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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草莽扁鵲充神醫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十月 自由都市
  “等等,為什么我們要帶著這糟老頭一起上路!”
  當發現赤先生出現在己方隊伍里,儼然以新旅伴自居,惊愕不已的韓特,為之發怒。
  仔細一想,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愛菱堅持要帶著老人一起上路,而自己并不打算把這笨女孩一腳踢開,那么多一名成員就是必然的結果。
  只是,韓特仍然十分不滿。
  “一個只會扯后腿的笨丫頭已經夠了,現在又多個沒有戰力的糟老頭,這樁生意越來越虧本了。”韓特道:“喂!你就沒有意見嗎?我可忍受不了和這兩個笨蛋搭檔。”
  “喔!你絕對會忍下來的!”白飛事不關己地笑道:“因為我就已經忍受和笨蛋搭檔忍了很多年了。”
  贊成的占大多數,赤先生的入隊通過了,而韓特滿臉不悅地提出警告。
  “要一起走可以,不過要把話講清楚。首先,找到的寶藏沒你一份。”
  韓特道:“另外,在我記憶中,近几年內自由都市里知名的赤先生一共有三個。一個是寶石富商赤千金,一個是赤翼航運當家,東方世家的旁枝,赤野龍,還有一個也被怀疑是東方世家旁系,一個亡國貴族,用的名字就是赤先生。”
  一旁的白飛奇道:“咦?你除了獵人之外也兼作包打听嗎?那照你看,他是三個中的哪一個呢?”
  “三個都不是。”韓特冷笑道:“第二個赤先生被我敲過一筆錢,那家伙是大胖子,這老頭太瘦了;第三個赤先生我沒見過,听說是個中年大叔,這老頭太老了;至于第一個赤先生,四十五天前他在家門口甜水巷看上賣糕餅的女孩,硬娶回家做第七房小妾,他的六個老婆爭風吃醋,女孩的老爹要報仇,一起出了五百四十三枚銀幣,買凶殺人,現在已經嗝屁著涼了……”
  “咦?你怎么連這种細節都那么清楚!”
  “因為他們買的凶手就是我嘛!生意不好,什么買賣都得接。”韓特不耐煩地揮揮手,道:“總之呢,老頭,你既然不是那三個之一,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你用假名,二是你從來沒混出名堂。不過是哪一种并不重要,既然你說對阿朗巴特山附近的地理很熟,我們就姑且留你一用,但倘若你有什么圖謀不軌的地方,哼哼!我和我這位朋友就是殺老弱婦孺也絕不留情!”
  “你自己殺就行了,扯上我干什么!”
  就這樣,赤先生成為了這隊尋寶隊的新成員。
  不難想像,韓特對于這名累贅,沒有半點好臉色,而赤先生則表現得十分吃苦耐勞,幫忙處理著一路上的大小雜務,動作勤快,只是,這更增添了韓特的厭惡感,因為這使他更加深信,老人之前的病征,僅是在裝病。
  相較于韓特,白飛仍是維持著一貫的禮節,縱然輕視,也絕不會顯諸于外。因此,真心對待老人的,就只有小愛菱了。
  趁著夜里,愛菱帶著几分膽怯,詢問老人的身份。
  “伯伯,你……你是誰啊?”
  与預料相符,赤先生沒有回答,只是端視著少女,眼神溫和,良久,他拍拍愛菱的頭,微笑著說:“我現在,只不過是個不得不服老的糟病老頭,想和偶然遇見的小朋友走一走,進行一次生命中最后的旅程。我只能說這么多,你也只需要知道這樣就夠了!”
  基于某种感覺,愛菱沒有再問,她曉得老人不會再回答。而目前,她知道兩件事:第一、這位名叫赤先生的老人,絕非常人,但對己沒有惡意;第二、他有很嚴重的疾病在身,而且似乎越來越嚴重。
  第二件事特別讓愛菱擔心,也因此,她終日跟在老人身邊,勤奮地幫忙料理各种雜事。
  而在晚間,赤先生像往常一般的說,要成為匠師,就得常常用火爐來鍛造東西,火爐高熱,所以必須學會特殊的呼吸法來調适。跟著,便以這個理由,要愛菱開始學第二課。
  耐高熱的呼吸法!愛菱從沒听過這种東西,但既然知道老人不會傷害自己,又不忍拂逆他的意思,只有點頭答應,傻呼呼地照單全收。
  于是,一行人白天赶路,愛菱向白飛請益太古魔道的科學知識,晚上,她則隨老人學習那古里古怪的呼吸法,一路無話,七天行程轉眼即過。十月二十七日,四人在連續赶路后,來到一處無名山隘,韓特、白飛眺望著前方不遠處的森林,上方五彩云煙斑瀾,氤氳深鎖,瑰麗之余,說不出的古怪怕人。
  “失算,捷徑的路雖短,卻沒想到會遇著這東西。”白飛凝視一會儿,摸著下巴歎气。
  即使是愛菱也知道,這种深山里獨有的瘴气,劇毒無比,綿延數里,若強行穿越,不用多久就全身潰爛而死。現在給這一林瘴气阻住去路,要前進,那是不能了。
  自稱熟悉此地地理的赤先生,雖然知道瘴气有時間性,但也無法肯切說出消散時日,四人遇上了僵局。
  韓特皺眉道:“距离十二月二十三還有近兩個月,時間上還充裕,可是總不能在這里干耗几個月,等著鬼瘴气變沒有吧!”
  正自苦惱,不遠處傳來人聲,四人循聲找去,發現是一名膚色黝黑的矮子,背了個裝藥草的木簍,受困在瘴林邊緣。韓白兩人硬憋一口气,飛快地將人救出。
  “嘰哩咕嚕∼∼嗚巴魯巴∼∼”黑矮人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堆,用的是一种雪特語旁系的方言,白飛与赤先生听得懂,雙方一輪交談后,弄懂了他的意思。
  “這個人說,感謝我們救了他,瘴气一時之間不會散,如果我們愿意,可以到他們的村子暫時待一下。”赤先生微笑道:“他還說,瘴气最晚會在十五日之內散去,我們還來得及的。”
  “唔,只耽擱十五天,那還好。”韓特轉向白飛,“喂!你又有什么問題,干嘛一副這么怪的表情,啥事有問題?”
  “沒事……只是,這個人的名字讓我覺得有點不安?”
  “哦!什么鬼名字這么厲害?”
  “他說他叫星期五!”
