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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
  殷超凡一面按門鈴,一面開始低低詛咒,因為手臂上的傷口是真正的疼痛起來了,而且,自己這一身亂七八糟的樣子,不知怎樣才能不給父母發現?他必須悄悄溜上樓,立即鑽進自己臥室去才行,希望父母沒在客廳里看電視,希望三姐雅珮不在家,希望家里沒有客人……他的“希望”還沒有完,門開了,司机老劉打開大門,門口那兩盞通宵不滅的門燈正明亮的照射在殷超凡身上,殷超凡還來不及阻止老劉,那大嗓門的老劉已經哇啦哇啦的嚷開了:
  “啊呀,少爺,你是怎么搞的呀?摔成這個樣子!我就說摩托車不能騎,不能騎……”
  “噓!”殷超凡皺著眉噓他,壓低聲音說:“別叫!別叫!根本沒事,你不要叫得爸爸和媽知道,又該小題大作了!”
  可是,已經晚了。不止老劉,花園里還有個周媽,准是在和老劉乘涼聊天!一看到殷超凡綁著紗布回來,她就一疊連聲的嚷進了客廳里:“不好了!不好了!少爺受傷了!”
  完了!別想溜了,逃也逃不掉了!殷超凡心里歎著气,把摩托車交給老劉,就硬著頭皮撞進客廳里。迎面,他就和殷太太撞了個滿怀,殷太太一把拉住了儿子,嚇得臉色發白,聲音發抖:“怎么了?超凡?怎么了?”她望著那里著紗布的手腕,那撕破的襯衫,那滿衣服的斑斑點點,(其實,大部份是草莓汁。)臉色更白了,聲音更抖了。“啊呀!超凡,你為什么不小心?家里有汽車,為什么不坐?你瞧!你瞧!我整天擔心,你就是要出事!也不打個電話回來……”
  “媽!”殷超凡按捺著自己,打斷了母親:“你別急,一點事都沒有,只是摔了一跤,傷了點表皮而已……”
  殷文淵大步的跨了過來,真不巧!父親也在家,怎么今晚沒宴會呢?運气實在太坏了!再一看,糟!豈止父親在家,三姐雅珮也從樓上沖了下來,而雅珮后面,還跟著個范書婷!頓時間,他腦子里閃過一個記憶,天!一早就和書婷約好晚上要去華國吃飯跳舞,所以才抄近路赶回家。但是,一摔跤之后,他卻忘了個干干淨淨!
  “你先別嚷,景秋,”殷文淵對太太說:“据我看,他不會有什么傷筋斷骨的大事,不要太緊張!”他是比較“理智”而“沉著”的。注視著儿子,他問:“照了X光沒有?打過破傷風血清嗎?”那來那么多花樣!殷超凡深吸了口气,搖搖頭說:
  “我很好,爸,只傷到表皮,真的!”
  殷文淵望著那繃帶,血跡早就透了出來,表皮之傷不會流那么多血,何況那衣服上的斑點也是明證,……他心里一動,銳利的看著儿子:“你撞了人是不是?對方受傷了嗎?”
  “沒有!爸,就是為了閃人才摔跤,沒撞人,沒闖禍,你放心吧!”殷文淵松了口气,從殷超凡的表情他就知道說的是實話。但是,手肘的地方是關節,不管傷得重傷得輕,都要慎重處理。“景秋,”他命令似的說:“打電話給章大夫吧,請他過來看一下!”“爸!”殷超凡攔在前面,蹙緊了眉頭,臉上已明顯的挂著不滿和不耐。“能不能不要小題大作?已經有醫生看過了,消了毒,上了藥,包扎得妥妥當當了!我向你們保證,你們的寶貝儿子是好好的,別讓章大夫笑我們家大惊小怪好不好?”“你知道自己是‘寶貝儿子’,”三姐雅珮嚷著說:“你就讓章大夫來,再看一遍,好讓爸爸媽媽放心呀!反正,從小,章大夫也知道,你換顆牙都是大事的!”
