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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神秘物体在海底


  快艇駛到了我們的身邊,我們攀上了艇,林上尉的神情,十分緊張,連聲問道:”你們遇到了甚么意外?”
  方廷寶一上了快艇,顯然是因為他才從极度的緊張之中松懈下來之故,他躺在快艇之上,除了喘气之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也喘了好一會气,才道:“上尉,只怕你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只极大的大烏賊,伏在失事飛机之上,它的身子全壓在飛机上,我們几乎被它吞了。”
  林上尉呆了一呆,我道:“現在,飛机總算找到了,我已記得正确的位置,只要想辦法對付那只大烏賊,問題就解決了: “
  方廷寶到這時候,才站了起來:“林上尉,絕不能用任何船只來對付那大烏賊,我們的船只,經不起受創后的大烏賊一擊。”
  林上尉似乎不相信,這也難怪他的,因為他末曾在海中親眼看到那只大烏賊的可怕情形,那的确是不容易相信的。而我卻看到過那只大烏賊,是以我立時同意了方廷寶的說法。
  我道:“不錯,如果它用力一擊的話,我看我們的船只,會齊腰斷成兩截!”
  林上尉听得我也那樣說,不禁駭然道:“那么,我們應該怎么辦?”
  我道:“撤退船隊,派飛机來,投擲深水炸彈。”
  林上尉吸了一口气:“先回去再說,我要向上級作請示。”
  我道:“那么我們至少可以先撤退船隊,那只大烏賊現在雖然蟄伏不動,但如果它忽然移動起來,海面上的船只,一樣有危險!”
  林上尉看來很肯听從我的意見,他立時點頭,表示同意,一面已和上級開始聯絡。在所有的船只,駛出了四分之一尺之后,几架直升机,一起降落,我看到快艇迎接著杰克上校和一位少將,一起登上了艇,杰克上校一見到我,就道:“你在海底,究竟發現了甚么?”
  他的話,是充滿了揶揄的意味的,但是我卻沉著臉,表示事情嚴重,我決不是在和他開玩笑,我道:“我發現了那架飛机,而有一只极大的烏賊,伏在飛机之上!”
  這時,杰克上校轉身,向他身后一個中年人望了一眼,那中年人是和杰克上校、將軍一起來的,樣子很普通,可是杰克上校一稱呼他,我就知道,他是一位著名的海洋生物學家。
  杰克上校道:“朱博士,你認為有可能么?”
  朱博士的神情也很嚴肅:“有可能,据這兩位先生的報告,那只烏賊,似乎比已經發現過的任何大烏賊都要大!”
  那位將軍插言道:“我以為海洋中最大的生物,應該是鯨魚!”
  朱博士點頭道:“鯨魚自然是龐大的生物,但是至今為止,海洋生物中最大的還是烏賊,這种生物,簡直可以大到無限制。”
  那位將軍和杰克上校互望了一眼,杰克來回踱了几步:“將軍,用飛机投擲深水炸彈,自然是最妥捷的辦法,但是如果炸彈的威力,足以炸死那只烏賊的話,那么,飛机也不會保全了!”
  那位將軍沉吟著,未曾立即回答。
  朱博士道:“請恕我問一句,那架飛机之中,是不是有甚么极其重要、非獲得不可的東西?”
  杰克上校道:“沒有,只不過有三位科學家的尸体,必須打撈起來。”
  當杰克上校那樣回答朱博士的時候,我和方廷寶兩人,互望了一眼。我們雖然沒有說甚么,但是我們都明白,彼此的心中在想甚么!
  因為,在那架飛机中,重要的不是那三位科學家的尸体,而是我們要得到的那件東西。
  杰克上校也知道其中一位科學家,是帶了一件東西來送給博物院的,但是也顯然并不以為那件東西有甚么大不了,所以未曾提起。
  朱博士搖著頭,道:“如果只是那樣,我的意見是消滅那只大烏賊,不理那架飛机,那三位科學家反正已經死了,而那只大烏賊,以后會造成甚么禍害還不知道,至少目前,已可以使這一帶海域的漁船,根本一無所獲,捕不到魚!”
  杰克上校吸了一口气,望著那位將軍,那位將軍皺著眉,沉默了大約一分鐘,才道:“好,我去下命令!”
  將軍、杰克上校和林上尉走了進去,我和方廷寶仍然留在甲板上。
  方廷寶低聲道:“這一次,柯克船長恐怕要失望了!”
  我望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如果深水炸彈炸死了大烏賊,我們就甚么也得不到了?”
