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光
第十二章

    我也亟于想知道以后的事情如何,忙道:“燕小姐,你又怎樣和王彥會面的。”
    燕芬道:“說來十分簡單,我早已看出你面上的神色有异,知道你在羅教授的住宅中,
一定遇到了什么出奇的事,所以我和你一分手,就自己來了。”
    我不禁柔聲道:“可是殺人王勃拉克在啊!”
    燕芬的聲音,卻并不怎么惊惶,道:“不錯,我一進去,就被人在背后以槍抵住,他竟
沒有立即開槍殺我,這是十分奇怪的事,或許因為我是女子的緣故吧。他責問我,我說是來
找王彥的,他說我來得正好,最好我能動王彥說出那能放射出使人体肌肉透明光芒的礦物所
在的正确地點來。”
    燕芬講到這里,頓了一下,道:“他在凶狠狠他講完了那儿句話之后,就用力推著我,
他的气力十分大,大到不能抗拒。”
    我點頭,道:“不錯!”
    燕芬道:“我那時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我,掙扎著,盡我可能,轉過身來,他面上
的神情硬得和石頭,一樣,將我推進了那間囚禁王彥的暗室之中。
    “在那間暗室之中,我看不到王彥的情形,我只是听得他在恐怖地大聲喘息,我連連發
問,他都不出聲,我扑了過去,他逃,我追,我很輕易地就追上了他,他還擠命掙扎,于
是,放在他大衣袋中的那只盒于,跌了出來。
    “盒子跌到了地上,便打了開來,我眼前感到了一陣強光,我看到了他——”燕芬雖然
是一個极其堅強、勇敢、出色的女子,但是當她講到這里時,她也不由自主地喘起气來,我
低聲道:“于是,你也——”燕芬苦笑了一下,道:“是的,于是我也變得和他一樣了,我
并不難過,如果不是他先是那樣,那我一定鵲要昏過去了,但當我想到王彥和我一樣,我們
本來就相愛著。如今更能相依為命了,那不是比王彥一個人成為那樣好得多么?”
    我呆了半晌,道,“那么,你們又是怎么逃出來的呢?”
    燕芬道:“說來你或許不信,我和王彥兩入,呆了片刻,在那种怪异而強烈的光芒之
下,我們相互注視著,然后我們抱在一起,好一會,我們才漸漸地鎮定了下來,我走到門
旁,向外傾听,你可猜得出,我听到了什么聲音?”
    我愕然道:“什么聲音?”
    燕芬道:“笑聲,勃拉克在笑,看來像石頭一樣堅硬的勃拉克,他的笑聲也像石頭互相
撞擊一樣那么難听!”
    不但燕芬奇怪,連我也奇怪,勃拉克這种人,原來也會笑么?這個職業凶手,冷血的
人,難道也知道什么叫高興?
    燕芬道:“我听得他不但在笑,而且還在叫著羅蒙諾教授的名字,我大著膽子,握住了
門柄,試著輕輕一推門把,那門居然沒有鎖上,我向王彥招了招手。我們兩人一齊到了門
旁。”
    燕芬講到這里,興奮起來,聲音也嘹亮了許多,道:“我猛地拉開門,勃拉克顯然是被
從房間中射出來的那种強烈的光芒弄糊涂了,他呆了一呆,像是要去伸手拿槍。但是我卻不
給他這個机會——”我笑了一笑,道:“你摔倒了他?”
    燕芬道:“我將他摔進了屋子,拉著王彥,出了那暗室,將他反鎖在暗室之中;我們兩
人,就這樣選了出來,到了海邊,借著王彥的游艇,來到了這個荒島上。”
    我完全相信燕芬的話,看來,像燕芬哪樣的一個弱女郎,几乎是不能和勃拉克比較的,
但是我也曾被燕芬摔過一大交的,燕芬的柔道造詣,十分高超,在出其不意之間,燕芬的确
是能將勃拉克,從門口摔進房間中去的。我呆了半晌,道:“在那間房間中,勃拉克當然不
可避免地要被那神秘物体發出的光芒所照射,于是,他連骨骼也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他變
成了一個真的隱身人!”燕芬道:“那或許是他被那种光芒照射得時間長久些的關系。”
    王彥一直沉默著,直到這時,他才開口,道:“衛先生,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一
切,你……你不能為我們設法,你不能想想辦法,令我們恢复原狀么?”我歎了一口气,
道:“正如你們昨天晚上所說,要使你們變得和勃拉克一樣,全身透明,那倒還容易。只要
找得到那神秘物体就行了。”王彥怪聲叫了起來,道:“不……不……那滋味好受么?只要
你身穿一點衣服,只要你手上拿著一點東西,任何人都會立即尖叫起來了,就算人家看不見
我們,我們赤身露体地對著人,那滋味也絕不會好受——”我听到這里,忽然想大聲笑了!