  “我不看!”殷超凡固執的說,對雅珮瞪了一眼。“你少話中帶刺了!爸爸,媽,三姐在嫌你們重男輕女呢!真要請章大夫來,還是給三姐看病吧,三姐也受傷了!”
  “我受了什么傷?”雅珮問。
  “你昨天不是給玫瑰花扎了手指頭嗎?”
  雅珮噗哧一笑,走過來給殷超凡解圍了。
  “好了,好了,爸爸媽媽,你們別擔心,超凡准沒事,能說笑話,就沒什么大事!男孩子受點小傷沒關系,別把他養嬌了!”她對殷超凡悄悄的使了個眼色:“有人等了你一個晚上了!”殷超凡望過去,范書婷正靠著樓梯扶手站著,穿著件鮮紅的襯衫,攔腰打了個結,下面系著一條牛仔布的長裙,渾身帶著股洒脫不羈的勁儿。這是為了去華國,她才會穿長裙子,否則准是一條長褲。想起華國,殷超凡心底就涌起了一股歉意。走過去,他看著書婷,書婷正似笑非笑的瞅著他。
  “對不起!”他開門見山的道歉。“一摔跤,什么事都忘了!”這是“實話”,頗有“保留”的“實話”。
  “哼!”她輕哼了一聲:“看在你的傷口上,咱們記著這筆帳,慢慢的算吧!”“算到那一天為止?”雅珮嘴快的問。“要算,現在就算,咱們把客廳讓出來,你們去慢慢算帳!”
  “少胡鬧,三姐!”書婷嚷著。“我要回家去了!我看,超凡也該洗個澡,早一點休息!”
  “言之有理,”雅珮又嘴快的接口:“還是人家書婷來得体貼!”范書婷瞪了雅珮一眼,嘴邊卻依然帶著笑意。聳了聳肩,她滿不在乎的說:“拿我開心吧!沒關系,殷家的三小姐遲早要當我們范家的少奶奶,那時候,哦,哼!”她揚著眼睛看天花板。“我這個小姑子總有机會報仇……”
  “啊呀!”雅珮叫了起來,一臉的笑:“書婷,你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有你這樣的惡姑子,我看哦,你們范家的大門還是別進的好!”
  “你舍得?”范書婷挑著眉毛問,滿臉的調皮相。雅珮看她那股捉弄人的神情,就忍不住赶過去,想擰她一把。書婷早就防備到了,一扭身子,她輕快的閃開了,對殷超凡拋下一句話來:“超凡,明天再來看你!好好養傷,別讓伯父伯母著急!”“嘖嘖!”雅珮咂著嘴:“真是面面俱到!”
  書婷笑著再瞪了雅珮一眼,就望向殷超凡,那帶笑的眸子里已注滿了關切之情,沒說什么,她只對他微微一笑,就轉身對殷文淵夫婦說:“我走了!伯父,伯母,再見!”
  “讓老劉送你回去!”殷太太追在后面嚷。
  “用不著,我叫計程車。”書婷喊著,把一個牛仔布縫制的手袋往肩上一拋,就輕快的跑向了客廳門口,到了門口,她又忽然想到什么,站住了,她回頭看著殷超凡,說了句:“超凡,我告訴你……”她咽住了,看看滿屋子的人,和那滿臉促狹樣儿的雅珮,就嫣然一笑的說:“算了,再說吧!”她沖出了屋子。殷太太和殷文淵相視而笑,交換了一個會心而愉快的注視。然后,殷太太的注意力就又回到殷超凡的傷勢上來了。
  “超凡,是那家醫院給你治療的?”
  “這……這個……”殷超凡皺皺眉。“忘了!”
  “忘了?”殷太太又激動起來:“准是一家小醫院!是不是?大概就是街邊的外科醫院吧?那醫生姓什么?”
