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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原振俠感到,自己不應該再這樣去注視她了。可是不論他在什么地方,甚至是背對著海棠時,他也可以感到海棠隨時都在看著他,而他陡然轉過身去,就可以和她明澄透澈的目光相對。原振俠甚至有一點心煩意亂了!
  就在這時候,擴音器中又傳出了一項宣布:“凡是對世界上神事件有興趣的朋友,請到三樓會議廳。舞會請到一位先生,他有一樁神到不可思議的事要宣布,并且向自認有勇气的人挑戰!”
  這項宣布,并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因為在舞會的進行中,各种各樣的活動十分多,所謂“神到不可思議的事”,既然沒有具体的內容,自然也不會有什么人注意。
  原振俠本來也沒有注意,可是他卻看到海棠和她的同伴,正在向三樓走去。原振俠吸了一口气,正好看到海棠又回頭向他望過來。
  雖然海棠沒有任何別的小動作,但是原振俠毫無疑問地相信,海棠是在邀請他一起到三樓去,去听听那件“神事情”。
  原振俠不由自主移動腳步,當他再一次和海棠的目光相接触之際,他更肯定自己沒有會錯意。
  三樓的會議廳不是很大,有著十分舒服的座椅,全是單獨的、寬大的單人沙發。原振俠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几十個人在。
  海棠和她的同伴坐在一角,海棠的身邊那張沙發空著。原振俠略想了一想,就走過去坐了下來。
  他才坐下,就听到了海棠低沉的聲音:“等一會可以听到的奇事,一定不會使你失望的。”
  原振俠并不望向她,但立時回答:“你怎么知道?”
  海棠頓了一頓才回答:“我事先得到了一點消息。”
  原振俠一時之間,猜不透她這樣說是什么意思。這時陸續有人進來,坐下,有的隨意取著美酒佳肴享用著,也有的在交談,有的在大發議論。
  原振俠考慮到在這种情形下,自己和海棠談話是不會有什么人注意的,他忍不住問:“你和你的同伴,扮成了特殊人物,有什么目的?”
  海棠緩緩吸了一口气:“等一會你就會明白。”
  原振俠心中十分疑惑。大約又等了几分鐘,所有座位都坐滿了,一個“机械人”走過來,把門關上,同時宣布:“由于各位等一會要听到的事情是如此神,不到听完,是不能离去的。如果有認為自己必須中途退席的,請現在就离開!”
  這宣布引起一陣私議,有十來個人离座而起,外面又有人進來補充。
  然后,“机械人”把門關上,會議室的气氛變得十分神。一時之間,沒有人出聲,在靜寂之中,也沒有人知道,什么人將要講述神的事。
  靜寂維持了將近一分鐘,座間才有人咳嗽了一聲,接著,便是一個十分低沉而緩慢的聲音傳了出來:“各位,邀請各位到這里來,听人講述一件事的,是我!”
  這個人一出聲,約莫七、八十人的目光,自然而然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原振俠也立即去看那個人,只見他的打扮十分特异,穿著一身花紋斑駁、看來像是某些土人部落酋長或祭師所穿的衣服,項間挂著一大串看不出是什么東西串成的項。
  他的臉上,左右兩頰,都涂有一种深棕色的條紋花紋,使他看來更接近一個巫師。他的頭發很短,花白,有著同樣的短髯。
  他在講了開場白之后,又靜了下來,像是特地供人打量他一樣。原振俠看不出他扮的是什么人來,同樣的疑問,在其他人的眼色中也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又咳嗽了一聲,才道:“今天我扮的這個人,各位未必听說過——”
  他才講到這里,海棠的同伴已然用一种懶洋洋的聲音道:“未必,我就知道!”
  海棠的同伴,是扮著那位著名的傳奇人物的,那人居然一下就直呼其名:“自然,閣下見多識廣,那就請閣下代為介紹一下我是什么人!”
