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熄了電筒之后,在黑暗中站了很久,一點有人的跡象都沒有,我繼續開亮了電筒向前
走去,心頭不由自主,劇烈地跳動著。
我穿出了大殿,果然看到前面有三條岔道,我依著王俊的話,向最左的那條走去。
我在踏前了兩步,忽然听到在中間的那條雨道中,傳來了一下金屬的撞擊之聲。
我已經說過,這座大廟的特殊建筑,使得在廟中發出的聲音,發生一种十分奇怪的消失
現象。而這時,我所听到的這下金屬撞擊之聲,也是十分悶啞。
但是我居然能听到了這一下撞擊之聲,可知在實際上,這一定是一下十分響亮的聲音。
那使我立即靠住石壁站祝但是在那一下響之后,四周圍又回复了一片死寂,任何聲音都沒有
了。
我等了五分鐘,在考慮著是不是應該走過去看看究竟。但是在那五分鐘后,我卻決定不
去,因為可能是古物偷盜者弄出來的聲音,我是不必去節外生枝的。
我將手電筒放在衣袋中,向前射去,光芒便暗了許多,不致于使我的目標,太以暴露。
向前走出了七八碼,便又出現了岔道,但是在其中的一條岔道口子上,整齊的灰色石塊中,
有一塊是赭紅色的。
我將電筒向上移了移,看到那塊赭紅色的大石上,刻著兩個奇怪的文字。我不認得那是
什么文字,而且,由于年代實在太久遠的關系,那兩個字,也已經剝蝕得模糊不清了。
我轉過了彎,繼續向前走著。
那時,我等于是在死的境地中行走一樣。人一生只能死一次,已死的人,不能再活過來
向活人敘述死的境界,所以世上沒有人知道死的境界是怎樣的。
但這時,我卻想到了死的況味。黑、靜,整個世界都像是离開了你,你像是在一個無際
無邊的空地之中,雖則你触手可及石壁。我繼續向前走著,遇到前面有几條去路時,我就開
亮電筒。
在几條去路中,總有一條,是嵌著一塊赭紅色的石塊的,而石塊上,也照例有著那兩個
古怪的文字。到了里面,大概是因為很少有人到的關系,紅石上的文字,看來還十分完整。
那無异地是兩個象形文字,我相信除了專家之外,普通人是絕弄不懂這种古老象形文字
的含義的。
整座大廟,几乎都是以約摸兩尺見方的大石砌起來的,那赭紅色的大石,也是兩尺見
方。這些石塊,當然沒有可能是后來加上去的。
也就是說,指路的紅石,和這座大廟同時出現,我的進一步的推論是:整座大廟,可能
就是因為要掩護那七間秘密的祭室而存在的!
那么,索帕族究竟是什么來歷的民族呢?何以埃及人要在這里,造起那樣宏偉的一座古
廟,只為了掩護那七間秘密的祭室呢?
我強迫自己想著,那樣,在這种死一樣的境地中,我才不會感到難以忍受的害怕。
曲曲折折的通道,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好不容易,我眼前一亮,看到了有光,我已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之中。那院落的三
面,俱是石塊砌出的高牆,牆上連一個小窗戶都沒有。只有我走來的那一面,有一扇門可
通。
那扇門是鐵門,半開著,沒有被拆走,可能根本沒有人能走到過這里,所以這扇鐵門,
便被保存了下來。
我之所以這樣說法,是因為我看到,鐵門上有著花紋,毫無疑問,是十分有价值的古
物。
我跨出了鐵門,再回頭看了一眼。
月光之下,我看得十分清楚,鐵門上的浮雕畫,是和那只黃銅箱子一樣的:一塊發光的
石,旁邊圍著几副人的骸骨,和獸的骸骨。
這扇門,使我知道我并沒有找錯地方。
那院落并不十分大,有著兩口并列著,相距約六尺的井,一口井上,豎著井架,井架已
東倒西歪了,另一個則沒有。
我走到了那口沒有井架的井旁,開亮了電筒,向下照了一照。
我除了看到,在井壁上,有著可以沿著它爬下井底的石塊缺口之外,什么也看不到。而
那口井,像是极深,因為我手中的電筒,光線相當強烈,但是卻看不到井底的情形。
我在井邊呆了一分鐘,想起那黑洞洞的深井,和到了井底之后,還要通過一條滿是古怪
咒語的長廊,我也不禁為之毛發悚然。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摒除神神怪怪的念頭,跨下了井中。我一跨過了井欄,置身
在井中之際,耳際便響起了。
一陣嗡嗡之聲,像是將耳朵湊在一只熱水瓶中一樣,那當然是由于這口井,又深又不透
風,根本和一只熱水瓶差不多之故。
我小心地順著石級,向下落去,立即發現,那些在井上的石塊缺口,是專為人下去踏腳
而設的,我要到達井底,當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我算著每一步的距离,和我向下去的步數,到了已經下了十碼左右的時候,我便停了下
來,准備打開電筒,向下看個究竟。
可是,就在這時候,我又听到了,在井上面,傳來了一陣金屬的碰擊聲。
一入井中,耳際便嗡嗡作響,而越到井底,那种聲響便越大,就像置身在斗室之中,而
斗室中開著四五只蹩腳冷气机一樣,所以那几下聲音,听來也并不十分真切。但是我卻可以
肯定,這樣的聲響,一定是人弄出來,而不是自然發生的!