  “姓……姓……”殷超凡望著牆上的巨幅雕飾,心里模糊的想著董芷筠。“好像姓董。”
  “董什么?”殷太太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啊呀,媽,你別像審犯人似的審我好不好?如果肯幫幫忙,就讓我回房間去,洗個澡,睡一覺!”
  “洗澡?”殷太太又喊:“有傷口怎么能碰水?”
  “媽,”已經舉步上樓的殷超凡站住了,又好笑又好气的回過頭來:“我二十四歲了,你總不能幫我洗澡吧!”
  殷太太低低的嘰咕了一句什么,雅珮就又噗哧一聲笑了,一面上樓,一面對殷超凡說:
  “下輩子投胎,別當人家的獨生儿子,尤其,不要在人家生了三個女儿之后再出世!”
  殷超凡對雅珮作了個鬼臉,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關上房門,殷超凡就如釋重負般,長長的吐出一口气來,把自己擲在床上,他仰躺著,熬忍住傷口的一陣痛楚。抬眼望著天花板上那車輪般的吊燈,又望向用黑色三重明鏡所貼的牆壁,和那全屋子黑白二色所設計的家具……他就不自禁的聯想到董芷筠的小屋,那粉刷斑駁的牆,木桌,木凳,和那已變色的、古老的藤椅……他的思想最后停駐在芷筠倚門而立的那個剪影上。好半天,他才不知所以的歎了口气,站起身來,他拿了睡衣和內衣,走進浴室。他們殷家這幢房子,是名建筑師的杰作,所有臥室都附有同色調的浴室。
  很“艱難”的洗了澡,他覺得那傷口不像他想像那樣簡單了,而且,紗布也濕了。坐在書桌前面,他干脆拆開了紗布,這才想起來,芷筠給他的繃帶藥棉都在摩托車上的皮袋里。他看了看傷口,傷處滲出血漬來,附近的肌肉已經又紅又腫。這就是嬌生慣養的成績!他模糊的詛咒著。他就不相信竹偉受了這么一點傷也會發炎!
  略一思索,他站起身來,悄悄的走出房間,他敲了敲隔壁雅珮的房門,雅珮打開房門,他低聲說:
  “拜托你去我車上拿繃帶和藥來,我的紗布濕了。”
  雅珮笑了笑。“看樣子,還是應該讓媽幫你洗澡的!”
  “別說笑話了,我在屋里等你,你還得幫我包扎一下才行!”回到屋里,一會儿,雅珮就拿了繃帶和藥品進來了,一面走進來,她一面說:“看不出來,你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居然還會周到得知道買繃帶藥棉!”“才不是我買的呢……”他猛然縮住了嘴。
  雅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正想說什么,卻被他的傷口嚇了一跳,把要說的話也嚇忘了,她扶過他的手臂來看了看,站起身來說:“我得去找媽來!”殷超凡一把拉住了她。
  “三姐,你別多事,我這儿有藥,只要上了藥,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惊動了媽媽爸爸,你知道有我好受的,他們一定把我看成重病的小嬰儿,關上我好几個禮拜不許出房門,我可受不了!你做做好事,別去麻煩他們!”
  雅珮注視著他。“好吧,我依你。”她說:“但是,明天如果不消腫,你一定要去醫院。”“好,一定!”雅珮坐下來,開始幫他上藥,貼紗布,綁繃帶……她做得一點也不熟練,一下子打翻了消炎粉,一下子又剪坏了紗布,最后,那繃帶也綁了個亂七八糟。殷超凡不自禁的想起芷筠那雙忙碌的小手,那低垂的睫毛,那細膩的頸項,以及那輕聲的敘述……他有些出神了。
  雅珮總算弄完了,已經忙得滿頭大汗。她緊盯著殷超凡,在他臉上發現了那抹陌生的、專注的表情。這表情使她怀疑了,困惑了。“你有秘密,”她說:“別想瞞我!”