  海棠的同伴的語气,听來仍是懶洋洋的:“你是來自新几內亞腹地的部落大祭師,也是整個新几內亞島上,超過三百個部落的精神領袖,在那個島上的土人部落之中,你有著极高的威信。在那個島的東部,近年獨立的巴布亞新几內亞共和國,你是這個國家元首的高級顧問,并且也負責在种种部落傳說之中,編纂國家歷史。你的名字太長了,我們不妨稱你為大祭師先生!”
  海棠的同伴一口气地說著,那人的神情越來越是訝异,口唇掀動著,好几次想要說甚么,但是始終未曾發出什么聲音來。
  一直等到他講完,那個人才道:“是!太正确了!”
  這時,有十來個人,向著海棠的同伴鼓起掌來。有一個人叫道:“天,你几乎要使我以為你真是那位先生了!這樣冷門的一個人物,你怎么認得出來?”
  海棠的同伴笑了一下:“冷門人物?這位大祭師先生,在他的勢力范圍之內,可以隨時處死任何人,也能使任何人為他的言語而死!”
  他這樣一說,會議室中的气氛變得有點凝重。那個扮成大祭師的人,就笑了兩聲:“當然,我只是假扮的!”
  眾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輕松了一些。“大祭師”向海棠和她的同伴望了一眼,聲音又低沉又緩慢,單是這种聲音,也已使得人有神之感了。
  他道:“有一個地方,叫‘缺口的天哨’,各位一定是沒有听說過的了!”
  他講到這里,又向海棠和海棠的同伴望去。海棠的同伴緩緩搖著頭:“沒有,我也沒有听說過。缺口的天哨,好奇怪的地名!”
  一直到這時為止,原振俠仍然不知道,整件事究竟是什么事。一個人,假扮了一個十分偏僻地區的大祭師,在這樣的場合之下,講一件奇事,整件事有什么意義呢?真是怪不可言!
  原振俠自然知道新几內亞是怎樣一個島,那是南太平洋上的一個大島。西半邊是印尼的領土,東半邊,是獨立的巴布亞新几內亞共和國。
  新几內亞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神的地區之一,它的神,自然是由于它那种几乎与世隔絕式的落后所導致的。
  世人對新几內亞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尤其是位于島中腹地的崇山峻岭地區,即使是在探險家的地圖上,也是一片空白。
  沒有人知道,島上究竟有多少不同的部族居住著,這些土著部落的生活,和現代文明全然無關。其中有著名的獵頭族,也有几乎完全原始的穴居人——他們的生活,還停留在舊石器時代!
  自然,那是指腹地山區而言,在沿海的城市生活還相當現代,而且也有机場和各种工業。這個島最為人熟知的一件事,就是美國豪富家族——洛克斐勒家族,有一個重要的繼承人,在這個島上探險而失蹤。
  這次失蹤轟動世界,洛克斐勒家族不知動員了多少人力物力去尋找失蹤者,可是音訊杳然。傳說是失蹤者已被獵頭族所殺,但也沒有确切的證据。
  這樣一個神地區,又有著各种各樣在土人部落中盛行的巫術,自然有不少神事件。但在這個會議室中的人,難道都為了听故事而來的嗎?
  別人怀著什么目的而來,原振俠不知道,但至少海棠和她的同伴,不會是專來听故事的。
  在原振俠沉思時,那個“大祭師”仍然用同樣的語調在說著:“是的,這個地名真是古怪。它的意思是,那地方四面全是山峰,不知道多么高的山峰,圍住了一個山谷,所有的山峰,形狀全是向前俯傾的,几乎把山谷的上空全都遮住。那地方風又特別大,在掠過山峰和山峰之間的空隙之際,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人,在吹著一支巨大無比的哨子一樣,所以這地方就叫‘天哨’。”
  原振俠和其他人一樣用心听著,那人說得很簡洁,也很生動。這樣地形古怪的一個地方,有著“天哨”這樣的地名,也實在相當合理。
  “大祭師”繼續說著:“但是,天哨還是有缺口的,缺口是進入那個亙古以來,被隱藏著的山谷的唯一通道。那個山谷,由于四面全被山峰包圍著,以致更像是一個上面有缺口的山洞。在那個山谷之中,有著進入魔鬼世界的通道,被稱作‘鬼界’。”
  “大祭師”講到這里,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大祭師”作了一個手勢,不讓各人發問,道:“我知道各位想提出什么抗議!”