  “……………”
  四人在星期五的帶領下,去到他的村子。那是個簡單的小村落,近百位村民,俱是皮膚黝黑,身材不高,從种族上看來,似乎是雪特人的分支,散落此地。韓特對也是略嫌矮小的愛菱笑道:“嘿!這下你可回到家啦!”
  即使是借宿,宁愿挨眾人白眼的韓特,一毛錢也不打算付,厚著臉皮,比手划腳要求住屋。村人十分友善,為外來客整理好屋子,雖然簡陋,卻是竭誠歡迎,只是,韓白兩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神情憂慮,似乎村子有什么麻煩事。
  追問之下,四人這才知道,盡管是這樣的深山,仍是存在著盜賊團,他們以武力脅迫村民,每半年交一次平安保費。十多天后便是這一次的交費日,但村子近日忽然發生疫情,許多人因而病倒,牲口暴斃,連帶庄稼也受損,眼看到時候就要大禍臨頭。
  村民們一面說,一面打量著明顯是武人的韓特,露出期盼目光。韓特何等精乖,立即會意,拍胸擔保赶跑這批不要命的毛賊。
  “我,這個,一級棒!”韓特指指自己,再指指配劍,比出大拇指,村民們看懂意思,登時歡聲雷動。
  本來韓特想趁机索取報酬,一補自己被耽擱在此,十多天沒有進帳的虧損,但負責翻譯的白飛打死不從,結果雙方妥協,出口的話是“就以赶跑盜賊來當這几天的房飯錢”。
  “會不會有問題啊?”愛菱擔心道:“那些盜匪會不會很厲害呢?”
  “厲害個屁!”韓特狂笑道:“真有那么厲害,會甘心在這种地方討生活?還不都是一些拿起柴刀就當強盜的三腳貓,看我一腳把他們踢得遠遠的。”
  雖然不像韓特那么肯定,但白飛左右盤算,也想不出什么反對他的可能性,于是點點頭表示同意。雖然,在不久之后,他們就以實際代价,知道自己此時的這個推論,實在是錯得离譜了些。
  當一切安排妥當,四人預備稍事歇息,星期五突然興奮地跑了過來,表示說族里的醫神,听人描述了四名外來客的形貌后,決定要見他們。
  “醫神?”听了赤先生的翻譯,韓特揚起眉毛,“那是什么怪東西?”
  “不知道。”白飛聳聳肩,“這种地方的醫生,大概是族里世代相傳的巫醫吧!”
  “不是喔!”又与星期五交談了几句,赤先生道:“他說,這名神醫是外地人,也和我們一樣受到瘴气阻礙,而來到他們村子,剛好這邊發生疫病,便開始為村民醫治,受到尊敬,才被奉為醫神的。”
  “還有這种事?”韓特直覺地感到奇怪,不過也沒什么特別話說。
  跟著帶路人,一行人來到醫神住在离村子數百尺的小木屋,當星期五推開木門,屋內一名身穿厚重黑袍的長發麗人,以著一貫的冰冷語气,淡淡地對這四名或初識或熟識的來訪者說話。
  “我是華扁鵲,無聊閒話省了,把我的黃金像還回來吧!”
  “……………大致上就是這樣,總之,我被大雪山追砍得急,所以把黃金像放在小丫頭身上,事后我一直在追你們,現在終于遇上了,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听完這名自稱華扁鵲的女子一番敘述,韓特將目光移向愛菱,眼里几乎可以噴出火來。
  愛菱嚇得蜷縮起身子,一溜煙地把自己藏在赤先生身后。
  “唔!”赤先生讓愛菱躲在身后,捋捋白胡子,道:“這么說,所謂隆·貝多芬的寶藏根本就不存在了,是嗎?”
  沒有言語,但這名美麗的黑膚女子,上下打量著赤先生,似乎對這人的注意遠高于對韓白二人。
  “臭小鬼,等一下看我怎么教訓你。”韓特狠瞪愛菱一眼,轉頭道:“你說這黃金像是你的,那大雪山要追殺你又是怎么回事?這黃金像和寶藏到底有沒有關系?”
  “是啊,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白飛道:“我想,華女俠最好能對這一切做出解釋,不然,大概很難拿回金像了。”
  “我平生殺人多過救人,更沒興趣行義舉,俠這個偽稱還是省掉吧。”
  華扁鵲嫌煩似的皺起眉頭,兩道如彎月般的細眉,充滿了美感。
  “阿朗巴特山寶藏是有的,不過和隆·貝多芬沒什么關系。”華扁鵲道:“這是极少有人知道的机密,阿朗巴特山埋有昔日三賢者的研究遺跡。”
  “三賢者?”
  韓特、白飛對看一眼,均在對方眼中見到惊訝,而韓特眼中更有三分喜悅,從隆·貝多芬變成三賢者,寶藏的珍貴性只有狂升,雖然說大陸各地號稱是三賢者秘寶的騙人傳聞成千上百,不過這次出自此名女子口中,又有大雪山的實績為證,看來可信度很高,自己定可以大賺一票。
  “你說的三賢者,是那個三賢者嗎?”白飛小心地問道。
  “大陸上被冠以此名的,應該沒有別人吧!”華扁鵲道:“皇太极、陸游、卡達爾,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名字。不錯,正是他們遺下的三賢者寶藏。”
  “阿朗巴特山一帶,在九州大戰爆發之前,曾經是科學研究的重鎮,后來因為戰爭而殘破,戰后雖然化為廢墟,但謠傳三賢者中有人,或是三人都有,曾在阿朗巴特山中建立密室,研究秘法禁咒、神器玄兵,到現在還有部份寶物藏在該處,而那尊黃金像,就是找到密室与開啟的重要鑰匙。”
  “那大雪山的人為什么要追殺你呢?”白飛問道:“他們也知道寶藏的秘密,所以想占為己有嗎?這有些說不通啊!我一直奇怪,山中老人是与三賢者同級數的絕頂天位高手,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沒理由還會對任何寶物動心,還這么不顧身份地強搶啊?”
  “和寶藏沒關系,這黃金像原本安放在大雪山主樓東側當裝飾,我盜了出來,他們只是在追還失物而已。”華扁鵲淡然道:“那晚我獨自潛入,拔了黃金像之后給發現,下山時受了十二處傷,殺了八個人,傷者四十七。他們大概是覺得很沒面子,所以雖然不知道這東西的价值,還是一直緊追著不放,就這么從大雪山追到這里來。”
  韓特尋思著,這女子憑著一人之力,与整個大雪山的絕命追殺相抗,其中的惊險困難,較自己一行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雖說她孤身一人,可以采游擊戰的飄忽方式,稍占优勢,但那也是足以轟傳江湖的盛事了。回想起自己与她的交手,果然是狠辣陰森兼備,特別是最后那古怪一招,真是教人思之而栗。
  想到這邊,忽地念及一事,韓特一拍桌子,霍然站起,道:“等等!照你這么說,我們……不,我不是好冤枉,莫名其妙替你扛起了這擔子,開罪了大雪山不說,還沿途被他們殺狗一樣的追斬!”