我不再打亮電筒,只是身子緊貼著井壁站著,一動也不動。
我拾頭向上看去,只看到黑沉沉的一片,但是卻看不到任何人,我等著,等那种聲音再
度傳入我的耳中,以判斷那究竟是甚么聲音。
不到一分鐘,那种聲音,又傳了過來,在金屬的碰擊聲外,還挾著一下尖銳刺耳,听來
令人毛發直豎的尖叫聲,那一下尖叫聲,從響起到結束,可能只不過半秒鐘的時間。
但是,這一下尖叫聲,卻使我整整三五分鐘,感到极大的不舒服。
那是人的叫聲,然而又絕難使人想象,人類竟會發出那么可怕的聲音來。我這樣想法,
實在是為我當時恐怖的心情在作掩飾,因為當時我一听得那聲之音之際,我有一個直覺的反
應,便是:那是鬼叫!
我再留神听著,但是上面,卻又沒有甚么特別的聲音再傳了下來。我呆呆地停了好一
會,心中決不定是應該上去看個究竟呢,還是繼續向下去。
我考慮的結果是繼續向下去,因為當我上去,想看個究竟時,我可能甚么都發現不了。
我打亮了電筒,已經可以看到井底,井底十分干淨,有一扇門,通向一條隧道,那扇
門,也是半開半掩的。我迅速地到達了井底,來到了那扇門前。
在門縫中,似乎有一陣一陣的陰風,倒卷了過來,更使人的心中,起了陣陣寒意。
我用力一推門,門便打了開來。我舉起電筒,向前直射。
那是一條約有二十碼長的隧道,隧道的盡頭處,是另一扇門。我熄了電筒,向前走去。
說出來連我自己也不信,當我走在這條走廊中的時候,我真的不敢回頭后望,也不敢左右張
望。
或許我并不是“不敢”,但總之我沒有那樣做就是了,我直來到了門前,才推開了門,
跨了進去,門內是漆黑的一片,我知道已經身在那七間秘密祭室的一間之中了。
我慢慢地將門掩上,本來,我是只想將門掩上,使它保持原來的情形的。
但是,那扇門卻是十分靈活,我輕輕一掩間,只听得“卡勒”一聲,門竟像上了鎖。我
連忙轉過身來,打亮了電筒,原來有一個鐵鉤,已將門鉤上了。
我也沒有在意,因為反正我出去的時候,可以取開鐵鉤,再將門打開的。
我轉過身,用電筒照射了一下,那是一間二十听見方的石室,沒有窗,只有另一扇門,
通向另一間石室。而那間石室之中,一無所有,只是在左首的石壁之上,有著一幅神像。
那幅神像,是在石上琢出來的,線條、构圖,和我曾經見過的那只黃銅箱子,箱面上的
浮雕,同出一轍。那神像是牛頭人身像,看來十分猙獰可怖。
我看了一會,看不出什么特异的情形來,就推開了通向第二間石室的門,兩間石室,一
樣大小,也是同樣地什么也沒有,同樣地在左首牆上,有著一幅在石壁上刻成的神像。
所不同的,第二間石室中的神像,是蛇首人身,而不是牛頭人身。
我的心中,十分失望,因為如果此問石室,全是那樣子的話,那么我此行,可以說是一
點意義也沒有了。我后悔不曾向王俊問個明白,如果早知是那樣的話,我根本不必來了。
要知道,置身在這樣极度靜寂,又如此神秘的古廟之中,并不是好受的事情。因為我至
少明白,從這里運出去的一只箱予之中的一种古怪東西,已使得兩個人成為透明人,一個人
成為隱身人了。我將會發生什么變故,也是難以預料。
我繼續向前走去,第三間、第四間、第五間、第六間……每一間石室的情形,都是一
樣,所不同的只是壁上的神像。而壁上神像的身子也是一樣的,而它們的頭部,卻全是野
獸。
在第六間石室的壁上,那個神像的頭,是一种我從來也未曾見過的怪物,駭人之极。
我為了要弄清那怪物究竟是甚么,因此走得近了些,將電簡直接照射在神像的頭部。
在我將電筒的光芒,照向像神的頭部之間,忽然我看到,那像虎頭叉不像虎頭的怪物的
雙眼之中,竟然射出了一陣奇异的光芒來!