  各人又靜了下來,“大祭師”道:“缺口的天哨所在之處是如此隱密,我剛才又暗示過,那地方几乎是亙古以來,未被人發現過的,何以會有人知道,那所在是什么情形的呢?”
  會議室中沒有人出聲,人人都在等他自己解答這個問題。他干笑了一下,有點無可奈何的神情:“我也不知道這個說法的來源,只知道它是早就在那里的,与天地同壽——什么時候有了天,有了地,就已經有了這個通道。”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有几個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是肆無忌憚的,自然是表示了對“大祭師”所說的故事感到無稽。
  “大祭師”卻沒有什么反應,甚至不向笑聲傳來處看上一眼。但是譏嘲者顯然不肯如此算數,一個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聲音大聲叫:“至少總有人見過這個通向鬼界的通道,也至少該有人到過那個什么缺口的天哨吧!”
  原振俠循聲看去,他自然也無法知道那是什么人。只是能看到這個人,扮成了一個西班牙的斗牛勇士,一身閃亮的衣服,看來十分眩目。
  “大祭師”仍然不向那人望去,但是他卻回答了那“斗牛勇士”的問題:“是,有人到過缺口的天哨,看到了通道。在綿延不絕的蠻荒山岭之中,有‘缺口的天哨’這樣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個通道,全是那個人見到了之后傳出來的!”
  那“斗牛士”又哈哈笑著:“這個人呢?就是你自己,大祭師?”
  “大祭師”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不過人人都可以感到,他平靜的聲音之中,有著极度的認真。他真是認真在講著這個故事的,雖然直到此際為止,即使原振俠也不知道他用意何在,是僅僅替這別開生面的舞會增添一點娛樂呢,還是另有目的?
  但不論如何,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至少他自己,深信著他所說的故事。
  原振俠隱約感到一股莫名的詭异,這种感覺,使他相當不安。他說不出來是為了什么,或許,只是為了海棠那种几乎包含了一切的目光?他自己心中解釋著,因而又令他感到一片茫然,使他又去望了海棠一眼,發現海棠和她的同伴,都十分專心地在听著。
  “大祭師”略停了一停:“這個人,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到過缺口的天哨,見到了通道的。當他走進了通道之后,他進入了鬼界,然后,他就成了世界上最具力量的人。”
  另外有一個扮成了文藝复興時期的大藝術家達文西的人,尖聲叫著:“最具說謊力量的人?”
  這個人的話,又引起了一陣笑聲,“大祭師”略有不安。海棠的同伴沉聲道:“要就听故事,要就請出去,怎么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了?”
  那“達文西”辯了一句:“听到了這种荒謬的故事,真沒有法子控制自己的!”
  原振俠對那些哄笑的人,也感到相當程度的不滿,所以他也道:“還是要設法控制一下!”