  “沒錯,在這一點上,我必須向你表示謝意。”華扁鵲淡淡道:“如果不是你替我送貨,單憑我個人之力,當時又身上有傷,還真難把黃金像帶到這里。怎樣,要我頒給你感謝狀嗎?”
  知道自己可能當選本年度大陸最大冤大頭,韓特又惊又气,几乎拔劍出鞘,可又不知道該往哪邊砍去。是這名讓自己背上超級大黑鍋的女人?還是那個正躲在老人背后顫抖的臭丫頭。
  “三賢者寶藏,你還有寶藏啊!”白飛悄聲提醒著韓特,讓他得以壓抑怒气。跟著,白飛道:“听聞華小姐乃是大雪山棄徒,果然身手不凡,連那樣的龍潭虎穴都能自由來去,又能在重重追殺中履險如夷,這份本事真是令我佩服。”
  “我是大雪山的叛徒沒錯,不過還未算棄徒,至少,他們現在還沒開除我的學籍。”彷佛專門為了頂回別人的話,華扁鵲冷聲道:“至于那天能順利下山,主要的理由是因為老家伙出外云游,目前不在山上,不然大概很難全身下來吧!”她不說全身而退,而說全身下來,自有其大雪山思維的意義。
  白飛与韓特再次對看,原來山中老人目前不在,這就是敵人的動作古怪,而始終未有全力追殺的理由嗎?但是回心一想,以人家絕頂天位的身份,怎也不可能親自出手來對付自己兩個后生晚輩吧!
  “閒話不說了,請把黃金像交給我吧!”交代完一切,華扁鵲再次提出要求。
  “哈!有入無出,有借無還!要我交出黃金像,別想。”韓特用力一掌,拍裂桌子,怒喝道:“就為了這尊黃金像,我被大雪山追殺得屁股都快冒煙了,今天你只憑一句話就想拿走,你以為我吸血鬼韓特的外號是白叫的嗎憛芋妙@!吸血鬼是嗎?”華扁鵲淡聲道:“我還以為你較喜歡鬼手韓特這個新外號呢。”
  雙方气氛緊張,似乎立即要動武分高下,白飛低咳兩聲,繞到華扁鵲身后,形成夾擊之勢,要這名女子注意到翻臉動手的后果。
  對峙一會儿后,華扁鵲開口了。
  “你們有四個人,扣除累贅不計,以一敵二,我确無胜算。”華扁鵲道:“可是,就把黃金像讓給你們,你們也不知道怎么開啟寶藏吧!”
  這話令韓特心頭一凜,不錯,自己确實是不知道啊!
  “毒瘴阻斷去路,一時間不可能上路,你們又答應村民幫忙消滅盜賊,怎樣都要在此呆上些日子的。”華扁鵲道:“先別急著做決定,等到你們要离開的時候,再把最終決定告訴我吧!”
  說罷,華扁鵲轉身出門。室內的四人,則陷入另一波更怒濤洶涌的清算問題。
  一陣紛扰喧騰是免不了的,但最后也沒有什么實際結果。畢竟喊打喊殺,又不可能真打真殺,而當怒气爆發完之后,韓特開始認真檢討目前為止的情況。
  想不到大雪山的追殺,并不是因為要爭奪寶藏,只是為了追還失物,那這樣說來,豈不是自己理虧在先,還莫名其妙惹下這天大的梁子,真是好沒道理。
  “那又怎么樣呢?”白飛哂道:“如果早讓你知道了,也不過是換成你親自上大雪山偷東西,說起來華小姐還幫忙省了你的事咧!”
  這話令韓特气結,但卻也心知好友說得沒錯。
  講起來,白飛也有責任,如果不是因為開始的情報導向錯誤,或許自己不會這么一廂情愿地讓事情發展下去,但白飛也甚為懊惱,納悶情報為何會出錯。
  眼下的情形混亂,黃金像的正主雖然找上門來,卻不像是有什么惡意,最理想的情形,莫過于兩方合作,一起往阿朗巴特山上路,以華扁鵲展露出的武功,的确是強助,有此人為伴,起碼可以抵銷一下另外兩個累贅的拖累。但這女人怪里怪气的,又讓人不太能放心。
  韓特左思右想,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橫豎也得在這呆上些時日,這問題,姑且就些留待觀察吧!
  于是,四人便暫時過著悠閒的山居生活,這可以說是件難得事,因為打從希爾恩城的三人會之后,日子就是一連串的追殺、逃亡……或是說赶路,大堆事情緊湊地連接而來,連停下來好好想想、說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大雪山一方沒追上來,背后沒壓力,正好趁机喘口气。韓特与白飛聚在一起聊天敘舊,愛菱忙著在白飛和赤先生兩邊學東西,日子倒也算輕松快活。
  韓特并不打算虛耗時光,這些日子与大雪山的連串交戰,對自己的武學修為大有助益,現在一得閒暇,他便試著以一路廝殺所領悟的心得,印證自己武功,進行改良。
  白飛的武功修為与己相若,且白家絕學變化精微,兩人彼此拆招、對戰,互補不足,數日下來,兩人均覺得自己大有長進,十分滿意。
  這天午后,用過餐飯,韓特照例找白飛出來餐后運動,村里的孩童們好奇地圍了過來,應一群小觀眾的要求,兩人對戰得十分賣力,韓特一劍快過一劍,呼呼風生;白飛凝神拆解,將一招招風雷似的勁招化為無形。
  十數回合后,兩人神智漸專,手上內力越增越強,過招間夾帶的勁風,直往周圍刮去,逼得旁觀者往后連退。不久,韓特大喝一聲,長劍高舉,配合強大勁力當頭斬下。
  “好!”
  白飛手中光劍舞成一道光輪,百忙中接下韓特一擊,巧勁一轉,將大半力道卸入地下,己身飄然后退,站定后,口中呼出一道熱气,散去余勁。
  “不打了,我的手麻掉了。”
  白飛出聲喊停,將冒白煙的光劍擲給在一旁的愛菱,維修調整。
  圍觀的孩童看得有趣,紛紛涌上,纏著一向對他們友善的白飛,麻雀似地問個不停。
  “去!如果是美女群還有話說,整天和小鬼胡混,單身漢的身价會減低的。”韓特嘟噥兩句,逕自坐下,以絹布細心擦拭配劍。
  愛菱湊了過來,問道:“韓特先生,我記得,你說過你用的是天亟劍法是嗎?”
