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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稀世紅寶石“死”了


  我悶哼了一聲,那种受人欺騙的憤怒,不但形于臉色,而且,還十分明顯地表現在我緊握著,而且揚了起來的拳頭上。
  祖斯基像是未曾料到我的反應會如此之憤怒,他慌忙后退了一步:“請听我說!”
  連倫也忙道:“衛先生,請原諒,請原諒!”
  我冷笑道:“你大概也不是甚么珠寶公司的負責人?”
  連倫一听得我這樣說,不但脹紅了臉,連他半禿的頂門上,也紅了起來:“我當然是,而祖斯基,是我們公司的保安主任!”
  我向祖斯基望去,只見他神情尷尬,實在無可奈何,而且充滿了歉意。看到他這樣情形,我怒火稍戢:“那么,你們的目的是甚么?”
  祖斯基苦笑了一下:“我們有難以解決的事,想請你來幫助,但又怕你不肯來。”
  我陡地一呆:“不就是為了基度小姐失蹤么?”
  連倫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我伸手指著他們兩人:“等一等,先弄清楚,我是為了基度小姐的失蹤才來的!”
  祖斯基忙道:“當然是!警方、我們公司、我本人,正在盡一切努力,要找她出來!”
  我“哼”地一聲:“那么,我還是直接和警方接頭好些!”
  我一面說,一面不理會他們兩人,逕自向外走去。我實在不喜歡有人向我弄狡獪,我這時,真的打算直接去和警方接触。
  可是我一向外走,連倫急急跟在我的后面,祖斯基的身手看來十分敏捷,他赶過了我,轉過身來,面對著我,我一直向前走,他一直向后退,一面道:“等一等,衛先生,基度小姐失蹤的事,暫時不會有甚么進展,可是她那枚紅寶石戒指——”
  我陡地一呆,停了下來。
  祖斯基不由自主,有點气喘:“那枚紅寶石戒指,有點事要……你幫忙!”
  我立時向連倫望去,連倫一面抹著汗,一面道:“真對不起,我向你說了謊!”
  我冷笑一聲:“紅寶石在你這里!”
  連倫道:“是的,基度小姐一來求售,就將戒指脫了下來,放進了我們公司的保險庫中。”
  我真正感到怒不可抑,大聲道:“渾蛋!你們究竟是關心姬娜的失蹤,還是關心紅寶石?”
  連倫忙分辯道:“兩者都有,請你原諒!”
  我一字一頓:“我不會原諒一個騙子!”我略停一停,又補充道:“不會原諒兩個騙子!”
  祖斯基和連倫兩人的神情,尷尬之极,因為我講得十分大聲,引得不少人向他們望了過來。
  祖斯基道:“我們也不敢祈求你原諒,只想你來了之后,知道一下不方便在電話中討論的事實,給我們一點意見,就感激不盡!”
  這時候,我心中一則以气,也一則以疑。祖斯基提到了“事實真相”,那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瞪著他,想听他進一步的解釋。祖斯基向我走近了一步:“衛先生,請你到我們公司去,才能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
  我心中充滿了疑惑,實在不知道他們在搗甚么鬼,可是看他們兩人的神情,雖然曾經騙過我,可是這時,又焦急,又尷尬,分明有著极其重大的事不能解決。我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為甚么還要答應你們,但是,好吧!”
  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一听到我答應,連聲道謝,跟著我一起出了机場。一出了机場,就有一輛大房車駛了過來,我們一起上了車。
  在車上坐定之后,我忍不住“哼”地一聲:“我現在的處境,倒像是被甚么黑組織的頭子弄到他秘密巢穴中去一樣!”
  連倫和祖斯基的神情苦澀,對于我的諷刺,都不知如何應付才好。連倫向祖斯基埋怨道:“我早就說過,我們該將一切真相對衛先生說出來,請他幫助!”
  祖斯基道:“或許是,但無論如何,一定要衛先生來才行!”他轉向我:“等一會你到了我們公司,你別心急,等我逐步將事實真相告訴你!”
  我冷笑一聲:“反正我已經落在你們手里了,隨你們喜歡怎么樣!”
