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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現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恭喜你,亭亭。”曉淨快活地笑道。
  “我才要謝謝你呢。若沒有你和月光的幫忙,凶手也不會那么快就被抓到。我想黎紅在天之靈,也跟我同樣感激你們。”葉亭真誠地說。
  曉淨睨了一眼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的月光。雖然滿心的不甘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月光的本事确實胜過她一籌。當然啦,他可是堂堂的撒旦之子,豈是她這個小天使可以比的?不過,就算他再厲害,還不是要听她的差遣。想到這里,她又得意起來。
  “這件事情過后,接下來你想做什么?”曉淨認為黎紅的事件已結束,葉亭應該可以振作起來,重新開創自己新的人生,兩地守護天使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我……”葉亭突然害羞地垂下頭,就連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的。
  “你怎么了?”曉淨好奇地問。
  “呃,”他清了清喉嚨,“菁菁告訴我,我牽扯進黎紅的命案,本來董事長很不悅的……”
  “等等,菁菁是誰?她怎么會知道你們董事長知道你跟黎紅的事?還有,你們董事長又怎么知道你和黎紅的關系?”曉淨不解地問。
  曉淨繞口令般的問題讓葉亭愣了愣,他想了一下才回答:“菁菁是我同事,她之所以知道董事長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她的男朋友是董事長的特別助理,是他告訴她的。而董事長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于嗚弘那家伙嚼的舌根。”他也囉哩叭嗦的解釋了一大串。
  “喔,我明白了。”曉淨恍然大悟。“你們董事長本來很不悅,后來呢?”
  “我們董事長千金……”一想起那張溫婉秀麗的面容,葉亭忍不住浮現出作夢般的神情。“思淨小姐向董事長進言,她替我說了很多好話,所以董事長才沒怪罪于我。”
  “你們董事長也真是的,你的私事關他什么事?他不高興個什么勁嘛!”曉淨不悅地咕噥。
  “我們公司很注重形象的。”葉亭辯白道。
  “哦?”曉淨覷了葉亭一眼,發現他垂著頭,嘴唇蠕動著,似是欲言又止。“亭亭,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他漲紅了臉,眼角余光偷瞄著曉淨,趁著勇气未消失前大膽地說:“我想向思淨小姐當面致謝。”
  “那也是應該的呀。”曉淨深表贊同。明明是件理所當然的事,葉亭干嘛瞥扭成這個樣子?
  “你也贊成我去?”他抬起頭迎視著曉淨探詢的眼光,隨即又轉開眼看向正在一旁等著看好戲的月光。
  曉淨根据之前所看過的言情小說,她可以從葉亭漲紅的臉頰猜出一件事:顯然這個叫思淨的女孩,在葉亭心中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曉淨的心里微微泛著酸意,雖然人和天使不能相愛,然而葉亭對她的愛戀,多多少少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心,他怎么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又愛上別人?
  從黎紅到她,再到這個叫思淨的女孩,葉亭的心可轉變得真快呀!
  “明明想去,還假正經!”月光在一旁煽風點火。
  “你!”葉亭有些惱羞成怒地瞪著月光。
  “好了。”曉淨不耐煩地制止他和月光像兩只斗雞般怒目相視。“葉亭,月光幫你這么多忙,你也應該好好謝謝他才是。”
  “我會謝他的。”他不情愿地回答。
  “既然你要向那位小姐致謝,那就快去吧。最好帶點鮮花什么的。”
  “菁菁說她喜歡白玫瑰。”
  “那你得赶快去訂一大束白玫瑰。一百朵如何?”曉淨作夢般地說。她也喜歡白玫瑰,一直夢想著有人能送她一大束白玫瑰。一百朵玫瑰,代表送花人百分之百的心意。
  “我訂好了,不過……”
  “不過怎樣?”曉淨狐疑地問。
  “我希望你能陪我一塊去。”這才是葉亭真正的心意。他已經知道曉淨就是思淨的姑姑。曉淨為他做了這么多,他無以為報,只希望能在她返回天堂前,讓她見見闊別已久的家人。
  “我陪你去?”曉淨眯著眼,困惑地問。
  “嗯。”他點著頭。不想說太多,是希望能給曉淨一個惊喜。“我希望你能見見思淨小姐,她是那么像你——善良、美麗又溫柔。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好吧,我愿意見見那位思淨小姐。”曉淨大方的說。
  曉淨臉上綻出的甜美笑容,讓葉亭的眼眶又有些濕潤了。他多么舍不得她呀,但誠如曉淨所言,人和天使是無法相愛的。
  在一旁的月光也為曉淨美麗的笑容而失魂,內心深處翻騰著酸澀的醋意。總有一天,他要讓曉淨的笑只為他綻放,他要曉淨只屬于他。他有信心,這一天很快就會來臨的。
  “謝謝你,曉淨。我們現在就去好嗎?”
