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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馬歇爾飛回金陵城 周恩來驅車宣化店


  卻說馬歇爾回國后,最擔心的便是東北的局勢。如今,他終于得到了比他想像得還要坏的消息。
  然而究竟出了什么差錯呢?
  白魯德分析說:“我越傾向于認為這是出于雙方之間的根本分歧,在于多年住窯洞的毛澤東同一貫依靠盤剝他人為生的國民党人之間的分歧。毛無法使自己同對方合作共事,于是拒不支持周思來簽訂協議的嘗試。”
  白魯德所說的“協議”,就是馬歇爾寄予莫大希望,在臨返國時与國共雙方共同草簽的“建議書”,也就是三人小組确定向東北派遣執行小組的意向。
  馬歇爾為解決東北問題費盡了心思。然而事与愿違,他离開中國沒几天,東北的局面就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身邊的人勸他別再回中國去,應該見好就收,免得前功盡棄,自投羅网,陷進一場更大的危机里去。
  遺憾的是,這位前美軍參謀長,有著從不認輸的倔強個性。他給重慶發電:我將借夫人凱瑟琳按計划返華。
  4月中旬,一個昏昏沉沉的風沙日,馬歇爾的專机又降落到古都北平。
  馬歇爾直飛北平,為的是直接向正在北平的吉倫將軍了解中國,特別是東北的局勢。
  吉倫將軍告訴他:這個時期國共雙方都往東北調兵遣將,共產党軍隊走陸路,國民党軍隊走空路、海路,軍隊所到之地,到處你爭我奪。目前,國民党新一軍、71軍自沈陽地區北進,在受到中共軍隊頑強抗擊后,已逼近四平市區,即將發起總攻;4月上旬,蘇軍開始向中共轉交北滿的日軍武器庫,14日,蘇軍撤出長春,中共軍隊迅速向城內國軍發動攻勢,并首次使用了包括坦克、大炮在內的重型武器……
  馬歇爾又找軍調部國共雙方的代表听取關于東北停戰的意見。
  鄭介民這時不在北平。3月17日戴笠因飛机失事身亡,蔣介石要他當軍統局長,此后,他雖然北平、重慶兩頭跑,但主要心思已不在軍調部了。常任北平的是蔡文治。他對馬歇爾說:“事實上,中共林彪已在哈爾濱建立民主聯軍,所部都是從各地抽調的精銳,他們到處搶占地盤。東北不列入停戰區已不可能。”
  葉劍英則指控美國飛机轟炸了駐在四平衡的中共軍隊。
  吉倫馬上解釋說:“這些飛机雖然是美國制造的,卻屬于國民政府所有。”
  次日,馬歇爾飛往南京。蔣介石此刻已經回到南京,住在紫金山下那幢中西合壁、舒适幽雅的官邸里,正准備舉行還都儀式。
  “歡迎你!歡迎你!”蔣介石和宋美齡异常熱情地把馬歇爾夫婦迎進他那間古色古香的客廳。
  “中國有句古話,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馬將軍走后,我們十分想念。”蔣介石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緞面馬褂,顯得平易和謙恭。而他的夫人又總是把他的話翻譯得恰到好處,這些無疑都有助于他与客人的溝通。
  馬歇爾直截了當地向蔣介石提出了自己對東北問題的看法,想法說服這位委員長承認東北的現實,不要再堅持收复已失去的那些城市。甚至還提出了一個讓軍調部三人小組接管長春的折衷方案。
  蔣介石勉強同意將東北划為停戰范圍,但希望馬歇爾立即派美國海軍將新6軍廖耀湘部隊等運至東北,以加入對四平的攻擊,以迫使中共同意停戰。
  蔣介石夫婦熱情地留下馬氏夫婦在他的官邸用餐。席間,蔣捧出了老家奉化送來的陳年老窖請馬歇爾品嘗,他自己卻因飯依基督而滴酒不沾。
  4月22日,馬歇爾到重慶會見周恩來。他發現,一向熱情開朗的周恩來此時神情黯然。
  原來三天前,重慶各界剛舉行過追悼王若飛、博古、葉挺、鄧發等烈士的大會,周恩來仍然沉浸在難以抑制的悲痛之中。
  中共代表王若飛、博古是回延安向中共中央匯報國共談判和政治協商會議后的情況。新四軍軍長葉挺在政治協商會議后剛被國民党釋放出獄。中共中央職工委員會書記鄧發是出席巴黎世界職工代表大會后歸國的。4月8日,他們冒著惡劣天气飛返延安。同机的還有進步教育家黃齊生,葉挺夫人李秀文及其子阿九、女揚眉,以及5名八路軍軍官和4名美軍駕駛人員。下午,飛机在山西省興縣的黑茶山遇濃霧失事,机上人員全部罹難。