  方廷寶沒有再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攤了攤手,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
  海面上很平靜,船只在海上,几乎靜止不動,在那樣的情形,望著美麗廣闊的汪洋大海,實在是一件心曠神怡的事。
  但是我卻几乎對美麗的大海,視而不見,因為我心中只在想著那件東西,那來自路南石林的一塊石灰岩石,中間嵌著一只金屬球,那究竟是甚么?
  這件東西,如果被順利地從海底撈了起來,自然可以慢慢研究,弄個水落石出,如果它毀在深水炸彈之下,那么,這究竟是甚么,恐怕永遠是一個謎了。
  約莫在半小時之后,我們听到了飛机的軋軋聲,接著,看到四架飛机,一起低飛,然后,擲下炸彈,我們看到自海面升起了足有二十碼高的水柱來,大約投下了十二枚深水炸彈之多,而且,我們都可以肯定,一定已炸中那只大烏賊了!
  因為到后來,自海面升起的水柱,几乎全是烏黑色的,一大片海水,都變成黑色。
  而且,那只大烏賊,在受了傷之后,一定未曾立即死去,而在掙扎,因為那一地區的海水,像是沸騰了一樣地在翻動著,間中,還可以看到巨大的烏賊触須,翻出海面,又迅速隱沒。
  足足過了半小時之后,海面才漸漸平靜了下來,在那一段時間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甲板之上,遙觀那千載難逢的奇景。
  杰克上校站在我的身后,直到海面開始平靜了下來,他才道:“好家伙,衛斯理,你說的是真話!”
  我心中十分气惱,冷冷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在你的印象中,我是一個慣于說謊的人。”
  那位將軍就在旁邊,杰克受了我的搶白,顯然十分惱怒,但是他卻也不敢說甚么。方廷寶在一旁和林上尉討論,他道:“我以為要潛水下去看一看,如果飛机的殘骸還在的話,一定可以撈起來的!”
  林上尉則道:“我想不必了吧,不會有甚么東西剩下來的了。”
  但是方廷寶卻還是堅持他的意見。我自然知道方廷寶為甚么要那樣,因為他如果能找到那東西,又將那東西交到柯克船長手中的話,他一定會有很大的好處。
  我向他們走了過去:“上尉,我同意方先生的意見,而且,我准備和他一起潛水去看個究竟。”
  方廷寶略呆了一呆:“衛先生,你好像并不适宜這項工作!”
  我向他笑了笑:“我一定要參加,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為甚么要參加的原因!”
  方廷寶深深吸了一口气,投有再說甚么。
  這時候,船隊已繼續向前駛去,到了确定的地點,海水中仍然有著殘留的墨汁。
  我和方廷寶都換上了潛水的裝備,在下水之前,隔著潛水的銅帽,我和他互望著。我突然發現,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很陰險狠毒的神采。
  方廷寶是一個膽小鬼,這一點,我曾和他一起經歷危險,可以肯定。但是他一定也是一個极其貪婪的人,要不然,在他的眼中,決不會顯出那种狠毒的光芒。
  一接触到了那种眼光,我知道除非我們在海底,甚么也找不到,要不然,他一定會在海中,對我不利!
  如果是在陸地上,我當然不會怕他,但是在海中,他是一個第一流的潛水專家,他要害我的話,再容易不過。我立即在心中警告自己,非要加倍小心不可!方廷寶在我的逼視之下,轉過頭去,我先他下水,他立時也下了海,在海水中,我們相距不到兩碼,一起向前面游了過去。
  我們首先看到海底一個又一個深坑,但是卻見不到那只大烏賊的尸体。
  那只大鳥賊被炸中之后,一定仍掙扎游出了很遠才死去的,它游了甚么地方去,自然難以揣測了!
  然后,我們便看到了一截折斷了的机尾,我們將帶下來的尼龍繩,縛在那斷机尾上,用無線電話通知了水面,讓他們把机尾系上去。
  然后,我們看到了其余的飛机碎片,有一只座椅,正在浮脫海沙,向水面上升。
  我們也找不到那三位科學家的尸体,方廷寶和我一樣,几乎留意著每一塊海底的石頭。
  我和方廷寶,都未曾見過那件我們要找的石頭,所以我們只好那樣,而且,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我發現了那塊石頭,我也決定不出聲。
  然而,對我來說,事情不幸得很,我和方廷寶,几乎是在同時,在一大片扭曲的机身之旁,看到了一塊長方形的木箱。
  那只木箱還十分完整,只有其中的一片木板,翹了起來,我和他一起向前游去,我們同時看到,在那木箱之中,是一塊柱形的石頭:我們找到了那塊石頭!
