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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劉仲容北上訪主席 張治中南下見總裁


  卻說2月24日,也就是毛澤東、周恩來同上海和平代表團達成八項協議的那天,李宗仁正在廣州勸說遷往那里的國民党政府行政院和立法院遷回南京,遭到行政院長孫科的堅拒,李宗仁憋了一肚子气。一听到新華社廣播愿同他進行和談的消息后,立刻來了精神,于25日從廣州飛回南京,召開會議商討對策,商討來商討去,決定了“對共和談三項原則”:
  一、和談雙方必須建筑在平等的基礎上。共方不能以戰胜者自居而追我接受屈辱條件。
  二、有鑒于鐵幕內各國之慘痛遭遇,政府斷不應接受由中共作為執政党之聯合政府。政府為此應向共方提議划疆而治。
  三、中共所提八條要求,政府決不能全面接受,只能在兩個政府共存的原則下,以其為談判基礎。
  這個“三原則”同蔣介石的圖謀如出一轍。李宗仁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他后來說:“當然我也完全知道,除非我們能守佐長江,使共方在談判之外,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會根据此三項原則來和我們談判的。至于長江是否能守住,那當然又是另一問題。”
  2月27日,顏惠慶、章士釗、邵力子、江庸回到南京,當即向李宗仁匯報了兩個星期北平、石家庄之行的情況,轉交了毛澤東的信件,顏老先生還特別向李宗仁轉達了毛澤東捎來的口信。
  劉仲容得訊,非常興奮。他憶起當年去延安和在重慶談判時同毛澤東的交往,預感到毛澤東曾經向他描繪過的人民的新中國即將誕生,為此時此刻毛澤東親自傳話請他充當和平使者而感到榮幸。
  早在1月間,黃紹閎受白崇禧之托赴香港找李濟深時,中共駐港負責人潘漢年已得中共中央指示:如自愿和,可派劉仲容北上到石家庄去面談。后來,蔣介石下野,李宗仁登台摘全面和談,白祟禧便放棄了局部和談的試探,對派他北上之事不太熱心了。2月間,劉仲容到上海,找到中共地下組織的吳克堅。兩人在南京路上國際飯店里見面,他請吳將李、白派他北上的事情電告中共中央。兩天后,吳克堅告訴他,已收到中共中央复電,歡迎他去。但白崇禧還是不太熱心,沒有拿定主意。
  這回毛澤東傳來口信,已經是中共方面傳來的第三次要他前去的信息了。當時,是李宗仁在傅厚崗官邸宴請顏惠慶等四老,白崇禧也在場作陪。
  白崇禧從南京飛回漢口,即找劉仲容到書房談話。白崇禧對他說:“前一段時間,季寬(即黃紹閎)老是催我派你赶快北上。那時還不到時候,現在是你動身的時候了。”
  “哦,什么時候走?”劉仲容問。
  白崇禧說:“我离開南京時,跟德公商量了,越快越好,你明天就動身吧。這次,上海和平代表團到北平活動了一番,和平气氛有了,國共雙方都表示愿意和平解決爭端,和平談判不久就要舉行。你是代表桂系秘密去的,和將來政府派出的談判代表團不發生關系。”
  “和中共聯系,不知道你和德公有什么吩咐的?”劉仲容想摸清白的意圖。
  白崇禧說:“我是希望中共軍隊不要渡過長江,今后有一個划江而治的政治局面。國民党軍隊的主力雖然部分被殲滅,但還有強大的空軍、海軍和數十万陸軍。如果中共硬要渡江,是會吃虧的。而且,既然雙方表示愿望和談,如果中共過了江,打亂了攤子,那就不好談了。你見到毛潤之先生的時候,務必要把這層意思講清楚,陳明利害。”
  白崇禧說罷,從書桌上拿出一封早已寫好的致毛澤東和周恩來的親筆信,交給劉仲容。劉仲容把信密藏在棉褲里,向白崇禧告別。白鄭重其事地說:“你跟我們十几年,你是我們辦外交的能手,相信你這一次一定不辱使命,會為我們打算的。我已經打電話給張軫主席,你到信陽后,他會派人送你越過前線,進入中共的控制區。”