  4月19日,延安各界群眾3万多人在飛机場集會,悼念死難烈士。同日,重慶3000多人舉行追悼會。王若飛、博古、葉挺、鄧發都是周恩來多年的同事和戰友。在追悼會上,周恩來痛哭失聲,沉痛地報告遇難諸烈士的生平事跡。同天,他在《新華日報》上發表《四八烈士永垂不朽》一文,悲憤地寫道:“20多年來,成千成万的戰友和同志,在共同奮斗中犧牲了,但沒有一次像你們死得這樣突然,這樣意外。突然的襲擊,意外的犧牲,使我們更加感覺到這真是無可補償的損失……如果沒有反動派破坏政協決議的陰謀活動,也就沒有你們這次冒著惡劣天气飛回延安的必要……烈士們!同志們!你們的責任已盡。我敢向你們保證:有中國人民在,有中國共產党在,有中國一切民主党派和力量在,我們決不讓反動派破坏政協、破坏停戰、破坏整軍的陰謀活動成功。你們堅持的方針,是全中國人民的方針。和平、民主終必會在全中國實現。”
  馬歇爾見到周恩來時,周正准備把他率領的中共代表團遷往南京,故而曾家岩50號的周公館略顯凌亂。
  馬歇爾倒是談興頗高。他向周恩來介紹了英美政治制度、軍隊組織原則和訓練方法,尤其是詳細解釋了英美軍隊不干預政治的傳統的形成過程,并運用謹慎的、試探性的措詞,似乎想說服周恩來放棄軍隊。但他又暗示周不必立即回答他提出的這個問題,以免使談判陷入僵局。
  周恩來沉思一會儿,說道:“在我們第一次相見時,我就已說明我們的要求是建立一個和平民主的中國,我也曾從你的談話中得到一些民主的辦法和民主制度的觀念,并更加理解什么是美國的民主傳統。我記得政協會議之后,你曾送給我一篇富蘭克林的演說詞,使我最受感動之處是其中曾談到:盡管大家意見有不同,但大家一定要合作。在政協閉幕會上,我也曾強調,雖然政協的決定并不完全合乎中共的理想,但既然大家同意了,大家便都要遵守。3個月來,我們方面從未要求任何修改,而國民党方面卻鬧得翻天覆地。”隨后,周恩來把馬歇爾离華期間蔣介石破坏各項政協決議的情況詳細說明。
  馬歇爾認真听著,時而皺眉。然后說:“不管怎么說,不管1月10日的停戰協定,還是2月27日的東北問題協議,雙方都是應該完全執行的。”
  周恩來說:“我們方面是愿意實現3月27日的指令的,但是國民党不愿意,反而用武力侵占了我們7個城市。他們既然不遵守這些條款,我們便被迫要采取自衛的行動,也沒有再遵守條約的義務,這樣使得過去的約束不再生效了。”
  馬歇爾說:“實際上兩方面都在動手。”
  周恩來說:“根本原因是國民党不愿承認中共在東北的部隊,甚至把他們誣為土匪,加以討伐。不承認,這便是他們的中心思想。這樣,一切商談的結果,都成了假的了,簽字的文件也落了空。在這种情形下,他們進攻,我們便要抵抗,于是戰爭一直在繼續。盡管如此,我們仍然是愿意停戰的,我們希望停了以后來談一切,我們也愿意承認國民党軍隊的地位。這是我們和他們不同之點。”
  這次談話以后,馬歇爾對無党派職業外交家、新任駐美大使顧維鉤說:“在我本人的經歷中,曾与各种人物打過交道,包括倫敦的一些非常狡猾的英國人,但是沒有一位比周恩來更聰明。”
  4月24日,周思來又同馬歇爾會晤,向他指出:“蘇軍已撤完,東北已無接收問題,因此不應再有軍隊調動,東北應無條件停戰。”
  27日,馬歇爾与民主同盟代表張君勵、羅隆基商談調停東北國共軍事沖突問題。馬歇爾說:“周恩來是我從未遇到過的外交對手,不過我不同意他說的東北并無接收主權問題。蔣介石表示倘中央不拿回長春,什么問題都談不到。我想,蔣既然這樣說了,如果中央拿回了長春,我一定勸蔣停戰。現在,最好由民主同盟提出具体解決東北問題的方案。”
  羅隆基表示:停戰必須是“一停都停,全國停,全面停”,否則,民盟方面無法向中共進言了。事后,羅隆基、張君勵向民盟中常委報告了同馬歇爾談話情形,大家一致同意擬訂解決東北問題的方案。
  4月29日,馬歇爾先會晤蔣介石,商談東北問題。蔣介石仍然堅持:“必須佼軍事上收复長春,然后才有和平之可言。屆時政府始可考慮接受中共所提出的其他若干要求。”接著,馬歇爾又會晤周恩來,轉達蔣介石的態度。周恩來低著頭半天沒開口,最后一改往日的協商口吻,斬釘截鐵地說:“如不能無條件停戰,則中共亦不能接受政府方面之意見!”
