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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戰火熊熊調處失敗 寒流滾滾和談關門


  卻說馬歇爾、司徒雷登明明知道這是令人汗顏的條件,中共難以接受,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飛返南京,找到了周恩來。
  在紫金山下那座西班牙式的小樓內,他們与周恩來、俞大維經過了一輪會談,沒有結果。過了兩天,即8月6日,馬歇爾和司徒雷登再次登門向周恩來游說,希望他能考慮接受蔣介石的條件。
  司徒雷登直接用他那一口純正的中國話說:“貴党若能接受這些條件,我們將督促蔣委員長盡早地召開擬議中的非正式委員會作出安排,并接著成立指導委員會和國府委員會,將在事實上建立一個經過改組的政府。”
  見周恩來沉默不語,馬歇爾補充說:“在這個政府中,共產党有自己的代表,從而可以不僅對那些正在特別考慮中的地區,而且也在一种更廣泛的意義上,著手處置所有諸如政權的問題。”
  他們靜靜地等著周恩來表態。只見周恩來從那張藤椅上站起身子,神色嚴峻地說:“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們,絕對不能接受,一條也不行。我決不會簽署這种城下之盟!”
  他反過來問:“蔣何以如此無理,愈要愈多?”
  司徒雷登說:“蔣說形勢已變。”
  周恩來說:“蔣有個錯覺,他認為兩三個月就可以從軍事上進占蘇北、膠濟路、熱南、同蒲南段、津浦北段、安東、哈爾濱,談得固好,打得最好,邊談邊打,而拖成也好。”
  司徒雷登說:“如此和平無望,似非內戰不可了。”
  周恩來說:“這是蔣的方針。我們是無條件停戰,依照政協改組政府。6月協議,我們讓步很多。今蔣要求無厭,故而內戰責任應由蔣負之。”
  馬歇爾、司徒雷登見周毫無接受可能,只得再赴廬山与蔣介石磋商。
  當夜,周恩來向中共中央電告了這次會談的情況。8日,毛澤東复電說:“蔣之5條絕對不能接受,一條也不行,你的答复很對。我各解放區正在動員全力粉碎蔣介石進攻。”
  國共之間的談判一時陷入了停頓狀態。
  8月13日,蔣介石在廬山發表《告全國同胞書》,堅持如期召開國大。
  同日,國民党飛机空襲張家口,偵察延安。
  16日,延安《解放日報》發表社論《全解放區的人民動員起來,粉碎蔣介石的進攻!》。
  18日,馬歇爾從牯岭致電周恩來,稱政府擬擴大基礎,共產党是否提出名單,參加改組后的政府。
  周恩來當天复電,重申因國民党政府尚未接受中共所提關于改組政府的條件,故無意提出名單。
  与此同時,一個消息從延安傳出:毛澤東在楊家岭窯洞前的石桌旁,接待了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當斯特朗問他:“中國的問題,在不久的將來,有政治解決、和平解決的希望沒有?”毛澤東徐徐吐出一口煙,以濃重的湘潭口音說:“這要看美國政府的態度。如果美國人民拖任了幫助蔣介石打內戰的美國反動派的手的話,和平是有希望的。”就在這次談話中,毛澤東提出了那句流傳极廣的著名論斷: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此間,在美國,產業工會聯合會所屬行動委員會上書杖魯門總統,要求美軍自中國全部撤退,并譴責美國政府在馬歇爾調處之際,加強軍事及財政援蔣,鼓勵中國內戰。
  那位与馬歇爾鬧了點別扭,回到美國的魏德邁卻在這時拋出了一份他個人的白皮書,批評馬歇爾和國務院置國民党于不顧,听任赤色分子接管中國。
  馬歇爾越來越看到司徒雷登也幫不了他多少忙,他正在受到兩面夾攻,因而情緒煩躁,易于激動。他平時是很有涵養的,也不愛發火,然而此時,盡管南京的暑气已經減退,紫金山的秋風已透出沁人的涼意,可馬歇爾越來越容易發火。這使得他的夫人凱瑟琳也感到詫异:“啊,我的上帝,喬治近來怎么了?”在蔣介石的別墅,馬歇爾直言不諱地陳述了自己的意見:“除非立即在停戰方面取得達成協議的基礎,否則我將請求結束在中國的使命。”
  他又以同樣的坦率告訴周恩來:“除非中共在報紙和宣傳中不再對我進行攻擊,否則我將放棄這個調停工作。”
