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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個淘金女人的開始


  兩位堂姐妹從輪船上下來之后立刻去了道森的醫院。皮爾科克斯大夫像父親一樣迎接伊迪絲,后者馬上就開始工作,既不拘謹也不慌亂,就像她昨天剛离開這個工作一樣。
  此間,簡徑直朝自己的目標前進。她在管理部門交了10美元之后,領取了狩獵、捕魚和開礦的執照。她抱遍全城,迅速購買了淘金者的物資与設備。中午時分,一切准備就緒,當她回到旅館時,從頭至腳變了個樣。
  她的黑發攏在頭頂被一頂寬大的氈帽壓住。腳穿釘著大釘子的厚重的皮鞋,身著粗糙、結實的棉布做的上衣和褲子;她完全失去了女人的外表,反倒像個年輕、干練的小伙子。
  兩姐妹一塊吃了午飯,然后像往常那樣互相親吻,沒有將她們實際上對對方的感情表現出來。伊迪絲又回到病人身邊,簡堅定不移地踏上了未知的冒險之路。
  她在采購的過程中有意詢問遇到的人,以便了解情況。她從得到的信息中得出結論:她向南和向東發展毫無成功的机會。富礦均集中在這兩個方向上,故淘金的人也最多。她可能在那里探尋很長時間才能找到一個沒被人開發過、又能使她的勞動得到報償的角落。
  与此相反,向西走,那里的山川河流知道的人還不太多,因為競爭也不那么激烈。在這個方向上,她可能獲得一個一直被冷落的地塊的所有權,并且离城里也不是太遠。
  對自己的幸運已是深信不疑的簡·埃杰頓离開道森之后向西走。她肩上扛著十字鎬、搭著褡褳,沿著育空河左岸向下游走去。
  她這樣到哪儿去呢?說實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徑直走去,不過,她腦子里有一個确定的計划,那就是順著路上遇到的、將道路切斷的第一條比較重要的河流逆流而上,仔細勘查河流的西岸。
  晚上5點鐘左右,簡還沒有碰到一條可以稱為河而不是小溪的河流。有點疲勞的簡稍微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從离開城里的最后一座房子一直到現在,她沒有看見一個人。她周圍的地區寂靜無聲,似乎空無一人。
  簡單的干糧吃完之后,簡又上路了。這時,一輛來自道森城的馬車出現在路上,并且很快地駛過來。這是一輛簡單的小馬車、農民用的大車,上面蒙著一塊棉質篷布,由一匹強壯的馬拉著。一個面色紅潤、興高采烈的胖男人癱坐在用繩子吊在車軸上方的長凳上,他愉快地打著響鞭。
  從這個地方開始有一個相當陡的坡,馬車被迫放慢了速度。簡听見身后減緩了節奏的馬蹄聲,她覺得咯咯吱吱的車輪聲与她保持著一個不變的距离。
  一個也許有些厚重、然而愉快的聲音突然叫她:
  “喂!小姑娘,你在這儿干什么?”
  這句話是用非常明白的英語說的,但對地道的盎格魯—撤克遜人來說又不大規范,令人忍俊不禁。簡听見這句話就轉過頭去,平靜地打量著叫她的人。
  “您呢?”她反問。
  胖男人裂開嘴笑笑。
  “天啊!”他大聲說,用強烈的馬賽口音加重了他的外國腔調,“你的膽子不小哇,我的小公雞!您沒看見那個厚顏無恥的人在盤問行人嗎?我的小伙計。”
  “您呢?”簡·埃杰頓再次反問。
  “您呢,”赶車的人開玩笑地重复,“小伙子,你就會說這句話嗎?……要么,也許應該向先生自我介紹一下?……”
  “干嘛不呢?”簡似笑非笑地回答。
  “這再簡單不過了,”那個歡快的人說,同時輕輕地抽了馬一鞭子,“我有幸向你介紹馬里尤斯·魯維爾,庫達希要塞最重要的商人。現在,輪到你了,不是嗎?”
  “簡·埃杰頓,勘探者。”
  馬里尤斯·魯維爾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拉住韁繩,馬車突然停下。現在,他又松開韁繩,捧腹開怀大笑。
  “勘探者!……”他在笑聲中結結巴巴地說,“勘探者,可怜啊!……你想讓狼把你吃掉嗎?……像你說的那樣,你做勘探者多長時間了?”