  祖斯基和連倫兩人,只是苦笑,忍受著我的諷刺。我見他們無聲可出,心中多少也出了一點气。車行大約半小時之后,在一座相當古老的建筑物前,停了下來,那建筑物有十几道石階通向大門,在大門兩旁,有四個武裝警衛,而大門上,則有著“极峰珠寶公司”的字樣。我向連倫瞪了一眼:“還好,珠寶公司不是假的!”
  祖斯基讓我下了車,跟在我身邊:“衛先生,我先請你了解一下我們公司的保安程序!”
  我道:“有必要么?”
  他道:“完全有必要!”
  我心中陡地一動:“為甚么?那枚紅寶石不見了?”
  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一听得我這樣問,都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那使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料中了!
  可是接著,他們卻又一起搖起頭來,神情苦澀,祖斯基說道:“你別心急,一步一步了解事實。”
  我悶哼一聲,看來祖斯基是一個按部就班的人,就算逼他,也逼不出所以然來。
  我們一起進了公司,從進門開始,祖斯基就不斷向我介紹著整幢建筑物中的保安措施。由于這家珠寶公司中隨便一件貨物,都价值极高,是以各种各樣的保安措施之嚴密,也有點匪夷所思。我也不准備在這里詳細介紹,因為詳細情形對整個故事,并沒有甚么直接的關系。但是我又必須提出來,因為多少也有一點關連。
  各位只要有這樣一個概念就夠了,那就是:在公司保安措施防衛之下,任何人,即使是一個超人,也沒有可能自它的保險庫中偷走任何東西!
  連倫的辦公室,在這幢建筑物的二樓,那是一間相當大的辦公室,有六個武裝守衛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守衛著,因為在他的辦公室中,有一個私人升降机,直通在地窖中的保險庫。
  辦公室的布置,相當豪華,全是古典家當,當我們進了他的辦公室之后,我先老實不客气地在一張絲絨沙發上坐了下來:“好了,究竟事實的真相怎么樣,可以開始了吧!”
  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互望了一眼,連倫來到一座書架之前,按動了一個掣,書架移開,現出了一具保險箱。祖斯基則在我身邊,坐立不安,解釋著——我早已在他的口中,知道了總保險庫是在地窖中,四面有一公尺厚的花崗石保護——連倫的這個保險箱,是為了業務方便,臨時收藏珠寶用的,只要連倫一下班,保險箱中所有的東西,就會被送到保險庫去。
  這時,連倫打開了保險箱,從我所坐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保險箱的大門一打開,里面又分成了許多格小門,連倫再打開了其中的一格小門,自小門之中,取出了一只盒子。我注意到他在取出這只小盒子來的時候,手在劇烈地發著抖,甚至連面肉也在不住抽搐,顯然是有极其重大的打擊,降臨在他的身上!
  他取了那只小盒子在手,轉過身來,長長地吸了一口气,盡量使自己鎮定下來,來到我的面前,將那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的几上。直到如今為止,我還不知道連倫和祖斯基兩人,究竟在搗甚么鬼,所以我并沒有伸手去碰這只盒子,只是瞪著他們兩人。
  祖斯基道:“請你打開盒子來看一看!”
  我低聲悶哼了一聲,我實在不喜歡他們在我面前玩花樣,但是沒有法子,我既然已被他們騙了來,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
  一听得祖斯基這樣說,我就伸手,將那只盒子,打了開來。
  那是一只相當普通的放小型飾物的絲絨盒子,并沒有甚么特別,我也并不期待在打開它之后,會看到有甚么特別的東西。
  可是,當我一打開盒子之后,我卻陡地一呆,立時抬頭向連倫和祖斯基兩人望去。在那只小盒子中,放著一枚戒指,而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枚戒指,就是當年米倫夫人的遺物,后來到了我的手中,由我送給姬娜的那一枚。當然也就是姬娜拿來求售的這一枚!
  我一面向他們望去,一面失聲道:“那枚戒指!”
  祖斯基的神情,顯得十分緊張:“你說『那枚戒指』,那是甚么意思?”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指著戒指:“我說這枚戒指,就是多年前,我送給基度小姐的那一枚!”