  這天,馬歇爾回到寓所,把一尊瓷做的笑模笑樣的大肚彌勒佛摔得粉碎。
  他突然萌動了回歸之念。
  直到蔣介石答應把條件作些松動,馬歇爾看到有了一線轉机,才稍稍息了些怒气。他給司徒雷登作了一番交代,并電告杜魯門總統,答應擔任為他安排的國務卿的職務。他在暗暗地為自己舖平回歸的道路。
  可是,蔣介石口頭上答應不放棄和談,私下又在積极布置向中共軍隊的進攻。
  9月4日,國民党政府參謀總長陳誠公開發表談話,宣布國軍將進攻張家口。10日,蔣介石手令北平行轅及第11、第12戰區部署對張家口進攻。
  張家口是解放區的政治軍事中心之一。進攻張家口是一個嚴重步驟,它表明國民党決心實行最后破裂。周恩來仍在作挽救的努力。他在11日找馬歇爾商談,建議召開休會已近3個月的軍事三人小組會議,討論停戰問題。隨后,馬歇爾答复:國民党方面拒絕召開軍事三人小組會議,而提出要召開非正式五人小組會議討論政府改組問題。這實際上就是表示拒絕停止向張家口進攻。
  事情十分清楚:全面破裂已難避免,繼續商談已不能取得積极成果。于是,周恩來憤然暫時退出談判,在9月16日离開南京,回到上海思南路107號的寓所——周公館。這一次和前三次短期來滬不一樣,一下住了36天。他采取這個行動,目的是讓世人都知道:和談已處于危急關頭。不讓國民党制造一种假象,仿佛談判還在繼續,談判仍有希望。
  周恩來一回到這座花園洋房,就被特務緊緊盯上了。
  小樓周圍明顯“熱鬧”起來:修皮鞋的,推三輪的,賣香煙的,在這儿晃來晃去,馬路對面的几間房子,也被人高价“租”了去。
  只要周公館的汽車一出動,特務的汽車立刻尾隨緊跟。對出入周公館的人員,特務在《監視專報》上每天都有詳細記載。不知道姓名的,就記下他們的面貌、特征、衣著和出入時間。還派人盯梢,調查來往人員的身份和行蹤。
  9月18日黃昏,周恩來要去參加一個民主人士組織的會議。助手陳家康告訴他,据地下党可靠情報,國民党CC派特務机關,新制訂了一系列暗殺計划,准備以車禍、綁架、行刺等手段,對周公館的人下毒手,勸他小心。
  周恩來笑了笑說:“蔣介石暫時還要留著我,不然,他的和談戲怎么唱下去呀?”臨走,他指了指北樓窗台上那盆菊花,笑著對陳家康說:“放心,菊花會給我報警的!”
  “菊花”是陳家康為安全而設置的一個暗號,外出的人見到菊花還在,才能撳鈴進門。
  9月19日,周恩來在寓所單獨接見美國聯合社記者,聲明:“本人已暫退出南京政治談判,不再与政府及美國代表進行‘無意義’之磋商。這种磋商現在只能掩飾中國內戰的情況,使中美兩國民眾不能獲悉真相。除非蔣主席同意重開軍事三人小組會議,本人將不返南京。”他還強調指出:“美國政府實行錯誤的對華政策,已使中國內戰波及全國,但即使中共失去張家口、哈爾濱、淮陰及其他鐵路沿線的重要城市,中共亦決不向國民党屈服,不相信武力可以解決懸而未決的問題。”
  周恩來這樣一走,馬歇爾、司徒雷登都著急了。26日,他們聯名致函周恩來說:“自閣下赴上海后,我們一直希望你回來,以便可以重新努力,停止蔓延的內戰。我們愿在此事上盡最大能力幫忙。因此我們敢于根据我們過去的友誼及我們個人對你的尊敬,催促你立刻回南京。”
  第二天,周恩來复信說:“我并非不欲回南京与閣下等共商停戰之确切辦法,唯因政府當局不僅無停戰表示,且更變本加厲,正在積极進攻張家口、哈爾濱、安東与蘇北各地不已,若再冒昧商談,徒騙人民,而為政府放手大打之煙幕。于真正和平決無補益。故宁留上海,以待三人會議之召開。”
  30日,周恩來再次向馬歇爾致送備忘錄。同日,他和董必武等又以中共代表團名義致函蔣介石,受命提出最嚴重的警告:“如果政府不立即停止對張家口及其周圍的一切軍事行動,中共不能不認為政府業已公然宣告全面破裂,并已最后放棄政治解決的方針。其因此所造成的一切嚴重后果,當然全部責任均應由政府方面負之。”
  10月1日下午,中外記者70多人再一次擠滿了周公館的客廳。周恩來站在客廳与廊廳的中間講話,半個身子露在廊廳,大門敞著,以便讓外邊的記者也能听到。
  剛講過開場白,陳家康走上前悄悄告訴他,大門口有几個帶槍的特務,請他站到客廳里去,不要把身子暴露在外邊。
  周恩來一听,心頭火起,干脆走到直通大門的平台上,大聲朝門外那几個便衣喝斥道:“你們誰是特務?有膽量的站過來讓大家看看!”