  第二天,劉仲容到了信陽,國民党河南省主席兼信陽綏靖公署主任張軫已在等候。張軫派了一名親信送他越過前線的中空地段,到達遂平,進入解放區。由遂平轉源河,住了一夜,繼續前進到鄭州。鄭州接待站的負責人已接到北平電報,轉告劉仲容赶快前往北平,因為毛澤東已率中共中央机關由石家庄遷到北平。于是,劉仲容又往東折去濟南,然后換車北上,由于戰亂,火車停停開開,直到3月下旬,他才到達北平。
  毛澤東和中共中央其他領導人是開完七屆二中全會——一次制定奪取全國胜利和胜利后的各項方針政策的极其重要的決策性會議之后,于3月23日离開西柏坡,前往北乎的。在進行出發的准備工作時,毛澤東對周圍的人說:“同志們,我們就要進北平了。我們進北平,可不是李自成進北平,他們進了北平就變了。我們共產党人進北乎,是要繼續革命,建設社會主義,直到實現共產主義。”出發前,毛澤東只睡了四五個小時。他興奮地對周恩來說:“今天是進京的日子,不睡覺也高興啊。今天是進京‘赶考’嘛!進京‘赶考’去,精神不好怎么行呀?”周恩來笑著說:“我們應當都能考試及格,不要退回來。”毛澤東說:“退回去就失敗了。我們決不當李自成,我們都希望考個好成績。”
  當劉仲容來到前門車站時,周恩來已派齊燕銘在那里等著他。他在當天下午就見到了周恩來,并面交了白祟禧的親筆信,隨即被安排住在中南海的丰澤園。晚上,周恩來派來了一輛吉普車,把他送到香山的雙清別墅,住在那里的毛澤東馬上要接見他。車子駛到香山,在夜色朦朧中開上了山坡,走了好一會儿才停下來。下車后,穿過一個院子,衛士將他領到一排大平房的一間屋子里。
  毛澤東放下正在批閱的文電,迎了過來,笑眯眯地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劉仲容的手,熱情地說:“老鄉,我們又見面了!你要是早到兩三天,就赶上參加我們的入城式了。”
  劉仲容說:“主席,路上不好走,要穿過前線,火車開開停停。”
  毛澤東興致很高,說:“十多年前,我們從荒涼的保安剛搬到延安府時,沒几天,你穿過前線來看我;這次我們從西相坡山里剛搬進北平城里,也沒有几天,你也是穿過前線來看我。可見,我們不僅是老鄉,我們還有緣分。”
  毛澤東几句話說得他熱烘烘的,把長途顛簸的疲勞都消融了。他輕松地笑著說:“我托毛主席的福了!”
  毛澤東噴了一口煙,頗為認真地說:“我們沒有福,我們從井岡山到延安到北平,是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直到今天取得胜利。靠什么?靠能吃苦,能克服困難。進城了,我不斷給大家講,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繼續艱苦奮斗,不能學李自成進京。”
  劉仲容看見毛澤東衣服上的補丁在燈光下十分顯眼,感動地說:“主席,這下我懂得了共產党為什么能不斷地走向胜利的道理。”
  毛澤東這才問:“你講講,南邊的情況怎么樣?”
  劉仲容詳細報告了有關李宗仁、白崇禧的情況。毛澤東問起南京方面的動向時,劉仲容說:“南京政府有三种人,一种是認識到國民党失敗的命運已定,只好罷戰求和,這是主和派;一种是主張備戰謀和,他們認為美國一定會出面干涉,只要贏得時間,准備再打,這是頑固派;還有一种人,既不敢得罪蔣介石,又不信共產党,動搖徘徊,非常苦悶,這可以算是苦悶派吧。”
  毛澤東笑問:“李宗仁、白崇禧算哪一派?”
  劉仲容說:“從歷史上看,蔣桂多次兵戎相見,宿怨甚深。現在兩家又翻了臉,彼此怀恨。李、白知道蔣介石對他們是不甘罷休的。他們既要防范蔣介石對他們下手,又怕共產党把桂系的部隊吃掉。在這种情況下,被迫主張和談,以謀取划江而治的局面。因此,白崇禧极力希望解放軍不要過江。他估計解放軍能夠抽出參加渡江作戰的不過60万人,認為國民党憑著長江天險以海陸空軍固守,解放軍想渡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毛澤東把煙頭掐滅,嚴肅地說:“白崇禧要我們不過江,這是辦不到的。我們能用于渡江作戰的部隊不是60万,而是百万以上,另外還有百万民兵,我們的民兵可不像國民党的民團,我們的民兵是有戰斗力的。等我們過了江,江南的廣大人民都擁護我們,到那時共產党的力量就更強大了。這是白祟神速沒有估計到的吧!”