  “好。”曉淨爽快地答應,陪伴葉亭坐進車里,后座還跟了個不甘寂寞的月光。
   
         ★        ★        ★
   
  車子駛向台北市郊,夜色悄悄掩至。
  對這條路,曉淨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可是沿途的建筑物,卻顯得如此陌生。
  這是往她家的路嗎?
  她恍然一惊,心里有种酸酸甜甜的思鄉情怀,如离家已久的游子,在乍見到午夜夢中常看到的故居,不禁生出情怯的感慨。
  二十三年前,也是一樣懊熱的天气,她難掩滿腔的興奮,怀著雄心壯志走向溫暖的家。只是她永遠都沒走到,反而到了天堂。
  二十三年了,倚閭的母親是否還在殷切期盼?等著她回家請吃冰棒的父親是否仍在等待?還有度蜜月回來的大哥大嫂,他們為她帶回來的禮物,是否還保存著?
  往日情景像走馬燈般飛快地在她心頭掠過,珍珠般的淚已溢出眼角。
  “曉淨……”葉亭在一堵綠牆前停下來,他輕拭曉淨的淚水,溫柔地呼喚著她,“來,我們下車。”
  曉淨跟隨捧著玫瑰花束的葉亭下了車,怔愣地望著爬滿綠色藤蔓的圍牆,以及牆后的濃綠樹影。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熟悉,這棟巨宅仍保持著二十三年前的模樣。
  葉亭按了門鈴,朝著對講机說:“您好,我是葉亭,跟思淨小姐約好了。”
  一旁供人通行的小門開啟,葉亭走進去,身后跟著曉淨和月光。
  每走一步,曉淨都像是在夢中漫步般。車道兩旁盛開著五顏六色的夏季花朵,而在主屋一樓寬敞的露台上,有她熟悉的雙人秋千——記不清有多少次,母親陪她坐在那儿等父親回家。那遙遠而溫馨的記憶,再度刺激著她的淚腺。
  “曉淨,來吧。”葉亭伸手挽著曉淨走上露台,法式玻璃門打開了,穿著朴素的中年婦人站在門口等待。
  “葉先生,快請進來,小姐正在客廳等候。”
  葉亭經過布置优雅的玄關,走進華麗的大廳。
  挑高的客廳,一如曉淨記憶中那般宏偉壯觀。這里是杜家宴客的地方,卻不是家人談天之處,后面的起居室,才是昔日杜家四口聚在一起談天的地方。
  曉淨望著從天花板垂下的水晶吊燈發呆,那總共有一百零五盞的水晶吊燈,花樣似乎和她記憶中相同,好像從來沒換過。
  而事實上,它已經被換過兩次了,只是杜母總是要求要同樣的款式,就算是工厂停產,也要訂制出來。她希望杜家永遠保持曉淨离去時的模樣,好讓曉淨不至于認不出來,以致回不了家。
  不過,二十三年了,曉淨卻從來沒有回來過,直到此刻。
  “你就是我的曉淨姑姑嗎?”已從葉亭手中接過致瑰花束的少女,神情激動地走近曉淨。望著那張和她頗為神似的俏臉,她的眼中已泛起薄霧。沒錯,就是她,她長得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樣,她一定是她的曉淨姑姑。