  那几個人狼狽离去。
  周恩來以此為話題,揭露了特務們從滄白堂扔石子,較場口打人,下關車站行凶,直到暗殺李公朴、聞一多等一連串愈演愈烈的暴行,呼吁記者們用自己的筆申張正義,制止內戰。
  接著,他把國共兩党在內戰問題上所采取的兩种截然不同的態度作了比較:“自從日本投降以來,中共的態度一向都是為和平、民主、獨立、統一而奮斗。從馬歇爾將軍擔任調停人起,我們始終主張徹底停戰和照政協決議辦事。這兩項主張,是全中國人民的要求,也是國際愛好和平人士的愿望。不管什么時候,在什么情況下,我們從沒有改過口。但是,國民党當局則相反。在有些時候他們也口頭贊成停戰,但在大多數時候反對停戰,而不論贊成或反對,他們總是提出許多使對方不能接受的條件,所以,實際上就是反對停戰,破坏停戰……現在政府正在進攻張家口。在戰爭這樣嚴重的形勢下,可以設想政府不僅不會馬上停戰,定會在打下張家口后提出更多的要求。在今天,主要的關鍵是立即停止進攻張家口,因為絕不能在向解放區軍事政治中心之一的張家口進攻的炮火中,來一條一條地商談停戰協定、改組政府及召開國大等問題。這等于拿刀放在人家的脖子上逼其投降,這种希望是永遠不可能在中共身上達到的。”
  周恩來以過去不曾使用的強烈措詞,譴責美國政府正在變本加厲地推行援助蔣介石擴大內戰的對華政策。他以很多事例說明:“如果沒有美國的幫助,國民党要進行像今天這樣大規模的內戰,是不可能的。”
  周恩來最后激動地說:“今天中國的情況是空前嚴重的。如果國民党政府不改侮,仍繼續向張家口進攻,如果美國政府仍舊公開的或隱蔽的幫助國民党政府打仗,繼續保留軍隊駐華。那末,中國的內戰是無法停止的,中國必將是一個全面破裂的局面。內戰的繼續擴大,將使中國人民遭受更慘痛的犧牲,經歷更長期的黑暗。但我們深信,中國人民有力量定完這段艱苦的過程,克服一切困難,戰胜內戰制造者与援助者。”
  周恩來的這篇講話,外國通訊社和國內外許多報紙都用顯著地位進行報道,在社會上引起強烈的反響。
  這時,司徒雷登利用他的影響在南京和一些民主党派的代表進行了一系列的會談,使之形成了一种中間力量,這些人后來作為調解的臨時中心而進入當時中國政治舞台。
  馬歇爾覺得駐華美軍已招惹了越來越多的麻煩,為了不再招惹麻煩,他打算先撤走秦皇島与塘沽的美海軍陸戰隊,再考慮如何結柬自己的在華使命。當然,在鎩羽而歸之前,他最大的愿望是國共和談能有一點成效,使自己的調處工作不至于失敗得太慘。
  9日上午,馬歇爾從南京飛來上海,中午,假吉倫中將的寓所宴請周恩來,餐后進行了長時間的會談。周恩來表示,只要國民党立即停止進攻張家口,中共愿意參加談判。他還提出對軍事和政治的11點建議。
  馬歇爾當天返回南京,同蔣介石進行了一次稱得上推心置腹的談話。馬歇爾提醒蔣介石,如果俄國援助共產党,他們的供應線短得多,而且很不容易受到攻擊。馬歇爾企圖使蔣介石相信,在一次純粹的軍事沖突中,不論目前看來對他多么有利,他將無法獲得對這個國家的永久的統治。
  盡管馬歇爾苦口婆心,蔣介石仍不以為然。他深信共產党絕沒有合作的誠意,只有在軍事上打敗他們才能解決問題,他自信可以征服共產党。
  馬歇爾還提到了中國不安定不景气的經濟狀況。蔣介石卻說:“中國已經習以為常了。”實際上把馬歇爾的話頂了回去。
  為了留住馬歇爾這位“財神”,蔣介石最后還是放了一點口子,答應考慮馬歇爾關于停止軍事行動10天的建議。
  當馬歇爾抱著最后一線希望繼續進行斡旋時,國民党軍隊已攻陷了中共在北平西部的戰略要地——張家口。時間是10月11日。蔣介石洋洋得意,當天下午即宣布國民大會將于11月12日如期舉行,并積极准備空襲延安。
  本來,中國民主同盟秘書長梁漱溟10日還赶來上海,想勸周恩來回南京繼續談判,周恩來沒有堅決拒絕。梁漱溟頗為興奮,在11日搭夜車回南京。但第二天早晨,他在南京車站下車時,看到報上赫然登載國民党軍隊攻下張家口的消息,對記者們脫口而出地說了一句傳誦一時的名言:“一覺醒來,和平已經死了!”