  “3小時了,”气得臉紅的簡·埃杰頓回答,“不過,為了到這里來,我們在路上已經走了兩個多月了,我好像沒有被吃掉。”
  “說得對!”肥胖的馬里尤斯承認,他變得嚴肅起來,“這個小家伙确實來到了這里!……不過,你選擇了一個糟糕的職業……可怜的人!……嘿,你的臉我看著順眼,我挺喜歡你,盡管你有點太鋒芒畢露了……我正好需要一個伙計,如果你想要這個位置……這比勘探強多了!”
  “伙計?”簡問,“什么伙計?”
  “什么都干,”馬里尤斯·魯維爾肯定地說,“我什么生意都做。我的商店,甚至我的本上絕對什么東西都有。你可以想象一下這些箱子里的物品:線、針、卡子、繩子、火腿、信紙、香腸、緊身上衣、罐頭、吊襪帶、煙草、男女服裝、鍋、鞋,等等。一個真正的商店!在這個紙盒子里,是一頂大禮帽,庫達希要塞只有這么一頂。有人結婚,我就租給新郎,它將為我帶來千倍于帽子价值的利潤。它要戴在所有人的腦袋上!……在另一個盒子里是一條裙子……舞會上的裙子……領口很低……是巴黎的最新款式,我親愛的!”
  “在這里賣這些東西?”
  “我是否能賣掉裙子嗎?可怜的我,大家會爭著購買!那位找到第一個大金塊的男人將把這條裙子送給他老婆,以便在庫達希要塞的舞會上、在豪華上壓倒其他的人……不過,這是鬧著玩的……實在的東西在這儿,在這些箱子里……香檳酒、白蘭地、威士忌,等等。我源源不斷地運來,總是不夠賣……怎么樣,我的建議适合你嗎?管吃管住,每天4美元。”
  “不,先生,”簡·埃杰頓誠心實意地回答,“我謝謝您,不過,我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不是好主意,小伙子,不是好主意,”馬里尤斯·魯維爾肯定地說,“我知道勘探。我干過這行,可以和你說說。”
  “您以前是勘探者?”
  “當然啦!和這里的人一樣。人們總是這樣開始的。但是,100個人中間只有一個人成功,兩個人改行,十來個人走了,比來時更窮,剩下的人死在了這里……我差點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真的嗎?”總是希望懂得更多的簡問。
  “小伙子,你不是看見我了嗎,”馬里尤斯接著說,“我是海員,法國馬賽的船員。我的船在溫哥華停泊時,我不幸在那里碰到一個惡棍而受騙上當;當時,我已經在世界五大洲到處漂泊。听那個坏蛋一說,在這里你只要彎下腰去就能揀到和腦袋一樣大的金塊。我們兩人就出發了。自然是用我的錢付旅費,自然,我在這里見到的只有貧窮。我只剩下皮和骨頭,當那個領我來的混蛋拋下我另尋新的獵物時,我的錢袋也沒有鼓起來。這令我思考,既然馬里尤斯不比別人笨,他很快就明白了:礦工在克朗代克掙的錢留在了克朗代克,留在了賭場里、酒館里和商店里;別處賣100蘇1的東西這里賣100法郎。因此,我決定成為酒館老板和商人,我為自己的想法而慶幸,”馬里尤斯·魯維爾滿意地拍著肚子說,“因為我的錢袋和我的肚子同時鼓起來了!”
  
  1法國舊輔幣,20個蘇為1法郎。——譯注

  他們來到坡上。馬里尤斯停下車。
  “真的,你不愿意?……”
  “我真的不愿意。”簡·埃杰頓回答。
  “你錯了。”馬里尤斯歎口气說,同時松開了韁繩。
  但是,馬車几乎立刻又停下了。
  “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路上風餐露宿。馬里尤斯還有錢幫助一個像你這樣的小伙子。你去什么地方?”
  “我對您說過:向前走。”
  “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你可以走很長時間。在庫達希要賽之前,沒有一條有价值的河流。你愿意讓我帶你去那儿嗎?”
  “乘車去?”
  “乘車去。”
  “當然愿意!……我表示感謝。”欣喜万分的簡赶緊回答。
  “那么!……快點上車!……傻瓜會變卦的!”