  馬歇爾碰了一鼻子灰,悼悼地返抵怕園寓所。剛落座,助手即送來一件用大號信封裝填的公函。抽開一看,是重慶20個人民團体寫給他的聯名信,信中云:重慶各界反對美國支持國民党政府進行內戰,要求立即停止運送國民党軍隊往東北。
  剛看完,羅隆基、張君勵求見,送來一份民盟方面關于東北問題的調停方案。馬歇爾一看,上面寫著:“共產党軍隊退出長春,中央只派行政人員去和平接收長春,但不得派軍隊進人長春。同時,國共重開政治談判,依据政協決議和整軍方案的精神,解決東北問題。”
  馬歇爾沉思著。羅隆基、張君勵解釋道:“這個方案剛才已征求了周恩來的意見,周表示,可以考慮,將請示延安作最后決定。”
  馬歇爾說:“嗯,我看這個提案是有意義的。不過今天時間已晚,不便去征求蔣委員長的意見了。”
  張君勱、羅隆基告辭后,馬歇爾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他知道,蔣介石打長春之意已決,是不會接受這個方案的。他前思后想,心煩意亂,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陷入了騎虎難下的境地。他立即給杜魯門總統發了一封電報,在電報中,第一次發出了低沉的調子:“我是在逆時而行,不然的話我是很有希望的。事實上,成功不是建立在談判基礎上的,而是建立在戰場的發展上。”
  第二天羅隆基再去怡園時,馬歇爾已在早晨飛往南京去了。那份方案無人理睬,民盟的努力又告失敗了。
  周恩來這段時間的心情也頗為煩悶、复雜。4月28日,他在曾家岩50號向近300位文化界人士舉行話別萊會。面對各位老朋友,他傷感而沉重地說:“重慶真是一個談判的城市。差不多10年了,我一直為團結談商而奔走延渝之間。談判耗去了我現有生命的五分之一,我已經談老了!民主事業的進程是多么艱難啊!我雖然將近50歲了,但不敢自餒,我們一定要走完這最后而又最艱苦的一段路!”
  4月30日,周恩來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對東北問題發表談話。他說:“為停止東北內戰,中共、第三方面和馬歇爾將軍多日以來,奔走商談,曾作多种努力,但至今仍未達到目的。而東北內戰仍在政府當局非拿下長春不能停戰的堅持下繼續擴大,實在焦急万分。根据目前形勢,東北有兩种前途:一种是大打下去,這不僅糜爛東北,而且极有可能延及關內,變成全國性的大內戰,這是人民絕對不許可的。第二种是立即停止內戰,這是唯一的好前途。我要提請政府當局注意,打下長春、再談停戰的主張是危險的,早下決心,回頭不晚。”
  5月1日,國民政府正式發布還都令,宣布5月5日“凱旋南京”。國共談判的中心,也隨之由重慶移往南京。5月3日,周恩來、鄧穎超夫婦同陸定一、廖承志等飛抵南京。過了几天,董必武、李維漢等也來到南京。
  中共代表團在南京期間,住在梅園新村,有100多個工作人員。對外的名稱叫中共代表團南京辦事處,對內稱中共中央南京局。辦公的地點是梅園新村17號,這是一棟帶庭院的兩層小樓。周恩來的住處是梅園新村30號,就在它的斜對面。這里的環境比在重慶更為險惡。周圍不到100米的范圍內,國民党設置了10多個特務据點,門對門、窗對窗地進行監視。特務用的摩托車、吉普車等停在附近的街頭巷尾,隨時准備對代表團成員跟蹤盯梢。化裝成攤販、鞋匠、算卦先生、三輪車夫的特殊人物,日夜在周圍活動。正如郭沫若當年所目睹的:“仿佛在空气里面四處都閃耀著狼犬那樣的眼睛,眼睛,眼睛。”
  到達南京的當晚,周恩來在梅園新村舉行首次中外記者招待會,指出:“中原局勢甚為嚴重,全國內戰可能爆發。東北應首先實現無條件停戰,再談其他問題。談判重開時,希望首先協議停止中原內戰。”