  然而國民党還要做出一些姿態,裝作它還是要和平的,倒是共產党不愿談判。14日,蔣介石和孫科、吳鐵城、邵力子等商討對策。15日一早,國民党派國民參政會副秘書長雷震到上海,找民主同盟、青年党的代表商談,說是要邀請留滬的政協代表,包括共產党的代表,都到南京去,重開和談,希望第三方面代表盡力調解。
  第三方面一些人士仍抱著一線希望,想從絕境中挽救和平。當天下午,張君勵、黃炎培、沈鈞儒、章伯鈞、羅隆基一同到思南路107號去見周恩來,勸說周重去南京。周恩來雖然憤慨地指責蔣介石背信棄義,但對第三方面代表的態度仍是熱情的,沒有關死和談之門。他當天致電中共中央:“現在的中心環節是爭取第三方面。如能爭取到民盟全部或大部不參加國大,就是胜利。”
  這時,周圍的政治气氛已很緊張。16日,蔣介石發表聲明,提出8項條件,要挾中共宣布參加國大,提出代表名單。當天,監視周公館的特務發現周思來常坐的汽車從周公館出來,直駛江邊碼頭,有兩個人攜帶行李登輪。他們以為周思來离上海赴香港,立刻密報上海市長吳國幀。吳國幀打電話到周公館詢問,才知是兩個工作人員乘輪北上。這天傍晚,周恩來乘車外出。汽車剛開動,特務的汽車又尾隨跟蹤。周恩來机警地要司机繞道返回周公館門口,突然剎車。車剛停穩,周恩來就拉開車門,跳了出來,大步地走過去,厲聲責問:“我是周思來,你們為什么跟蹤我的車子?是誰叫你們跟蹤的?”并要他們出示證件。那些小特務嚇得答不上話來,只得說是盧灣警察分局派來“保護”的。周恩來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吧,我要打電話給你們吳國幀!我們還在談判,我又不走,為什么要跟蹤?”并囑隨行人員抄下了特務的汽車號碼。回到周公館,他打電話責問盧灣分局,盧灣分局只得說是奉命行事。他又撥通吳國幀的電話,向其提出抗議。
  17日,吳鐵城、邵力子、雷震到上海,同第三方面接触,希望勸說周恩來回南京。章伯鈞、羅隆基、黃炎培、張君勵、李璜、左舜生、胡霖連夜向周恩來轉告同國民党代表會談的經過。18日下午,國民政府代表同中共、民盟、青年党、社會賢達各方面在滬代表在周公館就恢复商談交換意見。經過兩天的協商,決定恢复商談方式依“談停談”程序進行。
  周恩來這時已做好撤离的准備,但為了不使第三方面人士失望,還是于21日乘美專机去了南京。李維漢和許多第三方面人士也乘民航飛机前往。
  此時此刻,周恩來和這么多各界知名人士到南京去,各報都大事刊載,引起了很大轟動,重新燃起了許多人的希望。不料他們到了南京,蔣介石見面時握完手就說:“我等你們很久了,你們赶快商談吧,政府方面由孫科作代表。我原定前兩天去台灣視察,為了等你們,今天才能走。”說完他就走了,接見時間前后才有8分鐘。大家都知道,在國民党方面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蔣介石作主,不得到他的同意,什么重要問題也談不成。蔣介石在這個關鍵時刻离開,使許多第三方面人士的心涼了大半截。
  正式的會談還沒有開始,國民党軍隊在10月25日又攻占了東北解放區的安東。周恩來是在同黃炎培、梁漱溟、章伯鈞、羅隆基在梅園新村商談時得知這一消息的。他盛怒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气憤地說:“我們要回延安,從此以后不再談了!蔣介石和我們打了十几年交道,并不了解共產党。共產党從無到有,從最底層翻上來,哪怕國民党的壓力?怕壓力,當初就不會有共產党!”黃、梁等力勸周恩來暫時不要回延安,以免不明真相的人誤解。
  26日,周恩來同馬歇爾談話,指出:“張家口被占,國民党府宣布召開國大,說明全面破裂的局面已定。因第三方面的努力,故我這次回來談判。但蔣去台灣,避而不談。蔣的8條是哀的美敦書,已無談的必要。這是蔣方造成的。中共主張停戰,已盡了最大努力。”
  第三方面人士這時十分著急。10月28日,由梁漱溟提出一個方案,其中包括雙方即日下令全國軍隊就現地一律停戰等等。這時,國民党軍隊剛從一連串攻勢中搶占了張家口、長春、安東和蘇北、山東的大片土地,就地停戰等于承認這些既成事實,顯然只對國民党有利。第三方面許多人士求和心切,沒有細加研究,就同意复寫三份,分送馬歇爾、孫料和周恩來。
  當梁漱溟、李璜、莫德惠到梅園新村向周恩來解釋這個方案時,剛講到“就現地一律停戰”這一條時,周恩來臉色驟然變了,他用手制止說:“不用再往下講了,我的心都碎了。怎么國民党壓迫我們不算,你們第三方面亦一同壓迫我們?”并且气憤地說,“我是信任你們的,你們為什么不事先關照一下?”