  由于這個意想不到的收獲,簡的旅途的開始階段就大大的縮短了。馬的步子很大。6月4日确實很晚的時候,馬車在馬里尤斯·魯維爾商店的門前停下。
  這時,商人再次提出聘用的建議。和他的年輕旅伴渡過的36小時增加了他一見到后者時立刻產生的好感。他一再堅持,仍無濟于事。簡·埃杰頓堅決執行自己的計划。6月5日清晨,她又上路了。
  不久,育空河的一條支流攔住了她的去路,她偏向西南,連這條支流的名稱都不知道,就沿著它的右岸逆流而上。
  她走了整整一天。小路一會儿順著河邊走,一會儿一個山丘又把道擠開了;這時,只能在山谷的下面看到流水,山坡或多或少有些陡峭。
  簡當然要走進這些山谷,并且認認真真地下到谷底。也許在一個山谷里她能找到一個被先來的人忽略的有价值的角落。但是,夜幕即將降臨,她的希望也沒有實現。所有的土地要么被人占据、要么被插上界樁變成了正規的私人財產。沒有一寸土地是不屬于任何人的。地塊一個連著一個,中間沒有隔斷,除非是很難進入的地方或者明顯沒有金礦的地方。
  況且,簡對自己的失敗也不會感到惊訝。在這個被成群的礦工跑遍、并且已經被有選擇地開發過的地區,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出路呢?它的周圍不是無人區。人們到處在工作,一個极小的金塊逃過無數淘金者敏銳的眼睛,那才奇怪呢。
  必須去更遠的地方,就是這么回事。那么,需要走多遠,她就走多遠。
  傍晚時分,道路的右側又出現一條山谷,簡像往常那樣又走了進去,并且面向溪流走下去,同時仔細查看周圍地面。這條山溝看上去比其他山溝更粗獷、更蠻荒,轉了許多彎之后才到了岸上。走了百十來步,簡就看不見原來的道路了,面前只有一條夾在兩座高高的峭壁之間的小道;峭壁上布滿寬大的、极深的裂縫。
  她正好處在一條溝的邊上,并且正打算越過去;這時,在小道的拐角上,离她20米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此人的外觀令她打了個寒噤。那是一個須發蓬亂的巨人,有6尺高,或者接近6尺;一綹一綹的、厚厚的、卷曲的紅頭發亂七八糟地垂在額前,使他產生一种野獸的模樣;這模樣又因為他是個多余的人而更加厲害。他塌鼻子、扇風耳、厚嘴唇,寬大的手掌上面長滿棕紅色的毛,穿著一雙磨掉鞋跟的粗大的鞋子,鞋子上面飄挂著一條破舊成布片的褲子。無庸置疑,這是一個粗野的人,不過,肯定是一個力大無比的粗人。
  簡·埃杰頓和那個男人互相看見之后都站在了原地。男人首先似乎在思考,至少在這樣的事情允許思考的范圍之內。接著,他就邁著公牛一樣沉重、堅實的步伐上路了。隨著他向前走來,簡更清楚地看見了他的面容。她越是看清了他凶狠的外觀,她立刻產生的不安情緒就越大。
  那個男人只用了几秒鐘就來到溝邊上,簡一動不動地站在溝的另一邊好像准備自衛。男人這時又停住了腳步。
  他的意圖十分明顯了。他那充滿血絲的眼睛投射出惡狠狠地斜視的目光,咧著嘴的強笑露出了牙齒,緊緊握著巨大的拳頭准備進攻,這一切都預示著瘋狂的殺戮。簡抓住手槍、子彈上膛。
  男人仿佛在嘲笑一只孩子的手擺弄的這樣的武器,他在溝的另一邊聳聳肩膀,冷冷一笑,迅速揀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過來;石頭沒有擊中目標。接著,他不要命地沖進溝里,他三兩步就能通過這條溝。簡沉著冷靜地等著敵人,以便准确地射擊。
  用不著開槍了。那個巨人剛邁出第一步,就被一個石子滑倒,大叫一聲倒了下去。他沒有再起來。