  中原局勢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自從中共組建了中原軍區之后,蔣介石即調兵遣將,對其進行軍事蚕食,實施嚴密的經濟封鎖,使得被圍的6万中原部隊不僅缺少糧食,連飲水燒柴都很困難。國民党軍隊在宣化店臨近几十個縣的范圍內,廣征民夫,收編偽軍,并且拆民宅、伐樹木,构筑了數万個碉堡,挖通了10万多條戰壕,對中共軍隊步步緊逼。至4月間,合圍的部隊已基本就緒,企圖于5月上旬把中原部隊一舉聚殲,再來一個“皖南事變”。
  中共中原局在得知這一情報之后,火速電告中央。4月29日,中共中央發言人發表聲明,嚴肅指出:“根据可靠情報,國民党軍事當局即將對被圍已久的我中原軍區李先念將軍所部6万余人實行凶惡的圍殲計划,現中原形勢异常緊急。國民党方面各种進攻的軍事准備業已完成,如不即謀制止,勢將造成絕大慘劇。中國共產党認為這是一個极端嚴重、足以牽動大局的問題。特鄭重要求國民党當局,立即采取一切有效辦法,制止這一重大流血陰謀的實現,并迅速允許李部安全轉移与复員。反之,如果國民党當局竟縱容國民党內挑戰分子掀起中原血戰,則中國共產党不能不認為中國全國范圍內的內戰,已由國民党方面再一次發動,其一切后果,均須由國民党當局負其全責。”
  葉劍英也在北平公開揭露了國民党反動派這一險惡陰謀,并敦促軍調部派遣一個執行小組赶往宣化店調處。5月1日晚,周恩來連夜找軍令部長徐永昌會談,并在記者招待會上公布了這一危机。到南京后,他又向馬歇爾提出了三方代表同去宣化店視察的要求。馬歇爾同意派北平軍調部的白魯德准將前往。國民党方面派了徐永昌,但在議定行程時,徐永昌卻突然提出身体不适,讓武漢行營副參謀長王天鳴代勞。
  5月5日,周恩來飛抵漢口,連夜与有關方面協商到宣化店視察事宜。
  6日一早,盡管大雨謗館,徐永昌又托病不起,周恩來仍堅持按原定計划,分乘4輛吉普車和兩輛卡車,風雨無阻地向宣化店進發。
  周恩來身子靠在車后座上,雙臂交叉于胸前。這是他乘車時喜歡采用的一种姿勢,似乎這樣可以使身体的重心下沉,沉穩中集中注意力思考一些問題。
  一座巨型碉堡迎面扑來,眨眼間即閃向車后,然后又是一座……
  周恩來一一清點著,默默計算著碉堡的密度。漸漸地,他覺得胸口有點發緊,隱隱預感到:那凝重沉滯、籠罩于中原大地的戰云,正挾雷裹電洶涌而來。那砸在美吉普車篷上的豆大雨點,分明擊打出一种軍鼓的節奏。
  “嘎吱!”吉普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河岸上。
  由于大雨,上游發了山洪,灄水支流的洪暴沖毀了公路橋,把通往河口、宣化店的公路攔腰切斷了。
  周恩來讓助手找來几十個當地群眾。他笑著說:“鄉親們,我們要到宣化店去和平談判,你們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們過河?”
  助手說:“這是我們周副主席。”
  群眾听說眼前這位和藹可親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周恩來,紛紛簇擁過來。
  一位五六十歲的老伯圍著汽車轉了一圈,讓人到村里拿來繩子、抬扛,點了十來個彪壯的漢子,把吉普車捆綁停當,硬是打著赤腳,喊著號子把車抬了起來。
  一輛,又一輛,4輛吉普車全部抬過了河。
  在場的一位美國記者惊訝不已,連著抓拍了几張現場過河的鏡頭,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
  接著,鄉親們把美、蔣方面的人員一一背過了河。當他們看到周恩來挽起褲腿准備下水時,紛紛爭著要背他。周恩來几步槍到河邊,把腳探進水里,笑著說:“水很涼快嘛!我正想赶赶瞌睡呢!”