  連倫的聲音,也因為緊張而有點變化,他道:“請你仔細看看!”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戒指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伸手自盒子中拈出戒指來:“我可以肯定,絕對——”
  我才講到這里,下面一個“是”字還未曾出口,就陡地停了下來。這時候,我已更清楚地看清了這枚戒指。
  當年,這枚戒指到我手中的時候,我曾經仔細地觀察過。我不但曾留意到那粒紅寶石的惊心動魄的美麗,而且,對于戒指的“托”,也曾細心觀察過。
  那枚戒指的“托”,鑄造得极其精致,托著紅寶石的,是一對精細的翼,那么小的一對翼上,甚至連羽毛的紋路也可以辨認得出來。
  這時,在我手中的那枚戒指,毫無疑問,就是當年我送給姬娜的那一枚——或者我應該說,那枚戒指的“托”,一點也沒有改變。
  可是,那顆紅寶石,我實在忍不住心頭的震惊,以致我自己的手,也有點發抖。那顆紅寶石,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這時,我只是突然沖口而出:“天!這顆紅寶石死了!”
  我用“死了”兩個字,來形容一塊寶石,任何不是身歷其境的人,一定會覺得十分滑稽,甚至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可是,我實在無法再用第二种字眼去形容那顆紅寶石。任何以前見過這顆紅寶石的人,現在再見到這顆紅寶石,都會從心底同意我的說法!至少,這時連倫和祖斯基兩人,就十分同意。他們一听到我這樣講,就不由自主,連連點頭。
  那顆紅寶石,本來是如此晶瑩透澈,雖然只是小小一塊,可是當你向它凝觀,就像是自己漸漸置身子一片血紅色的大海。那种光澤、美麗,真是令人神為之奪,心為之惊。
  可是現在,在那么精美的戒指托上面的那一顆,算是甚么呢?只不過是一塊紅色的石頭而已,不但毫無光澤,而且是實心的,一點也不通透,甚至可以看出有許多灰色的斑點。老實說,那根本不是寶石,如果是的話,那么我應該說,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這么拙劣的寶石!
  我定了定神:“兩位,這枚戒指——”
  我一面說,一面又取過几上的放大鏡來,仔細地檢查著戒指的本身,然后,才繼續道:“戒指,肯定是原來的一枚,但是紅寶石,卻換過了!”
  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互望了一眼,連倫掏出手帕來抹著汗,他道:“衛先生,請你再看看清楚!”
  我大聲道:“何必?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塊紅寶石,半分不值!我相信,如果有人拿著這樣的戒指來向你求售的話,你一定會將他赶出去!”
  連倫苦笑道:“是,可是——”
  他說到這里,又求助似地向祖斯基望了過去。
  祖斯基道:“請你將事實從頭了解。某一天,基度小姐來到公司,要求見公司的負責人,連倫先生接見了她,她說明了來意,取出了那枚紅寶石戒指,連倫先生從事珠寶業二十多年,一看就可以看出,她取出來的那枚戒指,是稀世奇珍、世上罕見的紅寶石”
  我听他講得這樣詳細,大是不耐煩:“我對于連倫先生鑒定寶石的能力絕不怀疑,你能不能將事情的經過簡單點說?”
  誰知道祖斯基這家伙竟然道:“不能,你一定要明白了所有的程序,才能明白整件事情的怪异!”
  我瞪著他,如果不是最后提及了“怪异”,我真想站起身來一走了事。既然事情有“怪异”之處,那我自然不妨慢慢听他從頭講起。
  我取過了一支煙來,燃著,靠在沙發背上,使自己坐得舒服一點。
  祖斯基道:“盡管連倫先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稀世奇珍,但是他仍然按照程序,動用了儀器,來測度這顆寶石。請注意,在測度的時候,絕沒有將寶石自戒指上取下來,因為鑲制不但精美,而且牢靠,你也可以看得出,并不容易將寶石除下來!”