  在采取重大行動前互相關照,這是他們早有的協議。梁漱溟自知理虧,又把黃炎培、章伯鈞、羅隆基找來梅園新村商量,大家一致決定將已送出的方案全部收回,并立刻分頭赶去。到馬歇爾處,因他外出未回,文件還沒有拆閱,比較容易地拿回來了。
  到孫科那里,國民党已對這個方案進行過討論。他們只好借口方案中漏抄一條,需要補上,把文件拿到手就帶回來了。一場風波,總算得到了平息。
  盡管第三方面求和心切,提出种种方案,蔣介石始終寸步不讓。他從台灣回南京后,29日分三批會見第三方面代表,堅持以他的8條作為談判的基礎,表示不能同意第三方面的方案,又要他們交出參加國大的名單。29日晚上,三方代表在孫科家里舉行非正式會談,沒有解決什么問題。章伯鈞等向孫科表示:“中共不交國大代表名單,我們也不能交。”31日,黃炎焙、郭沫若、張君勵等离開南京,回到上海。這時,國民党軍隊加緊包圍延安,國民党政府駐延安聯絡官已准備撤退。
  11月11日下午,蔣介石宣布國民大會延期3天召開,目的是想多拉几個第三方面的人進去。中共代表團發表書面談話,指出:“國民党如果還有絲毫尊重政協決議的誠意,那就不是延期,而是停開其一党包辦這國大。”
  14日,中國民主同盟主席張瀾發表談話,宣布:“民盟決不參加一党國大。”
  15日上午,國民大會終于開場了。到會代表1600多人,國民党以外,只有青年党、民社党和少數無党派人士參加。
  第二天,周恩來召開記者招待會,憤然聲明:“和談之門已為國民党當局一手關閉了。現在開幕的‘國大’,不但使中共及第三方面最近在商談中的協議成為不可能,并且最后破坏了政協以后的一切決議、停戰協議与整軍方案,隔斷了政協以來和平商談的道路,同時也很快地徹底揭穿了政府當局11月8日‘停戰令’的欺騙性。”
  同日,周恩來走訪馬歇爾,告之將回延安。馬歇爾默然良久。他看到國大既已召開,已沒有理由挽留周恩來,只能以一個行動表達此刻的心情:愿為中共人員撤回延安提供交通工具。
  1946年11月19日,在秋風蕭瑟、落葉飄零的南京陪陵机場,周恩來、鄧穎超夫婦及李維漢等一行15人登上了回延安的專机。
  登机之前,周恩來与馬歇爾有一段頗堪玩味的對話——
  周:“馬歇爾將軍,11個月前的今天,我在重慶迎接了您的到來。11個月以后,你卻在南京送走了我。”
  馬:“很遺憾,我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但我的确是感到自己老了許多!”
  周:“中國有句古詩叫‘天若有情天亦者’,國民党的失敗是注定了的,老天,就是上帝,如有意,也不會同情它的。”
  馬:“這一點,我已經對蔣作過預言。”
  周:“不管怎么說,您在完成您的使命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馬歇爾苦笑一聲:“我已經把撤攬球帶向終端了。”
  周恩來的飛机凌空之后,馬歇爾突然之間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
  正是:
  莫道塞翁已失馬,
  禍盡福來未可知。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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