  几個青年人搶上來,非要背他。他拍著他們的肩膀說:“為爭取和平,你們已幫了很大的忙,我很感謝你們。你們快回去收拾田里的庄稼吧!”說完,即轉身向對岸走去,河水很快就淹過了他的腰部,浪花濺了他一臉的水。上岸后,他又轉身向對岸送行的老鄉頻頻揮手致意。
  翌日,山洪退了。行至河口,周恩來告訴美方代表白魯德:“這就是國民党18軍、72軍在上個月14日分6路進攻我贓安南地區,破坏羅山協議的地方。”
  白魯德“嗯”了一聲。
  王天鳴在一旁冷冷地說:“一個巴掌拍得響嗎?再說,后來也進行了調處。”
  “什么調處!”周恩來神色嚴峻起來,“當時,我方備忘錄就提出,讓72軍將河口至長軒岭和宋埠的碉堡平毀,釋放我复員人員。可時至今日,人員不但不放,反而越抓越多,碉堡不僅不平毀,反而越修越多。白將軍,這一路上你不是看見了嗎?”
  白魯德點了點頭,為緩和气氛,赶緊岔開話題,談論起沿途的景色來了。
  久雨初晴的大別山脈,被陽光鍍上一層金輝,顯得更加蔥郁。
  車隊駛進宣化店的時候,鑼鼓和鞭炮聲已響作一片。老遠,周恩來就望見’了南頭街口,中原軍區的几位領導人正在迎候他們:那身材适中、腰扎寬皮帶的是李先念,那胡須濃黑、咧嘴憨笑的是王震……當他跳下車,与這些分离多日的老戰友一一握手時,他發現每個人的眼里都閃著淚光。
  白魯德似乎也被這熱烈的气氛所感染,顯得情緒很好。
  “這儿怎么叫‘鮮花店’呢?”白魯德從翻譯口里听出了宣化店的諧音,遂問身邊的李先念。
  李先念笑著給他解釋:宣化店古時真的就叫鮮花店,相傳因附近山上生長一种色澤如玉、久開不謝的八仙花而得名。
  宣化店北踞大胜關,南扼古驛道,自古是屯兵作戰之地,元忽必烈、明朱元璋都曾在此駐軍。細流涓涓的竹竿河穿街而過,中原軍區司令部即設在河的東岸,河西岸的“湖北會館”則為第32執行小組三方人員的下榻處。
  把白魯德、王天鳴等人安排停當,周恩來顧不得休息,隨著李先念等徑直來到軍區机關所在地,爭分奪秒地開起會來。
  李先念舖開地圖,向周恩來匯報了敵我雙方的態勢。
  周恩來分析了全國的戰局,重中了中央的戰略方針,要求中原部隊一面要拖住敵人,盡量延長時間,一面要隨時作好迎擊敵人突然進攻的准備。最后,他用鉛筆敲著地圖,提高嗓門說:“內戰沒什么了不起,30万軍隊包圍你們也沒什么了不起。中央信任你們,相信你們有能力粉碎敵人的進攻。到時來一個四面開花,作戰略轉移,用兩條腿同汽車輪子賽跑,把圍困你們的國民党30万軍隊搞得七零八散,精疲力竭,再來一個一個地消滅!”會后,周恩來隨著白魯德到宣化店小街上轉了一圈。接著,三方代表在“湖北會館”開始會談。
  李先念司令員介紹了中原部隊被圍的情況后,美方、國方代表要周恩來對4個月來停戰和談發表意見。周站起來,揮動手中的報紙說:“中原戰事一旦爆發,即意昧和談破裂,全國內戰的興起。希望有識之士竭力制止內戰的發生……”
  當晚,中原軍區机關開了個歡迎會。會上,周恩來講到:“今天,我是以主人的身份,歡迎來宣化店談判的客人,希望各位代表及記者先生們,為了和平、民主、團結做出有益的貢獻。”接著,他又對台下的指戰員說:“同志們,毛主席近些日子連覺都睡不好,日夜牽挂著中原6万子弟兵!”
  一句話,把處于困境的指戰員說得心里熱乎乎的。他們想起不久前,中央派董必武攜帶各解放區以及上海、北平、武漢、重慶等地下党募集的救濟款3万元連同一批黃金白銀,來宣化店雪中送炭的情景。
  接著,國民党武漢行營副參謀長王天鳴上台講了些“兩党要攜手前進,精誠合作,要和平不要戰爭”的話。
  一位新四軍干部站起來問他:“你們既然說要和平,要合作,為什么還讓30万大軍把我們重重圍佐?為什么組織了那么多軍隊分路進攻我們,蚕食我們的根据地,打死打傷我們的戰士?”
  正是:
  自古用兵不厭詐,
  听言難辨真与假。
  未知王天鳴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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