  會議室中靜了下來,靜寂并沒有維持多久。“大祭師”已經完全恢复了平靜,又用他那种緩慢低沉的語調,開始說他的故事:“這個人,宣稱他所有的力量,都來自鬼界中的魔鬼所賜。在那綿亙千里的山區之中,本來有著數以百計的部落民族居住著,各自有各自的信仰,各自有各自的巫師和祭師。可是在不到一年之間,得到异常力量的那個人,在各處展示他的力量,迅速地,使所有部落都奉他為魔鬼的代表,他就成了所有部落的大祭師。”
  “大祭師”講到這里,略停了一停,端起了面前的酒來大口大口喝著。就在這時候,一個听來十分嬌俏的女聲:“天,我知道了,你講的是流傳在新几內亞島上,各部落之間的一個古老的傳說。這傳說曾被巴布亞新几內亞政府的教育部,考慮收入該國規定的教科書之中,后來又被否定了的。這古老的傳說,就像中國的一個美麗的女人,服食了某种藥物之后,就飛往月球居住一樣,在當地是人人都知道的。”
  那位女士的聲音很動听,也說得十分流利,可是循聲看去,各人看到的卻是一個滿面虯髯的大漢,一望而知那是共產主義的創始人馬克思。自然,那是一位女士扮成的了。
  原振俠笑了一下:“那位到了月球居住的美麗女士,名字是嫦娥。那個嫦娥奔月的故事,的确是每一個中國人都知道的。”
  那位扮成了大胡子的女士沒有再出聲,顯然有點為了剛才一講話,而暴露了自己的身分,有點尷尬。
  “大祭師”笑了一下:“這位……一定曾在新几內亞居住過,所以才知道有這個傳說。自然,也知道我并沒有在這個傳說之上,作任何渲染。”
  大家都沒有出聲。原振俠心想,任何傳說在長年累月的轉述之下,都不知曾經過多少渲染,有的,根本是神話式的,像“嫦娥奔月”就是。
  “大祭師”停了片刻:“從此之后,島上就有了一個真正的大祭師。這個大祭師的職位,一直傳了下來,每代只傳一個,傳到如今,已經超過了几百年。大祭師一直是島上各部落土著最尊敬、最崇仰的人物,因為他是從那個到過缺口的天哨,有著鬼界力量的人一直傳下來的。”
  會議室中又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出乎原振俠的意料之外,“大祭師”忽然道:“我的故事講完了,不是很精采,是不是?抱歉浪費了各位的時間。”
  不單是原振俠,很多人都感到意外,“大祭師”又道:“自然,還有一點補充,但也不會很精采,沒有興趣的可以离去!”
  有很多人站了起來,打開門,走了出去。有的人還在猶豫,但是,猶豫的結果,也都陸續离去。到最后,只剩下了几個人,包括原振俠、海棠和她的同伴,還有另外三個扮成了不同种類的人,包括那個“馬克思”在內。
  “大祭師”走過去把門關上,又移過一張椅子,把門頂著,不讓外面的人進來。然后,才轉過身來:“各位是真正有興趣的了?”
  他講了那句話之后,目光就停在海棠和她同伴的身上,忽然歎了一口气:“兩位要真是那一對著名的夫婦,那就好了!”
  海棠的語音很鎮定,可是她講的話,卻使得原振俠為之一怔。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們不是真的?”
  原振俠一听,心中就“啊”地一聲。她真要假冒她扮的那人,那有什么用意呢?
  而當海棠那樣講的時候,原振俠也感到那個“馬克思”像是有一個小動作,但由于原振俠不是直視他,所以不能肯定。等到原振俠向他望去之際,卻又發現沒有什么异樣之處。
  在听到海棠那樣說之后,“大祭師”有一种异樣興奮的神情,但也是一閃即逝。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大祭師一代一代傳下來,雖然地位崇高,可是除了第一代那位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一代,是有著什么特异力量的。他們的力量,只不過是由于所有部落對他們的崇敬,而產生的一种權力。權力,是人的力量,而不是魔鬼的力量。”
  在會議室中只剩下了少數的几個人之后,“大祭師”講話的速度快了許多:“自然,歷代大祭師,本身都是很有才能的人。有的簡直是醫藥上的天才,有的有領導才能,大祭師的地位,一直不變。”
  原振俠低咳了兩下,他的用意很明顯,是在催促“大祭師”,快點說到正題上去。
  可是“大祭師”像是沒有听到一樣,仍然自顧自道:“旁的大祭師心里怎么想,那是過去的事了,最近的一位大祭師,在童年時已被挑選出來,先在各部落之中,接受當地的教育,以适應蠻荒的生活。而時代畢竟不同了,在澳洲托管新几內亞時期,這位青年大祭師,又被送到澳洲的墨爾本大學,去接受現代化的教育。所以,這位大祭師,和其他任何的都不同。”
  他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在這時候,原振俠已經有了強烈的感覺,眼前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大祭師!他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的,就像去年,卡爾斯將軍曾以本來面目出現過一樣。所以,他才會希望海棠和她的同伴,真是那一對著名的人物。
  同時,原振俠也想,他為什么希望那一對著名人物出現呢?是不是他還有什么奇詭之极的事,希望那一對著名人物解決?而海棠之暗示自己可能是真的,是不是想知道奇詭的事實的詳情呢?原振俠感到自己的分析十分合理,也可能十分接近事實了。
  “大祭師”忽然干澀地笑了一下:“一個受過現代化教育的大祭師,他對問題的看法自然不同。他對自己在各部落中的地位,并不表怀疑,但是他免不了會自己問自己,自己的力量,來自何處?一直以來,部落民眾深信的神力,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消失的?或是從來也未曾有過?”