  他出什么事啦?……簡一點也不明白。進攻的人沒有死。他的胸脯有節奏地上下起伏,口中傳出呻吟的聲音。無論如何,既然他已經喪失了戰斗力,最好爬上山谷,走上大道,盡快逃跑。
  一陣更深沉的呻吟聲使簡在撤退中停住了腳步,重新注意這個摔倒的對手。這個人模樣大變,都認不出來了。厚嘴唇緊閉,一點也不凶狠了。剛才血紅的眼睛只表現出難以忍受的痛苦。拳頭張開了,手伸出來做了一個乞求的動作。滿臉殺气的凶手仿佛被魔杖一點,變成了倍受貧困煎熬的可怜的窮人,突然變得比小孩子還軟弱。
  “您要讓我死在這儿嗎?”他用相當不錯的英語、聲音粗啞地說。
  簡沒有猶豫。女人的全部惻隱之心在她身上蘇醒了。她堅定不移地走下溝去,走近那個男人。
  “要么,是您親手把我殺死?……”這時,不幸的人呻吟著說,其發狂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簡握著的手槍。
  簡只是把槍又別在了腰帶上,她繼續向前走去。
  “您出了什么事?……”她問,“您怎么啦?……”
  “肯定是骨頭斷了。這儿……這儿。”傷者回答,同時指著他的腰部和右腿。
  “讓我來吧……我來看看。”簡蹲下來說。
  她用輕緩、准确的動作慢慢掀起油呼呼的短工作服和破爛不堪的褲腿。
  “您的骨頭一點也沒有斷,”她檢查完了之后,“這只不過是您滑倒時,一個錯誤的動作造成的。一刻鐘之后,您會好一些。”
  她全然不顧距离這雙剛才頗具恐嚇力的粗大的拳頭如此之近可能帶來的危險,有條不紊地救治此人。精明的按摩、有力的摩擦,用勘探者的水壺上的杯子拔火罐,一位醫生也不會做得更好。治療很快就見效了。盡管閃了腰、磕磕碰碰很痛,但不是大毛病。傷者的呼吸很快就正常了,半個小時之后,他雖然還不能站起來,但是至少可以背靠著一塊大石頭坐著回答問題。
  “您是誰?……您叫什么名字?”簡問。
  可怜的人的目光之中表露的只有無盡的惊訝。讓這個他打算殺死的孩子現在救了他的命,這使他思緒万千。他用羞愧的聲音回答:
  “帕特里克·理查森,先生。”
  “您是英國人?……美國人?……”
  “愛爾蘭人。”
  “勘探者?”
  “不,先生。鐵匠。”
  “您為什么离開您的國家、放棄您的職業呢?”
  “沒有工作…貧困…沒有面包。”
  “在這里,您成功了嗎?”
  “沒有。”
  “您沒有找到地塊?”
  “我怎么去找呢?我對此一無所知。”
  “您希望干什么呢?”
  “出賣体力。”
  “后來呢?”
  “我試過。現在,地塊上的人手都夠了。”
  “您碰到我的時候要去哪儿?”
  “向東走,我的運气也許會好一些。”
  “您剛才為什么要殺死我?”
  “總是同樣的原因……我餓得要死,”帕特里克·理查森雙目下垂地說。
  “啊!……啊!”簡說。
  沉默片刻之后,她從褡褳中取出食物。
  “吃吧!”她說。
  她的話沒有立刻被執行。帕特里克·理查森用越來越昏暗的目光審視著這樣幫助他的孩子。可怜的人哭了。
  “吃吧。”簡又說。
  虛弱的巨人這次沒有再讓簡重复邀請,貪婪地扑向送過來的食物。
  在他狼吞虎咽的時候,簡注意觀察這個突如其來的客人。顯然,帕特里克·理查森是個白痴。他的扇風耳朵、他的几乎与黑人一樣突出的下巴均表明他的智力無可救藥的低下。然而,盡管他有使用暴力的企圖,但他一定不是坏人。勿庸置疑,簡面對的是一個命運不濟、貧困窮苦、大城市中的落魄之人。無情的命運經常將這些人送回他們出生的卑賤下流的地方。總而言之,他的厚嘴唇表示出善意,藍色的眼睛流露出令人惊异地溫和的幼稚的目光。也許這是他在艱苦的人生道路上第一次找到一點怜憫之情。
  當帕特里克完全恢复時,簡也結束了思考。
  “如果這對您合适的話,我雇您為我工作。”她盯著他說。
  “您!”