  “是啊!怎么?你想被我砍砍看嗎?”
  “不是啦!我是想,天亟的意思就是雷。”愛菱道:“那你使劍的時候,是不是會放電呢?”
  “這是哪門子論調!”韓特哂道:“叫做天亟就會放電,那東方世家的矮鬼練烈焰混元体,你怎么不去問他們會不會自焚?”
  “我是照一般情理來推測的嘛!不然干嘛取這名字。”
  “放電我不會,那個姓白的無良色狼才會,有事沒事就亂放電,勾引無知少女,絕代淫魔!”看著白飛繼儿童后,又被村里的少女群包圍,韓特抱怨起來。他語言不通,溝通時只能比手划腳,自然魅力大減,机會全給友人占走。
  “這劍和劍法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想知道為什么叫這名字,我送你下去親自問好了。”
  韓特道:“就我自己來說,是因為出劍奇快,下手的力道又重,中招者像被雷打到一樣,所以配這名字并不為過。要是真的能發出電流,那我就晉級天位,哪還用得著在這里苦哈哈的。”
  “天位!”愛菱心中一動,她曾經听父親提起過這個字眼,但卻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連忙追問。
  “你怎么那么煩,什么東西都要問,去查字典啦!”韓特不耐煩地揮手,結果還是白飛過來解答。
  “所謂的天位,是大陸上所有練武之人都听過,都夢寐以求,但鮮少有人達到的至高境界。”白飛道:“傳說中,武學修為晉級到天位級數的高手,他們的威能都強化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破天裂地、轟山撕海,只憑個人之力,就能扭轉干坤。”
  “好……好難想像喔!這是真的嗎?”愛菱覺得很不真切,實在很難相信,血肉之軀能做到這么夸張的地步。
  “是很令人難以相信,如果不是真的有天位高手存在,大概誰都會把這當作笑話的。不過,白陸洞的陸游宗師,大雪山的山中老人,東瀛的天草四郎,這三大神劍都是遠從九州大戰時便已揚名,當今世上的絕世高手,前兩人久未出手,但八百年前,天草四郎曾憑一人一劍,滅掉大陸上一支數万人的軍團,在那一次之后,沒有人再怀疑天位高手只是种夸張的神話。”
  “哇!這么厲害?”愛菱惊呼一聲,奇道:“那現在還有多少天位高手呢?”
  “又不是便宜拍賣,哪有那么多。天位境界虛無飄渺,根本沒人知道該如何修練。五百年前,陸游宗師曾說過,九州大戰后新晉級天位的,有五大奇人,但到底是什么人,也沒有人曉得。”白飛道:“目前江湖上都傳說,武煉王家的當家主,天刀王五,已經擁有天位實力;還有一個就是最近几年的新神話,號稱媲美三大神劍的……”
  韓特干咳一聲,把白飛的話打斷。白飛望向友人,別有用意的笑了笑,繼續道:“總之,為了与天位區分,像我們這樣的小角色,就算作地界。所以,我和韓特都是地界級數,不過,說得自滿些也可以,我們算是地界中的佼佼者喔!”
  說到這,白飛正起神色,慎重道:“而我,有個畢生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擠身天位!”
  听得如此壯志,愛菱連忙鼓掌叫好,但隨即又有疑問,“唔,那韓特先生剛才那句話又是什么意思呢?”
  “喔!那個啊。嗯,故老相傳,天位高手能化自然元素為己用,引水、火、風、雷……
  于招式中,倍增威力,這就是韓特剛才的意思。但是,九州大戰后,有些才智之士,試著別走捷徑,以獨門秘法吸攝自然元素為武學,所誕生的,就是如今的七大宗門。”
  壯志正揚,白飛說得興起,索性站起身來,手中比划,口中繼續說明。
  “花家屬風,人動如風,出腿如風,身法胜風,万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但見一道白色身影,竄入西首竹林,以惊人高速在翠竹間來回旋繞,影子輕飄飄地似若無力,但在毫無憑力的半空中,飛快出腿,震落竹葉繽散,滿空綠痕,卻沒有一片能沾著白影。
  “王家歸水,以天下至柔之力,發天下至剛之刀,力隨心走,剛柔并濟,潛勁后發,無堅不摧。”
  白飛立定身形,舉臂凝勁,一記手刀,帶著說不盡的柔韌綿意,緩緩砍在一株手腕粗的竹干上,只听得喀啦一聲,竹干竟從反方向,筆直地給剖成三截。
  “石家藏土,形如大地,混同金石,身軀不坏,体似金剛!”
  振臂連削斷几株竹子,當尖銳的竹角,發出銳響落下,白飛先是當胸硬頂,接著竟以腦門強接,眾人惊呼聲中,波波波三響,竹干在触体的一瞬間,就給反震力轟得碎斷。
  “東方鍛火,烈陽真焰,熊火干坤,融會万物,焚盡一切阻礙!”
  說著,白飛揚聲吐气,手一舉,一道灼熱勁力急飆而出,將散落中的碎竹殘塊,全數自燃,燒成飛灰。
  當一連串動作完成,白飛收勁調息,兩旁爆起震天价的鼓掌聲,旁觀的村民看得目瞪口呆,愛菱沒命似的鼓掌叫好,就連冷眼一旁的韓特,都不禁為好友暗中喝采。
  七大宗門的武學,最少的也有數百年發展,變化精深,內勁層次分明,要說兼修,在技術上就千難万難。白飛之所以能通使,那是憑著白家神功的無相訣,模擬出花、王、石、東方四家的武術特征。雖然大多數是虛有其表,又有許多不盡不實之處,但能模仿到這個地步,足見這几日好友的修為亦有相當進步,換做早些時候,定沒有如此火喉。
  白飛想成為天位高手的志愿,不是隨便說說而已的,早在以前惡魔島上,韓特就不只一次听友人提起。那時候覺得很奇怪,不能理解既對江湖名利興趣缺缺,又不是武痴的白飛,為何對此志愿表示异于平時的高度堅持,而現在看來,他似乎仍未放棄這個夢想。
  “咦?怎么只有四家?”發覺數目不對,愛菱問道:“白飛哥,你自己本家的功夫呢?
  還有另外的兩家,怎么不一起表演出來啊?”