  海棠喃喃地說了一句:“這是一個有良知的人才會產生的疑問,人要是沒有良知起來,只追求權力,怎會問自己有什么資格取得權力!”
  “大祭師”深深吸了一口气:“當這個問題無法解決之際,大祭師只有一個辦法,去求得這問題的答案。”
  他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現出了极其嚴肅的神情來:“一代一代相傳,只有在上一代大祭師臨終之際,才傳給下一代大祭師一個人知道的一件事是,當大祭師有极度的困難,到了他地位不能再維持之際,他有一個辦法,可以使自己力量得到鞏固,可以從這個方法之中,得到魔鬼的力量。”
  原振俠揚了揚手:“异常的力量,是每一個人都盼望的。這個辦法在歷年來,應該被用過不少次了,是不是有效,應該也早已知道了。”
  “大祭師”搖著頭:“恰好相反,自這個辦法傳下來之后,從來也沒有人用過。”
  他自己接著解釋:“或者是由于歷年來的所有大祭師,根本未曾有過任何困難。事實上,最近的大祭師也沒有任何困難,他的困難,是來自受了現代化高等教育之后,他自己的內心。二則,這個辦法,實行起來,有相當程度的困難。”
  “大祭師”是望著原振俠來解釋的,原振俠點了點頭,表示對他的解釋滿意。
  “大祭師”繼續道:“這個辦法,是要大祭師進入埋葬第一代大祭師的所在——圣墓。那第一代大祭師,就是曾經到過缺口的天哨,進入過鬼界的人。在進入圣墓之后,要面對遺体沉思,在沉思之中,接受能力。”
  海棠的同伴說:“那也沒有什么困難!”
  “大祭師”道:“第一代大祭師葬在一個峭壁之上的一個岩洞之中,那個峭壁在重山之中,非常難以到達,這還不成問題?而且,葬地所在的峭壁,被認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平時絕沒有人敢接近,雖然歷任大祭師有權可以接近,但是也從來沒有人去過。所以真正情形怎樣,沒有人知道!”
  原振俠听到這里,突然用极不經意的語气道:“你至少應該去一次!”
  那“大祭師”連想也沒有想,就道:“我去了——”
  他只講了三個字,就陡然停了口,現出了极尷尬的神情來。
  原振俠早就感到他就是真的大祭師,但是也知道,如果正面問他,他一定不會承認。所以他選擇了一個十分适當的時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對方這樣一回答,就等于承認了自己的真正身分!
  他尷尬地笑著:“我真正身分被認出來了,照舞會的規則,我應該被逐出舞會了!”