  曉淨被她甜柔的嗓音所吸引,轉向聲音來處。
  這一刻,她明白了。葉亭執意要她見的少女,那個叫思淨的女孩,正是她未曾謀面的家人。她感激的眼光掠過葉亭,看見他鼓勵的微笑,然后又回到思淨臉上。
  她顫抖地伸出手撫摸她,那雙和她肖似的澄眸,此刻正跟她一樣泛著激動的淚光。
  “你終于回來了,奶奶她……”思淨哽咽著,想到奶奶終日引頸等待愛女的心情,她的淚水泛濫得更凶了。
  “別哭呀,思淨。”曉淨柔聲安慰她,“我從沒想過我會當姑姑。”
  “可是你真的是我姑姑。”思淨抽噎著,望著這位看起來比她還年輕的少女,“你就和照片里的姑姑一樣:永遠都那么活潑美麗。”
  “思淨……”曉淨滿足地歎了口气,正待擁抱侄女時,耳邊傳來熟悉的慈祥聲音。
  “思淨,誰來了?”
  曉淨的母親拄著拐杖從廳后出來,她瞪視著思淨身旁熟悉的身影,情潮如洶涌波濤翻騰而來。
  她是在作夢嗎?
  如果是夢,她但愿不要醒。
  二十三年了,她一直夢想著這一刻:她可愛的女儿重回家門,而不是被那通令人心碎的電話所取代。
  她的女儿曉淨,她的心肝寶貝曉淨……她伸出顫抖的手,迎向那有起來只有十六歲的女孩。
  曉淨的視線更模糊了。眼前這個白發蒼蒼的老婦是她溫婉美麗的母親嗎?為什么她這么蒼老?歲月對她并不仁慈,二十三年了,她已經是個七十歲的老婦人。
  “媽……”她投入母親張開的怀抱。在這一刻,被死亡硬生生斬斷的親情,仿佛又連結了起來。母親的愛仍如以往那般深摯,她像個小嬰儿般,被緊緊擁抱在母親溫暖、安全的怀抱中。
   
         ★        ★        ★
   
  “曉淨,我們從來沒想過還會再見到你。”
  當最初的惊喜沉淀下來后,杜曉風最先想到他親愛的妹妹如今已不是人了。雖然她看起來就像活生生的人,一顰一笑仍如二十三年前那樣惹人怜愛,可是她和他們卻已是兩個世界。
  “我也沒想到。”曉淨窩在父母怀里,幽幽地說。“我剛上天堂時,一直哭著要回來,后來我知道我是再也回不來了。我看到我的身体被火化,彼得還說你們把我的器官捐給……”
  “我就知道不能捐,要不然我們的曉淨還可以回來的!”杜母埋怨著丈夫。
  “不是這樣子的,媽。”曉淨勉強扯出一抹傷感的笑容。“死了的人,當然不可能复活。再說女儿上天堂,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才不要你上天堂呢,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杜母倔強地說。
  “曉淨,你走了以后,你媽對上帝很失望,再也沒去過教堂。”杜父挪揄道。
  “真的呀?”曉淨不禁失笑。
  “不過媽近年來倒參加了慈濟功德會,盡心盡力在幫忙呢!”曉淨的大嫂蕙君赶緊替婆婆辯白。
  “不管是什么宗教,只要是勸人為善,都是好的。媽,我好替你驕傲。”
  “曉淨,你真的這樣認為?”