  “對,您一天將得到10美元,這是本地的行情。不過,我只能以后付給您錢,在我得到相當數量的金子能夠支付您工資的時候。在此之前,作為預付款,我負責您的飲食;遇到頭一個机會,我會讓您穿得更舒服一些。您覺得這些條件合适嗎?”
  帕特里克抓住簡的手,將嘴唇貼了上去。用不著另外的回答了。簡將擁有的不是一個仆人,而是一個奴隸、一條狗。
  “現在,”她接著說,“您需要睡覺。我去試著用樹葉舖一張床,您可以躺下。明天,您的傷就全好了。”
  果不其然,次日,經過几次新的按摩之后,帕特里克很早就可以上路了。當然,當一個不由自主的動作使他的腰部或者大腿痙攣時,疼痛使他做出不止一個鬼臉。但是,他扶著主人的肩膀,還是不大費勁地從小徑上走上來,走到大路上。說真的,這是一個奇怪的場面;這個外觀使人想到一頭身高体壯的大狗熊的巨人,被一個年輕人所引導与幫助;年輕人堅強的意志補償了虛弱的体質。
  行走逐步使帕特里克的肢体恢复了韌性,很快,這對獨特的人就以更快的速度前進了。將近中午時,他們休息吃午飯。簡看到其同伴以什么方式消滅食品時,開始感到有些不安。這個巨大的身軀是個要花很多錢才能填滿的深淵!
  傍晚,又有一條溝出現在道路的右側。簡和帕特里克走進這條比前几條更寬的溝里,一至下到小河邊上。
  他們越走越近,溝也愈來愈寬。在溝坡的下面,其寬度不少于500米。這里,溝的平面被明顯地分成兩層,高層在上游,低層在下流;分開它們的是一個垂直于小河、几乎完全水平的岩石构成的巨大屏障;這一屏障從最深的谷底線出來,在岸上以一個高10來米的山鼻子結束。簡純屬偶然地察看它的下層。
  山谷的這個部分正常的坡度使向上游聳立的石頭屏障顯得很高。地面上布滿或多或少崩塌的土石填上的礦井,并且到處可以見到淘金工具的破碎零件。顯然,這里是一個開采過的地塊。
  毫無疑問,這個地塊被放棄了。礦井和設備的狀況明顯地證明了這一點,況且,這個地方也沒有一個界標。不過,這里最艱苦的工作已經做了,因此重新開發這個地方可能有利可圖。簡決定在此地進行她的首次嘗試。
  從次日開始,在附近用高价購買了主要的工具(桶、盤、盆)之后,帕特里克在她的命令之下挖一個礦井中被填埋的泥土,不到24小時之后就開始淘洗礦井中的泥巴。与此同時,簡著手辦一些必要的手續,以便安裝指示標杆和确保擁有這個地塊。
  不到3天,這些手續就辦完了。不過,在辦她的地塊插標杆的時候(她的地塊為127乙號),簡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個地塊有金子,含量也是极少的。她沒有任何机會從中大量地收獲金塊。盡管帕特里克拼命干活,大概因為缺乏經驗,他們兩人24小時最多只能淘洗100盤,平均起來一盤的收入略微超過1/10美元。這剛剛夠支付她雇用的工人的工資和維持她個人的生活。如果局勢沒有好轉,她在夏季結束時將和夏季開始時一樣貧窮。
  因此,她停留在這個地方錯了嗎?她不應該走得更遠、走過國界嗎?當她申請地塊時,她得知,國境線就在前面最多五六百米遠的地方。
  簡還知道另一件事情:流經她嘗試勘探者這個艱苦行當的地塊的小河名叫四十里河。她的鄰居129號地塊也在這條河的岸上,就在擋住山谷的西南方向的山丘后面。
  或許因為一個模糊的希望,或許因為在開始的事情中要獲得成功的頑固性,簡無論如何不愿在斗爭到底之前就承認失敗;因此,她更加瘋狂地淘洗數量盡可能多的泥土,這泥土卻給她如此菲薄的收入。
  6月11日的下午,她和帕特里克正在像往常那樣埋頭干活,把周圍的一切全都忘記了。這時,她听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突然叫她:
  “小姐,我能問問您身体好嗎?”