  “沒有!”他惊覺的回過神來,卻莫名其妙的臉紅了。“沒事,真的。”他又強調了一句。
  雅珮對他點了點頭。“等有事的時候別來找我幫忙。”她說,往門外走去。
  一句話提醒了殷超凡,他及時的喊:
  “三姐!”“怎么?”她站住了,回過頭來。
  “真有件事要你幫忙,”他一本正經的說:“關于……關于……”他覺得頗難啟口,最后還是堅決的說了出來:“關于書婷!”“哈!”雅珮笑了。“終于來求我了,是不是?冷血動物也有化冷血為熱血的時候!是不是?你不是不相信‘愛情’的嗎?你不是目空一切的嗎?你不是說過對女孩決不發狂的嗎?干嘛要我幫忙呢?”“三姐!”他著急了:“你听我說……”“好了,超凡!”雅珮收起了取笑的態度,柔和而安撫的望著他:“你放心,這杯謝媒酒我是喝定了!”
  “三姐!”殷超凡更急了,他懊惱的說:“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意思弄清楚再說?”“怎么?還不清楚嗎?你是我弟弟,大姐二姐都出國多年了,家里就我們兩個最接近,你的心事,我還有什么不了解的?說真的,范家兄妹都是……”
  “三姐,”殷超凡瞅著她。“我知道你是一定會嫁給范書豪的,可是,并不是我們家的人都要和范家結親呀!”
  雅珮呆了。“你說什么?”她問。“三姐,”他微蹙著眉頭,注視著她,困難的說:“我并不是要你幫我和書婷撮合,而是求你別再拿我和她開玩笑,坦白說,我對書婷……并沒有……并沒有任何深意,你們總這樣開玩笑,實在不大好……尤其對書婷,她會誤以為……誤以為我對她有意思……”雅珮折回到屋子里來,拖過一張小沙發,她在他對面坐下來,直直的瞪視著他。“好吧!”她冷靜的說:“告訴我,那個女孩是誰?”
  “什么女孩?”他不解的問。
  “別瞞我,一定有一個讓你動心的女孩!”
  “胡說!”他嚷著。“八字沒一撇的事,談什么動心与不動心?何況,我從不相信有什么一見鐘情的事……”他忽然住了口,怀疑的皺攏了眉毛,為什么自己會說出“一見鐘情”這四個字?難道……“哼!”雅珮輕哼了一聲:“你心里有鬼!”
  鬼?鬼倒沒有,什么小神仙小精靈倒可能有一個,他的臉發起熱來了,是的,今晚有些不對頭!當你的車子滑出路軌之后,總會有些不對頭的事!可是,不要走火入魔吧!不要胡思亂想吧!就是那句話,八字還沒一撇呢!他搖搖頭,自嘲的微笑了一下,望著雅珮:
  “沒有,三姐,我心里并沒有鬼。”他認真的說:“我只是不愿你們把我和書婷硬拴在一起……”
  雅珮細細的打量他,點了點頭。
  “如果你心里沒有其他的女孩,你管我們開不開玩笑呢?沒有人要強迫你娶她,像書婷那么洒脫,那么漂亮的女孩,還怕沒人追嗎?放心,超凡,我們不會把她硬塞給你,說真的,你真下心去追她,追得上追不上還成問題呢!你既不是亞蘭德倫,又不是勞勃瑞福!”她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書婷不用你操心,你還是小心你的傷口吧!”