  “丫頭,你把我當作耍猴戲的啦!”白飛笑道:“七大宗門之一的青樓,沒有獨門武學;麥第奇家的電功我不會,听說連他們的當家主也沒練成,至于我們白家的壓元功嘛!我還真不知道世上有誰會使呢!”
  愛菱似懂非懂,剛想再問,就被旁邊的鼓噪聲壓下。
  意料不到這個斯文的年輕人,有這樣精湛的武功,村民們盡皆大喜,圍著白飛,七嘴八舌的夸獎。而在一眾稱贊聲中,卻有另一個冰冷聲線,令韓特覺得刺耳。
  “僅僅憑無相訣,就能擁有几乎近似武中無相的效果,你不但是白家的菁英,更的确是地界高手的佼佼者啊!”
  之所以刺耳,是因為韓特听得懂話的內容,這也就表示說話的并非一般村民。轉過頭來,一個黑色的窈窕身影,幽魅似地站在竹林中,冷淡的表情聲調,不是華扁鵲是誰。
  韓特白飛同時色變,這人悄沒聲息地出現在這樣的近距离,自己毫無所覺,若是她有心出手偷襲,現在豈不是大糟特糟,白飛的臉色尤其難看,無相訣本身有搜查敵蹤的效果,自己剛才在竹林中試招,這人也同在竹林,自己居然察覺不到!
  但轉念一想,大雪山本來就以匿蹤刺殺混飯吃,這女人又是里頭的优等生,倘若隨隨便便就會給人發現,那山中老人大可卷舖蓋回家睡覺了。如此一想,也就釋怀了。
  “呵呵,他們是年輕才俊,女娃儿你也不錯啊,沒聲沒息的出現,嚇坏老人家了。”
  一個惊嚇未了,韓白兩人連忙回身,赫然發現赤先生端坐在愛菱身旁,安然自若的模樣,彷佛他早已坐在那。這次,連華扁鵲都皺起眉頭,她記憶所及,那個老人剛才應該是不在場的,自己怎么也會有這种失誤呢?
  看著眾人相互狐疑的表情,愛菱噗嗤一笑,道:“你們在干什么呀!玩捉鬼游戲嗎?一個個都那么神神秘秘的。”
  “喂!那邊的黑鬼婆娘!”韓特最先回神,立即發難,揚劍遙指華扁鵲,喝道:“別人在練武時不得旁觀,這是最基本的江湖規矩,你連這都不懂嗎?”
  華扁鵲對這挑釁并不搭理,搖搖頭,轉身就要离去。
  “喂!八婆,就這樣就想走了嗎?把話說個清楚。”有意糾纏,韓特再度出聲,而這次卻意外地有人打破僵局。
  一名布衣村婦,匆匆忙忙地提了個大茶壺過來,看他比划的意思,是看韓白兩人練武辛苦,特地在家里熬了補品來慰勞兩位英雄。
  茶壺中斟出四碗熱茶,除了韓特、白飛,華扁鵲是目前村中備受敬重的神醫,自有人恭恭敬敬地捧上一碗,而愛菱剛才看得心跳加速,正覺口渴,也要了一碗喝。
  四碗茶,四個人站在四處,分別舉碗入喉。
  “乓!”
  “乓!”
  “乓!”
  几乎是同時,三聲茶碗碎裂先后響起。華扁鵲在茶碗沾唇的前一刻,忽地將茶碗遠遠擲出,韓白兩人也在舌頭碰到茶液的瞬間,將手中茶碗連同茶水,一齊摔得粉碎。
  “碰!”
  三聲之后又是一聲響,渾然沒察覺四周變化,直直地將熱茶喝得碗底朝天的愛菱,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兩眼翻白,仰天便倒。
  接下來發生的事,過程之緊湊,實說得上教人目不暇給。當愛菱昏倒的同一刻,華扁鵲黑袍揚起,三枚雪亮銀針閃電沒入愛菱胸腹間,她也搶近過來,一輪急速彈指,將愛菱小腹上几處要穴封閉,阻止毒質蔓延。
  白飛則搶先出手,將那提供熱茶,而見事跡敗露正要逃跑的婦人,點穴擒住,韓特第一時間擎劍在手,縱身竄入樹林中,消失不見。
  旁觀眾人給這一連串事情鬧得混亂不清,待得惊醒,一聲聲嘈雜的廝殺喧鬧,已經在竹林另一頭高聲響起。
  依照直覺与經驗,會有人莫名其妙地跑來下毒,下的又是麻藥,那就代表定有大隊人馬埋伏左近,預備等人毒發暈眩后一擁而上,剁成肉醬。所以在這方面經驗無比丰富的韓特,立刻飛身竄出林外,要搶在敵人前頭發動突襲。
  果然,十余名男子在樹林外嚴陣以待,但看到估計中的獵物率先殺出,人人都大吃一惊,饒是如此,仍有反應快的已抄起弓箭,朝半空中的人体連珠射去。
  “十四個!這么少,探路的嗎?”