  當時,桂系夏威部隊的一部分在安慶陷于解放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同時,桂系張淦部隊的一個團在武漢附近的下花園被解放軍陳賡部繳了械。白祟禧曾囑咐劉仲容向中共方面請求予以解圍,以示中共對和平的誠意。
  毛澤東听了,說:“可以放松對安慶的包圍,下花園繳到的武器也可以發還桂系部隊。你可以通知白先生,讓他派出參謀人員,雙方在前線進行聯系。”
  毛澤東和劉仲容的談話,從晚上8時一直進行到凌晨2點。
  就在劉仲容到達北平不久,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也于4月1日到達北平。他因為是秘密來此,故而未去同代表團聯系。
  4月2日晚上,毛澤東又請劉仲容去雙清別墅談話,周恩來也在座。毛澤東說:“上次我請上海的顏老先生傳話給李宗仁先生,說你是桂系的親信,又是中共的朋友。親信親信,親而有信。現在和談即將開始,我想請你回南京走一趟,對李宗仁、白崇禧先生再做做工作,再促一促,爭取他們在此歷史重要時刻,能認清形勢,向人民靠攏。”
  周恩來也說:“主席有話托你親口轉告李、白兩先生。”
  毛澤東笑著問:“怎么樣,敢去嗎?我可以對你打保票,保證你平安回來。”
  劉仲容鄭重地回答,“當然敢去!只要需要,万死不辭!”
  毛澤東說:“你可以向李、白兩先生轉告下面這几條:一、關于李宗仁先生的政治地位,可以暫時不動,還是當他的代總統,照樣在南京發號施令。二、關于桂系部隊,只要不出擊,我們也不動它,等到將來再具体商談;至于蔣介石的嫡系部隊,也是這樣,如果他們不出擊,由李先生做主,可以暫時保留他們的番號,听候協商處理。三、關于國家統一問題,國共雙方正式商談時,如果李先生出席,那么我們對等,我也出席;如果李先生不愿來,由何應欽或白崇禧當代表也可以,我方則派周恩來、葉劍英、董必武參加,來個對等。談判地點在北平,不能在南京。雙方協商取得一致意見后,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到那時,南京政府的牌子就不要挂了。四、現在雙方就要開始和平談判,美國和蔣介石反動派是不甘心的,他們一定會插手破坏,希望李、白兩先生要拿定主意,不要上美帝國主義和蔣介石的大當。”
  劉仲容一一記下談話要點。毛澤東換點一支煙,繼續說:“另外,白先生不是喜歡帶兵么?他的桂系部隊不過十來万人,將來和談成功,一旦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建立國防軍的時候,我們可以請他繼續帶兵,請他指揮30万軍隊,人盡其才,對國家也有好處嘛!白先生要我們的軍隊不過江,這辦不到。我們大軍渡江以后,如果他感到孤立,也可以退到長沙再看情況;又不行,他還可以退到廣西嘛。我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只要他不出擊,我們三年不進廣西,好不好?”
  劉仲容說:“主席的話我都記住了。”
  毛澤東望著他問:“你看,我們是不是煞費苦心哪?這樣做,不是我們沒有力量打敗他們,而是讓人民少受點損失。”
  劉仲容說:“毛主席這樣安排,對他們是仁至義盡了。”
  毛澤東轉向周恩來說:“仲容他們去南京的事,你給安排一下吧。”
  這次去南京的共四人,除劉仲容外,朱蘊山代表各民主党派,李民欣代表李濟深,還有劉子衡是去找參謀總長顧祝同的。
  周恩來在北京飯店對四人說:“全國胜利很快就要到來,人民解放軍即將向長江以南推進,現在已開始同李宗仁派來的代表團進行談判,不論他們能和我們簽訂和平協定也好,不簽訂也好。我們是一定要渡江的。你們這次去,總的原則是同南京方面講清楚:他們同意我們過江,什么都好談,要抵抗,那是不行的;不要以為我們過了江會孤立,廣大人民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群眾是擁護我們的。”