  方廷寶比我游得更快,他立時到了那木箱之前,翻了一個身,孢住了那木箱,面對著我。
  我想趁他還未有所動作之前,就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我卻已慢了一步,方廷寶已經抽出了一柄鋒利的小刀,而且,他一抽出小刀,就向我一刀刺了過來!
  我在那剎間,實在不明白他如果在海底刺死了我,如何向人交代,但是從他出刀的那一下狠勁來看,他的确想將我刺死。
  我立時后退,方廷寶跟著追了上來。
  在水中活動,他比我快得多,我立即被他追上,他拉住了我背后氧气筒的气管,我翻轉身,以雙足用力蹬向他的頭部。
  他被我蹬得向后退了開去,但是在他后退之際,卻也已割斷了气管,大量气泡,迅速上升,我用力向上升去,我必須在我還可以屏住呼吸之前,升上海面,不然我心死無疑!
  然而,我才升上了三四尺,方廷寶便拉住了我的雙足,我一面掙扎著,一面拋開了頭罩,拉過了气管來,咬在口中,使我又獲得氧气,那時,我和方廷寶糾纏成一團,他手中的小刀也跌落了,而且,他的气管,也被我用力拉斷,隔著頭罩,我可以看到他那惊惶失措的神情。
  本來,我是完全可以任由他死在海底的,但是我卻拉著他,一起向海面上升去,同時,還幫他將頭罩弄了下來,將斷管塞在他的口中。
  等到我們兩人一起浮上了水面,我們都喘著气,我一手拉住了方廷寶的頭發,一手重重地在他的臉上拍著。方廷寶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他給我拍了十七八下,我才停了手,問他:“你知道我為甚么要打你?”
  方廷寶半邊臉已經紅腫了起來,他連連道:“我知道,你別再打了!”
  我厲聲道:“像你這种人,我應該讓你死在海底!”
  方廷寶捂著臉:“是我錯了,柯克船長許我一大筆錢,我財迷心竅,請你原諒我!”
  這時,船上的人已看到我們升上了水面,是以有兩艘快艇向我們馳來。在快艇還未曾駛近之前,我冷冷地道:“現在,你准備如何向柯克交代?”
  方廷寶喘著气:“我准備告訴他,甚么也沒有剩下,全給炸彈毀了!”
  我略呆了一呆,因為在那時候,我也決定不下,是不是要將那東西還在海底一事,告訴打撈人員。
  照說,我自然是應該將在海底的發現,報告給杰克上校知道,而如果我那樣做的話,那東西就會被打撈上來,送到博物院去。
  然后,柯克船長就會用种种方法,將那東西自博物院中弄出來。
  我也不得不承認,根据柯克船長所說的一切,那東西确然有著研究价值,一個圓球,嵌在石頭之中,可能是三億年之前留下來的東西,那對于一個有著強烈好奇心的人而言,的确是一种誘惑。
  然而,我只考慮了极短的時間,就決定讓那東西繼續留在海底。
  我想弄明白那東西究竟是甚么,但是我卻絕不想再和柯克船長這樣的人,發生任何聯系,我打算過得一年半載,等到柯克船長完全忘記這事了,我再來這里打撈那東西。
  所以找立時又警告方廷寶:“你要記得你自己所說的話!”
  方廷寶連連點頭:“是!是!”
  那時,有一艘快艇,已离得我們很近了,而我警告方廷寶的時候,話又說得十分大聲,我猜想艇上的一個警員,已听到了我的話。
  (后來,事實證明,我的猜度沒有錯,那警員果然听到了我的話。一
  我和方廷寶上了小艇,回到了船上,杰克上校忙道:“怎么了,發生了甚么事?”
  方廷寶望著我,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不管杰克上校信還是不信,只是道:“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沒有甚么,我看,搜索行動可以停止了,那架飛机,只剩下了一些碎片,根本沒有打撈的价值了!”
  杰克上校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過了片刻,才道:“真的甚么都沒有了?”