  “嗯。”她認真地點著頭,“當然,我們做善事并不是指望著一定要上天堂,可是做女儿的總是有點私心,希望能在天堂和大家團聚。總之,做善事是正确的,我們不但要自己做好事,還要勸人為善,這樣積的福德就會愈來愈深厚。”
  “媽一定會努力的。”杜母下定決心道,她也盼望能和女儿在天堂重聚呢。
  月光不屑地輕哼一聲,他站在起居室較偏僻的角落,像個遺世獨立的隱士。
  “那個英俊的年輕人,是你的男朋友嗎?”母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曉淨紅了臉。她低下頭,羞赧的偷覷著月光期待的臉。
  “月光是……地獄的王子。”她只能這么回答。
  “地獄?”杜家的人迷惑了。杜母不解地望著女儿,“現在天堂這么開放了嗎?可以跟地獄交往?”
  曉淨支吾著,“當然不是。月光跟我……他對我很好,我們是好朋友。”她聲音愈說愈低,覺得自己愧對某人。可是她并沒有撒謊啊,只是把事情簡化而已。
  杜母了解的拍拍女儿的手,沒有再追究曉淨臉上的酡紅代表的意義。她轉向葉亭,表情复雜。她心里雖然感激他將曉淨帶回來,卻又怨恨當年他害曉淨失去了生命。
  曉淨看出了母親矛盾的心態,溫柔的勸道:“媽,你別再怪葉亭了,當年是我自己選擇救他,又不是他逼我的。”
  “可是如果他沒有在路口玩……”
  “葉亭當時只是個五歲的小男孩,他懂什么交通規則?再說生有時、死亦有時,那全是上天注定的。舍下這份怨恨,你會發現自己得到更多,愛一個人會比恨一個人快樂許多。”
  “曉淨……”杜母的眼中泛上一層淚霧,多年來對葉亭、對蒼天、對一切的怨恨都隨著眼淚付諸東流。她的确不該怨了,上天雖然奪去了她的曉淨,但她還是擁有許多。她讓太多的怨恨遮蔽了雙眼,只一味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傷中,忘了自己所擁有的幸福。她環顧著家人,領悟到她曾多么自私地迷失在憂傷里,而無意中傷害了他們。
  她希望還有時間可以彌補他們,而她現在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釋放心中所有的怨恨。
  “我不恨葉亭了,真的不恨了。”
  “杜奶奶……”葉亭真誠地走到她面前跪了下來,“謝謝你,我真的很感謝……”
  “傻孩子,是杜奶奶不對。杜奶奶還要謝謝你把曉淨帶回來呢!”杜母慈祥地輕拍著葉亭的肩。
  “不,我欠曉淨太多了,這是我唯一能回報她的。等她重回天堂……”他的話如冷水般澆熄了杜家人原有的歡樂火花。
  “曉淨,你還是要离開?”杜父傷感地說。
  “爸……”曉淨心里也感到不舍,但她非离開不可。杜家的女儿曉淨早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現在存在的是天使曉淨。“我現在是天使,我有我的責任和義務。”
  “爸爸知道,但是爸爸還是舍不得……”
  曉淨的淚再度滴落下來,她凝望著白發稀疏、滿臉皺紋的父親,他曾經是俊偉健朗的,但同樣耐不住歲月的摧折。她發現父親的眼光已不像二十三年前那般犀利,曾經是雄心万丈的光芒,已轉變成遲暮的滄桑。
  “爸……”她輕喚著,溫柔地撫過他粗糙的面頰。“我會再回來,下次我出任務時,一定會再回來看你們。”
  “那是什么時候?”杜母著急地詢問,她可不想再等二十三年。
  “應該很快吧。”曉淨自估地說。葉亭的事她處理得不錯,雖然是借助了月光的力量……她的眼光不自禁地瞟向他。他深黜、神秘的黑眸像兩湖溫柔的潭水誘惑著她,娓娓訴說著允諾和需索。
  她的心霎時慌亂起來,想起月光執意帶她回地獄。她該怎么處理這件事?老天,她還沒想好呢!