  我點了點頭,接著,由一面在不斷抹汗的連倫先生繼續講下去。他似乎出汗越多,或者越是緊張,講話時的鼻音就越是濃重,听來像是有一群蜜蜂在他喉嚨之中打轉。
  連倫先生道:“我們的儀器檢驗設備全世界最先進。檢驗的結果是,這枚紅寶石的一切,都合乎最最嚴格的要求。換句話說,那是一顆毫無瑕疵、十全十美的好紅寶石!”
  我“哼”了一聲:“本來就是,又何必用甚么儀器來檢驗!”
  連倫先生不理會我:“當我肯定了寶石的品質之后,就開始議价。本來,在這個程序之中,應該將寶石自戒指上脫下來,這樣,才可以知道它精确的重量是多少。但是我覺得戒指本身也极其精美。而且寶石的質地,既然這樣獨一無二,大小、重量都不成問題了,所以,我沒有那么做。”
  他講到這里,頓了一頓,才又繼續道:“請注意,寶石自始至終,都沒有离開戒指!”
  我仍不明白他這樣強調是為了甚么,只好點頭,表示已注意到了。
  連倫又道:“我們議定了价錢,我就提議基度小姐將這枚戒指,留在我們的保險庫里,只要有了寶石來源的證明,就立即付款,她同意了!”
  連倫講到這里,現出了一种极其懊喪的神情來,伸手打著自己的禿頂:“我真不應該那樣提議,甚至基度小姐提出,我也應該拒絕!”
  我有點生气:“先生,你這樣說是甚么意思?”
  連倫指著盒子中的戒指:“結果如何,你已經看到了!”
  我道:“我仍然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語气,听來已相當嚴厲,而連倫先生也一副亟于解釋的神气,祖斯基雙手搖著:“一步一步來,連倫先生,這樣,衛先生才會明白。”
  連倫瑞了几口气:“好的。當時.我就召來了攝影人員,對這枚戒指攝影,這是重要的珠寶,而且暫時又不屬于我們公司的,存放進保險庫時的必要手續。”
  我又點頭表示明白,連倫續道:“照片一共有八款,從八個不同的角度來拍攝,而且,可以放大六十倍!”
  他講到這里,向祖斯基望了一眼,祖斯基站了起來,走近一個框子,打開框來,按動了几個掣,對面的牆上,有一幅巨大的銀幕垂下,辦公室中的燈光暗下來,銀幕上立時出現了那枚戒指的正面,放大了六十倍的情形。那塊紅寶石,在放大了六十倍之后,即使是放映出來,也足以映得全室皆紅,連人的肌膚,都成了紅色。
  我吸了一口气:“不錯,這才是原來的寶石,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紅寶石!”
  祖斯基和連倫兩人,都苦笑了一下,而我,則只在心中感到好笑。他們講了半天,我對整件事,當然已有點眉目了。
  這枚戒指,在進了保險庫之后被人掉了包。換了一枚一文不值的,難怪他們緊張!我想整件事就是這樣,而且,他們多半還怀疑那是姬娜的一种行騙手法!試想,如果姬娜這時忽然出現,說是不賣了,要取回那枚戒指,他們怎么拿得出來?這時,整家珠寶公司的名譽破產,他們自然心中焦急。
  雖然我不見姬娜已然很久,但是我仍然無法想像,姬娜會是這樣的一個騙子。所以,我心中盡管已經想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卻并不出聲,只是听他們如何下結論。
  連倫又道:“當天,寶石進了保險庫,我立即寫信給你,衛先生,請你提供這顆寶石的來源,基度小姐作為公司的貴賓,住在酒店。”
  祖斯基接下去:“你的回信久久不來,我們又打了一封電報給你,仍然沒有回音,連倫先生已几乎決定不再等下去了,因為那顆寶石——”
  連倫道:“寶石實在太迷人,我每天都拿出來,審視一小時,還舍不得將它放回去!”
  我忍不住“哼”地一聲:“每天拿進拿出,自然容易出毛病!”
  連倫脹紅了臉,祖斯基道:“不可能的,你听下去,就會明白!”