  我點頭道:“你自己可以潛水下去看看的。”
  杰克上校轉過身去,和那位將軍商量著,將軍顯然也同意收隊,我們由快艇登上了直升机,先行回去,下直升机的時候,一大群記者圍了上來,杰克上校、將軍和那位海洋生物學家,忙于應付記者,我和方廷寶兩人,逕自离開。
  當我和方廷寶分手的時候,我又重新提了一遍我對他的警告,方廷寶連聲答應。
  我看得出,方廷寶所以答應得如此毫不猶豫,一半固然是為了對我的忌憚,但是也有另一半是對我的感激。因為他企圖在海底殺死我,而我在有了殺死他的机會之際,卻并沒有下手,反倒拉著他一起升上了水面。
  方廷寶并不是一個坏得不可救藥的坏人,我很相信他對我的解釋,他之所以要害我,全然是──柯克船長討給他的報酬實在太大了,是以他才會出手的。財迷心竅,那是人之常情。
  和方廷寶分手之后,回到了家中,當我花了半小時左右,向白素描述那集大烏賊的可怖情形之后,我已疲乏不堪,在一個熱水浴之后,就沉沉睡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我卻是被一陣爭吵聲弄醒的,我首先听到白素的聲音,她在高聲說話,她很少那樣高聲說話的。
  她在道:“太荒唐了,他一回來,就在家中,沒有出去過,你們來找他干甚么?”
  我欠身生了起來,心中在想:是甚么人找我來了?白素為甚么要那樣激動?
  接著,我就听到了杰克上校的聲音:“我們一定要見他,他涉嫌謀殺!”
  我陡地一呆,看了看床頭鐘,我竟睡了十小時左右。
  杰克上校說我“涉嫌謀殺”,我倒絕不放在心上,因為我一直在睡覺,人在熟睡之中,是不會殺人的。
  令我關心的是,甚么人被殺了?何以有人被殺,我會有重大的嫌疑?
  我立時披了睡袍,打開臥室的門,當我出現在梯口的時候,我看到杰克帶了六七個警員,而那些人,一看到了我,神情大是緊張,如臨大敵!
  我也立時知道,事情不是開玩笑,是以我忙道:“杰克,我在這里,你也知道我決不會殺人,何必那樣大惊小怪?”
  杰克昂著頭,望定了我,我迅速地向下走下去,杰克一直望著我:“你是唯一的嫌疑人,這位警員,他听到你以死威脅死者!”
  我向著杰克所指看去,他指著一個警員,我可以記得,那位警員,就是當我和方廷寶兩人,浮上水面之后,首先駕著快艇駛近我們的人。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方廷寶死了?”
  杰克有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并沒有告訴你甚么人死了!”
  我只覺得怒意陡地上升,大喝一聲:“杰克,少賣弄你那种第三流的偵探術,告訴我,方廷寶是怎么死的,死在甚么地方?”
  在我的呼喝之下,杰克也顯得很惱怒,他大聲道:“我來逮捕你,你有甚么資
  我踏前了一步,在他還來不及后退之際,我就一伸手,抓住了他制服胸前的皮帶,將他的身子,疾拉了過來。杰克的動作也十分快,他立時掣槍在手,但是他才一掣槍在手,我就伸指一彈。
  那一指的力道,不算是太大,可是恰好彈在他手肘的麻筋之上,令得他手一松,槍“拍”地一聲,跌在地上,被我一腳踢了開去。
  其余的警員,看到了這种情形,卻呆住了,而我不等他們有任何動作,就大喝了一聲:“杰克,你听著,不錯,我威脅過他,但是我未曾殺死他!”
  杰克怒不可遏:“你們兩人,在海底顯然曾發生過打斗!”
  我道:“是的,但方廷寶活著浮出水面的,你也曾見到!”
  杰克立時道:“可是,他和你一起离開机場的,离開机場之后不到一小時,他就死了,被一柄利刃刺進了心髒,死在一條冷僻的巷子中。”
  當時,我的腦中极之紊亂。當然,我不曾殺人,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要證明我未曾殺人,最有力的證据,自然是找出凶手來。
  然而,誰是凶手呢?
  可能是陳子駒,可能是柯克船長!不論怎樣,方廷寶的死,和柯克船長一定脫不了干系。
  當我想到了這一點之際,我松開了手:“走,我帶你去見柯克船長!”
  杰克上校本來滿面怒容,在我將他松了開來的那一剎間,我看到他揮著手,像是想叫那几個警員涌上來,將我逮捕。
  但是,當我一講出了“柯克船長”的名字之際,他的神情陡地變了,變得惊愕無比,而他揚起的手,也僵在半空之中不再動。
  他在呆了一呆之后:“甚么?你要帶我去見甚么人?柯克船長?”
  我道:“是的,柯克船長,他匿藏在市中。我還可以告訴你,方廷寶受他收買,我曾告訴你,柯克船長也准備打撈沉机,但因為警方有了准備,他無從下手,所以了買通了方廷寶這樣的潛水專家。”
  杰克上校在不由自主地喘气:“原來你和柯克船長也有聯絡!”
  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要是再那樣夾纏不清,我不會再幫你忙,由你將我帶回去,一個最普通的律師,就可以替我洗脫罪名,究竟怎樣,由你自己去決定吧!”