  韓特心中有這念頭,但瞥見有四個人掣開手上光劍,預備伏擊自己時,著實對敵人的實力有點訝异。
  胜負在頃刻間便決定了,彼此武功太過懸殊的結果,韓特在半空連續旋身,卸去羽箭,几個筋斗后,巧妙地落在包圍网中央,趁著敵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兩腿連踢,長劍橫掃,當白飛率領膽大的村民前來支援,地上只剩下十數名气息奄奄的死傷者。
  經過村民辨識,這群人并不是平時騷扰他們的盜賊,而下毒的那名村婦,也只是因為受到威脅,所以才幫忙行事,于是,整件事以“消滅了另一股對村子有意圖的盜賊”做結束,村民們十分高興,也對這兩個年輕武者信心大增,贊不絕口。然而,事實的真相卻沒有那么簡單。
  韓特對几名傷者的認識,以及白飛的推判,得到了這樣的事實:由于寶藏已成熱門話題,自由都市里有不少人開始前往,而意圖走捷徑到阿朗巴特山的也不在少數,雖然不見得都与自己一行人同路,但無疑的,在這條路上的行人,都受到樹林瘴气的阻攔而停滯,他們發現了自己四人,打算以卑鄙手段取得寶藏的關鍵物,因而有了這次的暗算。
  由于自己成了目標,意外的反而給村民帶來麻煩,白飛一度建議离開,但是,韓特認為這樣于事無補,心怀不詭的小人,一樣會對村民不利,反正這樣的鼠輩不會有多厲害的角色,把他們与盜賊團一起解決也就是了。
  但是,為了這理由,原本輕松的守衛工作,變得沉重許多,韓特与白飛也認真地開始輪流值班守夜,預防歹人,這情形看在村人眼里,當然是敬重有加。
  同樣獲得村民敬重的,還有一人,就是在村里擔任醫療工作而活人十數的華扁鵲。
  盡管韓特四人對她仍是敵友難分,但這女人不單似乎對黃金像的得失毫不在意,也對四人的存在視若無睹,整日漫蕩在山野間,除了定時為病疫未除的村人治療,就獨自离開村子,到山里尋藥。
  記挂著當日幫忙解毒的恩情,愛菱在韓白兩人一是露出明顯嘲諷,一是寄予無比悲憫的表情下,大著膽子,造訪了這位女怪醫。
  和四人住的草蘆相比,華扁鵲住的木屋無疑是禮遇得多,愛菱敲了兩下門,沒人應門,但听得內里有聲音,于是推門進去。
  “請問………”
  才進門,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听見一聲凄厲慘叫,一道黑紅液柱高高噴起,血腥异味,扑鼻而來。
  “抱歉!我走錯地方了。”
  惊鴻一瞥,少女看見屋子當中的長台邊,站著一名身穿黑袍的美貌女郎,長台上卻躺著一具四肢抽搐的人形物体,黑血噴得老高,當下只想奪門而出,但不知怎地,門竟推不開,而這時黑袍女郎轉過身來,手中一柄銀色小刀閃爍著銳光,表情漠然地開了口。
  “既然來了,就別急著离開。”
  依照少女后來的說法,這時的她太過于緊張,加上眼前景象太過駭人,以至于她將這句話理解成:‘嘿嘿!既然來了,就別想再活著离開了!’“哇∼∼∼別殺我,我只是來說謝謝的,殺掉我你會下地獄的!”一面慘叫,愛菱滑稽地抱著頭,不敢再多看一眼這黑袍魔女。
  似乎早已習慣旁人這种模樣,華扁鵲眉頭微皺,道:“沒事的話,就去那鍋子旁邊,幫忙攪拌鍋里東西。病人很多,我快忙不過來了!”
  “攪拌鍋子里的東西………你……你要把我吃掉啊!”
  “你認為自己很好吃嗎?”
  “那………那個鍋子!”
  “羅唆!再多說一句,你就連自己也一起下鍋吧!”
  什么話都不比這句有用,愛菱慌忙跑到那只半人高的大鍋旁,煽熱火勢,執起大木杓,攪拌鍋里不停冒著气泡的黃銅色稀糊物体。
  鍋里散著濃濃的刺鼻藥味,不知道加了多少山草藥在里頭熬,可是看起來又不像与醫療有關。愛菱再注視華扁鵲的動作,只見她已回神專注于工作,這時台上病人的流血,已由黑轉紅,華扁鵲平舉右手,念念有詞。
  “巫卡希多·撒列昂·韃拓它耶……”
  一面念,手中洒下一些粉末,落在病人身上,泛起紅煙,血几乎在瞬間就被止住。病人起身道謝,精神益益地走出門去,再換一人進來。如是十四人,看得愛菱目瞪口呆。
  “哇!真的是巫醫啊!”
  看這醫病的詭异手法,哪里像個大夫,簡直就是個魔導師,但是,她下刀時的准确、對人体脈絡的熟悉,又比任何大夫更像大夫。看著看著,愛菱不禁疑惑起來,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華……華姊姊,這些人得的是什么病啊?”
  “不是病,他們是中了……”華扁鵲聲音稍頓,似乎是覺得難以解釋,頭也不回地道:
  “這些人体內藏有某种毒質,我一時之間還沒找到方法根治,暫時以每三天放血一次,按時吃藥,淡化体內毒質的方法治標。”
  當病人全數放血完畢,華扁鵲示意愛菱將右手邊桌上的一只磁碗捧來。
  愛菱依言而行,碗里的稠濃紅汁,說是血液,顏色又太鮮紅了些;若說不是,又有著濃烈的腥味。
  “華姊姊,這是你調配的藥水嗎?”
  “不,只是單純的七种獸血混參磷粉而已。”說著,華扁鵲從衣袋中取出某种動物的遺骸,搓揉成粉,加在那碗混和獸血中,搖參均勻后,拎起一管毛筆,沾起獸血,取過一疊紙來,在紙上划下一個又一個的圖騰。
  愛菱湊過去看,紅色圖形像蛇一般彎彎曲曲,有時候還有恐怖的骷髏標志,教人心怯。
  “華姊姊,您……這是在為病人開藥方媽?”
  “不,這就是藥!”
  手腕一抖,划好的紙符無火自燃,燒成灰燼,一道符搜集成一堆,各自分裝給門外等候的病人,叮囑一天吃多少次,不得超過。村民們是又拜又謝,感激涕淋地回去。
  “以闇黑夜后梅杜紗之名施印的法咒,治他們的病,比什么藥草都有效。”華扁鵲擦干淨手,若無其事道:“不拘泥成法,因病施藥,這才是名醫手段。對了,獸血還有剩,你順便倒進鍋子里去吧!”
  這時愛菱已百分之百确信自己遇上了巫婆,天曉得那鍋東西是什么邪惡咒語的材料,問都不敢多問一句,照吩咐把半碗獸血倒進大鍋里。
  “對了,小丫頭,你來我這里做什么啊?”
  “喔!我……我是來謝謝您,那天及時幫我解毒。”愛菱誠心道:“謝謝你了,華姊姊。”
  “華姊姊!呵!”這時才發現少女對自己的稱謂,華扁鵲頗感新奇,道:“沒什么,一點麻藥,就算不幫你解掉,你躺個三天,早晚會醒來的。唔,我倒是要多謝你了啊,一路運送黃金像,一篇謊話也說得似模似樣。”
  “咦?”愛菱睜大眼睛,“華姊姊,你怎么知道這些,你一路都跟著我們嗎?”
  “大多數時候都是跟著的,如果不方便近跟,十里的范圍內,只要沒有障礙波,用水晶球也是看得見的。”華扁鵲道:“這里地方不對,如果是尋常地方,十次應該可以成功八九次的,這里障礙波多,成功率只有三成,不過追蹤位置是夠了。”
  “華姊姊,你這個樣子,到底是醫師還是魔導師啊!”