  在場的人沒有人出聲,過了一會,他道:“好,那我就繼續說下去吧。不必自己扮自己,說起話來畢竟方便多了。”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又十分具有深意地,向海棠和她的同伴望了一眼。
  海棠沒有什么表示,那大祭師——真正的大祭師,歎了一聲:“我去了。要到達那個峭壁,并不是很困難。在峭壁下面,從适當的角度,用高倍數望遠鏡看上去,可以看到峭壁上葬地的入口。”
  大祭師講到這里,伸手向他寬大的外衣中,取出一只牛皮紙袋來,打開紙袋,取出了一疊照片。他道:“看看照片,比我詳細敘述更有用。”
  在會議室中的几個人,都湊過頭去。
  照片是彩色的,拍得十分好,那峭壁上滿是山藤,看來陡上陡下,形勢十分險惡。
  大祭師指著峭壁上一處所在,那是一塊凸出的大石。他指著大石:“傳說中的葬地入口處,就用這塊大石堵著,移開這塊大石,就可以進入葬地了。”
  所有人都望向他——那塊大石,看起來至少有十吨以上的重量,又是在這种絕對無法著力的峭壁之上,看起來實在是沒有什么法子可以移得開去的。這塊大石,如果是可以移動的話,在若干年前,是如何移上去堵住了葬地的入口處,也是极度不可思議的事。
  大祭師展示第二張相片,那是在离那塊大石近距离拍攝的,可能是自動拍攝,因為大祭師本身就站在那塊大石的前面。那塊石頭,和他差不多高,是個不很規則的球形,看來十吨的重量,是最低的估計。
  他一面讓各人看照片,一面解釋著:“我是帶了最精良的配備,登上那個峭壁的——當然只有我一個人。事實上,以大祭師之尊,自然可以命令別人和我一起去,但是,所有的人,都會以為冒犯圣地,比死亡還可怕,雖然他們會服從命令,我又何必令他人去冒這种險?
  “在望遠鏡中看來,要移動那塊大石,簡直是不可能的。我在向峭壁上攀去的時候,也根本沒想到這塊大石如何才能被移開,使我可以進入圣地,但是總要登上去看個究竟的。
  “在我來到了那塊大石旁邊的時候,已經十分明顯地可以看出,正如各位在照片上可以看到的一樣,那塊大石是堵住了一個洞口的。”
  大祭師說得不錯,在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來,那塊球狀的大石,是堵住了一個山洞的洞口的。雖然年代久遠,在那塊大石上,也已長滿了盤虯的山藤,但是還是隱約可以看得出,球形大石約有一半是在山洞之內,一半在山洞之外。
  而且,這塊大石的石質、顏色,看來也和峭壁的石質和顏色大不相同,分明是從別的地方,專為堵塞那個洞穴而移來的。本來,只是一個听來十分無稽的原始部落的傳說,但這時,似乎神的意味,已經越來越濃了!
  在會議室中剩下來的那几個人,顯然人人都感到了這种神的意味,是以一下子,靜得相互之間甚至可以听到他人的心跳聲。大祭師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在到了圣墓的入口處,看到了這樣的大石堵住入口的情形下,各位會怎么辦?”
  原振俠先回答:“如果攜有炸藥的話,可以將那塊大石炸掉。把這塊大石弄上峭壁來,是有點不可思議,要把它弄掉,不算太難。”
  大祭師吸了一口气:“炸掉了它?那樣做法,豈不是太褻瀆圣地了……”
  原振俠略帶譏諷地道:“我以為你受過現代化的高等教育!”
  大祭師立時針鋒相對:“愛因斯坦也不見得會把圣彼德大教堂炸掉!”
  原振俠一時之間竟為之語塞,這時,那個“馬克思”道:“運用你大祭師的力量,伸手去推它!”
  他一開口,立時有另外兩個人笑了起來:“用雙手去推那么重的大石?這簡直是太愚蠢的事!”
  可是大祭師卻用十分訝异的目光,望了“馬克思”一眼:“是的,我用雙手去推它。在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想,既然作為大祭師,有權進入圣墓,那總應該有辦法的。我就姑且用雙手去推了它一下,用的力道并不是十分大——”
  他講到這里,頓了一頓,吸了一口气,道:“我一推之下,結果就是這樣!”
  他又展示了第三張相片,各人一看之下,都不禁呆住了,作聲不得。
  從照片上看來,那塊不規則的球形大石,竟然已經移開了!而在球形大石移開之后,那個洞穴的入口處,清楚地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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