  當我說出了那一番話之后,杰克上校的態度,顯然軟了下來,他考慮了片刻:“如果你能帶我們找到柯克船長,那么對于方廷寶的死因,自然會有進一步的了解。”
  我回頭對白素道:“拿衣服下來給我換,不然,上校會以為我會趁机畏罪潛逃!”
  白素沒有說甚么,走上了樓去。
  本來,我絕對沒有打算將柯克船長在本埠一事,告訴警方。我沒有那樣的打算,柯克船長也相信我不會,以柯克船長的地位而論,他對我付出那樣的信任,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方廷寶死了!而方廷寶之死,十之七八,可能死在柯克船長之手,我甚至還想到了方廷寶的死因,我的猜測是,因為方廷寶遵守著對我的諾言,不肯將在海底發現了那東西的實況告訴柯克船長,是以才招致了死亡。
  杰克上校仍然呆望著我,我大聲道:“別呆立著,我這里有電話,快調大批便衣人員,去包圍商業區的──大廈,并且密切監視其中一間打撈公司的出入人員,不然,我們可能甚么人也見不著。”
  杰克略呆了一呆,他這個人,雖然有著過分的自信,但是在緊要關頭,倒還是肯听別人的意見,他立時拿起了電話,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
  十分鐘后,我和杰克上校一起出了門,三十分鐘后,我已推開了陳子駒那家打撈公司的門。
  而在我們登上樓之前,我看到至少有過百名警方人員,守在這幢大廈的四周和走廊上。我自然也知道杰克上校這時的心情,如果他能夠捉到柯克船長的話,那么,他立時就可以成為國際知名的人物。
  當我推開門,和杰克一起走進去的時候,公司的職員,都以极疑惑的眼光,望著我們,將近十個警員立時涌進來,杰克大聲道:“都留在原來的位置上,誰也不准隨便亂動!”
  看到了那樣的陣仗,眾職員不禁相顧失色,我已直趨陳子駒的辦公室門口,我還未曾去開門,門便已打了開來,陳子駒探出頭:“甚么──”
  他只說了兩個字,就看到了我,看到了在他公司中的那些警員,他的面色變了。
  陳子駒立時要縮回身子去,但是我卻立時扣住了他的手腕,一腳踢開了門,將他推進了他的辦公室之中。
  杰克立時跟了進來,陳子駒掙扎著:“這是怎么一回事?你們干甚么?”
  杰克冷冷地道:“我們來捉人!”
  陳子駒道:“有拘捕令么?你們怎能亂闖進來?”
  我冷笑一聲:“陳先生,別拖延時間了,告訴你,甚么都沒有用,整幢大廈全被包圍了,或許你有神秘的通路,但是柯克船長一定走不了!”
  陳子駒的面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立時提高了聲音,叫道:“船長,出來吧。”
  我知道柯克船長這种人的性格,他一直以為是沒有甚么人可以找得到他的,但一旦到了他發覺已被人找到的時候,這种人,也絕不會作無謂的掙扎。
  那時,已有几個警官在開始尋找辦公室中的暗門,但是我只叫了兩聲,一道暗門,就打了開來。
  當暗門打開之際,气氛真是緊張到了极點,連杰克上校手中的槍在內,至少有十柄槍,對住了暗門。可是柯克船長卻滿臉笑容地走了出來,看他走出來的那种樣子,像是他走進了一間全是老朋友在聚會的房間。
  他在暗門口,略站了一站,望著我:“衛斯理,我為你感到羞恥。”
  我自然明白他那樣說是甚么意思,他指我帶著警員來找他。
  雖然,帶著警員來捉拿柯克這樣的犯罪分子,絕不是甚么有愧于心的事,但是在柯克這种人而言,他卻另有一套想法,他這時那樣說,自然是在譏嘲我不夠“江湖義气”和出賣了他!
  即使是根据他的思想邏輯,我也不甘心被他譏嘲,我立時道:“你才應該臉紅,船長,你殺了方廷寶!”
  我的話才一出口,我就知道,我的估計,一定是出了差錯了!
  因為柯克船長的臉色,陡地一變,他顯然是直到此際,才知道方廷寶的死訊,不然,他是決不會有那樣神情的。他甚至沒有說甚么,只是呆了約莫十秒鐘,才道:“謝謝你來告訴我這個不幸的消息,你是為了方廷寶的死,才帶他們來找我的?”
  我在那一剎間,倒真的有點難以回答了!
  的确,我是因為方廷寶的死而帶著杰克上校來找他的,但現在,方廷寶的死,顯然与他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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