王彥這時在說的話,和杰克中校對勃克拉講的差不多,听來都是十分滑稽的。勃拉克或者不
在乎永遠赤身露体,但是他是神槍手,他的使人可怕之處,全在于他那百發百中的槍法,和
他那天才創造的武器。可是如今,他怎樣使用那些武器呢?他甚至不能攜帶武器,你能想
象,有一柄手槍懸空蕩著,蕩上飛机,會發生甚么后果么?
    那么,全身皆隱,對于勃拉克來說,不是甚么好事,而是嚴重地妨礙他的殺人活動的事
了!
    當然我相信以勃拉克的聰明,仍然是可以想出辦法來的,他可以戴上手套,穿上衣服,
頭部則套上連假發,連頭臉和頭頸部份的假面具,但是我總不相信當他對著鏡字自照時,發
現鏡子中沒有什么的時候,他的心中會感到高興。
    設想了好一會,才道:“你們不要性急,我當然要盡量為你們設法,你們在這里只有我
一個人知道,我也絕不告訴他人,我可以為你們送必需品和食物來,你們不妨就暫時在這
里,讓人們當作你們已經神秘失蹤好了。”
    王彥呻吟了一聲,道:“我們要等到几時呢?”
    我歎了一口气,因為王彥的問題,是沒有辦法問答的問題。
    我站了起來,走了几步,忽然燕芬道:“衛先生,我倒有點頭緒了。”
    我停了下來,道:“你有什么頭緒?”
    燕芬道:“黃銅箱子,和箱子內的神秘物体,都是印加帝國的遺物,那种神秘物体還解
釋了印加帝國的人民,忽然全部失蹤的謎,但是,為甚么這些東西,會在埃及被發現呢?”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一點概念也沒有,因為我根本不能想象這件事。”
    燕芬道:“我想了很多時候,毫無疑問,那只黃銅箱子,是在印加帝國的首腦監視之下
鑄成的。歷史上并沒有印加帝國和埃及有往來的記載,但是當時,一定有人,帶來了那只黃
銅箱子,到處飄流,希望尋求解救的方法……”我有些听不明白,但燕芬的聲調,卻越來越
是興奮,道:“當然,帶了黃銅箱子四處飄流的人,是奉命出發的,他的任務,便是尋求解
救之法,來挽救印加帝國的全体人民,他……終于到了埃及。”
    我不得不承認燕芬的推斷,极有理由,我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燕芬繼續道:“我相信那人在埃及,已找到了解救的辦法!”
    我不出聲,因為燕芬的話,說得太肯定了。
    但是,我立即想到羅蒙諾教授。羅教授不是到埃及去了么?
    他為甚么到埃及去了呢?是不是他也想到了燕芬所推斷的一切?所以到埃及去,尋找可
以使勃拉克复原的方法?或是他要在埃及我到一個可以由心所欲,隱身現身的訣竅?
    王彥直到這時,才插言道:“如果他找到了解救的辦法,那么他為甚么不回去?”
    燕芬道:“彥,你要知道,那是許多年之前的事了,那人能夠從南美洲到埃及,已經可
以說是奇跡了,就算他想回去,那也是沒有可能的了,而且,他即使能夠回去,也沒有用,
因為印加帝國的所有人民,早已忍受不住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而集体自殺了。”
    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燕芬接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到發現那黃銅箱子的地方去,一定可以發現有關這一
切的記載的!”
    我几乎跳了起來,道:“燕小姐,你說得不錯,我看我立即就要去了,第一,那黃銅箱
子是在一間古廟中發現的,但是由于一項龐大的水利工程的緣故,那古廟將不复存在;第
二,羅蒙諾教授已經到埃及去了,他當然是和我同一目的!”
    王彥道:“你……要到埃及去?那么,由誰來照顧我們呢?”我想了一想,道:“我們
家有一個老人家,他是看著我長大的,姓蔡,我叫他老蔡,我托他來給你們送食物和必需
品,好么?”
    王彥道:“這個……”
    但燕芬已搶著道:“好,就委托他來好了。”
    王彥和燕芬兩人的性格,本來就十分不同。
    但如果在平時,可能不容易覺察得出來。而如今,遭到了非常的變故,他們性格真正的
一面,便顯得非常突出了,王彥是恐懼、多疑、軟弱。
    而燕芬的心中,雖然一樣不好過,卻表現得十分堅強。
    我站了起來,道:“你們不必難過,在這里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燕芬道:“如果你有了發現,可得盡快回來。”
    我停了一會,才答道:“當然。”
    我停了片刻的原因,是因為我絕無把握,我根本沒有法子肯定是我的埃及之行,是不是
會有結果的。
    我离開了他們,向海邊走去,到了海邊上,我又呆呆地站了半晌,望著漆也似黑的海
面,心中一片茫然,只是在地球上,不可思議的事情,便已經那么多,而在整個宇宙之中,
地球又是如此之渺小,作為在地球上活動著的人類,卻以為自己能夠征服宇宙,這實在是太
可笑了。
    好一會:我才走到了停泊快逛的地方,上了快艇,离開了那個荒島。
    等我回到了市區之后,我當然不敢回到自己的家中去,我在一家酒店中住了下來,以電
話和老蔡聯絡,將接濟王彥和燕芬兩人的事交給了他。
    然后,我又和我的經理通了電話,要他為我准備一切證件,以便我遠赴埃及。
    第二天,我一天沒有出門,我想再到羅蒙諾教授的住所中去,看看那塊神秘的發光体是
不是還在,但是我終于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不去的原因,一則是為了怕被勃克拉發現,二則,如果我見到了那能發光的神秘礦
物,那我也將和王彥与燕芬一樣了。
    第三天一早,我便到机場去,我的經理已為我辦妥了一切,我在上机前五分鐘,才和杰
克中校通了一個電話,我只是簡單地告訴他,我要出遠門,几分鐘后就要登机了。不等他發
問,我便收了線。
    在飛机上,我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已有多少日子,我未曾得到好好的休息了,在旅途
中,正好可以補充連日來的睡眠不足。
    旅途中并沒有什么值得記載的事,我在中途站中,打了一個電報通知王俊,叫他到開羅
來接我,我在電報中還說明,我是為他弟弟的事而來的,希望他為我准備好一切有關那只黃
銅箱子的資料。
    我盡情地休息著,使自己松弛,直到從高空望下去,可以看到那無垠的沙漠,和聳立在
沙漠中的金字塔,我才完全清醒了過來,我必需保持极度的清醒,因為在到了埃及之后,我
絕難想到,會有甚么樣的事發生!