  “姑姑,你的房間還保持得跟二十三年前一樣,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思淨柔美的聲音把她從月光的眼光中解救出來,曉淨輕點著頭,在侄女的引導下,走進她以前的房間。
  的确跟她在世時一模一樣。曉淨心情激動地撫著房內的擺設。斜斜的天窗,那是她夜晚觀星的所在,還有那巨大的望遠鏡,黑色的外殼一塵不染。
  “奶奶每天都會親自擦拭,她說曉淨姑姑最愛干淨了。”思淨的話再度含曉淨熱淚盈眶,她在天堂快樂的生活時,母親過得是悲慘傷痛的日子。她欠慈愛的母親太多了。
  曉淨孺慕的眼光投向被大嫂攙扶坐在白色貴妃椅上的母親,杜母也回應女儿一個慈祥的笑容。剎那間,曉淨覺得母親依然是二十三年前那個美麗的婦人,她臉上散發的慈愛光輝,仍如以往救她舍不得移開眼光。她的母親是最美麗的,一直都是。
  “爸爸和媽媽當年度蜜月回來時,替你帶回的禮物都還好好保存著。不過巧克力是丟了。”
  曉淨從思淨手中接過一個雕飾美麗的珠寶盒,盒子一打開就有個娉婷的芭蕾舞娘隨著天鵝湖的音樂旋轉。另外還有她一直想要的歐洲各國風景明信片,以及羅浮宮的畫冊。
  “媽媽還買了一件漂亮的小禮服要送給你呢!”思淨打開衣柜,取出那件美麗的小禮服。
  純白的薄紗禮服,上面還點綴著數顆珍珠,那是她少女時代的幻夢——有一天,她要穿著這樣美麗的衣服,跟她的白馬王子共舞。只是這樣的夢,卻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你穿起來一定很美。”曉淨的大嫂蕙君柔聲說道。
  “嗯。”曉淨點點頭,讓那件禮服穿過她的身体,當她轉身面對家人,欣喜地看見他們眼中的惊艷。
  “太美了,曉淨。”曉風輕撥著妹妹的秀發,贊歎道:“就像個可愛的小仙女。”
  “大哥……”曉淨倚在兄長身畔微笑著,“謝謝你和大嫂完成我的夢想。我更感激這些年來,你們替我在父母面前盡孝。”
  “那是我們應該做的。”
  “我還是要謝謝你們。”曉淨環視房內她摯愛的親人,“我以你們為傲,你們是最好的。”
  “姑姑才是最好的,我們都以姑姑為榮。”仿佛察覺到离別的那刻即將來臨,思淨不自禁哽咽起來。
  是的,時候快到了。曉淨可以感覺得到,但她還有件事得完成。
  “我還有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我守護的亭亭。”
  “曉淨,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你真的振作起來,不再為錯誤的愛而自暴自棄了嗎?”
  “是的,我不會了。”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你老是給我出錯。”她看見葉亭紅了臉,“除非我能找到替我守護你的人。”她望著思淨,“思淨,你愿意替我守護葉亭,一生一世守候著他,使他不再失心喪志,走向正确的人生路嗎?”
  其實她早已看出思淨和葉亭暗生的情怀,否則她也不會這樣要求。
  “姑姑……”思淨羞赧地喊著,柔情的眼光透過低垂的睫毛偷偷投向葉亭。
  “答應我,思淨。”曉淨一手握住侄女的手,一手拉住葉亭。
  葉亭眼中的深情讓思淨輕點著頭,曉淨將葉亭的手交給她。
  “葉亭,你也愿意一生守候著思淨嗎?”
  “我愿意。”葉亭熱切地說。
  “你不但得守著思淨,還得代我孝順父母,還有照顧我大哥大嫂,這些你都做得到嗎?”