  周恩來又特別囑咐劉仲容:“仲容,我給你交代兩項任務:一是朱蘊老和李民欣先生的生活,由你照顧;再就是回程時把邵老(邵力子)的夫人博學文從南京接到北平來。邵老是積极的主和派,這次和談無論談不談得成,他都不能回去了,蔣介石的特務要加害于他。”
  按下劉仲容回南京复命不表。再說3月2日,一架銀灰色的飛机降落在宁波棟社机場。机艙打開,從舷梯上走下來一位風度不凡的將軍。他舉目環顧了一下這座瀕臨東海的港城,便從容地走進前來迎接他的小轎車里。
  他,就是國民党著名的和談代表張治中。
  人們記得,抗日戰爭時期促成國共合作的有他,抗戰胜利后到延安把毛澤東接到重慶談判的是他,后來在南京梅園与周思來頻繁接触的還是他。現在,他又作為南京國民政府的代表北上与中共談判了。臨行前,他要到這個偏遠的浙東小鎮,向退居幕后卻仍操縱著國家机器的蔣介石請示。与他同机到達的還有總統府秘書長吳忠信。
  与此同時,從宁彼方向開來的一輛小轎車也抵達棟社机場。從車里走下來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國民党元老于右任的女婿屈武。他是頭一天晚上從上海坐輪船到達宁波的,今天,他將与張治中等一起前往溪口晉見蔣介石。
  蔣經國前來迎接。他与屈武在蘇聯學習時是同窗好友,所以前往溪口的路上坐在一輛車上。
  蔣經國打量著老同學,熱情地說:“真沒想到你會來,一晃又有兩年多未見了。”
  屈武率真地說:“春節期間就想前來拜訪老同學和總裁,可是未能如愿。這次是文白先生特意叫我來,說是李代總統要卑職為和談奔走一下。”
  蔣經國淡淡一笑:“你認為与中共談判能達成一致嗎?”
  “這個……”屈武一時找不出合适的字眼作答。
  “和談是絕對談不成的。”蔣經國說,“中共決不會同意划江而治的。用毛澤東的話說,丟掉幻想,決戰到底。這才是唯一的出路。”
  屈武惊愕地問:“那為什么李代總統還要做這种無意義的舉動?”蔣經國說:
  “李德公他們這樣做,完全不懂得美國方面的真正意圖,也不懂得中共毛澤東的意圖。美國絕不希望共產党在中國得勢,而中共的胃口之大,又怎能甘愿与我們兩分天下?屈武兄,你我是知交,我也不瞞你,美國過去花了几十億美元、几万吨軍械來支持我們戡亂,目的就是要在中國大陸消滅共產党。眼下美國將一批軍火正運往台灣,日本也支持我們,和談么,只不過是緩兵之計。”
  “噢……”屈武倒抽了一口涼气。
  蔣經國若有所思地朝屈武一笑,繼續說:“屈武兄,我們在蘇俄都學過共產党的理論,兩种信仰,兩种社會制度,是水火不相容的。古訓云:天不可有二日。俗話說:一山容不得二虎。你想想,這和談能有什么結果?”
  屈武瞳目結舌:“經國兄,蔣總統在文告中不是說……說要以國事為重,愿与中共和談嗎?”
  蔣經國忿忿地說:“國事?哼!國事盡坏在那些怀有二心、爭權奪利的僚臣手里!弄得父親只得引退,讓李德鄰他們來維持局面……”
  屈武感到無話可說了。張治中點他來,是出于他与蔣經國是同窗好友的考慮,希望因此而得到蔣經國的支持与幫助,以其少壯派的明智与銳气說服父親。現在看來,要虛此一行了。當年在莫斯科看到的那個血气方剛、信仰共產主義的青年人,已經在對方身上找不到影子了。
  汽車來到丰鎬房,适逢蔣介石前往雪竇寺進香去了,蔣經國引領三人到小洋樓下榻。
  翌日吃過早飯,張治中、吳忠信、屈武在蔣經國陪同下來到慈庵,先拜渴了蔣母陵墓,然后進會客室恭候總裁。
  過了半個多時辰,蔣介石睡眼惺松、一副倦態地走出來,張治中等馬上起立,他擺擺手,要大家坐下。
  寒暄之后,蔣介石劈頭就問:“你們的來意是要勸我出國的吧?”
  几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蔣介石拿起桌上的報紙,指指點點,冷笑著說:“你們看,報上都登出來了,要我最好出國觀光考察。”
  張治中、吳忠信頗感窘迫,沒想到這么快消息就傳到了溪口。
  蔣介石面含慍色說道:“他們逼我下野是可以的,要逼我‘亡命’就不行!下野后我就是個普通國民,哪里都可以自由居住,何況是在我的家鄉!我死也不會出國,‘士可殺不可辱’!布雷先生不是死了嗎?季陶先生最近不也殉國了嗎?他們都留下了尊貴的气節!”