  “嘿!出大雪山后,會這么直接問我這問題的,丫頭你是第一個。”華扁鵲道:“一個人如果想命長一些,就不能只有一技傍身,多几樣技藝總是本錢,至于我到底算什么,就要看我喜歡做什么了。”
  沒什么共通話題,兩人的談話一時有些沉悶,愛菱努力地想找些話聊,結果几句之后,說到了自己的信仰。
  “對了,愛菱也有守護神靈喔!”愛菱笑道:“老伯伯說,太古魔道也是魔道之術,所以要選一個神明作守護神靈,我就選擇仙得法歌大神來當守護靈。”
  “學太古魔道有這規矩?雷因斯什么時候這么麻煩了?而且,我也沒听過什么仙得法歌的神只,是异大陸的神明嗎?”華扁鵲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你說的這些……都是那位老法師告訴你的嗎?”
  “是啊,呃……”察覺自己似乎有些多嘴,愛菱忙道:“老伯伯說自己是魔導師,不過,韓特先生与白飛哥都只說他是老騙子而已。”
  急急忙忙想撇開,但華扁鵲的眼神,看得少女心中不自在,剛好村中的飯鈴聲搖響,她起身告退。
  “等一下,我這里也剛做好了晚餐,如果不介意的話,留下來共用如何?”
  “不,我想我還是……”
  華扁鵲逕自走到大鍋邊,對著鍋里洒了些粉末,當白煙揚起,室內頓時彌漫著一股誘人的香味,原本的草藥异味,消逝無蹤。
  “這是晚餐,那那些血……”
  “煮粥加血進去并不稀奇,你把它當豬血糕,不也一樣美味?”
  愛菱不再說什么了,這几天村中的供食,味道不佳,早吃得有些無趣,而這粥的香味,令已到門邊的她,饞涎大流,恨不得立刻喝個鍋底朝天。
  坐下來請華扁鵲盛了一碗,愛菱怔怔地盯著碗里,膽怯地問道:“華姊姊,這里面不會有什么蟑螂、壁虎、死人牙齒之類的東西吧!”
  “那种東西能吃嗎?”華扁鵲哂道:“魔導師也是人啊,這鍋粥里面,絕對沒有任何正常人不吃的東西。”
  “那就好。”愛菱高興地捧起碗來,希哩呼嚕便喝去半碗,但覺滋味鮮美,平生未嘗。
  “對了,有另外一件事我要問你。”華扁鵲舉匙慢食,道:“你對蛇這种生物有什么看法。”
  “如果說,狗是人類的忠實好友,蛇就是人類的天生敵人。”愛菱道:“雖然我只有一半人類血統,不過也是把蛇當敵人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放心地消滅敵人吧!”
  “什么意思?”
  “沒意思。只是你剛剛把敵人咬了半截而已!”
  “這碗粥……正常人不是都能吃的嗎?”
  “是啊,特別料理的百蛇羹,很滋補的,有什么不妥嗎?”
  框鐺!!
  “咦?怎么這么揮霍,你不喜歡吃,也用不著摔破碗吧!”
  夜里,愛菱与赤先生一同呆在兩人住屋里。她照著老人指示,仍舊練習著呼吸法,這是她最近夜里唯一的功課。
  老人則是坐在桌畔,就著燭光,手中小刀仔細地雕刻著某种東西。在那次的激烈病變后,老人的言行有了許多改變。在白天,他沉默寡言,四人旅行時,几乎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而當夜里与愛菱獨處,他再沒有半分狂躁之气,變得沉靜而溫和,除了偶然指點練習的方向,就是靜靜地听愛菱說話,然后獨自沉思。
  能有著這么融洽的相處,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即使老人不愿明說,愛菱仍然推想得出來,老人罹患了一种或許不是疾病的病症,而且目前僅是靠某种方法強行壓下,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對于目前所學習的呼吸調節,她也十分納悶。呼气時發出啊音,吸气時發出嗯音,在嗯嗯啊啊不斷中,做一堆繁复的功夫,還要分神去想像,把自己想成是一個冒汗中的火爐,甚至是太陽。一段時間練習下來,察覺不出什么改變,看來還要多忍些時間了。
  這天,在結束功課后,愛菱向老人述說今日与華扁鵲會面的一切,老人頻頻點頭,問起愛菱對這女子的看法。
  “華姊姊啊!嗯,雖然有些怪里怪气的,不過是個好人唷,說話很直爽,和她說話很高興,個性上很不錯,又多才多藝,真是讓人很佩服呢!”這是所能夸獎的极限,因為如果再往下說到共同用餐的回憶,每一段都像是惡夢。
  “唔,有點東西不大對勁。”听了愛菱的轉述,赤先生沉吟半晌,道:“我起先也沒留心,不過,照那女娃娃說的方法,村子里的這些人不是單純的生病,而是中了毒了。”
  “中毒?”
  “施咒代藥,這法子异想天開,但細細想來,也不是全不可行,但是,用來解毒尚可,直接要治病,那仍是嫌勉強了些。”赤先生道:“就不曉得是哪一种?事情很是古怪啊。”
  “伯伯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沒得救了嗎?”
  “天底下沒有解不掉的毒,但實際情形如何,這就得要另行确認過才曉得了,光這樣說,是無法肯定的。”發現愛菱欲言又止,赤先生問道:“小丫頭,有什么話直接問吧,再沒有比吞吞吐吐更教人難以忍受的事了。”
  “老伯伯。”愛菱終于問出口,“你本事那么大,武功又那么好,為什么你不幫忙韓特先生和白飛哥,去對付那些大雪山的人呢?如果你肯幫忙應付掉那些人,我們很快就能到阿朗巴特山了。”
  “哦?為什么你會說我本事很大呢?”
  “那天你一揮手,就把大雪山的殺手打跑,隨便一下就把山洞打塌掉。”愛菱道:“我雖然不會武功,可是看起來,你比白飛哥和韓特先生還要厲害。”
  “呵呵,小丫頭真會說話。”赤先生微微一笑,又似有著無盡感慨,歎道:“也好,就讓你知道吧!”
  “咦?”
  “丫頭,伯伯現在的身体……唔!說是中毒也無不可吧,總之,在過去一段很漫長的時間里,伯伯始終是靠內力強行鎮壓体內的毒素,但是,隨著時光流轉,病發的狀況越來越嚴重,鎮壓不下是早晚的事。”赤先生道:“原本估計還可以再拖兩年的,但因為某些緣故,伯伯的功力大幅衰退,再沒有能力壓下毒素,上趟發病,伯伯用最后的余力,將毒素全數壓下,如此一來,雖然可以在一段時間內完全不發病,但最多半年后,被壓下的毒素就會爆發,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那……伯伯你會怎么樣呢?”