我連忙向后退去,手中的電筒,也几乎掉在地上。在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緊張到了极
點。
事后回想起來,可笑的竟是,我一看到在那神像的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中,我首先想
到的是:莫非我已触怒了神像,使得古代的咒語顯靈了?
我等著,可是神像的眼中,卻又沒有光芒繼續射出來。我大著膽子,又向前走了几步,
重又舉起電筒來,向神像的頭部照去。
我已准備著任何可能發生的恐怖事情,但是卻甚么也沒有發生,只是神像的雙眼,在電
筒的照射之下,又發生了刺目的光芒。
然而這次,我卻已然看清,那光芒雖然奪目,但卻是死的,而不是活的。我再湊近些,
仔細看去、剎時之間,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天!我所看到的是事實么?
那神像的雙眼,是兩顆只經過粗糙琢磨的金剛鑽,而每一顆,足有雞蛋般大校它們的体
積,絕不在英國國寶,皇冠上的那顆鑽石之下。
鑽石上涂上厚厚的漆,但園為年代久遠,漆已有些剝落,這便是為甚么當我的手電筒照
上去的時候,會有強烈的閃光的原因了。
我伸手挖了挖,那鑽石嵌得十分結實,挖不下來。我想起了另外几個神像,雙眼都是一
樣而向外突出著,難道它們的眼睛,也是這樣的大鑽石?
這十二顆大鑽石的价格,是無可估計的,我想只怕連依格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個秘密在,
要不然,他只消將這里神像的“眼睛”,挖下一個來,他這一生,便可以過得和帝王一樣,
再也不必將那只黃銅箱子以五十埃鎊的代价賣給王俊了。
我沒有繼續再挖神像的“眼睛”,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我推開通向第七間石室的門的時候,我心中感到十分安慰,因為我至少不是絕無發
現。
我推著第七扇門,發現它十分緊。要用十分大的气力,才能推得開。
推開門后,我還未曾跨進去,突然,我又听到了金屬的撞擊聲。
自從我進入了這座古廟以來,這已是第三次听到那聲音了,直到這一次,我才听得最清
楚,那聲音听來,像是有人以一根金屬棒,在敲擊著甚么東西。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即想起,通向第一間石室的門,已經彼我在無意之中上了鉤,在
外面,要將它打開,是十分費時間的。
這時,我可以肯定,已經有人到了井底下。
來到井底下的人,當然不是為了貪圖井底黑得可愛,他的目的,自然要到這七間石室
來。
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人,那可能是羅蒙諾教授,但是我卻比他先走了一步。我決定不理會
那种聲音,也不理會那是甚么人,先決定到第七間石室中,看個究竟再說。所以,我又向前
跨出了一步,同時,以背頂住了門,將門關上。
我開著了電筒,向門上一照,門上也有一只鐵鉤,可以將門鉤住的。
我鉤上了門,轉過身來。
這間石室,和先頭的六間,完全不同!
它有一張石制的祭桌,在祭桌之上,放著七只十分像真的面具。那种面具,是連著頭發
的,面具上的面色是紅棕色,使人一看便可以知道,那是印地安人。
奇怪的是,在正中的那個男子的面具,神气形狀,竟和依格,十分相似。
在祭桌之前,有一個石墩。
那石墩上并沒有東西,但是我猜想,那石墩原來,可能是用來放置那只黃銅箱子的。
這間石室之中,并沒有神像,但是在一塊石上,几乎刻滿了文字。
那种古怪的象形文字,我一個也看不懂,當然更沒有法子將它記住,我知道,如果我能
夠讀通那些文字的話,我便有可能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了。
然而,那些文字,卻像是天書一樣,我取出了小記事本,決定將那些古怪的文字,依樣
葫蘆地描了下來,去請教識者。
那些文字,扭扭曲曲,十分難描,我足足化了半個小時,描了還不到一半,而這時,已
有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在向我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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