  這一番話,一下把來者的嘴巴封住了。
  張治中此次來溪口,除了要商談和談條件外,主要的目的是要勸說蔣介石出國。南京的李宗仁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蔣雖說下野,而事實上仍在溪口指揮一切,自己身為代總統處處受掣肘、被鉗制,其左右也覺得局面尷尬,難以為繼,于是便動了勸蔣出國的念頭,請張治中去做說客,說服蔣介石暫到國外居住一段時間,真正放棄權力,好讓李代總統放手去干,以利和談。
  不料未等張治中開口,蔣介石搶先提出并一口回絕了出國的打算,張治中咂咂嘴,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轉換話題,說道:“總裁,南京方面對中共所提八項條件中的第一項,都認為不能接受,大家的意見是統一的,總裁以為如何?”
  蔣介石慍怒的臉色松弛下來,語气也變得緩和了許多:“真是豈有此理,我等都成了中共宣布的戰犯,這哪像談判條件?當然嘍,對談判我是支持的。現在李德鄰負的責任也就是我的責任,德鄰的成敗也是我的成敗。文白,你可以告訴德鄰,我一定竭盡全力支持他,我愿意終老鄉間,絕不再度執政。”
  張治中說:“總裁英明!我回去一定把總裁的意思轉達給德鄰。”
  吳忠信附和著,屈武沉默著。
  接著,張治中談起南京方面磋商的与中共和談的對策。他說:“我等与德鄰磋商,如能保持長江以南若干省份的完整,由我党來領導,那么東北、華北各地,則可由中共領導,必要時,可讓鄂、贛、蘇、皖四省和宁、滬、漢三市聯合共管……”
  蔣介石突然打斷說:“我看此方案由不得我們提出,毛澤東不會同意我們這樣划分天下。我之主張還是要備戰求和,仍要以整飭軍事為重,不宜分心,否則,就上了毛澤東的當!他喊和談,我也和談;他立足于打,我就跟他打,以兩手對兩手。”
  張治中專注地听著,感到事到如今,蔣介石還在堅持他的一貫主張。去年11月,平律戰役打響后,蔣介石在南京官邸約張治中談話,問其對時局有何看法,張治中坦率地說:“局勢艱危,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蔣說:“不打怎么辦?”張說:“還是由總統來倡導和平為上策。”蔣气咻咻地說:“我現在不能講和,要和我就宣布下野。不!即使我下野,亦不應對中共主動放棄戡亂。”次日,張治中即帶著無限傷感的心情飛回新疆任上去了。眼下,他听了蔣介石的話。也就不想再說什么了,免得唱反調引起蔣的疑忌与反感。
  蔣介石掃了張治中一眼,繼續說:“德鄰下的上半局棋,我是明白的,也是和我一致的,就是通過和談達到划江而治。至于他的下半局棋,就不太高明,且逼人太甚了!”
  張治中問:“總裁有何見教?”
  蔣介石說:“德鄰一方面買通司徒雷登,向美國要軍火,想用來武裝他們的桂系軍隊,另一方面又派人拉攏蘇聯武官羅申,想聯美、聯俄、聯共來壓我,取而代之。哼,這能瞞得過我嗎?”
  張治中不能不佩服蔣介石看問題“入木三分”的銳气,但也不便說什么。
  “文白,你回去繪德鄰說,既要談,又要打。談就不怕撕破臉皮,打就堅決打到底!”蔣介石再次亮出“底脾”,然后說,“至于我出國不出國,請他放心好了,我這一生不愿再省國政。我不做總統,甘心做老百姓總可以吧?共產党打過來,我作為首犯,就第一個去刑場,去赴死……”
  “請總裁放心,文自一定將總裁的意思轉告德鄰。”張治中說,“至于与中共談判的人選問題,還請總裁酌定一下為好。”
  蔣介石說:“請張群、吳忠信參加。”
  吳忠信連忙搖頭擺手:“我不參加,還請總裁另選他人吧!”蔣介石說:“噢,你和張群不參加也好。”
  張治中說:“我也不想參加。”
  蔣介石思量片刻,說:“這個……恐怕你擺脫不了吧?各方面都認為你适合,你還是要參加的。”
  這時,俞濟時走來請蔣介石用餐。蔣介石站起來,微笑著說:“暫談到這里吧。你們可以在溪口多住几日,游覽一下這里的几處景觀。朝冰晨曦,夜對皓月,風光無限,我常常留連忘返呢!”
  于是,張治中在溪口待了整整10天,直到3月12日才返回南京。
  正是:
  莫看閒云悠悠過,
  風雨陰晴連電波。
  未知后事如何,請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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