就睡過去了。妖道雖然睡了,可心里邊不踏實,胡亂做夢,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就在這個時候,他被一名親兵喚醒,親兵說,程咬金一個人走了,奔正東去了,妖道一听,睡意頓消,一翻身下了地,再一摸,大令也沒了,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喝問番兵:“他走了多長時間?”
  “不一會儿,這陣還到不了轅門。”
  老道急忙跑到帳外,飛身上馬,一面命人飛報保康王和大帥,一面追下來。可是他晚到了一步,眼看著老程飛馬沖出轅門,消失在黑夜之中。老道急了,一催馬也追出去了。番兵發現事情不妙,放起響箭,吹起報警號,霎時人仰馬翻,亂成一團。按下他們不提。單表老程,飛馬沖出番營,順著大道就跑下去了。他心里這個痛快呀,暗想道:這才是打破玉籠飛彩鳳,頓開金鎖走蛟龍,我一定快走,快走,快快走,把耽誤的時間搶回來。老程心急嫌馬慢,不住地揚鞭策馬,在他身后揚起一溜土線。忽听身后馬啼響動,有人喊道:“無量天尊,程咬金你給我站住,貧道追上你了!”
  老程一听是鐵板道的聲音,直嚇得真魂出竅。他知道這個妖道武藝非凡,又狠又毒,被他追上沒個好。老程也不答話,用斧攥一點馬的后胯,蟈蟈紅疼痛難忍,揚鬃奓尾,灰儿灰儿暴叫,跑得更急了。俗話說,忙中有錯,有道是欲速則不達。在老程面前閃出一道土坡,雜草叢生,盤根錯節,把蟈蟈紅絆了個馬失前蹄,“咕咚”一聲,連人帶馬滾落坡下,把老程摔得直翻白眼,干著急站不起來。這時,鐵板道也跟上來了,催馬來到老程面前,一抬腿儿從馬上跳下來,用喪門劍一指冷笑道:“姓程的,這回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老程是個肉爛嘴不爛的“滾刀筋”,他躺在地上一邊喘气,一邊對付著道:“雜毛,俺老程要說的多了,可跟你說不著。你追殺郡王,想造反不成?”
  鐵板道一听,把鼻子都气歪了:“呸!你還有臉提這件事。你是個什么東西,配做郡王嗎?告訴你吧,這都是假的。沒人相信你的鬼話,只不過讓你暴露一下而已。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你就等死吧。”
  說罷舉劍就刺,老程赶緊使了個“狗熊大翻身”把這一劍躲過,他破著嗓子喊道:
  “快來人哪,救命啊,俺老程要歸位了!救人哪——”
  老程這嗓子真洪亮,夜深人靜,這聲音能傳出五里地去。鐵板道恨得牙根發痒,心說,你喊吧,這周圍都是我們的人,大不了多喊來几個劊子手。恰在這時,突然有人高頌法號:“無量天尊,四哥休要擔惊,小弟到了!”
  這聲音出自一棵樹后,說時遲,那時快,隨著聲音走出一個出家的道人,晃身軀把鐵板道擋住。借著星月的光輝,鐵板道定睛瞧看:見老道,好相貌,威風凜凜九尺高。頭上戴逍遙巾,一塊美玉扣頂門。身上披青道衫,水襪云履腳下穿。背后背,紫電劍,古色古香云龍現。面如玉,白臉膛,一對闊目閃電光,花白胡,飄前胸,恰似蜀漢美髯公,站如釘,走如風,好像昆侖不老松!
  鐵板道人看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雖然不認識這個人是誰,但從舉止和神態上,料定來者必是一位世外的高人。老程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認出來了,來人正是結拜的八弟謝映登,把他樂得直拍大腿,一骨碌身站起來,拉著謝映登說:“老八,你來得正好,我估摸著你就得來嗎,快伸手教訓教訓這個妖道,這小子可損透頂了。”
  謝映登怎么來的?從哪來?難道他真知道老程有難,特來解救?不是,這就叫無巧不成書。
  自從瓦崗山散將后,謝八爺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看破了紅塵,遁入昆侖山,當了老道。多少年來,他几乎与世隔絕,一心一意要做三清弟子。前些年,下山募化,巧遇小白猿侯君基,經他幫忙,小白猿才進京救了李世民。從那以后,謝八爺仍然回到昆侖一心悟道,閒時就專攻武藝,為的是強身壯骨,延年益壽。
  最近一個時期以來,深山里逃來無數難民,連廟上也住滿了,謝八爺感到蹊蹺,經過詢問,才知道木羊城一帶,正在開兵打仗,突厥人為困死唐軍,把老百姓全赶走了,百姓無奈,為逃避兵災,這才遁入深山。
  謝八爺暗替唐營擔心,坐臥不宁。別看他身在玄門,仍念結拜的好友。后來,他決定出山看個究竟,假如唐軍沒有什么大危險,他就不露面。万一唐軍身陷絕境,他就要暗助一臂之力。他打定主意,把廟中的事作了交待,這才下了昆侖山,奔木羊城而來。他不愿在白天出頭,喜歡在夜間行動。正往前赶路,可巧碰上了這件事,謝八爺見四哥遇險,焉有不救之理,這才大喊一聲,把老程給救了。鐵板道豈肯罷手,才要引出一場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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