  “也不怎么樣,這副軀殼還殘留著,但從此變得靈識全失,生不如死,那樣跟死了也沒什么差別。”
  首次听到老人的病情如此嚴重,愛菱瞬間嚇白了臉,揪住老人衣袖,著急得不得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而我現下雖能使病情不發,但卻絕不可動勁使力,否則牽引蟄伏毒性,病情立即复發,眾神難救。”赤先生淡然道:“其實,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紀,生生死死,早該看得坦然,只是還牽挂著几件未了心事,舍不得現在就走,說來也……嘿!”
  “那,我現在就帶你去找華姊姊,也許她會有辦法的。”愛菱急道:“而且你剛才也說,天底下沒有解不掉的毒,伯伯你一定還有救的。”
  “病毒易除,心毒難悟。縱是世上至毒的妖蠱化龍指,也有西王母的天針可治;但貪、嗔、疑三毒,發乎于心,怨韁痴鎖,將人牢牢困住,這毒,是怎樣也解不去的。”赤先生搖頭道:“不必白費功夫了,丫頭,我今晚所告訴你的東西,你好好記住,卻切切不可傳于六耳,懂嗎?”
  有几分不愿,但看著老人的眼神,少女唯有點頭答應。
  “好了,現在我問你一件事,你認真回答我。”赤先生緩緩道:“白天你看那兩個小伙子練武,感覺怎么樣?”
  “你會羡慕嗎?”
  “是有那么點啦,不過我已經立志要當創師了,所以不會太羡慕。”愛菱道:“而且,像我那么笨手笨腳的,怎么苦練都不可能像他們一樣的。”
  “這點你就錯了,只要能給我三個月好好調教,別說是這种程度,就算是天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赤先生望了愛菱一眼,語重心長地道:“但是,這种虛偽的力量,對于你們,甚至是這個大陸,在不久后將面對的那個嚴苛未來,一點幫助也沒有。”
  “伯伯,您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啊?”
  “你要記著,像那兩個小子一樣的拼死苦練,至多只能讓人提升到地界頂峰;如果想成為真正的天位強者,就必須要去思考,自己身而為人的意義何在?你和与你所共存的這個天地,又有著什么樣的關系?”赤先生說得激動,气息有點急促,“對于一心成為創師的你,伯伯也許是說了一堆讓你困扰的話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記住我此刻所言。”
  “伯伯,愛菱越來越听不懂你說的話了。”愛菱疑惑著。盡管直覺到老人這番夸口狂言并非尋常,但她大部分的心思,仍記挂著老人的病体,無法釋怀。
  “呵呵,不用懂,現在的你要理解這些,是太困難了。”赤先生笑著從頸上解下一個五芒星狀的金屬護身符,吩咐愛菱戴上。
  “護身符什么的,對我是一點用都沒有了,不過,丫頭你應該還用得著吧!”赤先生笑道:“再過几天,你會遇上更辛苦的戰斗,這個護符叫做鐵之星,你把它戴上身上,會有好事發生的。”
  “可是,我什么武功都不會,在戰斗的時候也幫不上忙啊!”
  “但是,你也不希望自己一直只能旁觀吧!”一語說中愛菱的心病,赤先生道:“那兩個小子有朝一日若晉級天位,一定是因為他們比旁人要多好几分的堅持与固執。丫頭,假如真的有什么事發生,你只要一心一意地相信仙得法歌大神就可以了。放心,好運會降臨你的身上,這是我紅袍魔法師衷心的保證。”
  華扁鵲与愛菱的會面,大原則上,愛菱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但是,第二天遇著韓特与白飛時,兩人面上都有著同樣的惊訝。
  “咦?你沒有被那個鬼婆娘吃掉啊!”
  “真高興你能平安生還!”
  不同的答話,卻有著相同的意思,听到這樣的安慰,少女的表情不禁一片灰白。
  接下來的數日,四人依舊維持著這樣的生活,基于几許好奇心,愛菱常常往華扁鵲那邊跑,雙方逐漸拉近關系。
  韓白兩人則忙于修練武技,相互研討,對兩人來說,時光彷似回到許多年前,兩名毛頭小子未出江湖,僅是聯手与魔物作戰時的生活,單純、充實而富有活力。
  “叮!”
  光劍冒起火花,白飛飄退數步,搖手停戰。在他全心幫忙的調整、改良下,韓特劍上的勁力更增,兩人的交手,也往往都是他先喊停。好友的武功胜己一籌,對此,白飛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像自己武功大進一般,為之喜形于色。
  “好小子,果然還是要有你才行啊!”收起配劍,韓特笑道:“等到這件事了了,我們就像以前那樣再搭檔,好好再去干几票大生意吧!”
  “這种賠本買賣,你還是去找惡魔島的那些虫類去做吧!整天當你練劍的靶子,早晚會不夠你砍的。”
  趁著白飛調整光劍,兩人聊起天來,相互諷刺、笑罵個几句后,韓特神色一頓,罕有地慎重道:“那天,你曾對我說,這些日子以來是在山里研究東西,對吧?”
  “唔………沒錯。”听到韓特的問題,白飛動作驀地一沉,繼而神色如常地點頭稱是。
  “別再搞那東西了!”
  “…………”
  “雖然我不是那一行的人,不過我也知道,你走的那條路,在那個領域里是种禁忌。再走下去,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的。”韓特眼中閃爍著強勢的色彩,顯示他真的很擔心友人的所作所為。
  這個朋友頭腦好,人也好,就是在這方面……
  “知道了,既然是你開口,我會考慮的。”白飛點頭答應,但輕率的態度,只有令韓特更加不安。
  “喂!你不要……”說到一半,兩人心頭警兆忽現,舉目望往東邊山道,隱然有道黃煙滾滾而來。
  敵人在這最不适合的時候來了。
  “喂!你別想這樣敷衍我,等我把那些臭家伙料理掉,再來和你好好談談。”韓特拔劍在手,連續几下起落,奔得遠遠,赶往東方村口攔截敵人去了。
  “多謝你了,吾友,在這世上還會對我寄予關怀的,大概也只有你了吧!”望著韓特背影,白飛幽然歎道:“可是,即使是深交如你,有些事我還是………”
  “白飛哥!”愛菱的聲音遙遙響起,轉過身,少女跑得汗流夾背,大口喘著气,傳達著重要消息。
  “村民們設在西邊的哨口,說是看到那群土匪來了,可是那些家伙看起來有點怪怪的,正要起你和……咦?韓特先生呢?”
  不待愛菱說完,白飛已朝西方村尾急奔而去。
  村口村尾,兩處敵人同時到來。
  等待已久的戰斗,終于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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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關風月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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