  我沒有再出聲,自然一副不屑的神色。
  連倫注意到了我的神情,苦笑了一下:“后來,你的電話來了,我當然极其興奮。在我告訴你基度小姐的電話之后,我也立即和基度小姐聯絡,可是發覺她已經离開了酒店!”
  他講到這里,气息急促起來,說道:“衛先生,或許這是我從事珠寶生意多年來的本能,一知道基度小姐离開酒店,就立即想到,那顆紅寶石可能出問題!”
  我听到這里,心中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厭惡之感,所以我立時以十分不客气的語調道:“連倫先生,你這种本能,的确有异于常人,常人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關心基度小姐的下落,而你卻只關心那顆紅寶石!”
  連倫先生再度脹紅了臉,給我的話,弄得出不了聲。祖斯基則有點憤然道:“你這樣指責不公平,事實上,連倫先生一感到事情有不對頭之處,立即從保險庫中取出那枚紅寶石戒指來,戒指上的紅寶石,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我霍然起立:“等一等,兩位,你們說了這么多,是不是想說明,是她在向你們行騙?”
  祖斯基也站了起來:“如果我們只是像一般保安人員那樣,草率地下結論,那就一定是這樣,可是我們卻十分詳細地考慮過,所以,才冒認警方人員,請你來協助解決這個難題。”
  我冷笑道:“我看不出你們有甚么難題,寶石是在你們的保險庫中失去的!”
  祖斯基挺了挺身:“寶石沒有失去!”
  我瞪著他:“沒有失去?”
  祖斯基道:“還是那顆紅寶石,只不過它變了,從一顆稀世之寶,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我一听得他那樣說,真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來,可是一看到他們兩人嚴肅的神情,我知道他們必然有根据,才會這樣說的,所以忍住了笑,想了一想:“是不是你們對自己的保安設施太有信心了?”
  祖斯基道:“不是,現在,你已經了解了全部事態的發展過程了,請你比較這些幻燈片!”
  他一面說,一面又按下了几個掣,銀幕上,立時出現并列的圖片,右半邊,是我已經看過的,放大了六十倍的紅寶石戒指。左半邊,也是放大了六十倍,就是如今在盒子中的那枚戒指。
  在我的想像之中,紅寶石既然變成了石頭,那么,一定是整枚戒指全被人換過了的,可是這時,我一看到并列的圖片,就不禁吸了一口气。我自信是一個觀察力相當敏銳的人,如今我看到的兩幅圖片,我第一眼的印象就是:那實實在在,是同一枚戒指!
  祖斯基不斷地按著掣,幻燈片轉換著,每一次,都是兩枚戒指并列,由同一角度拍攝出來的照片。等我看到第六幅之際,祖斯基道:“衛先生,請你注意戒指上的那一根黑色的絲線。”
  那是一根极細的絲線,其實也不是絲線,只不過是從絲線質的衣服上勾下來的一股絲,如果不是放大了六十倍,肉眼根本看不到。這股絲,嵌在戒指的“托”和寶石之間,呈彎曲形,而在兩幅圖片上,都有著同樣的一股絲。這證明了祖斯基的話是對的,戒指并沒有被掉換過,甚至戒指上的寶石,也沒有被撬下來過,戒指根本沒有動過,只不過是紅寶石忽然變成了石頭。
  接下來,我又看了近十幅圖片,圖片上一切最細微的地方,完全相同,已經完全可以證實這一點。
  等到圖片放完,連倫和祖斯基兩人,都向我望來:“怎么樣?”
  我苦笑了一下,用力以手撫著臉,呆了好一會,才道:“是的,還是那枚戒指,沒有換過,寶石也沒有取下來過。”
  連倫先生吁了一口气,神情疑惑之极:“但是為甚么价值連城的紅寶石,會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我眨著眼,對連倫的這個問題,全然無法回答。
  連倫的雙手緊握著:“那……戒指上,本來絕對是一顆极品紅寶石,一定是,別說經過儀器的詳細檢查,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可是為甚么會變?衛先生,這枚戒指的來歷,究竟怎樣?”
  我也無法回答連倫的這個問題,因為要詳細說這枚戒指的來歷,實在太花時間!我只好反問道:“請問,你在怀疑甚么?”