    飛机降落,我步出了海關檢查處,便看到了王俊,他向我招著手,面上的神情十分高
興,想是在异地寂寞,見到了好友,所以才那么愉快的。
    但是我卻完全沒有像他那樣的心情,因為我知道事情极不尋常,已經發生的事已是如此
嚴重,將會發生的事,究竟如何,更是難以預料。
    他沖前來和我握手的時候,我看到了在他的身后,站著一個身材十分矮小,面目黝黑,
頭部的大小,和身子的比例,十分不相稱的人。
    那人大約只有五口尺高下,頭發眉毛,都是棕色的,他穿著一套顯然不稱身的衣眼,兩
手正在不斷地搓著手中的一頂帽子。
    那個分明是和王俊一起來的。我心中不禁十分奇怪,問道:“他是誰?”
    王俊拍了拍那人的肩頭,道:“他是我的朋友。”我奇道:“你帶他來一起接我,是為
了甚么?”
    王俊道:“你的電報中,不是要我告訴你關于那黃銅箱子的一切么?他就是使得我得到
那只黃銅箱子的人。怎么,那箱于是不是很有价值的古物?我為了運出那只笛子,費了不少
心血啦!”
    埃及政府對于古物的管制是十分嚴厲的,但是王俊卻有辦法將那只箱子運出來,當然是
“財可通神”的道理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說來話長了,我還是先听听你的故事好,你的朋友叫甚么名字,
他會何种語言?”
    王俊道:“他的名字十分古怪;我也記不祝”他轉用英語,向那個身形矮小的人、道:
“你叫甚么名字,向這位先生說一說。”
    那矮小的人,本來站在那里,体態十分拘謹,但是一听得王俊問起他的名字來,他便挺
了挺胸,現出了一副十分高貴的神气來,道:“我叫索帕米契勃奧依格,是索帕族最后一代
的酋長。”
    我听了不禁皺眉,如果不是我的知識太膚淺,那他就是一個神經病患者。
    我從來也沒有听得過埃及有一個名族叫作“索帕族”,也未曾听到過一個埃及人的名
字,竟會有那么長的發音。
    我皺住了雙眉不出聲,王俊已經代他解釋,道:“他說他的名字,便是索帕族,米契勃
奧峰上的雄鷹之意。”那矮小的人,頻頻點首,道:“先生,你叫我依格好了,我當你們是
朋友,才讓你們那樣稱呼我的。”
    我們一路說話,一路向外走去,這時,已經上了王俊為我准備的汽車上,我才問道:
“依格先生,你們的索帕族,是甚么民族啊?”
    依格的臉上,現出了一副十分悲哀的神情來,道:“這……我也不知道,當我出世的時
候,我們的族中,已只剩下了七個人,而當我十六歲那年的時候,其余的六個族人,相繼去
世,整個索帕族,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苦笑道:“于是,你便自封為索帕族的首長了?”依格面上的神情,像是受了极大的
侮辱一樣,我立即知道自己講錯話了。
    他挺了挺胸,道:“先生,我是索帕族的酋長,傳到我,仍然是酋長,我們的家族,一
直是索帕族的領袖!”
    我連忙道:“請原諒我剛才的話。”
    依格搖了搖頭,道:“我不會見怪你的,我們索帕族,曾經擁有無數的財產,廣闊的碧
綠的平原,秀麗無匹的山峰,但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依格以十分蹩腳的英語講著,但是他的語調,卻是充滿了感情,使人不得不相信他講的
是事實。
    王俊輕輕地碰了碰我,道:“他說的全是他族中的傳說,你若是和他講下去,他可以告
訴你他族中的許許多多的傳說,從這些傳說看來,他們索帕族的全盛時代,比羅馬帝國還要
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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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金屋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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