  “我會盡己之能。”
  “很好。”曉淨微微一笑,“我還欠我爸一根冰棒,那是我第一篇小說被錄用時,說好要請他的。代我還給他……”她的聲音愈來愈輕,身影也逐漸淡去。“再見了,我的家人,我會再回來看你們的……”當影像變得透明,終于消失不見,杜家人模糊的淚眼中,仿佛還看見她臉上天使般的笑容。而那件白色的小禮服在失去主人后,也無力地飄墜在葉亭的手上。
  月光在此時如鬼魅般自房內消失,他心急如焚地追赶著曉淨,他不能讓她再一次從他手中溜走。
   
         ★        ★        ★
   
  你逃不掉的,曉淨。
  他的誓言像疾掠而過的狂風,掃過往天堂的大門飄飛的曉淨。她的心好慌,既怕被他追上,又怕他追不上她。
  “曉淨,你別想逃。”月光碩長的身軀豎立在曉淨面前,她一時煞車不及,撞入他黑色的怀抱中。
  他好溫暖,而且很有彈性,這是她在人間拿他當靠墊時就明白的。真可惜不能帶他回天堂,不然她躺著看書時,就會更舒服了。
  月光握住曉淨的肩,閃著黑色風暴的憤怒眼眸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怀里輕顫的小天使。
  曉淨是有些心虛。不過這件事不能怪她呀!
  “我不是想逃,是身不由己。你知道彼得的召喚就是這樣,他一喊我,我就像支箭般射過去。”
  “好,我不怪你。”月光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曉淨起了雞皮疙瘩。天堂的大門就在不遠之處,這個魔鬼不會打什么鬼主意傷害她吧?唉,這個想法未免太小人了點,她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來,月光是不會傷害她的。
  “既然你不怪我,我要回去了。”她想從他怀里掙脫。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月光及時鉗制住她。
  “有嗎?我不記得了。”她故做不懂,仍努力想离開他的怀抱。
  “看來你的記憶力還不是普通的糟。”月光譏諷地說,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讓她避不開他黜深眸光的注視。“你忘記我們說好了嗎?你要隨我回地獄。”
  “我沒答應過。”她鼓起勇气迎向他眼中狂暴的火焰,“是你自己說的,我從來沒同意過。”
  “你說什么?”月光气黑了臉,燃著怒火的黑眸,像要將她吞噬。“我自己說的?你從來沒同意?你竟敢這么說!”
  面對他气急敗坏的猙獰面孔,曉淨差點膽怯的搖頭屈服。不行,這樣太沒原則了!
  “本來就是啊……”她顫抖著,“一直都是你自說自話,從沒給我机會發表意見。”
  “你到底有什么意見?”他咬牙切齒。
  “我……”她抖顫如秋天的枯葉,但一想到兩人身分上的差异,連忙咬牙回道:“我是堂堂的天使,當然不能隨你下地獄!”
  月光的臉色更加陰霾,覺得自己上了曉淨的大當。她怎能這樣對他?在他付出一片真情之后,她竟然要甩下他!他的眼神空洞,所有的情緒都抽离了,只剩下一片冰冷。
  “你從一開始就在耍我?我真是個大傻瓜,讓你騙了這么久!你騙我幫你,讓我以為你是真心的,你……”
  “我沒騙你!”曉淨受不了他的指控,大吼道:“我愛你,以最初最真的心傾慕你!盡管你是個自大又頑固的魔鬼,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可是你不明白,完全不明白。我不能跟你回地獄。我是個天使,有該盡的職責。”
  “去他的職責!如果你真的愛我,不會拒絕跟我回地獄!”月光也發火了。
  “那完全是兩回事。”
  “什么兩回事?”月光嗤之以鼻。“別對我說那套正邪不兩立的大道理!我只知道,我要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
  “你太霸道了!你不能違背我的意愿,月光。”她誠懇的央求道:“請不要破坏我們之間的感覺。我愛你,只是我還不能肯定這份感情是否深刻到讓我愿意為你犧牲一切。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很快想清楚的。”
  “我已經給你夠多的時間了!”月光暴跳如雷。這里离天堂太近了,他不能冒失去她的危險。他知道如果任曉淨离去,他便會永遠失去她。不,他不能失去曉淨,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把她留在身邊。
  “抱歉了,曉淨。”
  什么?曉淨不明白他為何道歉。她還來不及做更深一層的思索,只覺得一股力量襲向她,她立時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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