  雅珮走了。殷超凡躺在床上,睜著眼,他看著屋頂發愣。好一會儿,他就這樣躺著,一動也不動。他認為自己的思想是停頓的,可是,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眼前總是浮動著一個人影——站在門框當中,黑發的頭倚著門檻,眼睛里微微的閃著光,背后的光線烘托著她,使她像個剪影。他閉上眼睛,那影子還在。他伸手關了燈,暗夜里,那影子還在。他嘗試讓自己睡覺,那影子還在。
  他似乎睡著了,但是很不安穩,傷口一直在隱隱作痛。他翻著身,折騰著,每一翻身就碰痛傷口,于是,他會惊醒過來,屋里冷气很足,他卻感到燥熱。閉上眼睛,他的神志游移著,神志像個游蕩的小幽靈,奇怪的是,這小幽靈無論游蕩到那儿,那個影子也跟到那儿。他靈魂深處,似乎激蕩著一股溫柔的浪潮,正嘗試把那影子緊緊的卷住。
  天快亮的時候,他終于睡著了,睡得很沉。可是,忽然間,他一惊而醒,猛的坐起身來,正好面對著殷太太擔憂的眼睛。屋里光線充足,他看看床頭的小鐘,快十二點了!這一覺竟睡到中午。“你發燒了,”殷太太說:“還說沒事呢!雅珮已經告訴我了,你傷口很嚴重,章大夫馬上就來!”
  要命!他詛咒著,覺得頭里嗡嗡作響,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人,為什么如此脆弱?一點小傷口就會影響整個人的体力?他靠在床上,朦朦朧朧的說:
  “我很好,這點小傷不要緊,晚上,我還有重要的事!”
  “沒有事情比身体更重要!”殷太太生气的說。
  “我晚上一定要出去。”
  “胡說八道!”章大夫來了,殷文淵也進來了,雅珮也進來了。一點點小傷口就可以勞師動眾,這是殷家的慣例!繃帶打開了,傷口又被重新消毒和包扎,折騰得他更痛楚。然后,章大夫取出兩管針藥,不由分說的給他注射了兩針。也好,針藥的效力大,晚上就一定沒事了,他可以出去,可以精神抖擻的去見那個小精靈……”“好了,”章大夫笑著說:“不用擔心什么,不嚴重,我明天再來!”早就知道不嚴重!殷超凡沒好气的想著,就是全家人都有小題大作的毛病!現在好了吧,打了針,總可以沒事了!他闔上眼睛,不知怎的,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一覺醒來,室內靜悄悄的,一燈如豆。他慌忙想跳起來,身子卻被一只軟綿綿的手壓住了,他張大眼睛,接触到書婷笑吟吟的臉,和溫柔的凝視。
  “別亂動!”她低語:“當心碰到傷口。”
  “几點了?”他迫不及待的問。
  “快十一點了。”“晚上十一點嗎?”“當然,難道你以為是早上十一點?”
  他愕然了!晚上有件大事要辦,他卻睡掉了!
  “那個章大夫,他給我打了一針什么鬼針?”
  “鎮定劑。”書婷依然笑嘻嘻的。“伯母說你靜不住,章大夫認為你多睡一下就會好。你急什么?反正自己家的公司,上不上班都沒關系,樂得趁此机會,多休息一下,是不是?”
  你懂得什么?他瞪著她,心里突然好憤怒好懊喪好苦惱。然后,這些憤怒、懊喪,和苦惱匯合起來,變成一股強大的惆悵与失望,把他緊緊的捉住了。
  “那個章大夫,我再也不准他碰我!”
  “這才奇怪哩!”書婷笑著說:“自己受了傷,去怪章大夫,難怪三姐對我說,你的脾气越來越古怪了!叫我對你敬鬼神而遠之呢!”那么,你為什么不“遠之”呢?殷超凡繼續瞪著書婷,嘴里卻問不出口。但是,他這長久而無言的瞪視卻使書婷完全誤會了,她站在他面前,含笑的看著他,接著,就閃電般在他額上吻了一下,洒脫的把長發一甩,說:
  “傻瓜!我一向喜歡和鬼神打交道,你難道不懂嗎?”
  殷超凡呆了,他是真的呆了。這不是第一次,書婷在他面前如此大膽,以前,或多或少可以引起他心里的一陣漣漪,而現在,他卻微微的冷顫了一下。在他內心深處,并非沒有翻涌的浪潮,只是,那浪潮渴望擁卷的,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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