  連倫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祖斯基道:“在這些日子內,我已經請教了不少專家。我問的問題是:紅寶石是不是在某种的情形下,會變成普通的石頭。”
  我吸了一口气:“在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有可能的,例如碳,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會變成鑽石,鑽石在某种巨大力量的沖擊下,自然也會變成它的同位异素体。可是這种變化,只能在巨大的原子反應爐中發生,你們的保險庫——”
  祖斯基道:“是的,你的答案,和我所得到的專家答案是一樣的,這些日子來,紅寶石顯然沒有發生變化的條件,一點也沒有!”
  祖斯基說到這里,目光炯炯地盯著我:“剩下來的,只有一個可能了!”
  我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是甚么了,因為根据邏輯來分析,的确是只剩下這一個可能了。
  我沒有出聲,祖斯基道:“剩下來的唯一可能是,這戒指上所鑲的,根本就不是紅寶石!”
  當祖斯基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的反應十分堅定,因為我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反倒是連倫先生,發出了一下呻吟聲。
  祖斯基提高了聲音:“那不是紅寶石,只不過是极度類似紅寶石的一种東西,衛先生,你知道它的來歷,這樣說法,是不是對?”
  我深深地吸著气,思緒十分混亂。祖斯基的話,簡直已十分不客气,指責我在用一种极類似紅寶石的東西在欺騙他們!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應該為自己辯護!
  但是我立即想到那枚戒指的來歷,這枚戒指原來的主人米倫太太,堅持她由太陽系中的一顆行星上起飛,去實行探索太空的任務,結果她回到了她出發的地方,可是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甚么都變了。我曾和很多人研究過,有的人說,米倫太太可能是地球上几十万年,甚至几億年前的“上一代”的人。也有人說,她可能是地球上几千年几万年之后的“下一代”人。
  還有一個很特別的說法,提出這個說法來的,是一個天文學家,他說,宇宙是對稱的,有正反,或陰陽兩面,每一個星球,都有和它本身完全相同的“影子”,就像是人在鏡子前一樣,而米倫太太,就是從地球的“影子”中來的。
  最后一個說法,自然玄妙得令人不可理解,但不論如何,米倫太太的來歷是一個謎,這枚紅寶石戒指的來歷,也是一個謎。
  戒指上所鑲的,是不是真是一顆紅寶石?我也不能肯定。可能它和地球上的紅寶石完全一樣。但也可能,在种种方面都十分相似,但有一點不同,而就是這一點不同,使它會在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祖斯基一直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我在想了好几分鐘之后,才道:“我非常佩服你的想像力,你所想的有可能!”
  祖斯基像料不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連倫大聲道:“那是紅寶石,毫無疑問,那是紅寶石!”
  我攤了攤手:“連倫先生,紅寶石不會在保險庫中,變成一塊普通石頭!”
  連倫惊訝得瞪大了眼:“衛先生,你不知道,如果那根本不是紅寶石,你……你……”
  我很鎮定,如果那不是紅寶石,我當然可能犯上欺詐的罪名,但是我早已想妥了解決的辦法,是以我不等他說完,就道:“整件事中,你的公司究竟損失了多少,我全部負責!”
  連倫和祖斯基互望了一眼,祖斯基道:“這個問題不大,問題是如果基度小姐”
  我揮了揮手:“我保證基度小姐決不會再來麻煩你們!在我付清了錢之后,你們公司和這枚戒指,不再發生任何關系。”
  他們兩人都松了一口气,我已取出支票簿來,道:“我應該付你們多少?”
  連倫先生喃喃地說了一個數字,我簽好了支票,將支票交給了他,同時,取過了那枚戒指,放進袋中,站起身來:“事情告一段落了?”
  連倫道:“是的!是的!”
  祖斯基皺著眉,沒有表示甚么。我向外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我去找尋基度小姐,我想你們不會再對她有興趣!”
  祖斯基和連倫沒有說甚么。我走出了珠寶公司,長長地吸了一口气,正在考慮該怎樣采取步驟去找姬娜之際,祖斯基忽然追了出來,來到了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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