  “斯金先生!”她大叫一聲,毫不掩飾的興奮使她臉色通紅。
  “是我。”薩米說,同時熱情地握著伸過來的手。
  “我的身体很好,斯金先生。”簡又說。
  “您的地塊怎么樣?小姐……我看見您也有了一個地塊。”
  “我向您承認,斯金先生,我對此地塊并不樂觀,”簡不大高興地承認,“我一盤子只能收入10至12美分,勉強支付費用。”
  “悲慘的結果!”薩米·斯金說,況且,這樣的不幸似乎對他沒有特別的影響。“您的計划是什么?”
  “我不知道,”簡說,“走到更遠的地方……無疑要离開這個使我入不敷出的地塊,不幸的偶然把我帶到這里來的……”
  “偶然?”薩米又問,“這么說您不知道是我們的鄰居?”
  “几天之前我才知道。不過,當我第一次在這里停下,我不知道這條河就是四十里河、你們的產業就在這座小山的另一邊。”
  “唉!……”有些失望的薩米說。
  沉默片刻之后,他接著說:
  “小姐,既然有這個偶然,為什么您不利用一下呢?在您深入到阿拉斯加的無人地區之前,我認為最好先研究透徹您首先選擇的這個角落。我不能幫助您,因為我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不過,在离這儿500米的地方有我的表弟本·拉多,他是一位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的工程師;如果您愿意……”
  “好的建議總是受歡迎的,我樂意接受本·拉多先生的幫助,”簡說,“在他察看了我的地塊之后,他會看出我們能在這個地塊上寄托什么希望。”
  “那么說好了……不過,小姐,請允許我提一個問題,如果這不太唐突的話。”
  “沒關系。”簡提前肯定地說。
  “我在這里沒有看到任何房屋……您夜里在哪儿睡覺呢?”
  “很簡單,露天睡覺,”簡笑著回答,“樹葉舖床,沙子做枕頭,睡得香极了。”
  薩米·斯金睜大了眼睛。
  “露天睡覺!”他大聲說,“您沒有想到,小姐,這樣很不安全!……”
  “很安全!”簡說,“我有兩個保鏢,斯金先生。”
  “兩個保鏢?”
  “這是一個,”簡指著腰間的手槍解釋,“那是另一個。”她指著帕特里克·理查森補充道,后者在稍遠處惊奇地望著新來的人。
  薩米似乎沒有完全放心。
  “這個野人?……”他說,“當然,他能保護您,不過,不管怎樣……您最好工作完了之后翻過這個山丘,接受我和我的表弟的十分高興提供的接待。”
  簡不同意,搖了搖頭。
  “您錯了,小姐,您錯了,”薩米堅持,“相信我,這將更加……甚至,倘若不是更安全,至少更……”
  “更?……”
  “更合适。”薩米·斯金破釜沉舟地說。
  簡·埃杰頓皺起了眉頭。這位薩米·斯金先生要摻合什么事呢?她要用習慣的男女平等的理論來狠狠地反駁他,并使這位冒冒失失的顧問啞口無言……但是她沒有這個勇气。不再敢正視她的薩米現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既气憤又窘迫。這引起了她的思考。
  她的雙唇現出一個立刻壓下去的狡黠的微笑,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
  “您說的有道理,斯金先生,”她嚴肅地說,“我接受您善意的邀請。”
  “太好啦!”薩米鼓掌。“這樣的話,少好,您就好人做到底。今天早點收工,立刻接受邀請。您和我談談您在路上的遭遇,明天一早本就過來察看您的地塊。”
  “客隨主便,”簡讓步,并且喊了一聲:“帕特里克!”
  “讓先生?”愛樂蘭人回答。
  “今天干得差不多了。咱們到129號地塊去。”
  “是,讓先生。”
  “收拾好工具,走在前面。”
  “是,讓先生,”俯首貼耳的帕特里克帶著盆、盤、十字鎬,開始笨重地爬上小丘的山坡,并与簡与薩米保持表示尊重的距离。
  “讓先生?”薩米問,“他把您當成男人啦?”
  “您看見了,斯金先生。因為我穿著礦工的服裝。”
  薩米看著走在前面的巨人的寬闊的背部。
  “這是個野蠻人!”他深信不移地、肯定地說;為此,不知道為什么,簡·埃杰頓爆發出的一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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